台叔归来

1988年春夏之交的一天，二哥、三哥和我都从外地学校请假回到了老家。原因是我们都收到了大哥的一封电报（当时，发信件感觉太慢；打电话又显得昂贵而且遥远，尤其是对我们这些来自农村学生来说）！虽则电报上只有短短的五个字：“台叔归速回”（大哥为了省钱，连标点符号都没有）！但意思却清楚明了，我们兄弟几人心里都明白——是台湾的叔父回故乡了。早早地，我们就曾听父母亲及几位老人对我们提起过，说我们有一位叔父，年轻时去当兵，后来因为抗日战争，生死未卜，多年也不曾跟家里联系过。这次作为“抗战老兵”的突然归来，消息尤如“晴天霹雳”，在整个村子里的上空炸响……

村子里，人们奔走相告，“台湾人”我的叔父张天贵回来了！家里，我们张氏家族的人、左邻右舍及村子里的人来探望的真可谓是“摩肩接踵”、“络绎不绝”！但使我们兄弟几人感到遗憾的是，我们匆匆见过一面后，叔父就和我们分别了——叔父这次回家的目的是想在家乡办一个“硫尿厂”，也是想在晚年之际为家乡人民做点事情！为了搞好前期的调研工作，县上领导便和叔父上兰州、下西安、去北京到处奔波着——

从父母亲的口中得知，叔父回到村子里后，经多方打听，他是首先找到了我们原来住过的土窑洞的地方。这才发现原来住在这里的人们都已搬迁后，他又找到我伯父家，再到我们家……晚饭过后，叔父就回忆起了他的过去：当年，他是如何去参军，在一次抗日战争中，他们如何和日本鬼子展开了殊死搏斗……。目前，他在一家公司工作，叔母是名教师，大女儿是名法官，二女儿在西班牙做翻译，小儿子是公司的董事。说到动情处，叔父便声泪俱下！叔父的这种述说和他的抗战“经历”以及“遭遇”感染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等不到叔父忙完，我们兄弟几人去学校之前，就分别给叔父写了封长信！并让父母代为转交。二哥三哥他们信的内容我不太清楚，但看他们都写得很是认真！我也是“搜肠刮肚”、“绞尽脑汁”，尽我最大的努力，用了很多的排比句：诸如半个世纪以来（当时叔父离家至这次回来整整五十年了）……；半个世纪以来……，我给叔父的信，也足足写了13页信纸！

重返校园后，我一边认真学习，一边对叔父的思念之情亦愈加强烈！一次偶然的机会，和二哥书信往来时，他谈起了说是现在可给叔父写信！用“国际信封邮寄。说是这种信封在市邮政局就有售。周末，利用和同学上街的机会去邮政局打听，果然，我买到了“国际信封”，这使我有点喜出望外！这种“国际信封”与我们平时所用的“普通信封”是有一定差别的。它除了整个白底外，长度也要比普通信封长一些的，其四周还有红蓝相间粗线的花纹线，上面的邮政编码是几个红色的方格……经询问二哥后，按照要求我将“寄件人地址姓名写在信封的左上角”，将“收件人地址姓名写在信封的右下角”，并按国名、地名、姓名逐行顺序小心翼翼地填写好信封后，再把写好的信装入信封内，然后拿到市邮政局投入邮筒——这也是我第一次使用“国际信封”给亲人寄信！

那几年，我虽发给叔父的信不少，但却自信发出后就感觉泥牛入海、杳无音讯了！老实说，我从未收到过叔父的一封回信！

后来，听父母亲说，叔父还回来过一次，那是1989年春，这次他仍然是为办硫尿厂的事奔波。当父亲提及说：“听孩子们说他们常给您写信，您能收到么？”这时，叔父说他曾收到过二哥给他的来信，但对于三哥和我发的信，叔父却只字未提。后来想想，可能弄发丢了吧？但我和三哥却也未曾收到过一封被退回的信！

再次见到叔父，已是1992年秋天了。那年，我已在乡镇参加工作两年时间了。此时，恰逢“海协会与台湾海基会受权就在两岸事务性商谈中表述坚持一个中国原则事宜进行协商。经过1992年10月香港会谈及其后一系列函电往来，达成了各自以口头方式表述‘海峡两岸均坚持一个中国原则’的共识（即‘九二共识’）”。这一年，叔父和叔母是一块回的家乡。这次，叔父给家乡的人带回了一些气体的打火机，叔母也带回了些丝织品并分别分发给了大家以作纪念。叔母和母亲“寒暄”时，我们才知道其娘家是广州人，当我们和她交流时，母亲又问叔母是不是能听懂我们说的话（当然，母亲和叔母之间的“寒暄”是我们用普通话给“翻译”过了的），叔母说：“他们兄弟几人说话我还能够听得懂，其他人说话我要好好琢磨一下的。”家里，一阵阵的欢声笑语……

当然，叔父还给大家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就是1988年他回台后，在台湾的厂子，由于一场大火，损失惨重，还赔了不少的钱！这样一来，他在家乡办“硫尿厂”的事，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这也是他几年来再没有跟大家联系的一个主要原因！由于给家乡的厂子没有办成，这样一来，叔父曾是“骗子”的谣言也在有些人口中开始传播开来……这时，与叔父的联系办硫尿厂的事也就搁浅了！现在回过头来想想，谁又会知道叔父当时的难处呢？随着时间的推移，久而久之，那种谣言也便“销声匿迹”了。

这回，叔父和我们交流最多的，是事关政治！而不是我们在校时关注的学习了！他曾说：在邓小平同志“一国两制”这一伟大思想的构想下，香港、澳门回归祖国，定会在我国的第三代领导集体人手中实现。祖国统一大业指日可待！临别，叔父叔母还和家人合了影，这便成了我们永久的纪念！

2016年，二哥作为全省的优秀教师、“陇东名师”，全市组织去台湾进行“学术交流”。他“忙里偷闲”，还曾去叔父原来住过的地方看过一回——他去时，已是人去楼空，物是人非了。街道和门牌号（建国北路一段33巷15号）虽还在，但叔母和3个孩子均已不知去向……后来，二哥还向附近的住户打听，也才知道叔父患病去世已好几年了。问起叔母及3个孩子的情况，均不知所踪。

前些日子，因母亲不小心摔了一跤，伤着了肋骨，我回家看望。见到堂哥军良（伯父的儿子）又说起叔父的有关情况，说是县统战部门要给像叔父一样的人建立档案，正在搜集有关资料。想想，叔父如果在世的话，也已是98岁的老人了。

悠然间，我又想起了叔父关于“祖国统一大业指日可待”的话来——

“解决台湾问题、实现祖国完全统一，是党矢志不移的历史任务，是全体中华儿女的共同愿望，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必然要求……台湾是中国的台湾。解决台湾问题是中国人自己的事情，要由中国人来决定……国家统一、民族复兴的历史车轮滚滚向前，祖国完全统一一定要实现，也一定能够实现！”

党的二十大报告中，总书记的讲话无时无刻不在我们每个华夏儿女的的耳边回响，萦绕在我们每个人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