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岳父岳母等他们老一辈人都是经常种菜的,不管人在哪里,只要春天到了,他们总会想办法种上一些蔬菜的,且母亲和岳母她俩说的话却惊人的一致:“人总是要吃菜的”!
“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后,我家有了新居,在老家的母亲就常常在门前的一块地里种菜,而且她还成为左邻右舍里眼里的“种菜能手”。每到春天母亲就开始在自家门前的地里劳作——用铁锨翻开冻了一冬的土,并一锨锨拍碎硬硬的大土块,再堆起几垄高高的土埂,之后覆上地膜。待到了“清明”前后(人们常说:“‘清明’前后,种瓜点豆”),她就用特制的工具在地膜边上间隔着一定的距离擢出些圆洞来,往洞里撒上些蔬菜种子盖上点细土,再浇上些水,然后用土覆盖住。之后便是等待着这些蔬菜种子发芽、成长、开花、结果……
那时,母亲最常种的蔬菜有茄子、辣子、西红柿。母亲种得菜很好吃。每到蔬菜成熟的时候,我就常常去菜地里摘西红柿来吃,感觉母亲种的西红柿是世界上最好吃的西红柿!每到了周末,母亲还会做顿茄子“糊饽”(我们大西北的一种美食),以解一下我们兄弟几人的“馋”。在我的记忆中,总时不时会浮现出母亲那瘦小的身材,时而俯身时而站起在门前菜地里忙碌的身影!
后来我们兄弟仨都去外地念书,母亲就更很少去集市上买菜了,而是更加精心地“务弄”着她的这个“小菜园”,家里吃得菜除了自给自足外,母亲还把多余的蔬菜送给街坊邻居和亲戚朋友,而把买菜节省下来的钱都填补了我们兄弟几人的学费——
我们几人都参加工作后,这时,集市上开始有卖菜苗的了!到了每年的春天,母亲除了早早地整理好地块外,并在“清明”前后催促着大哥去集市上买些菜苗来。大哥买得菜苗除了茄子、辣子、西红柿外,还有黄瓜!当母亲听说,黄瓜只要浇足了水,它定会生长得很好(笔直且不会有苦味)时,她便利用水桶半桶、一桶的提水来浇,但那点儿水浇在黄瓜地里几乎看不到,浇一次还需要花费母亲大半天的时间。见状,二哥便去街道买来一截塑料水管来,从此母亲和我们浇菜园就再也不用人力提水了。
每次我们帮着母亲浇菜园时就会拉着一根塑料水管,那水管弯弯曲曲的盘在菜地里,犹如父亲脸上的皱纹一样曲折!浇菜时,我们把水管的一端固定在院子里的水龙头上,把另一端扯到菜地里,一扭龙头开关,那水便一个劲地沿着水管往前钻,扭动着的水管,宛如一条长蛇在爬行。不一会儿功夫,那水唱着欢快的歌儿就钻进了菜地……喝足了水的菜地,长出的菜水灵灵的,好看也好吃!有时,母亲还会在菜地边上种些豆角、玉米之类的。这一种,就是好多年,且每年母亲种植的蔬菜都会收得个“钵满盆满”的!
无独有偶,我成家后。在农村生活了多半辈子的岳母来到县城来居住了。人们常说:“干惯了农活的人老是闲不住的!”岳母也是其中的一位。不久,就见她在楼下荒废了的绿化带中开辟出了一块五步宽十步长的土地来!县上在住宅小区楼房建成之初,前后绿化搞得还算不错,不仅面积大,种的草也娇贵,需要费好多功夫精心养护,但也终于在两三年内耗尽了管理者的耐心而任凭野草将其湮没了。岳母便铲去疯长得野草,翻起板结的土地,清除去残灰、断转、砾石等等,经过几番春来秋往的改造,一块上乘的“良田”便诞生了!
实事求是的讲,其实我并不是多么会劳动、爱干活的人,也不太热衷于人们所追捧的“田园生活”,相反,过去我曾竭尽全力地想逃离土地、挣脱繁重而又看不到尽头的对身体和心灵双重折磨的农家生活!因为我从一出生就生长、生活在农村,还是很小的时候,就曾饱尝了其中的艰辛,不得不在烈日下收割、打碾,不得不在酷暑中负重,不得不在风雨中耕耘。自己就似乎有一条无形的绳索束缚着,在四季转动的“营盘”中怎么也走不出来!所以,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我并不能真正领悟“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惬意,曾一度倔强地认为那不过是停留在诗人诗句中的说辞而已。可当我参加工作真正离开土地多年后,却常常想念起它的亲切。在大家一锨锨翻起的泥土里,有像父母亲及岳父岳母他们一样等长辈们的气息,有童年和少年的笑靥;在平整的菜畦里,有母亲们的慈祥,更有稷蔬土灶的醇香!所以,这时,我跟着岳父岳母再去侍弄这块小小的菜地绝不是为了收获成果节省支出,而是对日益干涸的心灵的一种慰藉!以至于在2008年8月8日晚8时,各个电视台正直播北京奥运会开幕式时,我还和岳父往菜地里拉土、运粪!
