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春石匠

(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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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在禅寺后院外石材坯料存放处，鹤春正在聚精会神地一手握着铁锤，一手握着錾子錾雕放生池接下来要更换的栏杆时，一线眼带着他的几位同乡来到他的面前。一线眼的手中提着十瓶捆成一打的黄鹤楼白酒，两条软装高档黄鹤楼牌香烟，双漆脆了下去，大声地喊:“尹师傅，我们要给您当徒弟，学习石匠手艺。请您收下我们！”

“别这样，别这样，起来，都起来。”鹤春对一线眼和他的同乡的突然举动感到有些意外，慌忙放下手中的铁锤和錾子，惊恐万状地上前拉起跪在满地碎渣石上的一线眼，及其他几位。

一线眼告诉鹤春，他叫宋德生，二十六岁，福建晋江的人，与他一起的另外四位都是他的同乡。德生说，他原来是他们县里一家机械加工企业的钳工，因为他那在县城钢铁厂当车工，怀了身孕的女人以要人服侍她的名义，把她大姐十多岁的小女儿接到家里，晚上与她一起睡在一张床上，不让德生与她同床。女人的这种不正常现象，引起了德生的怀疑。后来德生为了证实自己的怀疑，在女人上夜班的时候，潜入她的车躲藏在暗处，结果半夜的时候发现女人离开车床，到厂办公楼一搂的单间值班室里去了，直到天快要亮的时候，女人才从值班室里出来。女人从值班室出来时，像个贼似的看了走廊左右，见没有被人发现，再回到了车间去。过了一会儿，那间值班室里走出了一个男人，德生认得这个男人，他是钢铁厂的副书记副厂长。

德生亲眼看见自己的女人出轨，当时本想现场弄死那位副书记副厂长和女人的，但是他意识到弄死了这一对狗男女，那就是自己犯了命案，犯了命案一般是死罪，如果自己被判了死罪倒无所谓，可是那女人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自己的骨肉可怎么办啊。

德生的头脑非常冷静，他放弃了要弄死副书记副厂长和女人的打算，提醒自己不能因为女人出轨就说她永远出轨，或者说自己从现在起多给女人以温暖，让女人自己终止与那位副书记副厂长偷情。后来，德生主动担起了家里买米买菜和洗衣做饭的家务，工作之余和节假日还去车站码头和建筑工地，搞搬运和做临时工增加收入，不断给女人买好吃的，把女人打扮得金枝玉叶。德生在忍让，观察和克制中，为积极创造正常和睦的家庭关系而努力着。

一次，女人对德生说她要去机床车间值班室里住夜值夜班，女人在家里吃了晚饭后，按规定的时间去了她们厂车床车间大门旁的那个值班室里睡觉。德生想到女人可能是要去与那个副书记副厂长偷情了，便感到全身血流加快，烦燥和想发火，但是他想到女人肚子里的孩子，想到患有慢性支气管扩张疾病的老父亲，以及患高血压病的老母亲，见到自己与女人闹起来了，就有可能让老父亲和老母亲怄怄气而加重病情。一连串的顾虑后，德生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提出了自己陪同女人一起去值班，认为这样可以监督女人不敢当着他的面偷人，起码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起到给女人敲了警钟的作用，让女人意识到他知道她还在继续出轨，让她能醒悟过来，并中断与那位副书记副厂长的关系。

当德生向女人提出陪她一同去值班，一同去睡值班室的话后，德生捕捉到了女人的面部表情在瞬间的不自然，甚至是惊慌，以及强装出不以为然的那么一瞬间的复杂表情，但是他还是说女人有孕在身，陪她去值夜班是为了照顾她的意思，让女人不得不接受他的合理要求。

晚饭后，天擦黑的时候，女人在前，德生在后，俩人一前一后地来到了钢铁厂机床车间值班室。

“我要去巡查车间了，一会儿就回来。”午夜时分，睡在值班室内床上的女人，对睡在一旁竹床上，表面上已经睡着了的，其实没有睡着的德生说。听到女人说的话，德生意识到这是女人在试探自己睡没睡死，他干脆装作已经熟睡了。女人见德生没反应，轻手轻脚地出了值班室的门，然后向厂部办公楼方向而去。女人不知道的是，在她出了值班室的门后，德生也起了床，悄悄地出了值班室的门，向那个已经熟悉了的办公楼一楼值班室方向而去。后来，德生在那间值班室里，将那位副书记副厂长和女人痛揍了一顿……

鹤春听完了德生离家出走，跑出来打工的原因，心生同情德生的同时，拉起了跪在面前地上的一线眼德生，还有他一起的四位同乡。鹤春想到，如果不是德生和他的同乡误会自己，揍打了自己一顿，让自己受伤而认识了老和尚，哪有自己今天在这禅寺里錾雕放生池栏杆的活干，还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流浪呢，他善良地认为自己挨了他们的打，是因祸得福。

只是鹤春考虑到自己从来没有带过徒弟，认为自己还是父亲的徒弟，这现在突然有人跪倒在自己的面前，而且是比自己年纪大几岁的人，求着给自己当石匠徒弟，尽管他很难说出同意两个字，但是他在心里上已经接受了这个受尽了女人的凌辱而离家出走，出来赚钱养活给他生下了儿子的女人，以及赡养父母的特别情况，觉得他有些可怜，同时也认为他很有志气，他同情他和尊敬他，打算让他往后和自己一起合伙共事，一起闯天下赚钱。

