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人们称“乡镇”为“人民公社”,其所辖的村叫“大队”,“大队”再根据住户和人口的多少分成几个或多个“小队”叫“生产队”,每个“生产队”就都有自己所属的土地面积,“生产队”里最大的“官”叫“队长”,群众则一律被称着为“社员”,“生产队”可以说它是一个独立的“核算单位”。当时,我所在的柏树“人民公社”“申家庄大队”就分有“前庄、里庄和麻塬畔”(大家也称一、二、三队)三个“生产队”。每个“生产队”又根据自己田地的多少,都规划出一块用来打晒粮食的场院。各个生产队场院的面积不等,但一般都在十亩左右。场院的主要功能就是碾压、晾晒粮食。它属夏秋两季最忙,平时大多时间就闲置着。
在我的记忆深处,那时的“场院”大多都是在以前的“场院”上修整,在修整时,大家先需要把原“场院”上的土刨起来,队长再安排人员在旁边的涝池里挑水泼洒在这些散开的土块上,土块就在水的作用下松软化开,然后再把事先准备好的麦秸、草木灰等纷纷扬扬地在上面撒上薄薄的一层,这时,便拖着石滚子来回碾压,直到混合着麦秸、草木灰和泥土的表层一遍遍碾压到一定坚硬的程度时,“紧场”(修整)就算成功了——新整理出来的场院,油亮平滑、就像把每个人的心熨平了一样,大家都无比地期待着丰收的到来——
“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一下子,就到了麦收时节,骄阳似火,在那连绵起伏的麦地里,“社员”们挥镰开割,将沉甸甸的麦子割下来捆成“麦娃娃”,然后装在平板车或手扶拖拉机上拉到生产队里的场院里。接着,还要在场院里“碾压”、“扬场”(有条件的生产队也会“过风车”)、“晾晒”……那时、从小麦收割到贮存,前前后后大约得需要半个月左右的时间!
麦收时还好说,由于收获粮食的品种比较单一,可进行一起碾压、一起晾晒。秋收则就不行了,诸如玉米、黄豆、白云豆、谷子、糜子等这些“五谷杂粮”齐上阵,场院小了根本就放不下,所以,每个生产队里的场院都是比较平坦、宽阔的!当然,场院的选址也很重要,一般都选在村部附近,有水的地方,为了防止火灾便于救援。在夏、秋两季庄稼上场的时候,生产队就统一打轧,并统一按每个“社员”得“工分”的多少把粮食分配到农户。为了看粮方便,生产队里常常会在场院一角盖有几间小土木屋,有几个看场的人日夜守护。我们里庄生产队的场院就在队部靠南的一面,在队部的东南角设有一个涝池,队部是一土木结构的大三间瓦房。看场人选比较慎重,必须是热爱集体、大公无私、觉悟性高的贫农,“四类分子”是沾不上边的。当年,父亲就看过好几年的“场”。
1976年,唐山大震,也曾波及到我们当地!那几天,我们这些小孩子都被组织到了队部那几间的瓦房里或外面的场院里避难!有天晚上,我在睡意朦胧、迷迷糊糊中,只听得母亲对旁边的一位婶婶说,“不怕的,队里把咱们这些妇女及孩子们放到这个瓦房里,即使这个房子蹋了,也不会有事,你放心哄孩子睡吧!”听得出,其他大一点的孩子和男人们都在外面的场院里过夜了!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我国全面实行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土地都分给了农户,人们的生活水平也得到了显著提高。这期间,我跟着父母亲及大哥也先后学会了梨地、撒种、磨地,割麦、碾场、起场、扬场等基本的农活技术。渐渐地,随着时代的发展和科技的进步,“先富起来”的人家不但有了自己家的场院,而且有的家庭还买了“脱粒机”,简化了麦收程序,连收割带贮存三五天时间便可搞定。可即便如此,收麦的最后一道工序也马虎不得的,在小麦入仓之前还要进行晾晒,如若晒不干就容易生虫或发霉,食用时面粉的质量就会大大下降。又过了几年,我们那里收麦也开始用联合收割机了!
小麦晾晒在场院,也就两天左右的时间,为了使小麦能够受热均匀,常看大人们就不住地用木耙子耧、或用脚“沙”晾在场院里的小麦,我们这些小孩子们就去驱赶常来觅食的麻雀。“六月的天说变就变”,突然间就会乌云密布,电闪雷鸣。这时,每个家庭无论男女老少、大人小孩就都拿起工具匆匆跑向场院,头也不抬急急忙忙推起小麦来。顿时,场院里“刺啦、刺啦”的往起“推麦声”此起彼伏,似乎在跟时间赛跑,等到雨点落地后,家家户户粮食都已经装到了蛇皮袋子里,场院又恢复了先前的平静——
麦收过后,一个个小山似的麦秸垛便罗列在大小不同的场院里,这些麦秸就又成为我们这些庄户人家必不可少的“引火柴”。大人们除了生火时到场院里取引火柴,平日里却是很少光顾的。固然,这些空闲下来的场院便成了小孩子们和鸡狗的“专属场地”。每当我们放学做完作业,帮家里人割足了牲口草,时不时就会“手脚并用”地爬到麦秸垛顶上,踩着跳着,唱着笑着,玩累了就躺下来,柔软的麦秸“托举”着我们,就像躺在席梦思大床上一样,舒服、惬意极了,我们也不由得闭上双眼,做起了甜甜的美梦……更多的时候,大家是玩捉迷藏,我们常常会躲在麦收后大人们还是在麦秸垛下面为看场方便而“修”成“窝棚”里,大家钻进去后又会用麦秸轻轻的把入口封好,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那真是个绝佳的藏身之处!
到每年的霜降时节,地里的粮食大多都“颗粒归仓”了,场院就完成了它的“使命”,在场院的一角,常常放着碌碡,旁边堆着麦糠和一些碎麦秸,准备下年“紧场”(拾掇场院)时用。
记得那时放映电影的场地也是在这些场院里,每当夜幕降临时,放映电影的场院里早早地就热闹了起来,村民们知道晚上有电影,也都就早早收了工,仓促地吃过晚饭,搬着凳子、搀扶着老人、带着妻子儿女来到场院,“占据”最佳观看位置!有时,就连方圆几华里地外大队的大人小孩也会“成群结伙”地来到放映电影的场院,看那百看不厌的《小兵张嘎》、《上甘岭》、《地道战》、《铁道游击队》、《地雷战》、《平原枪声》或秦腔电影《火焰驹》、《屠夫状元》等等……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到如今,几十年的时间过去了,昔日的“生产队”早已成为了历史,那些曾“红极了”的“场院”也不复存在。可在我心里,它永远不会消失,也不能消失!它见证了过去“社员”们挥汗如雨的劳动场面;它承载了乡亲们多少的希望和憧憬;它留下了我童年最美好的记忆!每当一想起它,那段时光又会突然鲜活起来,眼前瞬间就又会浮现出乡亲们朴实的笑脸和他们辛勤劳作的场面!而我,仿佛又好像回到了孩提时代那快乐的时刻,使人久久不能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