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经转换车辆,还是没有赶上接站的老师和同学,于是背起铺盖及脸盆等再步行8华里的路程,我和送我的二哥终于到了庆阳地区农业学校!这时,已是晚上快9点钟的时候,经一番询问,我们进入到了果蔬103班108宿舍——和几位同学相互打过招呼,已是熄灯时间了。待我和二哥挤在上铺躺下,就听有老师来查宿舍了:“有平凉的个同学,叫张宏睿的,来了没有?”听到有老师这样问,我便赶紧回应:“来了,来了,老师。”老师接着说:“那就好,你们先好好休息,入学手续待明天了再办。”“好的,好的,老师。”我们在这样回应着的同时,感觉老师的声音洪亮而有力(后来我知道这位老师就是我们的班主任老师任帮来先生)!那晚,我睡得很沉,沉睡中、还做了不少的梦!第二天早晨,早操过后,我去水房打水,物理学得并不太好的我却忘了把新买的电壶用热水冲涮一下,就直接去接水了,刚接不到一半,电壶就爆炸而“寿终正寝”了!收拾完那些破碎的东西,待往宿舍走时,我环顾着那郁郁葱葱的校园,心里想,在这里我将度过四年最美好的青葱岁月,留下汗水和梦想。我和二哥的第一顿早餐还是同宿舍的一个姓“丑”(公峰)的同学借给我的。这就是我第一天入校时的情景!
几天后,我们的班主任任老师要给我们排座位了,他把大家带到了教室门前(那时,新的教学楼还没有建起来),我们按大小个子依次站立——“以后,同学们出操或上体育课就按着这个队形。若没有特殊情况,这个队形就暂不变了。”同时,按照这个队形老师给我们排了座位,我和景(生旭)同学为同桌。再次早操,任老师又来检查我们的队列队形了,这时他发现,我的个子矮了一截!“张宏睿同学,你再往后站点,站这儿有点儿低了。昨天排队时,你是不是在这站着?”在他听到我及同学们都说是在这里站着的时,他便笑着说:“你这个头的高低变化也太快了吧?昨天那么高,今天就这么低了?”他的这种话引来了同学们的一阵哄笑。可是任老师他却哪里会知道,在他先一天排队形时,我穿着的是一双黑色的高跟帆布鞋(那时,这种鞋很是时兴),而这时我又穿了一双平底的运动鞋!
我拿到了校徽,白底红字,上书“庆阳地区农业学校”。留着一头“长发”(那时留长发很是时髦)的我便将它别在左胸前的口袋正上方,神气十足的样子!很多年后,我还常常会想起那枚校徽,那个十五岁的小男孩眼睛那么“炯炯有神”,像“一泓秋水”,有点让我忍俊不禁。在教室的斜对面,耸立着学生宿舍(那时,学校里学生少,学校并没有分男女宿舍,而在一、二楼为男生;三、四楼为女生)。在有风雨的夜里,我始终觉得它就像一个温暖的家,抚慰着我那漂泊的心灵。由于我的床铺位在上铺,闲暇时,我总爱躺在床上,眺望远方的蓝天白云,看窗前的那一棵棵苹果树和梨树长出了鸟嘴一般的嫩芽,慢慢长出新叶,渐渐遮蔽了窗子,带来一片清凉绿荫;到了果子成熟的时候,拿着同宿舍的王(盛林)等同学给来的他们借着夜色去“偷”来的果子却舍不得吃;渐渐地,秋风一起,看到这些果树的叶子黄了、落了,忽然有一天窗外飘起了小小的雪花,我的心里就会泛起一些孤独感。
我们108宿舍(二年级时又转到了208)最热闹的就是晚上的“卧谈会”,8枚男孩子叽叽喳喳,总有说不完的话,因为我们之前是只招收高中学生的中专院校,晚上10点熄灯雷打不动,会有值班的学生会的人“查岗”,经常是我们越说越兴奋,有时完全忘记了聆听“大皮鞋”的声音,直到听见“咚”的一下踢门声,随后是大吼一声:“都睡觉!”这时,我们宿舍里顿时便鸦雀无声起来,大家都屏住呼吸,缩进被窝,直到“大皮鞋”声音慢慢消失在楼道尽头,宿舍里这才又爆发出嘻嘻哈哈的笑声来,“卧谈会”才算正式拉开序幕——李(迪)同学谈他的早恋,王(盛林)同学谈他的初吻,丑(公峰)同学讲他们学校里的师生恋,房(安宁)同学谈他的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小学同学豆能,王(玉成)同学讲他看到的体育赛事谁胜谁负……这时,我便静静地听着,当然也会想起我那初中时的老师和同学来!
