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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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春被老和尚安顿在离他隔着几间寮房的一间空寮房里居住了下来,然后给他配制了治伤的中药方,再从外面的中药铺里抓回了中药,在禅寺里给他疗伤,每天还得给他弄三餐吃的,使鹤春感受到老和尚对自己的关照无微不至。
几天后的一个早晨,鹤春感到自己能下床走路了,便从床上起来,洗漱后到禅寺的食堂里吃过馍馍和粥。吃了早饭,鹤春回到寮房里背起了那个几十斤重的帆布工具包,来到老和尚的寮房里,请求他带着他一同到前圣经殿前的放生池去看看风化的栏杆。老和尚见鹤春的伤已经好了,便将他带到了放生池旁边,指着因年代久远,被风化了的,表面裂痕纵横,已经开始散垮的青石石雕工艺栏杆,问他能不能仿制出与那一样的栏杆,及全部换下那些风化了的栏杆。
鹤春走近栏杆,蹲下身子伸出两根手指触摸了一下依稀看得见的,錾雕了花草树木图案的,因常年日晒雨淋,风霜雨雪侵蚀,使之开始风化损毁,指掌一触便粘上了腐石粉的栏杆时,鹤春意识这放生池的栏杆至少有几百年以上的历史,若是不及时更换,极有可能因风化腐蚀垮塌伤人和污染环境。鹤春用卷尺量了栏杆的长高宽和厚度,细看了依稀可见的图案,都一一地记录了下来。
“怎么样?能修复吗?”站在一旁,看着鹤春的老和尚,见鹤春动了手指查试了栏杆被风化腐蚀程度的认真样子,感觉他还有那种很在行的表情。阅人无数的老和尚,在心里对鹤春已经有了个八九成的感觉,那就是认为眼前的这个小伙子,肯定能修复好这放生池的石雕工艺栏杆,当他见到鹤春向他点了点头,光头上有几排梅花点,额头、眼角、脸上有明显皱纹的老和尚,露着满意的表情,带着鹤春跟着一起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鹤春跟着老和尚经过中院和后院禅寺大院,出了后院门来到一处堆满了各种备用的薄层、方块、墩子等各种各样的青石石材坯料存放处,老和尚站下来,对鹤春说这些石材是他在几年前从江西购回来的,专门为禅寺维修石雕工艺品而储备的,说用这里的的石材坯料制作放生池的更换栏杆。
鹤春从肩上取下背带,把帆布工具包搁在地上,从包里拿出刚才用过的卷尺,弓下身子,一边挪动脚步,一边丈量着这些质量不错的,各种形状的青石石材坯料,他根据前院放生池栏杆的结构形状,选择了其中一块较相接近栏杆的石材坯料,量了坯料的长宽厚度,然后掏出衣袋里的笔和笔记本。
老和尚对鹤春讲了要他注意施工安全,及交待他在禅寺内应注意的一些事项外,便离开了他。鹤春离开后院外石材坯料存放处,进了后院沙弥殿,再经过朝圣殿中院,向圣经殿前院而去。
回到放生池的栏杆旁,鹤春用卷尺再度丈量了栏杆的长度宽度和厚度,将尺寸重新记录了一遍,翻过笔记本的纸页,开始在空白纸上绘制起了栏杆,和拦杆上的鱼儿和水,及花草图案,一刻工夫便完成了栏杆的绘制,然后合起了笔记本,起身提起工具包向后院返去。
来到后院门门外,鹤春用撬杠将先选好了的那块石材坏料撬到宽敞的地方,在地上固定好,再从工具包里拿出了短柄铁锤,选了一把大号的尖头錾子握在手中,按照笔记本上的栏杆画图,开始打錾坯料。
一个上午下来,青石石材坯料经鹤春一番粗加工,坯料的尺寸规格已经接近了栏杆的要求,他从包里找出小线包,按照栏杆的长宽厚和左右上下分布的各类图案,进行弹线分块,再用彩色石笔在分块线处画上了鱼和水,花草的样图。画好了图案,鹤春从工具包里拿出了扁口、尖角等几把錾子,握起铁锤,蹲在石材坏料旁边,开始用尖角錾子按画的线开线槽子,錾雕栏杆上下两排圆形和椭圆形的穿透孔,錾雕鱼和水,花草树木和各种鸟儿图案,一个下午结束,坯料在鹤春的盘弄下,已经初现栏杆的形状。
鹤春晚上回到寮房,放下工具包,脱下工装,拿着毛巾肥皂去禅寺澡堂里洗了澡后,去食堂吃饭时,碰见了也来食堂吃晚饭的老和尚。老和尚见到鹤春,习惯地抬起并拢了五根指头的右手掌,竖在胸前,口中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后,对他说今天被他复制加工的那件半成品栏杆挺不错的话。鹤春回答老和尚,说现在还为时尚早,待过几天再看,老和尚听罢,满意地点了一下光头,算是表示了认同。
尽管是在禅寺后院外,但是禅寺院内在早上早餐之前,和尚们都要念经,这个时间段的禅寺十分热闹。鹤春在早饭开饭前,便到放生池栏杆处,蹲在一旁细心地研究和揣摩着前人,在錾雕栏杆图案时的錾雕方法,尽管栏杆上的图案已经因风化而看不出它的真迹,但是他的脑海中却能浮现出先辈石匠手握铁锤和錾子,锤击錾子所錾雕栏杆的蹲姿,錾裂石材坯料时的那种画面的情景,他为先辈石匠精湛的手艺而自豪。
