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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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板和踏步的錾雕速度之快,质量之好,令老和尚十分满意,也令鹤春、德生和相国等人十分高兴。
这群远离家乡和亲人的石匠们,在这古老的禅寺后院门外石材坯料场上,互相道过新年好和拜年的传统礼节之类的话之后,都进入了各自的位置,用自己祖传的石匠手艺錾雕出古老的,精美的,极富艺术性的动物和植物石雕工艺品踏步和石板。露天场上雨雪纷飞,十分寒冷,但是雨雪和寒冷却阻挡不住石匠们手中紧握着的铁锤和錾子,他们认真地,一锤一錾地錾雕着石材坯料上的图案,而且干得热火朝天。
鹤春清点过,踏步的錾雕数量已经达到两个大殿所要更换数量的半数,石板的数量也达到了更换一个大院石板所需要的数量。鹤春高兴地意识到,照这样的速度出活计,整个踏步和石板的錾雕加工,只需要半年时间便可以完成,而不是事先粗估的需要二三年时间。当然,这主要是石匠们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每多打一锤一錾,自己就能多赚一分钱。
鹤春想到自己与来自同湾子,以及德生和他的同乡,也包括秋红共十九位石匠,凭着一锤一錾的艰辛和坚强的毅力,把整个禅寺院内几百年了的古石雕艺术工艺品踏步和地面石板更换掉,是一件多么难遇难得,这是多么有影响和有意义的工程啊,而且还能够赚大钱。
“大家加油干啊,年三十的午饭和年夜饭都已经在酒店里定好了。今天看谁的进度快,干出的活最漂亮,在午饭上我就给谁敬酒!”鹤春在石板旁的伞下直起身子,笑着鼓励大家加油干活的时候,扬了扬手中的錾子和铁锤。
“就是我的速度再快,干的质量再好,也不让你给我敬酒。”德生眯着他那因眼皮臃肿,一条线缝似的眼睛看着自己手中的铁锤,有节奏地,力量均匀地击在錾子上,头也不抬地回答着鹤春。
“那我明天一大早就给你拜年,还要给你敬发财酒。你和你的同乡,以最短的时间掌握了我们尹家祖传的石匠手艺,现在你们干活的速度不但快,所干出的活计还很漂亮。”鹤春的帆布伞与德生的帆布伞相隔丈余距离,鹤春为德生和他的同乡以最短的时间能掌握一个石匠的基本手艺,能快速学会用铁锺打錾子,以及能识图錾雕加工艺术性较高的石雕工艺产品而感到格外高兴。
“您是师傅,是您传给了我们的石匠手艺。您还带领着我们一起往富裕的路上闯,您是我们的恩人。所以,我们应该给您拜年。我们给您敬发财酒!祝您健康!”德生说到动情之处,因为激动,霍地站了起来,舞着手中的铁锤和錾子大声问:“大家说,我说的对不对啊?”
“德生说得对,午饭和年夜晚上我们都给鹤春经理敬酒!”相国蹲在长条踏步旁,放下了手中的铁锤和錾子,大声地回应。
“相国师傅说得对!来,喝杯热茶。”秋红一手提着热水瓶,一手提着一个装有不锈钢茶杯的篮子,来到相国的伞下,将一个有柄的不锈钢茶杯倒上了热茶,放下茶瓶,双手将茶杯递到相国的眼前,相国接过茶杯,向她道了一声谢。
秋红离开了相国,来回在石材坯料场上的帆布伞之间,给所有的石匠们送去了热茶水,在这雪花飘舞的寒冷时刻,石匠们喝过热气腾腾的茶水后,干劲倍增地舞锤錾雕坯料。
“你也喝一杯热茶,暖和一下身子吧!”面对刘海遮着额头,脑后扎着一对麻花辫子,秀气的脸上显得红彤彤的,颈脖子上围着一条黄颜色的颈巾,身着红色羽绒袄子和深蓝色棉裤,脚上穿着一双青色保暖棉靴的秋红对自己的热情,鹤春放了手中的铁锤和錾子,脱下了帆布手套,向她道了一声谢谢,高兴地从她的手中接过了茶杯。
秋红在鹤春休息喝茶时,蹲下身子,拿起了搁在石板坯料旁的铁锤和錾子,敲錾起了石板边沿墨线处凹凸的毛边。鹤春见到眼前不愿意回家过年的秋红,除了晓得她是与父母吵了嘴跑出来的原因之外,另外是她投奔自己已经有多两月了,意识她还没有拿到一分钱的工资,心里多少对她有点歉意。
鹤春知道,除了上述原因之外,秋红也有可能是因为自己没有回家乡去过年,留下来是想陪着自己一起在这远离家乡的省城禅寺里过年的原因吧。他又想到,同乡同学关系的秋红,是因为知道自己身怀祖传的石匠手艺,以及敢出来闯世界,凭着自己的手艺赚钱,认为自己敢为人先,认为自己一定会有出息,才不顾一切地来到省城禅寺投奔自己的。另外,鹤春对秋红从投奔自己后,在与自己的语言交流中,常常表露出来的那种表情,总感觉到她的语气和眼神中与自己这手中的茶杯一样,有一股暖融融的感觉。可是,每当鹤春感觉到秋红对他有这种意思的时候,他就想到了自己是出来闯世界的,目前还只是在这省城的古禅寺里刚刚站下了脚,还没有站稳,只是等待完成了眼下这禅寺里的踏步和石板更换工程,赚了大笔的钱,然后接着再接到到另一个新的石雕工艺工程后,再来好好考虑与眼前这位对自己有那种暖融融之意的女孩子的暖事。想到这些,鹤春不由得又想起了杭州世艺石雕精品国际公司的伍少华……