心里有了这个决定，鹤春便对德生谦虚地说自己的石匠手艺不怎么样，只要是他和他的同乡不嫌弃他，看得起他，就把他当成一个真心的朋友，或者把他当兄弟一样对待，今后大家一起努力，合起伙来共同求财喜。

当天下午收了工，德生带着几位年纪比自己小的同乡，请鹤春一起出了木莲禅寺，在离禅寺不远的，一家叫司迈威的，有些豪华的大酒店里，选定一张餐桌，将鹤春请到上首坐了下来，接着他和几位同乡都落了座。

原来，德生也是一位十分重义气和豪爽的人，也是一位直爽的人，他在举起酒杯给鹤春敬酒，请他对他在他进木莲禅寺的那一天，因为他怕把他好不容易从老和尚那里争取到的，更换禅寺圣经殿大院里面人行道上风化了的地面石板工程，被突然闯进来院来的，陌生的鹤春给插上一筷子，防止他与他们争饭碗，便有意排斥他和对他说出的那些伤害他的话，以及和同乡们一起揍了他的不道德行为，向鹤春赔礼道歉，说鹤春师傅若是不原谅他和他的同乡的过错，他和同乡们便要再次给他下跪。

“与兄弟一样，这都在一起喝酒吃饭了，怎么没有原谅你们呢。”听到鹤春说出了此话，德生哭了起来，说鹤春师傅肚量大，有大人不记小人过的风度，然后和着涕泪一起喝下了手中的一杯酒。

尽管年纪不大，却智商十分发达的鹤春，尽管缺乏江湖义气的老道表现，但是他凭着自己对人对事的感觉作出了快速反应，他说自己理解他和他的同乡出来打工，找到赚钱的活计十分不容易，而且任何为了生存，为了自己的生意而奋斗的人，都会有与他同样的心里，说这不怪他，也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鹤春为了表示自己对德生的信任和理解，同样将一杯酒干了。

接下来，德生将坐在桌旁的同乡宋启明、宋德福、宋贵生、宋福祥，一一地给鹤春作了介绍，其中那个扔下手中的扬镐，打了鹤春的青年人叫启明。

从早上在禅寺后院门外石材坯料储备场里，喊了鹤春的第一声师傅起，此刻都一一地从椅子上站起了身，一齐向他鞠躬，一齐称他师傅。尽管鹤春制止了德生和他的同乡，不让他们喊自己为师傅，因为喝了几杯酒，人显得有些晕乎乎的原因，也就没有再度拒绝这几位与自己一样，同样是背井离乡，出门求财的青年人对他的称呼，他还在考虑着将这几个人带在一起，和自己一起赚钱的事。

德生是一位非常聪明的人，看准了鹤春的石匠手艺能够赚大钱，而自己和几位同乡却是凭着体力活赚的小钱，从自己和同乡的长远利益出发考虑，他来了个脑筋急转弯，拜鹤春为师傅，跟着他学习石匠手艺，今后一定能够赚到大钱。

第二天，天还没亮，鹤春带上老和尚预付给他的两仟元钱的生活费用，出了禅寺，去繁华的市区里，找到一家专门出售矿山工程各种工具的五金商店，购买了五把铁锤，几十把錾子，还有三角尺、圈尺和线包，由于购买的这一大堆工具太重，他租了一辆出租车，把所购的工具量具等装进了出租车的后备箱，一起回到了禅寺。鹤春把这些工具搬到后院门外的石材坯料存放处时，天已经大亮，禅寺院内已经响起了每天必响的晨钟。

德生和他的同乡启明共五个人，在禅寺食堂里吃早餐时见到了同样是来吃早餐的鹤春，听到鹤春说他为他们几个买回了石匠用的工具量具，兴奋得不得了，口中一个一口“师傅考虑周到，感谢师傅”的话，并说购买这些工具用具的钱由他们各自出，不能让师傅为他们学手艺贴本。

“你和你的几位老乡，白天干你们承接到的禅寺院内边上人行道地面更换石板的活，业余时间到后院门外石材坯料存放处去学习錾雕石雕工艺技术吧。”鹤春是见德生高兴又热情，还恭敬地一口一个师傅地称呼着他，也对他和他的同乡作出了友好的回应。

“我留下来，先跟着师傅学习石匠技术，中途过去过问一下启明他们的活计就行了。”德生有些迫不及待了，巴不得马上握錾挥锤錾雕石头。鹤春听到德生的话后，大脑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就是收下了德生和他的几位同乡后，自己就有了帮手，让帮手们学会了石匠手艺后，使自己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集体，受到这种启发，他想如果再组织一些石匠，那不就可以成立一个“石雕”什么名称的工艺公司了。鹤春想到，如果自己回乡去，或者先写个信回去告诉妹妹洁心，让她把湾子里同族亲房的石匠，组织十到二十个来这里，组成一个石雕公司，专门承接这省城大都市里那么多寺院庙宇，还有仿古街道和古桥古路等建筑工程，不就是很大的生意了吗？为此，他限入了深思。(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