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春石匠

(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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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沉的太阳似一个红红的火球，悬浮在位于省城西南边市区远处的地平线上，把大都市给涂上了一层美丽的色彩。此刻，古老的木莲禅寺里的游人散尽，寺内传出了节奏分明，给人们以安定和平安感觉的暮鼓声。

鹤春已经习惯了禅寺的晨钟暮鼓，因为在晨钟响起的时候，迎着初升的太阳开始一天的劳动，伴着声声悦耳的暮鼓声收工。如今，已经不同于往日一个人那么无挂一身轻的鹤春，现在已经有好几个人入了他的伙，他是石匠师傅，当了石匠师傅就得传教徒弟们的石匠手艺。

有时，鹤春在听到德生的铁锤在敲击錾子的时候，声音不大正常，便歇下手中的錾子和铁锤，来到他的身旁，纠正他握錾子在石材坯料上面的角度，及铁锤落下击錾子的角度；有时听到他击錾子的声音不对，不动身也不抬头，听声音纠正他加重铁锤的力度。

每天天一亮，禅寺里的第一声晨钟响起的时候，鹤春就起床洗漱一番，然后带着德生来到禅寺后院门外的石材坯料存放处，开始錾雕放生池的栏杆。一段时间里，经鹤春手把手的调教，德生的蹲姿，左手握錾子，右手握铁锤的方法趋于规范，右手的铁锤击在左手紧握着的錾子顶端时，所发的叮当声十分均匀，而且錾子口在石材坯料上所凿出的粗线形，线路的宽窄和深浅工艺一致，这充分说明他已经入了石匠的门。

夏天的日子长，早晨练习了两小时后，鹤春与德生收工进了禅寺后院的门，到禅寺食堂用过早餐后，德生去大院内查看了几位同乡们的劳动进度，指导他们拉完了被撬起来的风化了的石板，再按照禅寺方的要求，先铲除掉原石板下面的腐土底子，填充好由石灰水泥和江沙混合搅拌成的“三合土”， 减去铺垫地面新石板的厚度，用平水器打了平水后，牵上平水线，再镶嵌石板。所镶嵌的每一块石板，要先在三合土底子面上，以及新石板的背面打上用水泥调制成的泥膏，再用橡胶锤子敲击石板，使石板平面与平水线下口吻合和平衡。启明等几位同乡，知道头儿德生在全心跟着鹤春师傅学石匠的石雕工艺手艺，也知道他对他们不放心，启明便劝他放心，说这里有他就行了。见启明这样说，德生舒展着他那因上下眼皮似浮肿而形成的一线眼，说了一声“这就放心了”的话，转身向禅寺后院的方向而去。

“都安排好啦？”蹲在地面上一块由德生粗加工后的栏杆坯料边上，正在錾子錾雕洞孔的鹤春，听到脚步声，头都不抬地问道。德生回应了一声“嗯”，从一旁拿起短柄铁锤和錾子，来到鹤春身旁，开始一边模仿鹤春的錾雕方法，錾雕栏杆另一头的洞孔。

现在，德生不光是单一制作放生池栏杆的粗加工工作了，鹤春开始教他雕錾精密度较高的工艺部位，由于是两个人的力量，几乎每四天就能錾雕出一块栏杆。鹤春想过，照这样下去，放生池周围共六十块栏杆，得两百多天才能完成加工制作任务，他觉得这样的速度太慢了。

鹤春想到这些，不由得又想起了给妹妹写的那封让她组织湾子里亲房石匠的信，不知道妹妹浩心收到了没有。由于心里急，鹤春对德生说自己想到禅寺外面去办件事，一会儿便回来。德生问他是否需要人帮忙，或者由他替他去办所要办的事情，鹤春说这件事非得自己亲自去办不可。