到了午饭的时间,鹤春带着石匠们一起来到了司迈威大酒店二楼那间包间,十九个人围在一张特大的,活动桌面的周围,由于下午还要于活的原因,石匠们都拒绝了喝酒,说把酒留到年夜饭上再喝。大家快速地吃过了午饭后,一起回到禅寺后院门外的石材坯料存放处,继续錾雕着阶级踏步和石板……
下三点钟,雨雪停了下来。鹤春对石匠们说:“大家今天早点收工吧,回寮房梳洗一下,换上新衣服去司迈威大酒店二楼那个包间里,先唱歌喝茶热闹热闹一下。五点钟正式开始吃年晚饭。”在农村,年夜饭象征着一年的收获,寓意着新的一年将大发大旺,所以这年夜饭才是最重的。
入冬以来,鹤春一直穿着那套看似石匠专用工作服样式的,上身小翻领的藕色稀格子样子的棉袄,下身着藕色棉裤,脚上着一双反毛皮靴,每隔二三天洗一次澡时,更换一次内衣裤,冬天的工作装一般不换洗。
禅寺后院门外的石材坯料存放处,是属于木莲禅寺的地盘。为了保护好存放在此处的,偌大场地上堆积如山的各种石材坯料,老和尚从早些年起,便带着禅寺里的和尚们,在场地的周围打了一大圈树木桩子,在树木桩子之间牵上了带刺的铁丝网,铁丝网内储备着禅寺内所需要用来更换旧的石雕工艺品的各种石料坯料,以及琉璃瓦等物品,都保护得好好的。鹤春和石匠们将帆布伞,锤子和錾子收拾好了,背着工具包,扛着收拢了的帆布伞,一起回到了前院寮房里。
“老伯,您与我们一起去禅寺外的司迈威大酒店里吃年夜饭吧?”下午三点多钟,鹤春与大家回到寮房里,放下帆布包,来不及洗漱和更换衣服,就来到了老和尚的寮房里,见到老和尚,笑容满面地邀请着老和尚。
也许是鹤春早晨给老和尚打过招呼,或者是喜欢听鹤春的话,也许是他的语言中有一种独特的亲热感吧,总之老和尚听到到鹤春的话感到特别温暖,虽然禅寺的和尚有清规戒律,不准许僧人与市井凡人一起出入于灯红酒绿的场所,老和尚还是决定违反一次这个规定,破一次戒,答应与鹤春,以及他的时代弓箭石雕公司的石匠们一起去吃年夜饭。
老和尚如此破规破戒,是因为在他的心中对鹤春没有市井之人与出家之人的区别感,与鹤春一起去吃年夜饭,是一种幸福的欲望。只是老和尚怕被禅寺内的其他和尚发现,看见他傍晚出寺院而产生不必要的猜疑,他对鹤春说,让他先带着他的伙伴,早些去大酒店,可以提前开席吃饭,自己稍晚些赶到。老和尚叮嘱鹤春,给他准备一个青菜,或干子类炒青椒的菜也行。
尹家的石匠和德生的同乡,一大群人跟着鹤春出了禅寺的大门时,在大门外见到了早已梳洗了一番,换上了一件黄颜色罩衣罩在红色羽绒服外面的秋红,鹤春笑着说她的行动比他们男人们还快,那意思是女人应该比男人们复杂烦琐些的。石匠们听懂了鹤春说的话的弦外之音,一齐哈哈大笑了起来。
鹤春选择在司迈威大酒店里一间比较高档的,不是午饭时的那间包间,而是一间叫四季红的包间里吃年夜饭,一来是因为这家酒店气派,在这样的酒店里感受到最好的服务,吃年夜饭快乐。二是按鹤春的意思,大家都出门在外,一直都为了追赶石板和踏步的錾雕任务,在禅寺里与和尚们过着一样清淡的生活,觉得亏待了大家,借过年的机会,给大家好好补偿一下,大家一起团团圆圆吃个年夜饭。
按照鹤春事先与大堂经理预订的红烧全鱼和油炸肉元子等,象征着年年有余和抱金元宝的寓意,一共订了十六个全荤的大菜。因为请了禅寺里的老和尚,及老和尚不能吃荤的规矩,鹤春又去大堂与经理商量,增加了一个水煮花生,一个油炸花生米,一个红烧豆腐,一个青椒炒干子,外加一个素味带皮汤,四菜一场,专门招待老和尚。
鹤春回到包间,见大家都围在可以坐下二十人的大圆桌旁,将上首的两个位置空着,知道是大家留给他和老和尚的。鹤春也不客气,直接到了上首的座位上落了坐,他笑着说等老伯一到就开席。可惜的是,省城禁鞭,不然他们还要燃放鞭炮,庆祝这顿丰盛的年夜饭。
坐在鹤春左边是一双眼睛迷成了一条线的德生,看到桌面上已经上了牛肉、烧鸡类的几大盘子成色不错的大菜,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只可惜了老和尚的清规戒律,制约着他不能开荤。
“阿弥陀佛!大家新年快乐!”德生的笑话刚说完,老和尚已经进了包间,见到大家后,便抬起双手在胸前合了个十。鹤春起身迎接老和尚入座的时候,秋红反应快,一下子起身离开座位,上前去牵扶老和尚,却被老和尚拂袖制止了,只让鹤春牵着他往上首那个空位子而去,然后落了座。
老和尚不让秋红搀扶他,也是属于戒律之内的规矩,只是大家没有看出来罢了,秋红却暗暗认为老和尚有点不近人情……(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