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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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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80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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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春石匠

(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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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春没去参加驾驶员培训的时候,与禅寺后院里的石匠们在一起干活,石匠们由他统一指挥,他要是去参加培训的时候,石匠们就由相国和德生领导。

在第三周的一天上午,鹤春离开禅寺参加驾驶员培训去了。禅寺里的石匠们已经把后院大殿前后门,门前门里面共四组,各三十级风化了的踏步挖撬搬走之后,已经是下午四点钟,才开始从大殿前门坡处实施平整坡形基础,铺垫基础混凝土。德生对相国说,半坡以下至连接地面处的坡底子基础,所铺垫的料子太湿,应该铲除掉,重新再填充半干不湿的混凝土,然后才能安装新石雕工艺踏步。否则,所安装上去的踏步,因基础湿软而产生慢性变形。

相国听见了德生的说法,认为他是旁屋的人进到了正屋,是多管闲事,便极为反感地回敬他,说他胡说八道,说那样费工费时和浪费材料,说做好了的坡形基础没有必要铲除掉重新再填充混凝土,他在说此话时把个脸垮得长长的。

“相国师傅,为了咱们的声誉,质量是不能马虎的……”德生真诚地向相国说着自己的观点和建议时,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却遭到了相国反拔他的,十分呛人的话。

“就你懂行?你也不屙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你算老几呀?老子爱怎么做,就怎么做……”说完,相国用铁锹铲起一旁地上和湿了的混凝土,继续往斜坡上面甩去。

“相国师傅,您停停好,这样真的不行啊。就让我来把下面底子上的湿软混凝土铲除掉吧。”说完,德生拿起一把圆口锹,就要去铲除掉下半部坡处至地面基础上的湿软混凝土。

“滚他妈的一边去!”随着一声咒骂,相国上前一把从德生的手中夺过铁锹,然后一掌将德生推倒在地面与坡处基础的湿混凝土上面。德生连忙爬了起来,有些生气地说相国这人做事马虎,不讲质量不说,还动手打人。相国本来就有排斥德生的心里,一直对德生不满,这会见德生对自己还敢反感,不由分说,扬起手中的铁锹,劈头盖脸地把德生一气乱劈,瞬间德生头破血流,躺在坡形基础的混凝土上不能动弹。

德生在挨打的时候,他的几位同乡的手中握着扬镐和铁锹,围着相国,但被德生的眼光所制止而没有动手,同乡们都气得脸色发青,一动不动看着相国用锹劈打着他们的头儿。但是,相国在用铁锹劈打德生的时候,好在他不是用锹的侧边剁劈下去的,而是用底面平着拍打他的脑部和身体其他部位的,若是用锹的侧边口劈剁下去的话,那德生的脑袋可就要开花了,或者被相国给活活劈死。一旁的尹家石匠,都没有吱声制止相国打德生,但是这些石匠们有对相国欺负德生的行为,脸上都有明显不满的表情。

“相国师傅,你要是觉得没有解恨,对我还有气的话,接着再打,直打到你醒了气,解了恨为止吧。”德生的脸上和额头上都肿紫了起来,口鼻和满脸流着血,鲜红血流到了他的脖颈子里和胸前的工作服上,还可怜地作好了一副继续挨打的样子。

“我……”相国目无旁人地,在再次野蛮地举起铁锹就要拍下去的时候,突然被前来喊大家到院门外棚屋里吃晚饭的秋红撞见,她上前一把捉住相国手上的锹柄,同时问他与德生哪来的深仇大恨,竟那么狠心用锹劈他。

“他学了我们尹家石匠的手艺不算,一个没有什么石匠手艺的家伙,凭什么还与我们一样平等得工资钱……”相国手中的铁锹被秋红截了下来,他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指着地上的德生回答着秋红,然后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哼”, 便转身甩手向后院门外而去。秋红和启明等几位同乡,将德生从坡形基础的混凝土上扶了起来,启明和福祥一左一右地,架着面部和浑身是血,沾满混凝土的德生往后院门而去。

