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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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是同学,如今你在省城找到了加工石雕工艺品的活路,我来投靠你,想跟着你学石匠手艺,给你打工。你愿意收我为徒弟吗?”秋红显得有点不好意思地,对鹤春说明了自己来这里的经过,以及来到这里找他的目的。
鹤春听懂了同学秋红费了那么大的周折和下了那么大的决心,极其不容易地来到省城找到了自己,要跟着自己学习石匠手艺,而且为此事她还与她的父母亲吵了一架。秋红对鹤春说,她父亲说他从未听说过和看见过有女孩子做石匠的。母亲更是横着眼睛说气话,骂她八成是想男人想疯了,以此为借口想去会鹤春。最后,无论父母多么生气和反对,秋红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在晚上趁父母不备,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悄悄溜出了家门,上了湾子旁边南面的314省道,在省道上一直等到天亮,才见到有公汽过来,之后乘上了开往省城的公共汽车,结果终于来到了位于省城西南角的木莲禅寺。
“你放心,我一定能吃苦的,一定会跟着你好好地学习你们尹家祖传下来的石匠手艺的。我绝不会给你丢脸的!”秋红睁着一双好看的大眼睛,说话时连眼皮都不眨一下,像似向鹤春发誓似的。
见到眼前老同学秋红一副痴心的模样,高兴中的鹤春不由得想起了在高中三年级,经常给同学们画像的往事。由于鹤春从小学到初中和高中都热爱美术,图画画得特别好,几乎全班的男女同学都请他画过像,他仅用一只铅笔,所画出的每一位同学的肖像都特别逼真。特别是班里有与鹤春关系好的男女生,都找鹤春画过数次肖像。班里一些男同学为了感谢鹤春为他们画过肖像,有时在周末的时候下湖打鱼摸虾,上山捉野鸡和捕兔子,弄成美味后,再邀请一些男女同学们到家里陪鹤春喝酒吃饭,以这种朴实的方式感谢鹤春。
秋红也找鹤春画过像,只是鹤春在画她的像的时候,她老是低着个头,对站在他面前的她,他连看都不看一眼,就将她的一张瓜子脸、一双双眼皮、水灵灵的大眼睛、漂亮的嘴巴、下巴和好看的鼻子,还有额头上的刘海,及垂在胸前那对凸出的地方枕着的两根麻花辫子的肖像,刻画得惟妙惟肖,令许多男女同学们羡慕不已。
“秋红的头发丝有多少、眼睛形状、眼皮层次、鼻孔大小、嘴巴模样、嘴唇和下巴的厚薄宽窄形状,你怎么都记得那么细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都画得与面前的她一模一样啊。原来,秋红那美女的容貌早就入了你的心境啊?”与鹤春同座位,共一张课桌的,易家弯的同班男同学罗东来,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利用下课后十分钟的时间,见鹤春就把他同湾子的秋红的半身肖像给画成功了,在佩服鹤春的同时,把嘴巴贴在鹤春的耳门上,笑着悄声地这样问他。
“没有别的意思,这叫习惯,有过目不忘的本事。”鹤春知道同座位的男同学是在与他开玩笑,便十分愉快地作了回答。上课的铃声响了,同座位的男同学听到鹤春的回答,只是诡秘地笑笑,不再言语了,因为老师进了教室。
鹤春为什么会画画?因为他从小就受到做石匠的父亲画石雕工艺品的影响,模仿父亲所画过的植物花草树木,画过老虎豹子和猪狗猫牛羊等动物,还画过禽类鸡鸭豚鹅,喜鹊八哥鹦鹉麻雀等,画人的肖像是自学的,所以他从小学到高中过程的美术,都是全班,乃至整个枫林中学数一数二的学生,只是他后来热爱上了自家祖传的石匠行业而自动放弃了高考,一心一意学石匠……
因为秋红为了找到同学鹤春,从以扯猪草的名义见到了他的妹妹,到与自己的父母吵嘴而偷偷地跑出来,以及现在终于见到了自己所要投靠的人,感到有些激动,或者是兴奋的原因,此刻她在向鹤春说明了自己的来意,还没有得到鹤春的答应,也不知道鹤春答不答应,她急切的脸蛋上红朴朴的。
“你用了这么多心,吃了这么大的苦,跑了这么远的路来到这里,一心要找我学做石匠手艺的啊?行呀,只要你愿意吃这份苦。”鹤春微笑着,显得热情的同时,有些认真地回答着秋红,他没有很干脆地说“不可能”,而是用了“行呀,只要你愿意吃这份苦”来替代“同意”这个词语。鹤春认为石匠的活太累,不适合女孩子干,怕秋红吃不消,不好说“不行”的话来伤害一个来自家乡的女同学,是他怕她承受不了打击。
“你愿意带我为徒了啊!”秋红因为激动,或者是动情,盯着鹤春的一双大眼睛里似有了泪花,声音有点颤抖地问着鹤春。鹤春在听到此话和见到秋红如此的表情时,说先去给她找个落脚的地方。秋红听到鹤春同意先让她“落脚”下来,脸上便现出了快乐的笑容。因为鹤春的这句先找一个“落脚”的地方,这“落脚”二字的含意,就是“住下”的意思。
