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的孝顺

近日，再次回家看望前些日子因故摔伤的老母亲，也去给已故多年的父亲扫墓（清明前夕）。

回到家里，当我将新买的鸡肉给母亲吃时，大哥说：“妈最近肠胃不好，不能吃肉。”当我又换成西瓜时，大哥又说：“妈最近还是不能吃凉的……”一时间，我愣在了那里！看到不知所措的我，大哥又接着说，“妈这几天可能有些受凉，不能吃生冷食物，她能吃什么，我也知道给怎么做，这样她吃起来我才会放心些！”

“前几天，你二哥和三哥都回来过了，你二哥现在代高三的课程，眼看马上就要高考了，他比平时就更忙了。你三哥除了工作，还经常去西安、兰州复查病情（做过支架的），你们兄弟几人在照顾老人这件事情上，就看谁有时间和能力做些什么就做些什么，能做到什么程度就做到什么程度，就不要强求了，再说妈跟前不是还有我呢么。”大哥可能看透了我的心思，他又接着说。

就在那一瞬间，当了半辈子儿子，也已到了两鬓斑白年龄的我，似乎才明白了“孝”的含义——大哥说的有关母亲因肠胃不好目前不能吃肉、不能吃凉的等等这些“状况”，大哥很是清楚，但我却都不知道！人们常说，“百善孝为先”。看来，孝决不是让父母吃好、穿好、有钱花。“物质保障只是‘孝’的基本要求，不是最高境界！”老人们还说：“心烦食肉无味，快乐喝水也甘甜”可能就是这个道理。在大哥心中，其实孝也很简单，不需要“怨儿奉母”，只要能把“孝”与“顺”黏合在一起，做到顺从父母就可以了！要不然也不会有“孝顺”一词了，我想。这时，我又为不能及时了解母亲现在的身体“状况”而愧疚！

不知怎的，却又使我想起了我国著名作家梁晓声在《人世间》说的话：“穷不怪父,孝不比兄,苦不责妻,气不凶子”这句话来。“孝不比兄”，就是指在兄弟姐妹之间不应该相互攀比“孝心、孝顺”。“孝顺”父母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但由于每个人的家庭情况不同，面对父母的方式也会有所不同，不能因为兄弟姐妹之间孝心的表现不同而产生嫉妒和不满情绪等等。相反，应该相互理解、支持和鼓励，共同孝顺父母，共同承担家庭的责任！

母亲是位地地道道的农家妇女，农村人那种勤劳朴实、本分善良的品质，在她的身上均能得到体现。母亲自到我家来，几十年如一日，就天天围着锅台转。一辈子也没有出过什么远门（偶尔除了我们姐弟几人接到县城来住几日，最远的也就是二哥把她接到市上“体验”了一次坐火车）。她一分钱狠不能掰成两半花，一件衣服穿了改、改了穿，一种粮食变着几顿吃，硬是和父亲一道千辛万苦地抚育了我们姐弟6人！几十年如一日，母亲在自己的小天地里摸爬滚打，每天想的、说的、做的，都是些家庭琐事，她用这些家庭琐事，让我们姐弟几人有衣穿、有饭吃、有学上；让我们长大成人，懂得做事做人的道理；让我们成家立业，在别处开枝散叶。而自己的那盏灯油却快熬得见底了！

26年前，父亲因病去世了，老家里，只剩下母亲和大哥守着那几间老瓦屋。晚间，每当天空的繁星与闹市的灯光遥相辉映，城里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老家里已是“黑灯瞎火”，“死水”一般的寂静！这时，只有大哥结束了一天劳碌之后的陪伴，母亲才会除去心头的寂寞。白天，太阳还没有露脸儿，母亲就醒了，一睁眼，她就又帮着大哥喂鸡、喂猪，有时也会搬把椅子在院里看着小狗、小猫嬉戏；院子里两棵柿树上的柿子黄了，她又会拿根竹杆防着那些来啄食的鸟儿……太阳升了又落、月亮圆了又缺，母亲就像只不停地旋转着的陀螺不知疲惫！

每逢我们兄弟几人回家看望母亲，她就把他平时积攒得舍不得吃的鸡蛋、大哥种的新鲜蔬菜捡摘干净让我们带回去！你若不要，她老人家还会生气。如若带走了，她还会高兴得跟个小孩子一样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这些东西，我们兄弟几人谁都不缺，可是不要就是忤逆她老人家的用心，亵渎她的信念、否定她的价值！母亲是位最普通的农家妇女，创造不出“金山银山”，她送给我们的也就只有这些鸡蛋、蔬菜和唠叨。可这些东西却是任何“金山银山”都换不来的！“家有一老，胜似一宝”，只要有母亲在，我们永远就是一个都长不大的孩子！她就是靠着这种母爱支撑着心气不落，那种用爱燃烧着的“长明灯”把整个老家照得亮亮堂堂的！

母亲今年已是一位九十高龄的老人了，该是到了“享福”的年龄了！大姐说：“妈，来我家来住吧。现在就我和孩子他爸两人在家。家里宽畅、也清闲。”母亲说：“你们那里，人生地不熟的，平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二哥三哥他们都说：“妈，来我们家来住吧，城里人多、也红火！不像老家那么冷清。”母亲说：“我住不惯楼房，‘爬高踩低’的不方便，再一个你们每天上班走后，我待在那房子就跟个‘监狱’一样！”我明白母亲的这些话就只不过是个托词而已，她只是舍不得家里的那些鸡、狗、猫、猪！

这次，我干脆来了个“釜底抽薪”，我和家人及女儿开车将母亲接到县城来，并在女儿的搀扶下带着她游览了锦屏赵湾、柏树木家坡、黄花黄花塬等新农村旅游景点——记得去年，我还带她去黄寨镇赵寨村看油菜花海，可母亲心里却还是不畅快。她说：“这娃娃，这油菜籽花有什么好看的？（对母亲来说，她一辈子生活在农村，这个她不新奇，可是对我们大多数年轻人来说，它又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景点：油菜花海！）”

但隔了仅仅一个晚上，母亲就吵着让我送她回去！这时，我明白了，在母亲心里，谁家锅底里一天不冒烟、一顿饭不动锅碗瓢盆，那就不是日子，就会浑身不自在！“‘金家银家’不如自己的‘穷家’。”在别处吃得再好、住的再好、游览得再好、都没有母亲心中那种“家”的感觉。母亲在老家住了多半辈子，她闻惯了那里的新鲜空气、喝惯了那里甘甜的泉水、吃惯了陇东黄土高塬沟壑区打得粮食！那里的地气滋养着她的生命，那里的人情世故宽慰着她的内心，那里的一草一木支撑着她的精神。要让她离开故土，比“登天”还难！

我泱泱华夏之中国，薪火相传了几千年，“孝”就像一根绳子把古今贯穿起来，使人类从“荒蛮”走向了“文明”。而这根绳子上的人，谁要以为强让父母跟着自己过“衣食无忧”的生活那就是“孝顺”，那就有些大错而特错了——父母只要不倒下，能够自食其力，那么，他们奉献儿女们的初心就不会改变！只有我们顺从他们，让他们去做他们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像大哥那样，那才是真正的“孝顺”！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