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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晋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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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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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桂之光


文/庄晋玲

1

崇桂书院,在吉水县志里有最简单的记载。寥寥数字,只有书院的名称,说是坐落在乌江圩的古书院,至于具体方位及其史略均未写明。

大抵因为在乌江从事教育工作多年的缘故,我倒是对这个书院起了好奇心。我知道,如果说起乌江学校教育的前世今生,兴盛于宋明时期的崇桂书院必然是绕不过的。

赵从堃老师是乌江中学元老,他一生都在乌江任教,又是本地人,把有关书院的事情询问于他,或许能得到些细节。赵老师已退休多年,就居住在乌江枫坪村。见我如是提问,他遗憾地摇摇头,说,时间久远,踪迹全无,只听说过有这么一个书院,却无法确定书院旧址。赵老师的爱人庄玉兰老师是乌江小学退休教师,或者,乌江小学就是书院故址?问之,结果也是不知情。

见我有点失望,赵老师似乎突然想起什么,说,离休老干部李伦祥先生或许知道,不妨去问问看。

李伦祥?对,他是乌江最年长者之一,是乌江的活地图。关于乌江的历史掌故,他最清楚,问他应该不会错。

2

李伦祥老先生是吉水县乌江镇李家村人。他是个老革命,解放前就参加工作。1949年开始担任乌江乡文书,后来又任乌江乡乡长数十年。三十多年前,当我还刚刚参加工作的时候,他就是离休老干部了。离休后,老人家就一直闲居在县城,偶尔,也会回老家走走。

李伦祥老先生的女儿和我同事,见我问起老人家的情况,她非常高兴,说,父亲现在身体还很硬朗,每天读书看报,一样都不落下。

一个周末,我按约定来到李老家里拜访。

李老家住吉水城南,距离我的住地并不远,大约也就一两里路。刚进门,一位鹤发童颜、面容清瘦的老人已笑吟吟地在客厅迎候。同事忙着做介绍,说我是谁谁谁,老人家摆摆手,说,见过见过,在许多年前,我们就认识的。我曾教过他的孙子,家访时见过。二十多年了,他居然还记得。老人家惊人的记忆力,让我叹服。年逾九旬,依然耳聪目明,精神矍铄。仔细听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清脆。

让座,看茶。接着,我便把来意仔细说与李老听。

李老沉吟一会,抬起头,神色凝重,道:崇桂书院?很难得,居然还有人能够提起它!说起这个书院,几乎没人记得了。接着,他用手指对着东方:旧址就在乌江圩恩江河畔的飞凤山观梅岭上,和现在的观前村隔河相对。

观梅岭,观前村,隔河相对,那不就是现在的粮库所在地吗?距离他的老家李家村也就一里路的样子,难怪李老那么肯定。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书院旧址竟然就是那里。

这个结果,出我意料之外,似乎又在情理之中。谜团终于解开,我心中豁然起来。乌江粮站,就在乌江圩东南一块高地上。记得刚刚参加工作的时候,那时还实行粮票制度,我们每个月都要自己去乌江粮站买米买油。粮站背依飞凤山,南靠恩江河,视野开阔,地势较高,不怕水淹,而且,在交通上又极为便利,从地理学上讲,的确是个建校办学的好场所。

听李伦祥老先生说,在他还小的时候,曾常到崇桂书院玩耍,也见识过里面读书的情形。但后来,大约是五十年代,年久失修的书院毁于一场大火。在过去,二十一都,分外半都和内半都。内半都,包括余江、河源、罗坑、彭家、黄家、袁家、石坑,石垄等村庄。外半都,包括乌江圩、张家、李家、刘家、大路下、果园、乌江坪等村庄。内半都的孩子,多在罗坑老上庵书院就学。外半都的孩子,则在崇桂书院就读。崇桂书院被毁后,人们就把圩镇西南侧的庵堂检修好,办了一个学校,取名为庵里书院,后来成了乌江小学的校址。

