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春石匠

(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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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冬湖景区陆续将从外地采购到的，用那种红色的，十几辆都是八到十二个轮胎的那种重型大货车，满载着各种不同规格的首批石材坯料，运送到了南岸新增景区那被推开了的，成了平地的，裸露着新黄土的景点场地上。一时间，那些大小不一，大的有十几吨重的，不大不小的有几吨重，最小的也有千斤重的，坨形的、扁形的、长条形的，及各种奇特形状的石材坯料堆满了景区场地。

鹤春按照与景区协商的，由景区方把所需要錾雕各种石雕工艺品的石材坯料送到景区后，对于人工能够移动的石材坯料，由他们时代弓箭石雕公司负责移动之外，对凉亭组合和大象等大型石雕工艺品的石材坯料，需要用吊车来起吊移动到各个指定位置的，则由景区方负责。鹤春和公司的石匠们在施工时，负责在石材坯料周围分别用楠竹搭成架子，在架子顶上铺盖上雨布，确保石匠们在初春雨雪的天气里能正常錾雕石雕工艺品。

“哥，我今天正式开始加入石匠队伍，跟你当徒弟，一心一意学习咱尹家的祖传石匠手艺。”洁心来到站在周围搭了一圈楠竹架子，顶上盖了彩条雨布，架子半腰上搁了一圈竹制跳板，见鹤春站在跳板上面用墨斗钱在约两米高，四米长，一米多宽的一尊錾雕卧姿大象的石材坯料上，按所需要錾雕加工大象的尺寸弹着墨线。鹤春听到跳板下面的妹妹与自己说话，便收了墨斗线，将墨斗搁在跳板上，低下头见站在跳板下面的妹妹头上戴着一顶蓝色，有护目帽檐和护脖子的披肩防尘帽子，羽绒袄子的外面套着一套浅灰色工作服，笑眯地昂着头仰望着自己。

“来吧，朝这边上来。”鹤春蹲下身子，一只手抓住一棵竖着的楠竹，一只手向下伸去，示意洁心从一棵斜形支撑着的楠竹上，然后让洁心将手中的铁锤子和錾子递给鹤春后，鹤春都放在了跳板上，重新再次将手伸给她，她一只手抓住他的手，一只手扶在横着的楠竹上，双脚踏在斜支的楠竹上慢慢往上攀，鹤春见洁心已经攀到了斜着支撑的楠竹上头了，便用自己有力的双手拉住洁心的双手，连拉带拽地把她弄到了跳板上。

“啊，这么大的一个石头啊？”洁心上到了跳板上，笑着问鹤春，一副很开心的样子，接着从跳板上拿起了铁锤和錾子，就要錾雕大象坯料。

“这是一头大象的石材坯料，当然有这么大啊。”鹤春一面回答着洁心，一面对她说自己已经将这个大坯料要錾除的边角部分弹上了墨钱，就要开始錾除线外的废料了，并认真地问她，说她若真的想要学习石匠手艺，让她先不要动手，就站在一旁认真地看着他是怎么握铁锤和錾子的，还有人的站姿和蹲姿，以及起錾子錾除废料时的架式和动作，洁心笑着点头答应了。

叮叮当当，鹤春一只手握着短柄铁锤，一只手握着一把三十公分长的圆形尖头錾子，双脚站在跳板上，直着身子，从墨斗线之外的石头边缘上开始錾了起来，随着他手中的铁锤击在錾子头上，錾子尖上溅起了火花，石屑乱飞。由于是单块跳板，洁心又不能移动脚步站到鹤春的背后去，只能站在他的对面。

洁心见到鹤春的右手轮着铁锤，一下套一下地，有节奏地击在錾子顶端上，錾子尖上的碎石屑乱飞，经过他一阵有节奏的敲打后，坯料墨斗线外那多余部分的废坯料，被他手中锋利的錾子给錾除掉了。洁心用双手捂着眼睛和脸面，生怕飞舞的石屑伤了自己。

“看懂了吗？你就是看懂了怎么打錾石头，却也不一定有这个体力举起锤子打錾子。石匠是一门挺辛苦的手艺，趁早放弃还来得及。”一口气打了半个小时铁锤的鹤春，歇下手中的铁锤和錾子，在变动站姿的时候，笑着劝妹妹洁心不要学石匠手艺，说她吃不消这个苦，并说自己几年前出门时，在湾子门前的石板路上对她说过的，待她出阁的时候一定会送给她汽车承诺。见洁心的防尘帽子上面落着许多细碎的石屑，清秀的面孔上有不悦之色，便接着又被充了一句，说可能还要送给她一套房子，房子是在农村她未来的婆家盖，钱归他出；或者是在城市里安家，他给她买商品房。

鹤春像是与妹妹洁心开玩笑似的，但很像是说真的，因为洁心都已经有十八九岁了，再过一二年得谈朋友了，对于她是在农村找男朋友，或者是在城市里找男朋友，还是个未知的事情，他认为由妹妹洁心自己决定自己的婚姻大事，他劝她放弃学习石匠手艺的话是真话。说完，鹤春转过身调了个面，将背对着妹妹洁心，换了个位置后，举起铁锤和錾子，继续开始打錾坯料上另外一处墨斗线外的废料。

