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

当峨眉山上的第一轮秋月升起时，暮光不急不缓地罩在这深山峡谷之中，晚霞与薄雾一起，沉没在天的尽头。浓密的林子里，传来簌簌地舞剑声，那位青衣少年舞动着他的剑，剑气飒飒平地而起，穿林打叶，似游龙惊戏凤，时而轻扬婉转，时而凌若寒霜。凌厉时少年神情如剑，睥睨四方，婉转处目光深沉静寂，温柔多情。

“师兄……”一声呼唤从树林外边传来，打断了林内的剑气。裙摆舞动的是一位稚气未脱的少女，

“师兄，该回去了，天都暗了!师父说吃完饭要领我们去摘星台。”

少年收剑伫立，与少女一起返还。这少女在林间左看看右看看，几乎每棵树的树干都要摸将过去，

“师兄，你看！他的树皮掉了好大一块呢，怎么还不长好！”然她并不等师兄回答，又跑去右边树丛里捋了一丛野花。这一会儿工夫少年已经远她半里地了。

倏忽已至庄外，这一片的青砖瓦舍，古朴而宁静。所有的建筑都依山势走向而建，由上而下，悬崖险峻之处有亭曰追霞，平坦而高耸处乃习武聚集之所，曰摘星台。山泉顺流而下聚于一潭，潭水碧绿温泽，万年不变，秋冬时节水上云蒸雾绕，如梦似幻，名曰碧落潭。距潭不远处，便是一片平地，山庄即建于此，名曰卧云庄。庄内有院有寺，古树参天，幽静异常。当两位少年踏入院子，幽静的卧云庄立刻生动起来。

“寄雪，让你喊下师兄怎么就去了这么久！”一位少女佯装生气，嗔怪着摸树捋花的那一位，只见对方朝她做了个鬼脸，就大笑着跑开了，这少女只是叹息，也不生气。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怪癖，那林子里的树皮都被她摸掉了，她没让那林子寸草不生已算万幸了！”说话的是又一位少年，没有了练剑少年的英气，但浑身透着活泼俏皮的朝气，眉宇间天生一抹俊色。

说话间，只见寄雪已经扶着一位老者走出来，不知少女在耳边说了什么，逗得老者哈哈大笑。另外三位少年皆拱手作揖，齐唤“师父”。这位老者便是峨眉山卧云庄的主人，江湖人称卧云老先生。他家族世代在峨眉山卧云庄清修，也会收取弟子，但甚少参与江湖上的纷争，讲求避世而居。

“霜儿，来，坐下！”老者唤另一位少女入座，晓霜凝神微坐，她看起来并不比寄雪大几岁，但神情坚定，姿态沉稳。还未坐稳，只见那位调皮的少女立刻挨着她坐下，蹭着她的肩膀撒娇。两位少年也应声入座，

“今天是霜儿十六岁的生日，可怜她正是二八年华，却背负着幇仇家恨，为师这么多年悉心感化，她也未能将内心的仇恨去除，那为师今天就允你下山，报仇雪恨，手刃仇人，或许只有见血之后，才能化解你心中的仇恨！但是她一人我如何放心得下，风儿和雨儿，便与霜儿一同下山，历练一番吧！”

“师父那我呢？”少女见未提及她，连忙提问。

“你平日里调皮捣蛋惯了，又不肯专研武艺，功夫自保尚且不足，下山只会拖累了你师哥师姐，就留在山上陪师父吧！”

名唤沉霜、林风、古雨的三位少年即跪地叩首，拜谢师尊。名唤寄雪者则撒泼打滚，如何也不愿留她一人在山上。少年古雨调笑，“那片林子算是保不住咯！”寄雪听罢立刻就要扭打起来，那古雨只是躲避调笑，寄雪看自己占不了上风又转身跪在她师父面前，俯在老者腿上不撒手，千般撒娇，万般央求，他师父被扰不过，便道，

“先吃饭吧，吃完饭去摘星台，让师父试试你们的武艺再说！”少女这才犹豫着撒开手，心事重重地扒了几口饭。

初秋的晚风在空旷的摘星台上吹得肆意盎然。少年的剑与老者的长须在秋风中挥洒自如，第一个试剑的是古雨，且看他稚气未脱的脸颊上仍挂着轻笑，但其实他是仔细着地，老者见他未入佳境，便加快动作，一招泥牛入海正要摔将下来，少年瞬间稳步下沉，并趁势从师父腋下逃脱，一个回身将他拿手的是那套“寻花问柳”抛给老者，只见老者的长须在少年的剑下纠缠不休，险些被割了去，老者忙一个空中踱步收回长须，少年即刻已离他几丈远了。老者捋须大笑，少年连忙跨步向前，跪地作揖：

“多谢师父！”他深知方才不是师父不敌他的什么“寻花问柳”，若是真的对阵杀敌，他的剑早被师父的长须斩断。

“雨儿，你机智有余但沉稳不足，若剑法不稳，在危急时刻，只有逃跑的份儿了！”

“师父，徒儿知道了，今后定勤加练习，打好根基！”

老者不语，目光看向沉霜，少女拔剑行礼，果真剑气如霜，寒冷萧飒，虽是女子，剑法却比刚才的少年凌厉许多。剑随主人性，少女面若冰霜，神情凝注，那剑上似乎也沾满了寒气，冷晃晃，冰凉凉，连环的剑法下，印着少女本就清冷的五官，令看剑之人更觉秋已深沉，寒入骨髓。少女时而招招逼近，时而流转迂回，然每遇迂回处便杀气渐甚，她师父并不还击，只沉着应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