整理好菜地后,我和家人、岳父除了帮着岳母栽好菜苗外,岳母还从市场里买来了小白菜、小葱和萝卜的种子,并着手在她“亲手创造”的地里种起来。岳母格外仔细地试种着,种上了种子后,她又吃力地提来了一桶、一桶的水,给每一棵菜苗认真地浇水。就这样,我们上班走后,岳母每天在菜园子里忙得不亦乐乎。不久,岳母种的菜很快就从土里冒出芽来,郁郁葱葱地生长着。岳母的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笑容,周围的邻居也都向岳母投来赞许的目光,并纷纷效仿,也在楼下种起了菜来!大舅哥、小舅子他们真没想到,在这满是钢筋水泥的县城的一角还能吃到岳母亲手种出的菜,大家心里真是无比的激动!我们都为倔强而能干的岳母感到高兴,她不仅找到了事做,也还为一大家人的生活贴补了一定的家用!
后来,岳父从领导岗位上退下来后,一家人便搬到了市上居住。到了新的环境里,起初,岳母还很不适应,但她仍在坚持着。每到闲暇时岳母便叫上几位妇女去附近的地里为我们挖“荠荠菜”(我们当地的一种野菜)给我们凉拌着吃——那是在老家的春天母亲也会经常去挖的菜!有时,岳母还会利用周末带着我们大家去掐苜蓿芽儿,给我们凉拌、包饺子或者做麦饭来改善大家的生活。跟母亲一样,一向忙惯了的岳母,老是闲不下来!见状,大舅哥便从别人那接手过一块菜地来,这块菜地位于市委党校后面,有近10亩地的样子,在一个“老板”的统一管理下,无偿地分割给了10多户人家,这些人大都是从领导岗位上退下来的退休干部。每年春,由“老板”统一梨地(每户人家只承担一定的梨地费用),再由各户分散种植。这一种,就是好几年!
这几年,由于党的政策好,县上每年会培育出4万多株的蔬菜苗,待长到一定的程度后就免费发放给群众!每年,我把领到的菜苗运到市上去进行栽植!我的连襟、大舅哥他们人勤快、善劳作,在岳父岳母的指导下,我们大家种植的这个菜园每年都会是一个“样板田”!且种得新鲜蔬菜多得根本就吃不完!
今年“5.1”前夕,我们早早地就去栽植了茄子、辣子、西红柿等蔬菜。岳父和我的连襟还买来了竹笋、豆角、瓠子、黄瓜、白菜等种子“见缝插针”地种植了。不几天,西红柿苗全成活了——我们即时给“搭了架”。“五一”期间,在我们的家人群里,又看到岳父岳母他们去菜地里“务弄”了……
母亲和岳母都曾说过:“人总是要吃菜的”。不管在哪里,只要你够勤奋、肯吃苦,你一定会吃到自己种出的新鲜蔬菜来!
每逢周末我和家人到市上去,总会不由自主地去到菜地,我驻足凝视似若有所思,探身拨抚又查看菜苗长势,或者沿着垄边漫慢地踱着,俨然一副“老农巡地”的架势。其实,我们在种菜之外的收获也有不少。有时几个人在地边围聚,会由种菜而引出诸多轻松亦或严肃的话题;经验丰富的种菜人常传授些种管的经验,有时相互之间也赠送几粒稀罕的良种,也算一段难忘佳话;来往的熟人常常会停下脚步拔一捧新鲜的叶菜、割一把长高了的韭菜或者小茐,那便是分享的快乐……
如今,母亲已是一位鲐背之年的老人了,老家门前的那块菜地大哥还在种着。但无论是老家的还是市上我们都在种植的的菜园——在我看来,当土地不再是养家糊口和贴补家用的依赖,这种种植方式便是敬畏祖辈生活的一种仪式,是古老的情感基因的遗传,耕耘和浇灌的已是自己渐渐老去的心田!不过,我对土地更多的还有感恩,它不仅养育了我,还深刻地教育了我,在我童年和少年的生活里,让我尝尽了农村生活的劳累与艰难,才有了后来迫不及待的“逃离”“农门”的渴望,这也许是我当初勤奋读书的“原动力”吧。再深刻的道理也不会轻易改变一个人,但经历过艰辛甚至苦难却能改变人生的命运。所以,我也会常常想起我们家的菜园,它们虽小,却是如此地丰饶,让我不忘当初,更珍惜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