“我不会嫁人的！”洁心在哥哥鹤春换动站姿的时候，她也调了个身向，绕着跳板转了一圈，又与哥哥面对面，但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站定后和双手捂好面部和眼睛，防止哥哥錾子尖上飞出的石屑，并假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回答了哥哥。

“那怎么行，哪有女孩子不嫁人的理儿？”鹤春停下了手中的铁锤和錾子，一本正经地回答着妹妹。当她看到妹妹秀气的脸上出现了生气的表情时，他立马满脸笑容，为了不让妹妹生气，说自己是说着玩的，让妹妹别当真，就当他没有说那样的话。为了博得妹妹开心，说这就让她开始学习打錾子錾石头。说完，鹤春放下了自己手中的錾子和铁锤，让洁心握起她自己带来的铁锤和錾子，让她站到了自己刚才站过的位置上，让她举起了錾子和铁锤。背对着哥哥的洁心，终于举起了她的双手，在哥哥的指导下，在开始挥动铁锤打击錾子錾雕石头时，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哎哟！”见妹妹洁心打錾石头正錾得带劲的时候，鹤春满意地回过头，从挂在楠竹上的茶瓶里倒茶水时，突然听到妹妹洁心发出的一声尖叫，便慌忙扔下了手中的茶杯和茶瓶，蹿至洁心的背后，让她转过身来，看见了她用右手挤捏着左手大拇指的根部，右手的指缝里流出了艳红的血液。鹤春知道，这是妹妹嫌铁锤击錾子的距离短了，錾子尖凿石不够深，只啃了表皮，想快些錾除掉墨斗线外的废料，把锤子举高和拉长了击錾子的距离，想这样大力量的锤击力击錾子，废石被錾除得多些和快些。由于洁心挥铁锤打錾子的功夫还不够成熟，学习用铁锤打錾子，只能从短距离练起。可是由于洁心心急，不自觉地拉长了铁锤击錾子的距离，结果一锤下来，铁锤偏了錾子位而落空，击在了她握錾子的手背上，伤了大拇指第二节的骨节，被铁锤击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鹤春见妹妹洁心的左手拇指受伤流血，比伤了自己的手还要难受，他急忙把她扶着蹲下身子，让她坐在跳板上面，把她的双脚放到跳板下面悬着，并让她举着受伤的左手别动，这样使举起的左手停止了流血，他接着拿起铁锤，直起身子，在坯料顶上找到一小块石屑，用铁锤捣碎成石粉，然后用两根手子尖捻起石粉，让妹妹洁心松开紧捂住大拇指的右手，将石粉洒在左手第二节拇指流血处的伤口上，再从工具包里翻出一块白布，用牙咬破布头，撕扯下一块布条子，给妹妹洁心那洒上了石粉止血的大拇指头进行了包扎。

在哥哥给自己包扎受伤的左手大拇指时，洁心体会到了哥哥做石匠的不容易和艰辛，以及哥哥在这远离家乡，在他乡寻财的艰难，这又因为自己不小心受了伤，感到给哥哥添了麻烦，心里感到非常难受。洁心因一时感动，不自觉地双眼潮湿了起来，继而流出了眼泪，同时她在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学好石匠，为哥哥争光。

“我说不让你学石匠的吧，这都尝到做石匠的苦头了吧？”给妹妹洁心包扎完了大拇指，鹤春挨着妹妹洁心，一屁股坐在了跳板上，双脚悬在跳板下面，心痛地对妹妹洁心这么说。

鹤春还对洁心说，他们尹家石匠的手艺传内不传外，传男不传女，这是自家祖辈从明朝传下来的规矩，他说自己破坏了祖人的规矩，破例让秋红学石匠而感到对不住祖人之外，自己再一次破坏了规矩，让自己的亲妹妹学石匠手艺，心里本来就有些自责，说现在妹妹已经尝到了做石匠的苦头了，可以放弃学石匠手艺了，专心去为石匠们买菜做饭，与大家一样拿钱就行了。鹤春对洁心说，时代弓箭石雕公司是他的，由他说了算数，并说妹妹即使不干活，也照样可以给工资。

“哥，你别劝我打退堂鼓了，别看见我受了一点小伤，就劝我放弃学石匠的决心。这石匠我还真的做定了。”洁心对鹤春说，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男人能做的事，说她也一定能做。洁心说现在都啥时代了，说哥哥破了旧规矩让秋红姐和她学石匠手艺的做法是对的，说他这打破了旧规矩的行动会让她们湾子里的许多女性，以及家乡枫林镇所有的女性都能当石匠了，说今后会有更多的女性来公司学习石匠手艺，说她替所有的女性支持和拥护哥哥。

“嗨，我的妹妹真了不起！”鹤春被倔强的妹妹给大赞了一通，笑着竖起大拇指赞扬了妹妹，起身拿起了錾子和铁锤，接着那处被妹妹錾得歪歪邪邪，凸凹不齐的墨斗线外的废坯料，舞锤击錾，一口气錾平了线外的废料，接着加快了铁锤击錾子的速度，錾除石象坯料别处的余角废料。(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