3

闲暇,我和几个同事来到乌江粮站实地查看,想从中得到书院的一鳞半爪,可惜,除了堆满稻谷的粮仓及其附属设施,其他了无痕迹。哪是书院墙基?哪是书院残瓦?时光就像一阵风,把地面打扫得干干净净。询问粮站工作人员,他们也是一脸茫然。工作人员告诉我,这个仓库建于上世纪六十年代。在此之前,曾是盐库。

三十年代红军“反围剿”,乌江圩就是当时战斗的核心地。聂荣臻元帅的回忆录《乌江圩战斗》,详细记录了那场战斗的残酷情形。现在,河源、许管里、枫坪黄土岭一带都有遗址。在乌江中学校园后山,至今还保留着当年遗留的战壕,前些年,还有人在上面捡到过锈迹斑斑的子弹壳。

1933829国民党军队第80师(师长李思塑)进至吉水乌江,与乌江保卫团在圩镇四周高地修筑碉堡,企图在中央苏区北线从赣江至抚河筑成军事封锁线。林彪、聂荣臻所部得到情报,立即集中优势兵力,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战斗最激烈处就在乌江圩。一天的战斗,除师长李思塑和保卫团长张寿禄及其少数随从逃脱外,国民党803个团和师部、乌江保卫团全部被歼灭。

经此一战,千年乌江,从此注入了红色的基因,打上了鲜红的烙印。

走到河岸边,透过草丛树影,恩江河由东向西,悠悠而去。俯视望之,下面水黑如墨,深不可测。相传阮姓于北宋时从山东迁来附近开基,把这段乌黑的水叫“乌江”,这大抵就是乌江最初之名的来历。

穿过乌江大桥,我们来到南桥头。观前村紧挨着乌江河,桥头延伸到了村侧。从观前村隔河回看,树影依稀,似乎真的有梅可望。顺着沙土小路,我们从村侧走到桥上侧河边,旧时码头痕迹隐约可见。春天水涨,河湾里清波回荡。青山绿树,屋舍俨然,倒映在如墨的江河中,又是一番妙境。

我不禁感慨,乌江之水呀,名副其实!不过,乌江河,后来还是更名了。

这里牵涉到一桩公案。北宋绍圣年间,皇后孟氏之女福庆公主染病难医,只好请道士以符咒求神之术求其康复。哲宗皇帝认为此为人之常情,也表示赞同。不料,与孟皇后争宠的刘皇妃歪曲事实,诬告孟后。哲宗听信谗言后大怒,下诏命人捉拿。又令御史董敦逸乐安流坑村人)将案子复审,以示公正。董敦逸受命审理案件,不怕担责,秉公剖冤后终于得以昭雪。建炎二年,孟后一行被金兵追逐至文峰山脚下,见河水清澈纯净,便问及此水来源,随从回答说,是从董御史门前来。董御史,大恩人啊!孟后听罢,取金盅盛河水,一饮而尽。故此,后来人们便把从永丰到吉水文峰河段改名为“恩江”。

关于“恩江”之名,还有另外一个版本。在永丰欧阳修公园,有一座古塔,名叫“报恩寺塔”,该塔始建于明洪武二年(公元1369年),根据其中文字记载,该塔是为纪念唐中书侍郎徐安正庐墓祀母而建。当地有人把“报恩寺塔”作为恩江之名的来源,开始叫“报恩江”,后简称“恩江”。

 知恩感恩,这个中国传统文化的精致元素,在这里表现得淋漓尽致。不管其中情形如何,乌江河最终在民间是更名了,人们更乐意把它称之为“恩江”了。现在,只有乐安上游河段,还保留着“乌江”之名。当然,作为江西的一条水系,赣江的支流,乌江河将永远存在。

4

河流,不仅输送物质,也传播文明。

乌江河是永丰前往吉安和南昌的交通要道,历来白帆点点,商旅不断。文人骚客、名宿大儒,东来西往,北上南下,多从乌江圩经过。崇桂书院建在此处,在当时,是个不错的选择。透过遥远的时空,这里曾经是书声琅琅,翰墨飘香,让人产生无穷遐想。