禅寺院内是绝不允许女人住下的。鹤春与相国和德生交待了一下工作上的事情,之后便带着秋红离开了石材坯料存放处,进入了禅寺后院门,一路经过后院中院到前院。鹤春带着秋红出了禅寺大门,在离禅寺不远处的一个小区里,找到一户将自家三层楼的房子改造成若间小间,专门对外出租的房子。
鹤春与中年女户主讨价还价后,以每月一百五拾元租金的租价,租到了三楼上的一间有一个两个平方面积厨房,厨房后面为十来个平方面积的卧室,里面有一个床架子上面搁着一张光铺板,旁边有一张五屉桌子和一把木制靠背椅子。与女户主谈定了租价之后,鹤春先预付了三个月的租金,然后让秋红待在里面,说他上街去办点事,马上就回来。秋红点了点头,在鹤春出了门后,秋红拿起拖把,到厨房里将拖把打湿,开始拖地做卫生。秋红做完了卫生,站在厨房窗前望着楼下外面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流和汽车时,看见鹤春的肩上扛着一个红白条纹的大塑料袋子,进了楼下的大门,她连忙出了厨房,向楼梯间奔去。
“怎么能让你花钱为我租房子,还花钱为我买生活用品。”出租屋的楼梯间里,秋红见到扛着大塑料袋子的鹤春时,显得有些过意不去地说。
“你现在是公司的工人了,得享受咱们公司的配给待遇。”鹤春说此话时,完全是为了宽慰秋红的。因为尹家石匠从来没有女性干石匠的例子,他一时又拿不准能不能让她跟着自己学习石匠手艺,这还得与相国等人商量。但是,鹤春有一点是清楚明白的,那就是秋红已经与她的家里闹翻了,已经投靠到自己的公司了,即使是学不成石匠,公司里也可以安排她做出纳,或者今后离开了禅寺,去其他地方揽接到了新的石雕工艺工程,公司自己办食堂也是需要人做饭的,秋红完全可以在公司的石匠伙里生存,所以他就这么回答了秋红。秋红听到鹤春这样的话,像是吃了定心丸,十分高兴……
鹤春带着秋红,一同来到禅寺后院门外的石材坯料处,让秋红在场地上到处走动走动,先让她熟悉熟悉环境,自己继续握起铁锤和錾子,开始在自己加工的那块石板上錾雕龙凤。
“中午,怎么没回禅寺食堂吃饭啊?”见鹤春与秋红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晚饭时,口中哼了一声阿弥陀佛,老和尚来到鹤春的面前,问着鹤春。鹤春将桌子旁的秋红指了一下,向他介绍说她是家乡来的客人,中午在外面招待了她,所以没有回禅寺吃午饭。老和尚听了介绍,慈祥的面容显得有些高兴的样子,那意思是赞扬他做得对。
“怎么能让另一个湾子里来的女性,学习咱们尹家的石匠手艺呢?”回到寮房,趁饭后大家洗了脸和脚,准备睡觉的时候,鹤春把想让秋红跟着自己学习石匠手艺的事提了出来,德生和大多数湾子里的石匠都没有人反对,都认为现在是新时代了,男人女人做石匠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只要女人们愿意学习石匠就让她学,反正这是个苦差事,吃不屑会自动打退堂鼓的。
只有相国和另外两位尹家的石匠,对鹤春提出让秋红学习石匠手艺,持反对意见。后来,相国和另外两位石匠,在大家议论现在是新时代了,说男人能做的事情女人也能做的话后,也不说什么了,只好把反感埋在了心底里。
“说不定这女性做石匠,比咱们男人还要出色些呢。因为女人会欣赏各类花草鸟雀,心又比男人细。如果大家意见统一,就让秋红学习石匠手艺吧。”鹤春见大多数人都不反对他的这个提议,趁机作出了这个决定。但是,为了不让秋红盲目地学习石匠手艺,他指定了由相国来当秋红的师傅。
第二天早晨,住在外面出租屋里的秋红,也早早地来到了禅寺食堂,与石匠们一起吃了早餐,之后跟着鹤春和石匠们一起来到了后院门外石材坯料存放处,石匠们各自按照分工,开始錾雕各人的石雕工艺石板图案和石雕工艺踏步上的图案。
“来,这些东西你拿着。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咱们这时代弓箭石雕公司中的一员了,一位令人刮目相看的第一位女石匠!”鹤春似乎很高兴,一边笑着说着俏皮话,一边从自己的帆布包里掏出了铁锤和几把不同型号的錾子给了秋红,然后把相国喊到跟前,让他带着她离开了自己。
这次相国口头上虽然没有反对鹤春安排秋红跟着他学习石匠手艺,但是心里上还是反感的,便一声不响地带着秋红来到了自己錾雕的,那块方形的长条踏步旁蹲下了身子,拿起锤子和錾子,錾雕着坯料上的图案。
秋红学着相国,也跟着蹲下了身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相国舞动着锤子,敲击着錾子,还时常用手捂挡着因錾子錾起的,飞溅的石屑。(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