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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红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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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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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南海北

第一部分

儿子吉天南去海南上大学,侄子杨海北去东北上大学,吉有言认为这应该就是天意。他这样认为,自然有他的道理可言,名如其人,这个人天生什么事都爱讲个道理,好跟人挣个高低、上个劲、较个真什么的。有时候,因屁大点事他就会跟你喋喋不休的唠叨个没完没了,有时候他能把人活活的给气死。他的老婆因为他的脾气说过他很多次!也跟他争吵过无数次,但最终也没有改变多少,他老婆说他好跟人争论,不好听人说话,总自以为是的脾气是狗改不了吃屎。她老婆感觉这些年没把她气死,就已经阿弥陀佛,烧了高香了。

儿子吉天南9月8日去海南大学去报道,吉有言提前在8月25日就订好了车票,也就是火车票一开始预售,他就提前预定好了。到海南的普快火车只有两列,其中一列火车所有的车票,不论是硬座,硬卧,还是软卧,每天都是候补票,根本没有票。当然,去海南还有其它交通方式,比如最便利的飞机,还有较快的高铁,现在国内的高铁和航空都领先于世界前列。

吉有言没有选择更好更快的交通方式送孩子去海南上大学,是有他自己的考虑,更也有他自己的私心在内。好几位同事都建议他带孩子坐飞机去,那样既省时间又不受罪,绿皮火车,三十多个小时,太受罪了。他给同事们说,主要是他想沿途看一下风景,在飞机上是看不到的。他又不赶时间,他跟老婆和孩子都年轻,身体好,坐绿皮火车就跟玩似的,没有人们所说的有多苦多累,其实,他最主要的还是手中没有钱,过的不宽裕。有钱谁还不知道用最简单的方式去解决问题。吉有言对他的同事们说,穷人的时间不值钱,来回坐几天的绿皮火车能省不少钱呢,并且省的钱还能够他们全家半个月的生活费呢!咱们不经商,不开会,也不是什么权贵或是达人,根本没有必要坐飞机或是高铁。说归说,其实,同事们也都清楚吉有言的家庭负担重,孩子多,都在上学,花费平常都高,也都能理解他的选择。特别是当下,养一个孩子,需要花费很多钱的,有的年轻人都不敢结婚和生孩子了。

在9月6日这天早上,吉有言就早早的起来给家里准备早餐了。他除去先照顾好老二老三让他们先吃过早餐,各自去上学。还要跟老婆给他们家老大打包行李。虽然,去上大学的衣服、被褥、行李箱、手机、电脑、洗漱用品等都是早就准备好的。他们要在出发前把这些东西归类,等到真正出发的时候,才不至于手忙脚乱的丢东忘西。他们的时间是定好的,中午一点半的长途客车,专程来小区门口接他们,然后坐车约三个多小时的时间,去省城火车站。

等他们一起吃过早饭,真正装行李时,吉有言才感到自己太小看那些行李了。买的行李箱,感觉还没装什么东西,就已经塞不下其他物品了。他原来感觉,孩子去南方,也不用带什么行李,特别是冬天的衣服,根本就用不到,这就应该省很多事的。吉有言跟他老婆,还有他们家老大三个人从早上七点多钟一直装到上午十点多了。最后,还是弄的大包小包好几个才算勉强把该带的行李都带上。

装好行李,吉有言看看离从家里出发还有两三个小时的时间,他想到孩子在海南那边离不了大裤衩,那边是没有春天、秋天和冬天,只有夏天。在前几天买衣服的时候,没有合适的,刚好凑这么一个空闲,他跟老婆商量再一起去外面商场里去看看。

