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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宏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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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7/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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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的“糜芒笤帚”

前不久,我陪家人上街购物,在一个农用门市部看到有笤帚卖,我家正好缺一把“扫面案”的笤帚,于是便花5元钱把它买了回来。看着这把用高粱穗秸秆做的笤帚,又使我想起了父亲在世时制作笤帚时的情景来。

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笤帚”的制作是不用花一分钱的。制作笤帚的过程,在我的家乡甘肃(平凉)崇信叫“缚笤帚”(也有的人们叫“扎笤帚”)。

在老家,父亲常常会在麦收后种植一种叫着“糜子”的农作物。糜子的穗儿比较大,到了秋天籽粒饱满的时候,就会下垂成一个弧状,而这个弧形与“笤帚”的形状特别吻合。因此,糜子的秸秆就成了制作“笤帚”的首选材料,由于其大部分是用糜芒做的,所以我们也就常称它为“糜芒笤帚”。

在糜子收割之前,父亲和大哥就到地里选择那些籽实多穗儿大的糜芒,并将其折下来,这些糜芒经过去除籽实和籽粒壳后的秸秆造型优雅,为了保持其糜芒穗儿头的弯曲度,就用绳子将其捆起来,将糜芒穗儿头朝下吊起来,等到农闲的时候,就可以拿下来“缚笤帚”了。

“缚笤帚”是个技术活,有一定的技术含量,不是每个人都会的。那时,我经常看父亲在家“缚笤帚”——父亲坐在地上,将一腰带系在腰的上部,再把事先准备好的一细麻绳的一头拴在腰带上,另一头绑在擀面杖的中间。顺着糜子穗弧的弯曲方向,整理好一小把糜芒秸秆,在秸秆上的指定位置,将细麻绳缠一两圈后,把一木棍送到脚底——以上动作完成后,前蹬擀面杖,后仰身体,在脚力和腰力的共同作用下,细麻绳被绷直,糜芒秸秆被勒成圆把。与此同时,转动糜芒秸秆把,使其越勒越紧。重复上述动作,就可以在糜芒秸秆上的其它位置上扎三到四道细麻绳,这样扎成的小把糜芒秸秆就相当于一个小“糜芒笤帚”了。

看着父亲和大哥他们娴熟的动作,我忍不住也要来试试,但试了几次都以失败而告终!父亲说我不会使“巧力”,大哥也再没让我继续糟蹋这来不易的原材料——糜芒。

父亲和大哥再把缚成的这些“小笤帚”顺着弯弧的方向,一把挨一把摆放,摆放到三、四把后,再用缚小笤帚的方法把它们捆扎在一起,“糜芒笤帚”就缚成了。“糜芒笤帚”其把的长短粗细与手有关,总体原则是让人握上去舒服为宜。

一般说来,人们都喜欢使用新的东西,可“糜芒笤帚”却恰恰相反,因为刚缚好的新“糜芒笤帚”远不如旧的好用:首先是刚使用时那些不整齐的地方容易被折断,其次是在使用的过程中残留在穗儿上的秕子或糜衣也容易脱落,前面扫炕、扫面案,后面就会留下好多的“笤帚渣子”,让人很是不爽。

所以,我们在使用时,常常是会在手中或身上拍打几下的!当“糜芒笤帚”使用磨去大约四分之一的时候,是它最好用的状态。这种状态的“糜芒笤帚”非常适合推碾子、扫炕或扫面案。如果在这种场合使用新的,就会把“笤帚渣子”留在粮食里、案板上、炕上,如果使用太旧的,清扫面积不够大,又影响操作效果。

在那个年月,我们家家土炕上都铺着一页芦苇席子,当炕上的碎屑掉入席缝里的时候,用这种“糜芒笤帚”来扫炕简直就是一种绝配,只扫一遍就能解决问题。这也是那时大多数人家里炕上的标配,就是一把“糜芒笤帚”,一个针线笸箩,晚上再点一盏煤油灯!母亲坐在炕头就着灯光为我们姐弟几人做针线活儿、缝补衣服,劳作了一天的父亲就坐在炕垴里一锅一锅地抽旱烟,抽完一锅后装上新的烟丝,将烟锅头伸向灯芯,猛吸一口气,就把烟丝点燃了……这幅画面永远定格在了我的脑海里!

如果我们姐弟几个哪个不听话,或者给家里惹了祸,母亲就会顺手操起“糜芒笤帚”,用“糜芒笤帚”把来打我们的屁股。有时她逮不住人,也会把“糜芒笤帚”扔过来打。那个年代,“糜芒笤帚”是母亲用来管教我们这些淘气孩子的重要工具,所以也就有了“‘笤帚疙瘩’底下出孝子” 的说法。

“糜芒笤帚”也是我和三哥的玩具,当它被磨得很小的时候,我们就学着电影里八路军的样子,把“糜芒笤帚”反过来握着当“手枪”使。“糜芒笤帚”还有其它用途:父亲吃饭塞了牙,顺手从笤帚上撇下一根做牙签;母亲将用得不能再用的小“糜芒笤帚”也常常拿来刷锅当“锅刷”;每当父母或姐姐哥哥们从地里劳作回来,他们就用“糜芒笤帚”扫去身上的尘土……记得有一次,我得了一场病,看了几天医生还没见好转,母亲就用“糜芒笤帚”来给我“送病”,只见她老人家手拿一“糜芒笤帚”在我的头顶绕来绕去,并口中念念有词:“改过了么改过了,改散了么改散了,病在我娃身上不站了……”说来也怪,就在那以后,我的病却奇迹般地好了起来!现在想想,也可能是心理作用在“作怪”吧。

那时“缚笤帚”除了用糜芒秸秆外,也有用高粱穗和黍子穗秸秆的,用高粱穗时,缚的小笤帚人们就用来扫炕、扫碾子、扫面案,大的就用来扫地。而用黍子秸来缚的笤帚由于其体积小、弹性不足和使用寿命短等的缺点,所以,在我们那里人们是很少用黍子秸来缚笤帚的。

记得《朱子家训》里讲:“黎明即起,洒扫庭除”,就是说,一天开始首要做的一件事,就是“扫”。换言之,美好的一天,是从使用笤帚(“糜芒笤帚”)或扫帚开始的,这仿佛已经成为人们一种神圣的仪式,日复一日。《后汉书》有云:“一屋不扫何以扫天?”父母亲虽讲不出什么大道理,却时刻提醒我们姐弟几人无论干什么事情都要注重细节,要从小事做起,不能好高骛远,我时常认为这既是父母亲的一句名言,也是一种生活哲学!

但不论是用糜芒秸秆(黍子秸、高粱秸)缚的扫炕、扫面案、扫石碾的笤帚,还是用高粱穗秸秆缚的扫地笤帚,那都是过去那个时代的一个显著特点,也是“农耕文化”的一种重要体现!

“笤帚”或“扫帚”在我国的传统文化中均有着重要的地位和作用。如今,随着时代的进步与科技的发展,“缚笤帚”的技艺眼看逐渐被历史所淘汰,但“扫”的传统却被继承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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