吃过早餐,鹤春背着工具包进了禅寺后院门,来到石材坯料存放处,拿出铁锤和各种錾子,接着昨天的活计,在石材坯料上开始錾雕了起来。结果,鹤春仅用时五天,硬将一块长方形,有近两个平方面积,两边中间的平面石板上分别有几个不同风格立体图案的,及上下几个錾穿的不同规格的透孔,整块栏杆完整地錾雕加工成功了。老和尚看到了鹤春錾雕成功的新栏杆,点头称赞他不错。
在更换放生池第一块栏杆的时候,老和尚把在禅寺院内撬人行道地面风化石板的那几位民工喊在一起,要求他们将鹤春制作好了的,那块几百斤重的新栏杆搬到前院的放生池旁边。包括那位一线眼和几位打了鹤春的民工,一起用粗壮的绳索套牢了平卧在地上的石雕工艺栏杆,把杠子套进绳索的套子上,一起抬起了栏杆,向后院门方向而慢慢行去。
途中,鹤春提醒抬着栏杆的那位一线眼和其他几位民们要轻手轻脚,转弯拐角时要注意安全的话,俨然一副指挥他们干活的模样。那个一线眼见到鹤春指挥着他,便有些生气地,大声地吼道:“不放心,你来扛如何?”一线眼让几个人歇下了栏杆。
“他是石匠大师,不能和你们一起抬栏杆。怎么抬去,如何放,你们都得听从他的指挥。”老和尚听到一线眼不服气而发牢骚的话,明确地告诉他各自的分工和责任。一线眼听到老和尚对鹤春另眼看待和特别照顾的意思,心中十分气愤,却又没有办法,因为他和他一起的人,还得在老和尚这里打工赚钱,所以只能忍气吞声,老老实实地服从鹤春的指挥。
“你们几个,把这块破烂栏杆拆掉搬走。”鹤春对一线眼等人说。一线眼因为嫉妒鹤春,可是不服气也没有办法,便摇了一下头,闷声不响地从一旁的地上拿起了钢钎,其余几个人拿着铁锤和扬镐,跟着他一起上前砸撬旧栏杆。由于栏杆的一面临放生池的水边,只能伴岸边的这一边站人,人多不但使不上劲,反而缠工,还不安全。
鹤春对一线眼说,只能两三个人拆卸栏杆,几个人当中的头儿一线眼因为不满鹤春的指挥,一赌气,用钢钎的尖头插进栏杆的底部,双手将钢钎往下一摁,只见那已经风化烂腐了的青石栏杆,瞬间爆损成了碎块和碎渣,有的碎块落入了放生池,把池子里的水砸起了水花。
“这是怎么弄的?那么粗心大意!”刚从沙弥殿那边来到前院的老和尚,看见一线眼粗手粗脚,有些赌气似地舞弄着手中的钢钎,毫无顾忌地乱撬栏杆,对他发出了严厉的斥责。一线天听到老和尚的斥责,将手中的钢钎往地上一扔,说:“那你就让那个新来的孙子,一个人干吧。”
“阿弥陀佛。你脾气如此之凶暴 ,如何能干好事情?一边去吧。”老和尚说此话的同时,上前从地上拣起一根撬杠,向鹤春看了一眼,那眼神和表情像似在告诉他,有我来帮你,咱们一起干的意识。
老和尚虽然年纪大,那杆一二十斤重的撬杠,在他的手中翻来覆去,扭撬着夹在栏杆两边方形柱子凹槽处的,被一线眼捣碎了的残石块,被他手中的撬杠尖给轻重适当,动作灵活自如地,一点一点地给砸錾清除掉了。
老和尚一口气干完了清除栏杆残余碎石,却面不改色心不慌,他放下手中的撬杠,和颜悦色地,征询似地问鹤春,是否可以将新的栏杆安装上去,说他给鹤春当配手。鹤春见老和尚这么信得过自己,从他的语言和表情上受到了极大的鼓舞,显得很感动似地向老和尚点了点头,连忙从地上拿起了另一根撬杠。
老和尚把躺在一旁地上的新栏杆撬动,移至被除掉的旧栏杆位置的底部旁边,计算好竖起新栏杆的底部正好压在旧栏杆的迹线位置上。老和尚与鹤春,一老一小齐心协力,劲往一处使,同时小心翼翼地把新栏杆给竖了起来。老和尚双手扶稳栏杆,鹤春用撬杠慢慢地向前向外撬移栏杆的一头,将凸出的屑头插到竖立着的方柱凹槽位合拢后,两个人再移动栏杆的另一头,至栏杆合了槽口后,宣告栏杆安装成功。
换上去的新栏杆,替代了旧栏杆。见新栏杆稳稳地站立在放生池边的栏杆位上,与两头的还没有换下的旧栏杆相比,新栏杆石材质量好,鱼和水及花草图案的立体感鲜明,这些特别的感觉远比几百年前制作的老旧石雕工艺栏杆,大方美观多了。老和尚在新栏杆前来回走动着,反复将新旧栏杆进行了比较,最终不由得竖起大拇指,称赞鹤春的石雕手艺绝顶。一旁,在禅寺里游缆的游客,见到放生池里要更换掉破烂的旧石雕栏杆,都感到非常高兴。
站在一旁的一线眼和他的几位同乡,本来很嫉妒鹤春,却见平常一副严肃样子,瘦高个的老和尚此时的高兴模样,再加上一旁游客的夸耀,更是对鹤春妒忌得要命。可是,当一线眼听到老和尚对鹤春说,每换一块放生池的栏杆,就给他伍仟元的工钱时,更是妒忌到了极点,他认为自己在这禅寺大院里挖撬地面风化了的石板,每天只有一百多元的收入,而眼前这个才来几天的小子,几天工夫錾雕一块栏杆,就能赚到五千元钱,他气愤地喊了一声“走”,便带着几位同乡一起离开了放生池……(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