宋明时期,庐陵地区书院文化兴盛。位于恩江河畔的乌江,早在二千多年前就有了高度的文明,2016年9月,人们还在乌江大勇蓬下村发现了春秋战国时期的青铜器。自然,书院文化之风也会通过赣江,登入到恩江两岸。

根据相关资料,乌江崇桂书院,大约建于宋咸淳四年(1268)。

“折桂乡”是隋朝期间就已使用的古地名,历史上的吉水县折桂乡统管第20都到34都,辖彭城里、智平里、归化里、开平里、归仙里及明善里等地,与现行政区划对照为:文峰镇、乌江镇、丁江镇、白水镇、冠山乡、螺田镇和白沙镇的一部分。而水南一带,古地名则是“文昌乡”。 崇桂书院建立后,许多名士曾来讲学布道,周焱(前江村人,宋宝佑四年1256进士)、解缙、罗洪先、刘同升、刘俨、彭教、王艮等等,这些都是吉水走出去的学界泰斗,朝中重臣,他们回乡后,常到书院,发光发热。在乌江本地学人中,最有名的,当属廖庄、邹元标、李陈玉三位先贤。明崇祯十五年(1642),湖州大司马李世元曾出资修葺书院,并写下《复修崇桂书院记》,文中就有如实记录:

“书院所以讲道德育人才也。道德明而文章著,人才盛而国运昌。其所关诚当矣。余居乡折桂,旧建院而额曰‘崇桂’,嘉其名也,盖仿韩相之面堂而名之耳。宋、元以来,士多肄业期间,类能以经术起家,鸣钟鼎而著旆常。迨国朝定鼎而后,古邑人才甲天下,吾乡之任鹗荐提南官者,指不胜屈,皆由书院之振兴鼓舞而然。至如廖先生谧恭敏,先水部公号敬斋,又尝分庭讲学,以昌明大道,而崇桂之声光于焉尤著。洎后邹忠介夫子解组归里,因家吾乡之水田,雅慕斯院之文教,追维先贤之芳蹰,遂大开讲堂,昭示来兹。”——《复修崇桂书院记》(明.李世元)

正如李世元所言,书院就是传承文明的地方。讲会制度是当时书院文化传播的重要形式。书院邀请名家大儒,定期讲学,有点像今天的学术交流活动。每年八月,崇桂书院都要举行会讲。折桂乡乌江、丁江、冠山、沙溪等地的读书人,云集于此,切磋交流,盛况空前。学子们事先做足功课,预先准备文案,届时向大儒悉心讨教。名家大儒的点拨,令人醍醐灌顶,茅塞顿开,终身受益。李世元是乌江镇滩头村人,崇祯十年进士。他从小便在崇桂书院就学,耳濡目染,颇有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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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桂书院兴盛数百年,在这无数的名师中,我第一个要介绍的,就是廖庄。

廖庄,字安止,号东山,乌江镇鱼梁村人,明宣德五年进士。《明史列传第五十》载,廖庄为人刚直,居官清廉,执法如山明英宗初年,授刑科结事中。成化初年召为刑部左侍郎,逾年病故,赠尚书

廖庄考中进士后,并没有马上被任用。等了三年,才得到翰林院的一个闲差——庶吉士。后来,因为工作兢兢业业,富有成效,被提拔任命为刑部给事中。廖庄任职期间,他发现御史元亮请求刑部遵照皇帝的诏书,免去沦陷区向朝廷缴纳多征粮饷,而刑部没有批准。又发现按察史也请求遵照诏书解除逮捕盗窃犯的通缉令,司法机关也没有执行。廖庄认为这种政令不通的做法非常有害。于是上书皇帝,陈述己见,他说,有令必行,有禁必止,不可以阳奉阴违。他的主张得到皇帝的嘉许。