到了第二年,二哥也来到这座城市上学,每到周末,他总是步行或借同学的自行车赶8华里的路程来看我。我们在校园幽静的小径上散步,谈人生,谈爱情,偶尔也谈文学,我们兄弟俩总有说不完的话题,晚饭后他就赶往他们的学校去了。当然,我也会去到二哥那里,他也常常带我去洗澡、看电影、进图书馆——在图书馆里是我感觉最美的时光了,那里窗明几净,温馨静谧,我常在那里读书和写信,不时停下来看看四壁图书,而兴“生也有涯,知也无涯”的警觉;有时更无所事事地坐着,看白云从长窗外的蓝天上悠悠飘过,心底涌起无言的喜悦,人生是多么美妙,多么让人期待,又多么值得让人眷恋珍惜啊!我给远在家乡的父母亲及大哥写信,和正在上平凉师范的三哥相互加油鼓劲,我还有一个笔友陈小青,在长庆石油学校读书,我们保持着一周一封信的频率,谈论自己的学生生活和对人生、对未来的憧憬,也谈自己青葱的迷茫和忧伤,随着时间推移,我们彼此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但一直到毕业,我们只却见过一次面!看着攒起来的厚厚一叠书信,毕业回到家乡的我,总有那么一丝丝惆怅,我知道,茫茫人海,此生或许再难相见。工作之后,天各一方,音信皆无,只留下这段美好回忆。我常常在重读他的信件时,想象他的样子,想象他在阳光下奔跑,想象他在石油井下的工作之余的生活,拉开抽屉,看到那些书信,他会不会想到远在家乡的一个乡镇正在奋斗着的我?但无论如何,我还是要感谢他,在那些最美好的年华里,我们曾经从一个班里外出求学,就像两只小船,共同驶过那片青春的海。那时的天空,因为有你而更蓝,那时的心儿,因为有你而总在天上飘,单调的日子,因为有你的存在,就像是喝醉了酒,甜蜜而美好!
在我们教室的右前方便是学校的操场了,我们在那里进行过军训、上过体育课、体育老师带着我们打过“猴拳”——每天下晚自习后,我也喜欢和景(生旭)同学去操场边上跳“弹簧舞”、练“太极拳”;也和张(琨玮)同学谈过学习、谈过理想,由于他有些口吃,说起话来老是很慢,让人有种“字斟句酌”的感觉,毕业后,听说他被分配到一派出所工作,在追捕犯罪嫌疑人时,不幸因公殉职,倒在了自己热爱的“公安”岗位上。他牺牲之后,我还有几次曾梦见他,又听到他说话时那种口吃的样子,还是那么年轻,那么自信!
人生如白驹这隙,四年时光,一晃而过,转眼就是毕业季了,这时的校园里弥漫着一股股离别的感伤,随着分别日益临近,大家或郑重或调侃的在“毕业纪念册”上写着临别赠言。楼道里碰见,不管认不认识,都微笑点头,男生则彼此擂上一拳;女生则更有说不完的话语!那时,整个宿舍楼都是忧郁的。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悲哀,莫名其妙地有着出去在操场跑上几圈的冲动。那天,茫茫然地,我走出了嘈杂的宿舍楼,楼下,正好碰见农学班的两位男女同学相互拥抱而放声大哭——女同学的个子很矮、男同学的个头却很高,在同学们口中得知,他们就是个头很“极端”的一对恋人!为了不打搅他们,我独自走向校园。清晨的阳光照在操场的草地上,那样淡淡的、柔柔的阳光,把景物衬托得肃穆而清丽。我随便找了一处草厚的地方坐下,对着操场边的一排排杨树,对着沙坑,对着每日出操的那空旷的操场,内心竟也得不到一丝儿宁静,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头埋在双臂中,我什么也看不见了,除了那一片草皮,那生长在我足旁的草皮——望着那已经启用的盖起来了的新的教学楼,我的脑子里回旋着那一本本毕业纪念册,那一张张年轻蓬勃的脸庞,一切都将离去,我的老师、同学、青葱岁月、校园生活。我的心感到异常的伤痛,我不禁恨自己有些“多愁善感”起来了。真的,当很多人都庆幸自己即将毕业的时候,不知怎的,我却和农学班的那对恋人一样难过起来!我站起来,一边走,一边在心里说,我要记住这栋新修的教学楼;记住任老师在检查宿舍时询问我的到来时的场景;记住他给我们排队时我那“忽高忽低”的个头的样子;记住刚到学校第一次打水时电壶爆炸时的情景;记住我们108宿舍(后转为208)里开展“卧谈会”时每个同学谈自忆罗曼蒂克史的时候;记住学校学生会里那双“大皮鞋”在楼道里渐渐远去的声音;记住我曾经住过的那张上铺床位,记住宿舍里每一个同学那年轻帅气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