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洪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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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乔老吹的美名，市场也在逐步扩张。自己送货上门，已经不能满足市场的需要。于是乔老吹又要买三辆轻卡货车，招聘三名司机。话才放出，上门报名的男男女女司机一下来了三十多人，这下到让乔老吹为难了。夫妻俩一商量，老婆提议择优录用呗。乔老吹听了满心欢喜，不过如何择优他有了自己的打算。
停止司机招聘的报名后，乔老吹选择傍晚的时候，在邻近的好客饭店举办了一场晚宴。晚宴不很丰盛，菜饭之量却是足够。用酒当然用自己代理的习酒。报名者推杯换盏欢声笑语不断，纷纷赞美乔老吹的盛情。乔老吹端着茶杯，说是以茶代酒，逐一与报名者碰杯交谈。借此机会，乔老吹早已暗中记下可用之人的名字。临散前，乔老吹郑重宣布，今日所来报名者，皆可作为习酒销售员，销售金额的百分之六作为酬劳。众人听了，更是高兴。个个是乘兴而归。回家之后，老伴问道，兴师动众的，现在是否有了人选？
乔老吹点点头，说是第二天即可让老伴与招聘来的司机见面。老伴对他早已深信不疑，只是对来者啥人啥样却也充满期待。
到了约定的时间，乔老吹留下十人名字电话，却是驾车往外送酒去了。面试的重任自然落到了老伴的身上。其实这也是乔老吹对老伴的一次考量。夫妻相伴三十余载，是不是早已知己知彼心息相通？且看老伴如何在十中选三。
老伴坐在店内，然后按照乔老吹留下的名字逐一打电话招来单独面谈。从年龄驾龄生活习惯到所希望薪酬，统统都是以问答的形式进行。问答结束，便让来人回家等待消息。整整一个上午，十人次面试刚好结束。留下两男一女名单只等乔老吹回家做最后决定。
乔老吹外出送酒，一路上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渴了就取出自带的水壶，饿了就在要酒的商店里买块面包。五六十岁的人了，如何受得了装上卸下的劳累？好在晚上回到家中，老伴早已做好可口的饭菜。呷一口习酒，夹起一块豆腐，嘴嚼半天咽下后，乔老吹看看老伴问道，名单确定没？说来听听。
张三，本地城乡结合部人。三十一岁。不吸烟不喝酒。家有一子一女，妻在超市做保洁员。父亲在工地做小工。
乔老吹听着，微微一笑道：这人是我的首选。
李四，城南唐店乡人。不吸烟不喝酒。结婚两年，生一女刚会走路。父母住在乡下，妻在家带娃。在城中金枫小区居住，需月供按揭房贷三千六百元。
不等老伴说完，乔老吹笑了起来，这人是不是既黑又瘦的大个子？见老伴点头称是，乔老吹接着问道：还有一人姓啥名谁？
还有一个女的叫王桂芝，三十四岁。粗黑高壮，看样子就很能干。丈夫工伤丧失劳动能力，生有二女一子。希望工资四千以上。
乔老吹听完老伴的介绍，心中暗暗称奇。尽管写给老伴的名单是十人，但这三人才是在自己心中暗定的。为什么会不谋而合？乔老吹想不出所以然，但却为老夫妻能想到一块而十分高兴。
得到电话通知，张三，李四，王桂芝就在第二天的早上来到了习酒专卖店。乔老吹看看三人说，张三，你跑南路。送到老主雇店后，让他签字确认。因为我给他的酒都是卖完结帐。路上要注意观察看看有没有新开的商店。每增加一处零售点，我都会按销量给你加工资。
好的，乔老板。张三毕恭毕敬的说。
李四你跑北路。乔老吹说，我对你也没啥特别要求。尽责尽力就行。也别忘了拓展新客户。
是。请乔老板放心。李四大声回答并给乔老吹敬了一礼。几个人看着笑了起来。
王桂芝，你跑东路吧。乔老吹看看王桂芝犹豫了一下才接着说，东路相应来说短些。作为一个女同志，对你我还是有所担心的。
原来沂新市毗邻东山城坛县，市域地形南北狭长而东西距短。因此，送酒下乡的劳动量相应要少。乔老吹此举，真可谓知人善用。
