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拾丽江古城的慢时光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我便一头扎进了丽江古城。

玉龙雪山上冰清玉洁的雪水，幻化成一条温婉可人的玉龙河，她迈着碎步，姗姗而来。我怀着对一滴水的敬意，跟随着她，去揭开这座千年古城神秘的面纱。

歌舞茶楼，酒坊客栈，文艺小青，金碧辉煌的夜市，来自各方的人们，有的金发碧眼，一身洋装，有的黄肤黑发，一袭本色，摩肩接踵，络绎不绝。人们彬彬有礼，擦肩而过，或者为了一场艳遇，或者为了一个梦想。

形如巨盘的大水车，咿呀咿呀，不知疲倦，昼夜不息。他固守在古城北面，仿佛是一位宽厚仁慈的百岁老人，与游人亲密接触，亲切交谈，讲述这座古城的千年历史与传奇。

我跟着玉龙河水，由北向南，缓步而行。都说，水是丽江古城的灵魂，她温和、宽厚、纯净、清澈。她不疾不徐，缓缓流动，就像这座古城，从来就不会急切，不会躁动。刚进古城，她突然像个孩子，调皮起来，她分身有术，一分为三：东河、中河、西河，好像有意考验我们这些初来乍到的旅游者，在这迷宫一般的古城里，该往哪里走？我打开手机，询问我的高德先生，高德说，还是先往东吧。往东而行，古巷交错，街铺林立。按照高德先生的指点，经过“丽江汉文化长廊”，跨过东河石桥，折往西，来到中河大石桥。桥是连接古城的关节，是连接希望的所在，大石桥把古城东西两岸连在一起，构成整体。河的两岸，客栈、茶室、音乐坊、玉器坊……各种店铺鳞次栉比。立于桥头，小桥流水，古道清风，好一座“高原姑苏”，竟是如此让人神往。一座座亭宇，临水而建；一条条街巷，依水而设；一盏盏河灯，顺水而来。坐在桥头，清风拂面，神清气爽。俯身下视，亭台楼阁，飞檐翘角，水中倒影，交辉映衬，又是一座古色古香的大古城。水的姿态，水的韵味，水的灵光，百桥千巷，清流绕坊。轻柔，舒畅，愉悦，满心里说不出的美，我仿佛又回到了江南的故乡。

古巷通幽，街道别致，木屋房舍，层次分明。五花石铺就的石板路，斑痕累累，凹凸不平，人踩马踏留下的印记，闪闪发亮。一路的陈迹，一路的沧桑，可以想象，有多少远去的故事，就是从这里开始。

四方街，茶马古道上最重要的枢纽。当年，旅行家徐霞客曾经踩着五花石，由南而来，进入古城。今夜，我踏着徐霞客留下的足印，也来到了这座古城的心脏。四方街，四四方方，与其说是一条街，还不如说是一个小广场。这个明代木氏土司按照其印玺形状建成的古街，自明清以来，商贾云集，汉族、纳西族、白族、彝族、傣族……酒坊茶楼，人头涌动，南来北往的人们在这里聚集，各民族的特色文化在这里交融。依山随势，街巷相连。四通八达的四方街，随着茶马古道，通向世界的四面八方。可惜，现在是夜晚，清水洗街、日中为市、薄暮涤场的特有街景，我不能亲见。但是，彩石铺地，霓虹闪烁，夜如白昼的繁华，已足以让我感叹。

每一个繁华的背后，都有不同寻常的故事。每一个繁华的背后，都凝聚着不为人知的艰辛。一行行古老的东巴象形文字，书写在木墙上，雕刻在石板里。我虽然无法认出它们的读音，也无法辨写它们的字形，但我知道，那里的每一个文字，都书写着纳西族人的记忆，镌刻着纳西族人的荣光。

狭长的古驿道，斑驳的五花石，可以想见，当年纳西族人为了生存，千里万里走马帮，在茶马古道上写下了多少令人动容的悲壮。白天的时候，我在拉市海曾尝试着走了一段茶马古道，在颠簸的马背上骑行了一个小时，就这么短短的一个小时，结果是腰酸背痛，臀股生烟。马夫驭手的日子，哪里是我们今天想象中的诗意！马帮的汉子们，在这条崎岖陡峭的山路上，叮叮当当，经年累月，是一种怎样的艰辛？可以肯定，那绝不是影视里的浪漫，也不会是诗歌里的悠闲。纳西族人——黄河与湟水流域游牧民族古羌族的后裔，他们为了生活而抗争，为了生存而搏命。他们的祖先，从北方游牧而来，南迁至岷江上游，再西南徙至雅砻江流域，又再西迁至金沙江上游，终于在玉龙雪山下拉市海附近的大研镇驻扎下来。玉龙雪山，是纳西族人的神山，金沙江，则是纳西族人的生命之河。金沙江，别称“丽水”、“ 丽江”，路因江名，城因江名，“丽江古城”因此得名。纳西族的先人们发现了这块藏风聚气的风水宝地，于是停下策马，停止了居无定所的游牧生活，在玉龙雪山下，在丽江河畔一个叫做“大研”的地方，他们建立城堡，休养生息，从此开始了他们新的民族演化进程。

要说，丽江古城是纳西族人民族演化的结晶，也毫不为过。想当初，东面有强大的大理，西面有剽悍的吐蕃，北面有强盛的大唐，诸强环伺，纳西族人在夹缝中生存，着实不易。高原之地，土壤贫瘠，热量不足，又没有其他产出，走马帮，做买卖，贩运食盐、茶叶、布匹等物资，成为纳西族人的不二选择。他们走马帮，进西藏，最远甚至到达印度尼泊尔。食盐是命根子，茶叶是黄金，马匹是他们的运输工具兼生命伙伴。山高路险，悬崖峭壁，能回家是命，不能回家也是命！男人在外搏命，女人当家坐镇。走马帮的男人们历尽艰险，九死一生，好不容易回到家乡，自然受到英雄般的礼遇，自然就是家里的宝贝疙瘩，自然就被女人们惯着宠着。带孩耕地，杀猪宰鸡，那些做外婆的，当阿妈的，纳西族的女人呀，几乎无所不能。女人的开门七件事“油盐柴米酱醋茶”和男人的开门七件事“琴棋书画烟酒茶”，互相搭配，构成了纳西民俗特有的乐章。走进纳西人家，仿佛就走进了远古的母系社会。

时过境迁，当汽车火车飞机取代了马帮，当互联网连上了千家万户，在纳西人家，女人当家男人赋闲的传统，依然如昔。“女人的天下，男人的天堂”，如此之人文，似乎又成为丽江古城的一景。

踏着石阶古道，我登上狮子山，爬上万古楼，俯瞰丽江古城，遥望玉龙雪山，不觉思绪万千。沧桑过后的繁华，此繁华弥足珍贵。我知道，在璀璨的灯光下，那里不仅有诗和远方，那里更有平常人家的奋斗，有平常人家的生活。

歌声悠扬，笛声清亮。依然是茶香，依然是酒香。如果下次再来丽江，我一定在古城住上三五天，再细品古城丽江的民族风情，再捡拾一段丽江古城的慢时光。

2021年7月16日于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