正统年间,皇上派廖庄去陕西赈灾,他所到之处,均挨家挨户了解灾情,严格督促当地官员放粮救灾,受到灾民拥戴。

由于赈灾有功,正统八年(1443),廖庄受命大理寺左侍郎,与御史张骥共同主持大理寺工作。他执法如山,不徇私情,在当朝富有盛名。华盖殿大学士杨士奇家人犯了法,廖庄不畏一品宰相职务权势,仍然按照刑律依法量刑,给予公正处理。杨士奇是吉安泰和人,同在朝中为官,而且还是当朝宰相,又是老乡关系,许多官员前来帮他说情,可廖庄就是不答应。其个性之刚直,执法之公正,由此可见。

景泰中,廖庄上疏劝代宗善事上皇,友爱皇储,遭廷杖,被贬官。天顺初年才召还。廖庄母亲病逝多年后,他才有机会回到家中,给母亲坟头拔草敬香。村民要修缮祠堂,廖庄把自己多年积蓄的俸禄捐上。祠堂修缮期间,出了个问题,因为木匠下错料,导致大梁搭不到墙。廖庄出主意,用木鱼抬大梁的办法解决了问题。他还告诫村人,为人要尽忠尽孝。后来,人们为了纪念他,在他去世后,把村庄名改为鱼梁村。

回到家乡的廖庄,更多的时候,他还是把书院讲学当做自己的要务。廖庄出身贫寒,深知家乡父老生活之艰辛,家乡子弟要想出人头地,唯有读书一条路。现在自己有这个条件,就该尽自己的能力。

鱼梁村沿着河岸往东,大约十里左右,便到了乌江圩。廖庄每天往返于家里和书院之间。在书院,他悉心讲学,把自己的学问以及为人为官之道传授给家乡子弟;回到家,他勤于笔耕,留下了传世之作《廖东山集》和《鱼梁集》。

6

鱼梁村东北半里许,就是枫坪村。

崇祯七年(1634年),枫坪村考取了一名进士,他叫李陈玉。李陈玉担任过嘉善知县,后来升任兵部右侍郎嘉善民风强悍,甚难治理,前任县令大多得罪而走。李陈玉到任后,文武并举,清漕弊以便运,捐书院以教士,几年后,嘉善县方方面面都被治理得井井有条。李陈玉为官柔中带刚,精明儒雅,在官场有“儒林循吏”之美称。

宗法制度在古代中国根深蒂固。可是,李陈玉为官,讲的是诚恳做事,低调做人。他的本家宗亲李邦华掌左都御史期间,权倾朝野,李陈玉本来是要到东阳任职,可他为了避嫌,回到了家乡。不久,他父亲去世丁忧。在回乡的日子里,李陈玉和前辈同乡一样,暂且放下官场杂务,把教育子弟放到首位。只要有空,便步行到十里外的崇桂书院授课,早出晚归,从不松懈。他把不同层次的学生分开,因材施教,循序渐进,取得很好效果。

明末,朱家天下内忧外患,风雨飘摇。隆武二年(1646),李陈玉起兵信丰,声援赣州。福州失陷后,他逃到湖南。大厦将倾,李陈玉和从游者数十人“歌哭不已,一日未忘故国”。为了抗击清兵进犯,永历三(1649)年,他总督江西义军数万之众,在赣南结寨抵挡,甚至一度打向南昌。

在清军铁蹄面前,腐朽的明王朝终于还是灭亡了。明亡后,李陈玉彻底离开官场,隐居家乡。从此,人们经常可以看到一个衣着整洁、器宇不凡的白发长者,手握书卷,踱步出入于崇桂书院。江山虽易主,但诗书礼仪仍然需要传承。直到去世,李陈玉都没有再离开乌江,没有离开他的书院。

