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 舅

那天早晨，单位刚开完例会，就接到三哥打来的电话，他说，我的表兄（大舅的儿子）捎来话说大舅去世了！之后半晌，我说不出话来，接着，声音也有些哽咽了……

我大舅名叫梁怀处，享年七十一岁，他在六姊妹中排行老五、两兄弟中居老大（二位舅舅都比母亲年龄小）。小时候，常常跟着母亲去姥姥家时，总是看到大舅忙碌的身影——他每天早晨起床洗刷后，先是和舅母一起照顾年迈的姥姥吃喝，再安排两个表姐、一个表兄和一个表妹的生活起居、上学等有关事宜……然后再奔赴生产队里的劳动现场！

至今我还记得大舅的名字，是缘于大舅的那些奖状！在他家的山墙的墙壁上贴满了大舅的奖状。有次，我跟着已上学的哥哥们去大舅家玩，二哥看着满墙的奖状不仅念出了声来：奖给先进工作者梁怀处同志、奖给生产能手梁怀处同志、奖给生产突击手梁怀处同志、奖给优秀共产党员梁怀处同志等等……听着这些奖状里的名字，当时还不谙世事的我就问二哥说“梁怀处是谁啊？”二哥笑着对我说：“瓜怂，这就是大舅么。”知道大舅的名字且我当时还叫出了声，吓得我直吐舌头（那时，我们小孩子们如果直呼大人的名字就认为是不敬的）——

那些年，由于我们兄弟姐妹多，家庭经济拮据，日子过得很是难肠，所以也就常受到大舅家的接济！每次我们到大舅家里去，舅母总会变着法儿让我们能够吃得饱、吃得好！虽则当时还是以高粱、玉米等为主的粗粮，但舅母做出的高粱饼子、高粱饸饹、玉米面糕等，足以满足我们的味蕾，更能填饱我们的肚子！

后来，姥姥因年老生病去世，大舅带着一家人辛苦劳累，省吃俭用，为了把表兄（姐、妹）几人抚养成人，大舅从来没有过上一天清闲的日子，每天风里来、雨里去，一年四季都在地里忙碌操劳——后来，在一个表姐出嫁、表兄上中学住校后，舅母却因病瘫痪、卧床不起！这样一来，家里的里里外外都要靠大舅一个人支撑……即便如此，到了每年的夏季，各种瓜果蔬菜成熟的时候，大舅总不忘抽出些时间带着自家地里产的桃子、种得瓜果蔬菜来家看望母亲！那时的我还曾想，生活在川里的人们就是好，每年到这个时候都会有新鲜的瓜果和蔬菜吃，不像我们生活在“旱塬”上的人，连个什么都没有！一度，我还要把去川里生活作为是一种向往！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通过几年的努力，大舅他们新修了一处四合院的地方，这才从原来住着的半山腰搬迁到了平整的川道里居住！最让我佩服的还是大舅能够十几年如一日照料卧病在床的舅母。由于瘫痪、且长期卧床，舅母生活不能自理，每逢吃饭时，大舅就会一口一口地喂她；由于瘫痪，舅母也常会大小便失禁，弄脏衣服、被子、床单什么的！即便如此，大舅却从不嫌弃，他靠自己的双手和坚韧不拔的精神撑起了那个家，家里的日子也芝麻开花节节高，渐渐地好了起来！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后期，在我们兄弟几人都外出求学期间，每逢寒暑假，母亲都会催促我们去看一下大舅的！这时，随着大舅年龄的增长，他的身体也大不如从前。记得有年寒假，我和三哥去看望大舅、给大舅拜年，大舅曾笑着对我们说：“待你们以后毕业有工作了，看给大舅能找个看大门的活么？”当时我和三哥只是笑笑，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下午饭后，我和三哥要回家时，大舅将我们送至门口在那里一同等班车很久很久，待我们坐上班车离开时，通过班车后窗玻璃，我看到大舅还站在那里向我们招手，直到班车驶过一个弯道，再也看不到大舅——几年后，卧床10多年的舅母去世了。此后，大舅就显得有些郁郁寡欢和不苟言笑了……

斗转星移，光阴似箭，我和两个哥哥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分别大、中专毕业后都先后参加了工作。在那些年里，母亲就特别叮嘱我们，说小时候大舅那么疼我们，以后要多多去看望看望他，多照看他一下！但由于我们都刚参加工作，每天事务繁忙，也不能时常去看望大舅，就是到每年春节的时候才去！后来，就连大舅说要我们给他找一个看大门的差事，也未能得以实现！不过，到每年母亲生日的时候，我们都会开车去把大舅接来和母亲一块叙叙的！

有年，大舅的孙子也要结婚了，我和几个哥哥去随礼，发现大舅家里的房子也变成了一栋高档的水泥平板房，家里更换了液晶电视机、洗衣机、电冰箱等——表兄那几年在外打工也挣了些钱，当时看到大舅“开心幸福”的样子，我打心里高兴，他老人家也终于熬出头，也开始含饴弄孙了！可天有不测风云，我们回来后不久，大舅突然就因心肌梗塞猝死——大舅主这样病故了。

人生如白驹过隙，稍纵即逝！如今，大舅去世已10多年时间了！现在想想，大舅一生辛苦操劳，积劳成疾，最终因病魔让他走到了人生的尽头。但大舅音容宛在，他那为人朴实善良、勤勤恳恳的品格，那不怕吃苦、乐观向上的精神，令我敬仰，使我钦佩，大舅将永远活在我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