王桂芝当然看得出乔老板的用心，不过她无法感激。因为这样的结果，让她无法拓展更多的客户。心中这样想，嘴上却说道，请乔老板放心，我知道你担心我能不能装卸货的。现在不是马上装车出发么？你先看看我的身手吧！
好。上车。乔老吹象是领兵出征的元帅，大手一挥，几个人蹬上认领的汽车驾驶室，随着乔老吹向储存的仓库驶去。
仓库是在城郊的三间平房。因为靠近路边，平时无人看守，只是在两侧的上方装有监控。因为乔老吹的车子走在前面，所以他的车第一个先装。开了门，乔老板走进仓库身先士卒就要动手。李四拦着他说，乔老板，有我们三个，你就歇着吧。
乔老板微笑着站到旁边。三人抱起箱子鱼贯而出。见车身太长，推送不到里面，王桂芝就爬到车上。张三李四二人你追我赶赶趟似的带着小跑，不一会儿就装满一车。
下来。关好车门。我朝前挪挪。再装第二辆。乔老吹看看王桂芝说。王桂芝一手扶着车门，轻松跳下。
装满第二辆就装第三辆，装满第三辆就装第四辆。不到半个时辰，四辆车均已装好。乔老吹大手一挥，于是马达轰鸣，新来的三位司机各人认准自己的方向向前驶去。
话说张三一路向南走走停停，沿途各村社商店都要上门打扰。有乔老板拉下的客户，他都是先作自我介绍，然后在卸下客户所需。确认后签字留条，不敢有半点马虎。他深知工作来之不易，作为家中的顶梁柱，上不能替父母解忧，下不能让子女吃饱穿好，有何脸面面对亲人的期待？如今有了挣钱的机会，不努力又何以面对乔老板的善心？所以，所到之处，张三都是大力宣传。真是功夫不付有心人，入职仅一个月，不仅完成了乔老板下定的指标，还拓展了十八家代售商户。乔老板说到做到，张三拓展销售的酒量，按约定的提成，如数发到张三手中。
李四来自农村。因为结婚才移居县城。尽管家中有三间两层的楼房，奈何女方非要城里的住房，并言之凿凿地举例，某人某某人都搬到了城里。其实，农村小伙结婚进城，早已成为一种趋势。拗不过对象的固执，李四的父母东拼西凑付了首付，这才让李四有了美满的家庭。可初来乍到，没有文凭又没有关糸，哪里找得到稳定的工作？每到月底，银行就会发来催缴按揭的月供。直急得李四抓耳挠腮。好在自己会开车，遇到乔老板招聘。如此际遇岂有不尽心尽责的道理。送酒下乡的路上，李四掏钱买下一箱送回家中，让父亲邀乡亲们品尝，期望左邻右舍亲朋好友家庭用酒时，选择此酒。原来这李四之父，是村中红白理事会的主席，俗称大总是也。尽管这职位比不上村长，但凭自身的影响和浓郁的酒香，一下子为李四带来了较大的收益。当乔老吹把一叠厚厚的钞票递到他手上时，李四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朝乔老吹深鞠一躬。
王桂芝是个不幸的女人。自小由爷爷奶奶带大。爸妈在她的心中只是一个名词。因为爷爷奶奶年老力衰，王桂芝十五岁就开始打工。适婚时，就由媒人介绍认识了现在的丈夫。因重男轻女，生了两个闺女仍不甘心的丈夫，第三胎果然生了儿子。从此，丈夫的干劲更足了。但不幸偏偏再次砸到王桂芝头上。丈夫竟然遇到意外伤害而丧失劳动能力。尽管有所赔偿，但一家五口岂能坐吃山空？何况养大自己的爷爷奶奶也已进入耄耋之年，不信命的王桂芝，面对挫折表现出惊人的意志。她让不能从事体力劳动的丈夫在家照顾儿女，只身一人重出江湖，勇敢地挑起打工挣钱养家的重担。这次，幸运之星照到她的头上，乔老吹通过对话，了解到她的家事，向她伸出了橄榄枝。有此机会，饱尝世事艰辛的王桂芝倍加珍惜，超额完成乔老板下达的任务，沿途也发展了七八家代销商户。但与李四张三相比，她的固定工资外收入还有些差距。
你咋联系上用酒的客户？闲聊时，王桂芝问李四道。
李四也不保守，将自己的做法告诉了她和张三。张三和王桂芝听后如法炮制。只是因为往东的路短，又不好越界送到外省地区，哪里会有相同的效果？尽管差强人意，销量却也有了提高，工资也增加许多。
最高兴的就是乔老吹。眼看着生意日趋兴隆，盈利日增，就打算再招一名跑西路的司机，从此不要自己每天出车。
只是哪里找得到象他们三个这样务实的人？老伴有些担心的说。
这个好办。乔老吹说，他们三人还能没有朋友？明天和他们打个招呼，问问有没有人来应聘。