鱼梁、枫坪、滩头,它们现在同属一个行政村枫坪村,是廖庄、李陈玉、李世元他们的家乡。廖庄、李陈玉、李世元,以及更早的李遁(滩头村人,北宋天禧三年进士)等等,相隔不到半里之地,竟然出了如此多的进士,不得不让人感叹于乌江文脉之丰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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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史料记载,明代万历三十一年,吉安府的迎恩门外右侧,建了一座文塔,当时名臣邹元标写了一篇《文塔记》,勉励吉安学子洁身自爱,勤学苦读,祈望吉安百姓福运兴盛不衰。

邹元标,字尔瞻,号南皋,万历五年(1577年)进士,吉水县城小东门邹家人,明代东林党首领之一,与赵南星顾宪成号为三君

廖庄、李陈玉、李世元他们不同,邹元标的籍贯似乎更复杂一些。

邹元标先祖邹尧文曾任吉安刺史,其子邹达甫从吉州迁居吉水乌江前江村。居住数代后,传到邹元标祖父手上,再迁居县城小东门。按照中国人的传统说法,三代以内,原居住地仍然属于自己的家乡。直到现在,乌江镇前江村邹氏的族谱,仍视邹元标为自己的先辈族人。

“割不净的韭菜兜,打不死的邹元标”,传唱数百年,家喻户晓。张居正父亲病死,首辅张居正居丧不丁忧,邹元标三次上疏反对夺情,结果挨了八十棍子,打折了腿。还被贬职流放都匀卫六年。邹元标不愿随波逐流,凡事论以公心,不计较个人得失。万历十年张居正去世,万历皇帝开始否定他的改革并清算他。邹元标回京见况,对万历皇帝颇有微词,上书力陈,为张居正打抱不平,同时又提出改革吏治的主张。结果,因言获罪,惹恼了皇上,再次遭到贬谪,降为南京吏部员外郎。在官场,邹元标个性太过鲜明,不管怎么做,都是得罪人。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他干脆找个借口,称病回家。

官场不如意,但回乡后却如鱼得水。邹元标回乡三十年,讲学著书成了他的主业。白鹭洲书院、阳明书院、仁文书院、南臬书院、文江书院,都留下了他的足迹。

父母生我,耳聪目明。

能思能索,手持足行。

至道难闻,宁虚此生。

乘时勉学,敢告同盟。

——《仁文书院 其一》(明.邹元标)

在吉水仁文书院(原吉水中学,现二中),邹元标对学子们的敦敦教诲,依然历历在耳。我在吉水中学读书期间,曾常听老师说起邹元标的故事。邹元标的官德人品,总是让我肃然起敬。

为官数十载,邹元标深知文化教育之重要。宋以来,乌江人才辈出,宋代有李遁、周焱,元代有聂以道(乌江大巷人,广东宣抚副使),明代更多,廖庄、李与诚、李本和(平乐太守)、李齐浮、李潮海、李一诚、李同仁(福建都运使)等等,他们都是从乌江河走向全国的先辈贤达,其中的许多人,都受到了良好的书院文化教育。当时,崇桂书院正如日中天,兴旺得很,这让邹元标很是仰慕。于是,他决定把书院当做自己传播思想的重要阵地。“洎后邹忠介夫子解组归里,因家吾乡之水田,雅慕斯院之文教,追维先贤之芳蹰,遂大开讲堂,昭示来兹。”从李世元《复修崇桂书院记》这段话里,可以得到佐证。

沿着恩江河岸,从小东门到乌江圩,二十多华里。只要有空暇,邹元标便拾足而来,大开讲堂,倾心授业。

急开眼,谨贴身。乾坤内,做个人。学不疑,功不真。疑不问,气不振。际嘉会,乘青春。鱼有水,德有邻。宜黾勉,莫因循。年年会,日日新。”邹元标来到书院,气定神闲,拿出他的作品,抑扬顿挫地朗诵起来。孩子们则凝神静气,侧耳倾听,深怕漏了某个细节。

他讲学,灵活多变,侧重于思想交流和人文关怀,把教育理念和学习方法通过诗歌的形式传授给学生,往往让人耳目一新。

到了晚年,邹元标隐居吉水水田。研究学问、关注书院发展,他一直都没有放下。

崇祯初年1628年)邹元标病逝,追赠为太子太保、吏部尚书,谥号忠介。

庐陵“五忠一节”,名传千秋。五忠者,欧阳修文忠、杨邦乂忠襄、胡铨忠简、周必大文忠、文天祥忠烈、杨万里文节。加上忠介,则六忠矣!