来到市区，鹤春找到一个公共电话亭，掏出事先在电信局购买的电话磁卡，将卡插进电话机，拔通了村委会的电话号码，接电话的人是村里的，也是本湾子的人尹章勇会计。为了保密，鹤春与会计通话后，只是说后天是周六，请他去告诉周末不去学校的妹妹洁心，让她在上午10点钟来村委会等待他打回来的电话，尹章勇答应了他，帮他把他的话转告给他的妹妹洁心。

打了电话，鹤春回到石料存放处，见德生坐在一旁的栏杆坯料上捂着左手，见有滴在栏杆坯料上鲜红的血点。鹤春知道，德生这是伤了手，便让他放开紧紧捂在左手拇指背上的右手。尽管德生说只是左手拇指背处，不小心被铁锤击破了一小块皮，没什么大碍。可是鹤春看到他松开了手后，见到他的左手大拇指根部的指背上，被铁锤扎破的地方足有一块与蚕豆瓣样大小的伤口，伤口的边缘皮肉翻卷着，血肉模糊。

鹤春从地上的碎石屑中，拣了一颗小粒碎石，用铁锤敲碎，用父亲给他治手背手指破皮止血的方法，用石屑粉末捻敷在他左手大拇指根处的伤口上，然后从工具包里找出一块干净的白布，用扁口錾子把布边錾了一个裂口，再用双手的手指揪住布的裂口两边，用劲一撕，撕扯下一根布条子，用这根布条子给德生缠绑在敷了石粉的拇指根上。帮德生处理完伤口，鹤春对他说了自己刚才去市里的公用电话亭里，与家里通了电话的内容。

听到鹤春的话，手上缠着白布条的德生，坐在已经加工成了半成品的栏杆坯料上，高兴得不得了，对鹤春说这样就能形成一个石匠组织了，往后就可以承接更多寺庙和各种仿古建筑的工程了，那就真正的能够赚大钱了。德生由于高兴而忘记了伤痛，他面朝鹤春笑着的时候双眼合成了一条线。

夕阳西下，天色尚早，宋氏同乡四个人收工后，跟着启明一同习惯地来到了禅寺后院门外的石材坯料存方处，各人操起了短柄铁锤和錾子，每人蹲在一块栏杆的坯料旁，开始击锤錾雕坯料，对坯料进行粗加工，所有錾雕鱼水花草图案类的细活，则由鹤春来完成。

启明、德福、贵生和福祥，都是二十二三岁左右的小伙子，他们当中都只有初小和初中文化程度，因为不愿意读书，都跟着德生一起跑出来闯荡，个个精灵聪明，直从跟着头儿一起投奔鹤春，跟着鹤春学习石匠手艺以来，虽然先后都发生过有手指手背受过不同程度的伤，但他们已经初步掌握了用凿子和铁锤錾雕石雕工艺的基本要领，比如开錾子剥石，以及行錾子的角度和挥动铁锤击錾的动作要领，都已经十分娴熟，而且由开头的蹲下身子不足十分钟就喊腰痛，到现在能蹲下去二三个小时，连续錾雕石材都不觉得累，且所錾雕出来的栏杆坯料的表面，錾迹的深浅和行路一致。鹤春对德生和他的同乡感到非常满意，认为他们会在这批放生池石雕工艺栏杆的加工中，都会锻炼成为一个个名副其实的石匠，他为此而感到高兴。

“阿弥陀佛！”正在鹤春与德生和他的同乡忙碌着錾雕栏杆坯子的时候，老和尚来到后院门外石材坯料存放处，由于几个人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突然听到一声“阿弥陀佛”，便一齐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铁锤敲击錾子发出的叮当响声也停止了，偌大的石材坯料存放处顿时安静了下来。

老和尚把鹤春喊到一边，避开德生和他的同乡，对他和颜悦色地说在禅寺大门外有他的十几位同乡要见他，让他立马去见见。听到这个消息，鹤春立即高兴地回头朝德生打了一声招呼: “我随老伯去去就回”。(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