德生被搀扶回到后院门外的棚屋里,秋红找出脸盆,到隔壁的棚屋食堂里打了热水,启明和另几位同乡手忙脚乱地把德生身上粘满了血迹和混凝土的工作服,棉衣棉裤脱了下来,将毛巾从秋红打来的热水盆里打湿后绞了个热坨子,再打开擦着他头上脸颊上和脖颈上的血迹与混凝土,然后把他放倒在床上,枕好枕头,再给他盖上了被子。秋红说这样不行,得把德生送到禅寺外面的医院去检查治疗。说此话的时候,秋红已经拿起了德生被脱下来的,带有血迹和混凝土的工作服,再从床底下拿到了洗鞋用的毛刷子,出了棚屋的门。

“没关系,不用去了,躺会儿就好。”德生肿胀青紫的脸上,一线眼的双眼更加肿胀成了一条缝,却还是勉强地笑着,这让在场的同乡,及前来看望他的尹家的其他石匠,都感到相国的行为太过分了,都对德生产生了同情感。

相国也回到了与德生同住的一个棚屋里,看到对面床上躺着的德生,脸上额上和眼睛都肿胀得变了形,以及大家同情德生的神情,心里多少有点过意不去,便立即从身上拿出了自己的工资卡,对大家说人是他打伤的,就由他来出钱给他治伤,并让同湾子的石匠把他的工资卡拿去送给德生,却没有一个人吱声,接着他一连找了几个石匠,仍然没有哪位石匠愿意接他的工资卡,这让相国感到没趣和没有面子。

傍晚时分,大家吃过晚饭后,因为不敢当着相国的面向德生说上一句关心的话而感到难过的时候,鹤春结束了一天的培训,在此时回到了禅寺后院门外的另一间棚屋里,见屋里面没有人,便返身出门,来到了隔壁相国和德生等人的住处。鹤春进门后,见到灯光下的大家都不吱声,感到有些蹊跷,想问问相国发生了什么事情,当他巡视的目光落在德生的床位上,看到他的面部和额头上肿得辩不清相貌了,几步跨到他的面前,问他这是怎么了。

“师傅,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伤了的。”由于肿胀,德生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只能听见他说话的声音。鹤春听了德生的回答,问他为什么不去医院,便立即让德生的同乡启明等人一起,将德生身上的被子揭开,给他穿上了内外衣服,鹤春亲自背起他出了棚屋的门,进入禅寺后院门,一路经过中院和前院出了禅寺大门。

在禅寺大门前拦了一辆的士,鹤春放下背上的德生后,与启明等人将他扶进了的士的后排座位上,鹤春和启明从左右两边后门上了车,两个人护理着中间的德生。德生的另一位同乡上了副驾驶座,关上了前后车门,的士便往市里的医院方向驶去。在的士去医院的路上,的士内德生旁边的启明忍不住,向鹤春说了德生是被相国用铁锹劈伤的,并且将他为什么打伤他的原因都说了一遍。鹤春听到启明讲了德生受伤的过程后,一句话没说。

把德生送到南中医院后,鹤春亲自给德生办理了挂号手续,经过门诊医生的检查,医生说德生伤势严重,得住院观察和祥细检查治疗。德生被送进了病房,鹤春留下了那位与自己一同乘出租车,坐在副驾驶座里来医院的,德生的同乡护理德生,与启明一同离开了医院,返回到了禅寺后院门外的棚屋里。

秋红见鹤春从外面回来了,知道他肯定没有吃晚饭,便去她给他添了一大碗碗头上堆着菜的饭,端到了他的面前。因为鹤春每周要去培训一天汽车驾驶技术,在棚屋食堂里吃了早饭后,中餐在外面吃一餐,晚饭再回到棚屋食堂里吃饭,已经形成了习惯。鹤春见到秋红给自己端来了饭,因为为德生无故被相国打伤的事而没有胃口,他说自己不饿。

