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站通知要停水了,得接点儿水。”大哥说。
“倒在水缸里么?”接满水桶的我问大哥。
“不,你放在桶里就行,够用了。”大哥肯定的说。
看着母亲还放在厨房里灶台旁的水缸,我思绪万千……小时候,“水缸”这个曾在我的生活中占据着重要位置的盛水器具,如今却少有人用它了!但它所承载的往事与情感却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记忆深处。
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家里还没有通上自来水,家家户户就都备有水缸。由于我家人口较多、有7口人,所以父亲就备有两口水缸。我们吃水用水,全靠家人一条扁担两只水桶,父母、姐姐哥哥挑,我和三哥抬,将沟里的泉水担来,一担、两担,直止担满两个水缸。
那就是我们一家人一天的生活用水,母亲和二姐他们用来洗菜、做饭,洗衣甚至烫猪食。每天清晨,在那挑水的路上,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你来我往,匆匆忙忙,川流不息。父老乡亲们在挑水的路上相互碰到,嘘寒问暖;在水泉旁边排队等候或半坡休息时,又唠些家长里短。每天挑水就成了人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记得小时候,天刚麻麻亮,父亲常常是去沟里挑满两水缸水之后,就赶着时间去给生产队里放羊,母亲去生产队上工,挣那几个工分,生活十分辛苦。
家乡的水缸,曾给我的童年留下了的美好记忆。记得那时放学或跟着三哥疯玩够了回到家,感觉又累又渴,这时我们便会疾步跑到水缸旁,拿起马勺,掀开缸盖,舀上一马勺凉水,“咕咚、咕咚”地喝下去,那种清凉甘甜的味道及痛快劲至今仍让人回味无穷!曾记得有次我和三哥放学回家后,父母亲劳动、姐姐哥哥们上学都还没有回来,我们便“自作主张”去沟里抬水,待家人们回到家来,两口缸的水已被我们抬得水倒的满满当当的了。
当然,“缸”还成为大人们为小孩子讲故事或典故的一个话题。诸如司马光砸“缸”、“请君入瓮”、“瓮中捉鳖” 等等,这不但体现着人们的智慧与仁爱,更给“缸”这个物件增添了更多的历史色彩和文化内涵……
随着时代的发展和进步,村里打了第一口水井,人们挑水就去井房里挑。再后来,村子里的人们家家户户又都用上了自来水,只要水龙头一拧,水就哗哗地流出来!水缸这个储蓄水的器具也慢慢地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当然,在我家,除了盛水的水缸,还有装面的面缸、盛米的“瓦缸”(形状好似现在的痰盂,但却要大得多)。每到了春节期间,母亲会再腾出一口缸来,专门用来放馒头、炸得的油饼等副食,这一来是起到了很好的储藏作用,二来是防止我们这几个“馋猫”偷吃!盛米的“瓦缸”母亲是放在案板靠里面一角的,每天早晨母亲要为我们大家熬稀饭时,就会在里面搲(wa)些米出来——
家里的那些罐是放在“条桌”上的,当时母亲用的就有酿醋的醋罐、酿酒的酒罐,而我和三哥更关注的则是母亲放在那里的一个臊子罐,父母亲劳动走了,姐姐哥哥们上学还没有回来,每当家里只剩下我和三哥两人时,我们便会端来一个小凳子踩着上去爬在条桌上用铲子铲着偷吃臊子罐里的臊子,待大家都回家后,二姐便会笑着向母亲告状:“妈,您看,三弟和四弟他们嘴都‘油漉漉’的,他们肯定又偷吃臊子了!”这时,我们便听到母亲一声嗔怪的骂声“馋猫”!
那些小一点儿的瓦罐母亲则是放在一方桌上面的一个固定的条形木板上的!里面装些黑豆、白云豆等不多的豆类作物什么的,其中有一个装黑豆的瓦罐至今使我难以忘怀——平时,父母亲将他们卖得的几毛、一元、二元的鸡蛋钱放入那个装黑豆的瓦罐里。可是,有学期在我们上学前,我们要用得那几块钱的学费却“不翼而飞”了!父亲在那里用手摸了好半天也没有找见一毛钱,后来他将那个瓦罐端下来后,我就将手伸了进去……终于,在那个瓦罐里的中间和底部,我翻出了几个一毛、二毛、一元、二元的钱来!我们姐弟几人的学费也终于交齐了!这以后,我就视那个瓦罐跟个“聚宝盆”似的,每当家里没有钱买油盐时,我都会伸手进去在那里掏一掏的!直至后来,哥哥们对我说:“瓜子,不是那里面有多少钱,而是父母亲卖鸡蛋的钱,由于挪动的时间长了被翻到豆子下面去了!”我才作罢……
曾经,家乡的那些缸缸罐罐,维系着我们几代人的生命!为我们烙下一个时代的家乡印记,在那个贫穷的年代,也代表了一种“备战备荒”的精神,成为我们那一代人永远也无法抹去的浓浓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