先贤的高贵品质,总是让后人敬仰。2018910日,邹元标塑像在乌江圩镇十字路口落成,干部群众,邹氏宗亲,中小学师生,出席参观者达数百人。201933日,吉水县文联和乌江镇政府联合主办“乌江油菜花节暨邹元标诗会”。恩江河畔,百亩千亩的油菜花,招蜂引蝶,金黄灿烂,一座巨型舞台就搭在这无边的花海里,或引吭高歌,或低吟浅唱,诗人们用最真挚的文字,表达了对这位乌江先贤最崇高的敬意。

8

能够进入书院讲学的,大都是进士举人级别的饱学之士,甚至不乏状元这种超级大学问家。他们出则为朝中重臣,归则为乡间贤达。这些朝臣,回到家乡,他们更多是以一个学者的身份,站在书院讲台上,发挥自己独特的作用,从而影响着文明的走向。

庐陵故郡,三千进士冠华夏。就我手头掌握的,仅仅乌江镇,就有:李遁(滩头村人,北宋天禧三年进士)、周焱、廖庄、邹元标、李同仁、李陈玉、李世元、解元才(清)、解韬(清)等多位进士。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举人,及其他文化人士——周应演、聂以道、李与诚、李本和、李齐浮、李潮海、李一诚、李义酞、李堪、李元济、李道济、蓝宗腾、蓝献玉、蓝子真、解桐等等,这里,肯定还有许多遗漏。仅此,就可见书院文明的教化之功!

我曾经到乌江枫坪滩头村参观,这是个恩江河畔的千年古村落。在李氏祠堂的正大门,“世进士第”四个大字特别显眼。据李世元的嫡传后裔、现已退休的老支书李竹教先生介绍,不要说整个乌江镇,仅仅滩头一个村子,历史上就出现过许多进士,其中李同仁一家子孙三代皆进士的故事,至今仍然传为美谈。常听得吉水有“一门三进士”的说法,果然不虚。在《牌坊简介》一栏,是这样写的:

“在公元1453年,皇上特为我族敕造牌坊一座,架在族祠门头之上,敕封为‘抡魁坊’。牌坊上‘世进士第’就是大明皇帝朱祁钰亲笔手书……”

书香千载耀门庭,这是无上的荣光!值得子孙后代为之骄傲,更值得子孙后代珍视并且发扬光大之!

崇桂书院,作为宋明时期庐陵书院大家庭中的一支奇葩,在吉水古代教育史上散发出了最为耀眼的光芒。

古老的书院,随着历史的变迁,逐渐远离了我们的视线。崇桂书院、老上庵书院、庵里书院,都已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书院的消失,不等于教育的终止。时序更换,经过几代人的努力,乌江建立起了全新的中小学校。

1969年,乌江五七中学诞生,校址设在距乌江圩镇5公里的双源村。 1973年上半年,学校迁入乌江圩现址,改名为乌江中学

重其道而尊其师,学其文而得其法。我在乌江从教已三十余年,深感其民风之纯,文风之盛。乌江中学建校五十周年,培养学子数以万计,他们中有科学家、工程师、医生、教师、公务员、企业家,以及许许多多合格的劳动者。长江后浪推前浪,他们都是社会的脊梁,国家的主人。

乌江教育之发端,来自于宋明时期的崇桂书院,乌江教育之未来,则在于我们今天的每一位教育工作者,以及生长生活在乌江这块土地上的人们。

崇桂之光,照亮前程。

(相关资料来自《千年吉水》及乌江村史文化)

2019年3月于乌江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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