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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步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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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0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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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里的蛙鸣

“咯咯咯——咯咯——”这蛙鸣率性自由,起起落落,隐秘在夜色的静谧里。

在浅溪,在池塘,在河汊,在沟渠,处处草深,处处鸣蛙。

听着闲散的行板如歌,踩着一路蛙鸣,农民满心欢悦,那简直就是听闻丰收的讯息,踩着丰收狂舞的节奏啊!

不过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曾几何时我们高调唱着建设新农村,其实我们已经走上一条告别农耕时代的城市化之路。

在未知的路上,我们踉踉跄跄,跌跌撞撞。因为急于赶路,扔掉许多东西,即使不想丢的不忍弃的,一边忐忑地劝慰自己莫愁前路没有,水泥丛林不断吞噬柔软的草地林地湿地耕地,我们开始忐忐忑忑,忧心忡忡。

从这场流徙中,我们自身不断失去附着于土地隶属于乡村的许多东西,诸如我们的衣胞之地,接地气的房子,属于家姓的土地庙,还有我们的乡亲宗族和我们生存的社交圈子。我们整个身心就像一棵萝卜被从土里活活地拔了出来,根须的泥土纷纷掉落,有没有移植成活移栽成功,谁管得着?

   更令人担忧的是,我们把自己封闭在四面的水泥城堡里,家里家外,街道市场,人仿佛成了水泥墙底之蛙。我们的感觉能力不知不觉地委顿,我们却浑然不知。于是我们的目力短促而模糊,也许我们的晶体球沾染污秽变成毛玻璃;我们的触觉褪退了细腻灵敏,犹如那蚯蚓水蛭被高楼扎断,一节一节地扭曲,还不得不粘上砂砾,痛苦地扭动;我们可怜的听觉跟着生硬冷涩的水泥退化着。

我们,我们失去了蛙鸣的陪伴。

再也没有蛙鸣敲击我们的耳鼓,向我们传递自然的野性,原始的生命血性了吗?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终于在路上,在城里,蛙鸣又起。“水满有时观下鹭,草深无处不鸣蛙。”在城市而能拥有陆放翁那样的湖山胜处之家?我怀疑自己来了,难道因为忧心忡忡而幻听幻觉?

不错,正是二十年前在乡下听过的那种蛙鸣。

奇怪,在扬州老城竟然唱起蛙歌?

单音,独唱,簧管;两连音,对歌;三连音,简直就是田园小夜曲;多声部合唱,一部原始生命力的蝉歌。

日之夕矣,暮色浓稠。“咯咯——”起初的蛙鸣幽微低沉,接着更多青蛙加入进来,蚊虫的牛蝇的纺织娘娘的鸣叫作为和声响起,还有不知名字的夏虫也歌唱起来,那胜境仿佛只有门德尔松的大型经典交响乐《仲夏夜之梦序曲》能与之媲美,忽而空灵清越,忽而浑厚绵长,忽而缠绵幽微。

那音高绝不是千篇一律的,取决于他们大大小小的共鸣箱,而你的耳朵对细小乐音的分辨率也就天造地设。这乐曲汇聚着不知是铜管,还是低音大管,抑或大提琴弦子触碰弓子的声音,演绎丰收的狂喜,自然的神秘,神话的空灵,生命的张力……不过在我被民族音乐惯养的耳朵里,这蛙鸣还是一曲丰收锣鼓,一曲祭神祭天地的丰收狂舞曲,或则小时候在生产大队打谷场上举行的赛歌,这边刚响起来,那边和起来,一轮唱毕,又起一轮。

瞬间,让我找到生固于斯的脐带、衣胞、贴近生命的温度、绿色安宁的感觉,找到乡村的水土那种受热生凉、遇冷还温的感觉,不单是水泥丛林,生涩坚硬,受热过热,担不住热;遇冷骤冷,也担不起冷。

是的,不用怀疑,我们终于认识到斩断以农耕文明为内核的中华文明传统根脉,一味追求GDP高速增长,追求单纯经济增长无根化的发展,会让我们邯郸学步,失去自我,基因序列紊乱。

我们开始修复湿地,将长江湿地纳入了保护规划,加大财政投入,积极建设湿地公园,完善湿地保护体系。我所临近的扬城三湾湿地和长江流域诸多湿地一样迎来康复,赢得新生。

一滩芦苇,一滩青黛;一湾青蒲,一湾馥郁;一片湿地,一河清凉。一袭凉意,滑滑的,清爽爽的,丝丝凉爽惬意从你指尖慢慢渗入肌肤,渗入骨髓,渗入灵府。其温度剔除一丝一丝躁热,低于水泥砂石三五度,凉如一钩新月,适于浮水植物睡莲们,适于沉水植物水藻们,属于生态文明韧性的根,属于我们想要的家,属于自然的心。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敲击我们的耳膜耳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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