“今夜就不加班了,大家集在一起开个会。”鹤春严肃地在棚屋里对石匠们说。其实,鹤春也不知道什么叫开会,他只觉得德生因为对踏步的坡形基础质量负责,要求把踏步底下的湿软混凝土铲挖掉,重新垫上半干不湿的混凝土打基础的要求是对的,说他这是一种高度替工程质量负责任的行为,也是替时代弓箭石雕公司的声誉负责的行为。他说,德生这么一位替工作负责任的人,就因为自己的这个合理要求而遭到了相国的一顿痛揍,而且他还是尹家湾的老石匠,自己的长辈,竟然干出的如此不道德的事情而感到愤怒,才把大家招集在一起,让大家评评理。

相国师傅,按咱们尹家家族辈份排序,我应尊称你一声爷爷。相国爷爷,尽管你年纪只长我十来岁,但皇帝是小福气大,这是规矩。可是你却没有一个长辈人的那种风度,你三番五次与一线眼德生过意不去,与他作对,排斥他学习尹家石匠的石雕手艺,妒嫉他在这里与我们共同分钱。德生他和他的同乡是打过我,可他和他的同乡是外乡人。一个不远千里的外乡人,带看他的同乡来到本省的省城,找到了一份苦力差事是多么的不容易啊?我是本省的人,我理解他们的不容易和难处,所以我原谅了他和他的同乡。然而,德生是为了不忍自己受屈辱,想换个生活环境,并想在新的环境中找到出路,他遇到了我,认准了我,也看准了咱们尹家石匠这门祖传的手艺,拜我为师学石匠,我同意了。他在学习石匠手艺的过程中认真刻苦,而且还不要回报。就这么一个忠肝义胆,豪侠的人,却在你的眼里是一个敌人。而你就不同了,你与我同是本省的人,你还有这么多咱们尹家的石匠们在一起,理应与我一样,做个本省本公司的主人,古话说主人让客三千里嘛,而你却没有这个品德,把他揍了个半死。放开咱们尹氏宗族,从道德和良心上来评判你,可以说你是一位心肠比较黑的人……

鹤春在聚集在棚屋里的石匠们面前,狠狠地痛斥了相国一顿,石匠们都雅雀无声,觉得鹤春说话在理,有正义感,认为相国对德生确实太过分了。相国低着头,一声不吭地坐在床沿上。

鹤春的话让相国想起了他来到这禅寺里,与大家与德生和他的同乡相处的一年多时间以来,前前后后的一些事,想着自己对德生不顺眼,处处提防着他,排斥他,对他没有好言语的一些过分行为,以及这次平白无故地把他打成重伤,心里多少有点惭愧。

“这里的寺庙太小了,容纳不下你相国大老爷,你就另谋高就吧。”鹤春见大家都不吱声,为了从有利于时代弓箭石雕公司的利益出发,他作出了辞退相国的决定。在作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为了说明相国这个人已经不在他们这里的情况,怕村里的维法支书和相国家里的人,误以为他还在跟着他鹤春在一起,便立即掏了手机,拨通了村支书维法的电话,向他告诉了相国的情况,说他已经作出了对相国辞退的决定……

“鹤春,我以后改正还不行吗?你就是辞退了我,我也是不会走的。”相国站起身来,承认了自己对德生的态度有些过错,特别是不应该动手把他打成重伤的过错,并说德生被他打伤住院的医疗费用和其他所有费用都由他承担,还说当着他的面给他陪礼道歉。棚屋内,石匠们还是一片寂静。

“就留下相国师傅吧,他都已经认错了。”一旁,秋红打破了寂静,开口劝着鹤春。鹤春望了一眼秋红,又看了看所有在坐的尹家石匠,还有德生的三位同乡,见大家都不吭声,除了秋红一个人替他说话之外,同湾子的尹姓石匠都不说话,认为相国不得人心,更加坚定了鹤春不能留下相国的决心。(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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