第二天早上装货时，乔老吹就跟他们三人表达了自己的心声。张三李四都答应回家找人，王桂芝却直接说道，乔老板，既然东西路短，就由我一个人来送吧。上午送东路，下午送西路。
张三李四听了不由一楞。乔老吹也感吃惊：这样你能行吗？太累了吧？！
没事。我们年轻呢！王桂芝说。显然，她说的我们包括了张三和李四。
耐不住王桂芝的强烈要求，乔老吹答应了她。就这样，王桂芝上午送东路，下午送西路。整日忙忙碌碌的反倒感觉生活充满了希望。
乔老吹从此轻松了许多。每天早晨看着车子装满出发，他就会骑着最初的三轮车，带上两三箱酒，到市区的各个居民小区转悠，遇有红白喜事的人家，他就会走上去毛遂自荐。你别说，还真有许多人家愿意订购。受此激励，乔老吹更勤奋，他觉得自己在城区上门推销，不仅把销量提高，还给自己带来锻炼的机会和乐趣。这天，他正在路上骑行，忽闻一阵鞭炮声。
乒乒乓乓乒乒乒。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五颜六色的烟花更是惊艳路人。乔老吹停好车子，伸手拣起落在身边的烟花。原来都是绿色的红色的伞裙状颗粒。乔老吹不由暗暗感叹：人真是聪明到了极点。怕白天放烟花没有晚上的效果，于是就有了红红绿绿的添加。为什么放烟花呢？乔老吹甚感好奇，骑着车子就来到了院里。
院子里有对老人正在举行婚礼。围观者都在嘻嘻哈哈的说笑。还有一个人举着相机正围着这对老新人拍照。乔老吹似觉此人面善，象在哪里见过。正疑惑呢，就听有人喊，让他们亲一个。
对。亲一个。亲一个。围观者随声附和。挂红花的新郎笑着大声嚷道，感谢大家的光临，见证我最幸福的时刻。食堂里已经准备好筵席，吃饱喝足，还有喜糖奉赠。谢谢各位。
哦，原来是两个老人结婚。哈哈，乔老吹差点笑出声，转身四顾突然发现这是他以前来过的养老院。而那个围着新婚老人拍照的，就是把自己放到电视里的那个记者。明白一切，乔老吹悄悄推转车子要走，谁知那记者也发现了他，笑着和他打招呼道，乔老板又是送酒来了？
不是，没有。乔老吹笑了笑说，看热闹呢！
今天这对再婚的老人，男的是我的老领导。你猜，是什么原因让他们有缘结婚？
乔老吹笑笑说，我还真不知道。
是酒。记真认真地说，他们夫妻两个不仅酒量大，还能品尝出质量的优劣，味道的香型。他们因酒结缘，又因为阿姨是养老院的人，所以才在这里举行婚礼。
记者的话让乔老吹瞪大了眼睛。这世上还有此等奇人？见他似信非信，记者说，乔老板，快到中午了，你就在这蹭一顿吧。走，跟我和他们坐一桌。
不等乔老吹表态，记者连拉加拽将乔老吹拖进了酒席。原来酒菜早已摆好。真是干啥关注啥，乔老吹进门就看见桌子上的酒就是自己经销的习酒。
感谢各位亲朋好友的光临。新郎说，在这个喜庆的日子里，我什么都不多说了。全在这杯酒里。来，请大家共同举杯。
乔老吹也举起酒杯。只是心中颇有忐忑。想想自己算是啥人？为啥喝人家的喜酒？
这位就是习酒老板。坐在乔老吹身边的记者说，我们地区酒水销量大户，也是个充满爱心的人。以前经常朝这里送酒，还向社会上的困难群体捐赠过爱心。
众人一听，都向乔老吹行来注目礼。乔老吹站起来，端起酒杯说，祝两位新人新婚快乐，永远幸福。碰巧路过遇到，特来讨喜。所幸车里还带有三两箱酒。为祝贺新人，大家要一醉方休。
好。感谢大家的盛情。两位老新人先干为敬。众人纷纷举杯。连饮三杯，新郎对记者说，市委市政府联合民政局，宣传部等单位不正在选评市十大感动人物吗？你有空深挖一下老乔的生活细节，看看够不够典型。
老乔一听，吓得连连摆手。起身就要离开。记者将他按坐在座位上说，这只是我们老领导的提议，不知你够不够资格呢！要走，也得吃饱喝好在走！
恭敬不如从命。乔老吹吃饱喝好，领过喜糖，这才骑上车子准备回家。只是刚要起步，身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你快回来吃中午饭吧！今天咋晚了？老伴在电话里问。
喝喜酒呢！两个老家伙再婚。看看前后无人，乔老吹还是尽量压低声音说。
哈哈，原来是在外骗吃骗喝呢！你快回来。家里还有人等你呢！老伴在电话里说。
谁等我做啥？啥事你不能做主？！乔老吹还要多说，却发现老伴早挂了电话。
满怀酒后的兴奋，乔老吹马不停蹄地赶回家中。果然看见一老一少在坐在那里。见到乔老吹，两人站了起来。
你就是乔老板吧？老人六十左右的样子，面容清瘦，衣缕破旧。见乔老板点头认可，就招呼那个孩子说，快过来给乔老板磕头。
乔老吹一听，着实吓了一跳。左躲右闪的不敢接受。那孩子可不管这些，朝着乔老吹连着磕了四个头。
乔老吹惊疑未定问，你们是谁？为啥要给我磕头？
我叫周吉昆，这是我的儿子周顺。可怜我四十岁才得此子，不想又得怪病，医院要五万元钱，我一种地人，拿不出来。只好找乔老板大发慈悲，借钱给我度此难关。
乔老板一听，心中不由一楞，联想到上个月还有人借口缺钱急用，至今未还，嘴上就说道，你要借五万，我也拿不出来。
有好心人用水滴筹已帮助我们筹备了一些。老人说。乔老吹听着，这才细细打量孩子，虽然瘦小，果然年龄不小。
你说这话，我听着也觉可怜。只是我们非亲非故，你又如何找到我的门上？乔老吹颇为不解地问。
久仰您的大名呐！乔老板您可是上过电视的名人善人呐！周吉昆感叹地说。
乔老吹看看老伴。老伴朝他点点头。乔老吹心领神会说，我能借些钱给你。但我得到医院看着你缴费。还有你得给我写张欠条。
好的，好的。一定一定。周吉昆感恩戴德地只顾点头。
乔老吹说到做到，跟爷俩到了医院完成缴费，又带回一张欠条。老伴看了看，颇有感触的说，你上电视出了名，到底是坏事还是好事？
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想想自己曾为上过电视而自豪，乔老吹经此两次借贷突然有所感悟，做事低调了许多。尽管每天早上下乡送酒汽车出发后，他还会骑着三轮车在市区转悠，但开始晚出早归，把更多的时间留给对老伴的陪伴。只是突然之间，门店的生意兴隆起来。原来司机招聘会上的承诺被有心人记在心里，家有用酒需求的都会被带到习酒专卖店。乔老板心中高兴，把原先承诺的百分之六的提成提高到百分之八。老伴知道后，就问，咱这是图啥呢？
乔老吹微笑不语。想到一路走来，别人对自己的关爱和帮助，觉得自已应该有些付出才行。因为人都有互惠心里，都知道感恩。
话说那记者再次遇到乔老吹后，果然在背后开始搜集乔老吹的故事。真是不访不知道。原来这乔老吹不仅会做生意，更会做人。给他做兼职销售的就有几十人。他雇佣的司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都是城市的贫民，所处的家庭急需有项稳定的收入。记者深受感动，将采访的故事写出来。领导阅后，感觉此人此事也够典型，但与省市相关部门的要求尚有差距，于是要求记者补充采访，深挖乔老吹的个人事迹。这不，连乔老吹借钱给人治病的事也被扒了出来。
乔老吹被初选为沂新市十大感动人物。这是他被通知到市府大礼堂开会时才知道的消息。当如雷的掌声欢迎入选人上台时，乔老吹感到从没有过的忐忑不安。按要求他先作了自我介绍。然后是记者提问：请问你为什么愿意借钱给周顺看病？记者提问道，这年头谁还敢借钱？
人都有困难的时候。我看那孩子还年轻，真可怜。乔老吹实话实说。
如果他没有钱还你怎么办？你会上门讨要么？记者又问。
借债还钱，这是自古就有的定律。不过他家一时没钱我也不会上门讨要的。乔老吹诚恳地说。
你雇用的司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家庭比较困难。请问，你为什么会这样选择？记者问完，又把话筒递到了乔老吹的嘴边。
只有这样的人，才会脚踏实地的干。他们越肯干，我就挣得越多。乔老吹还要在说，记者却是将话筒拿开。因为记者听着乔老吹的话，感觉已经无法助力他的高大形象。
会场短暂地沉寂一下，接着就响起潮水般的掌声。乔老吹连连朝下鞠躬说，其实，人都有私心。我也不能例外。
会议结束了，因为是初选见面会，所以并没有宣布结果。随着人群走出会议礼堂，阳光一下子拥抱了乔老吹，他眯着眼睛，看看各奔东西的参会者，突然有些奥悔：这么好的机会怎没好好宣传一下自己代理的习酒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