在家里收拾妥当,吉有言就骑电车带着老婆杨思佳去上街了。本来二人商量着,就在小区不远的市场去,后来吉有言想时间还充足,就直接带老婆杨思佳去市中心比较繁华的龙都商厦了,里面的衣服既实惠又不是太昂贵。平时杨思佳上班忙,也难得跟他一起逛街购物,当然她心里也很想去那里面去逛一逛的。在城市的非机动街道上,吉有言骑着两轮电动车带着老婆杨思佳,心里面比上一个月要好过很多了,也顺畅多了。其实杨思佳心里也明白,吉有言无论再不是,也不管他对她家造成过多大的伤害,他都是为了她,只是爱的方式不对,怪也只能怪自己的老公太傻!上一个月发生在老家里的事情,杨思佳不愿提,更不愿想,想一想她就会头疼。其实,在吉有言的心里,他比谁都更痛苦,只是他比任何人都会隐藏和伪装罢了。吉有言骑着车带着杨思佳,穿行在街道两旁的法国梧桐的树荫下,沿街的门市在他的视线下像过电影,从他们身旁疾驰而过的汽车,一辆接着一辆,杨思佳坐在后面,正在畅想着他们的这次海南之行。她记得,已经有好久好久没有离开过这座城市了。除了上班,还是上班,要不是从年前她父亲被检查出肺癌,需要隔三差五的去医院代替她大姐伺候外,她感觉她只会上班了,因为家里三个孩子的学习和吃喝拉撒都是由吉有言在操心,她是从来不用操心的。要不是,她知道吉有言对她没有啥歪心,上个月在她爹去世的时候,吉有言给他们家找事情,并还让他们家在村里面丢了脸面,她是不会再跟他过下去的。在夏日阳光的直射下,坐在电动车的后面,她看着眼前这个永远长不大的傻男人,她真的不知是该爱还是该去恨!

大约三十分钟的时间,两个人来到商场门口,一块进入商场,琳琅满目的女士衣服摆满了整个一楼左右大厅。吉有言看着很多时髦的女款长裙、短裙,以及刚新上的秋装目不暇接,感觉随便拿上一套穿在老婆杨思佳的身上都会让她更漂亮。她老婆杨思佳的个头虽然不是太高,但跟大部分女士比起来也算不上是太矮,属于那种不高不低的类型,身材虽然生过三个孩子,这么多年也没走形,反而比结婚前更苗条了,整体凹凸匀称,皮肤白皙,爱扎个马尾辫,用吉有言的话说,他老婆只要稍微化妆打扮一下,绝对比那些漂亮的女明星还要漂亮,有点像刘什么菲的。吉有言忍不住对老婆杨思佳说:“你看这些衣服多漂亮,要不给你也买一套吧?”

杨思佳冷笑了一声,然后说:“唉,不用给我买衣服,给小孩买就行。”吉有言见老婆对那些女款衣服都不感兴趣,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紧跟在老婆的身后,走到卖学生衣服的区域。他们来的目的只是为了给家里的大儿子再买件大裤衩,所以目标很明确。吉有言知道老婆的性格,一般是不看挂在专柜上的那些,她会去瞅一下有没有特价处理的衣服。每一个区域都会有一处特价断码清仓柜,上面乱七八糟的堆满了从货架上替代下来的断码处理品。杨思佳在断码清仓柜上来回翻找了几个大裤衩,感觉都不错,原价都是一二百的,现价只是三十九、四十九、六十九的。吉有言摸了一下布料也感觉挺划算的,他还暗自庆幸,多亏前几天没在品牌运动装的专卖店买。

最后,老婆杨思佳挑选了几件,分别让吉有言试穿了一下。他们家老大比吉有言高,胖瘦是差不多的,原来孩子是比他胖的,上了三年高中瘦下来不少。现在吉有言一百六十多的体重,不到一米七的身高,看上去确实有些臃肿了,她老婆经常说他自从胖了后,身体横着长,越来越难看,不过这也比他瘦的时候好看一点,刚结婚认识的时候,黑瘦黑瘦的,像一只瘦猴子,没法看。现在虽然胖一点,看着还像个人是的。只不过,有一点总让杨思佳不满意,吉有言穿衣不太讲究,再好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都会走了样,穿不出效果,总是邋里邋遢的。过了这么多年,他们两个倒是调了一个个,杨思佳越来越瘦,从原来的小胖妮,瘦成了现在的标准好身材,要腰有腰,要屁股有屁股,要胸有胸的。跟过去的照片一比,简直是判若两人,特别是他们两个的结婚照,能充分的证明这一点。杨思佳的娘家人感觉自家的闺女给吉有言生了三个儿子,整天不舍得吃,不舍的穿的,慢慢才瘦成今天这个样子。意思是跟吉有言在城市生活的这些年遭罪,熬渴的。对于杨思佳娘家人这点判定,吉有言是不做任何辩解的。自从两个人结过婚后,他把她执意要从农村带到城市来生活,当时双方家庭都是坚决反对的,家里人感觉在城市生活成本太高,不是一般农村老百姓所能生活的地方。

刚开始几年,他们的孩子一年接一年,他们是光生孩子了,吉有言一个人上班,挣着很少的工资,养活一大家子。在当时,虽然工资每月只是几百元,除去房租、吃喝和孩子的幼儿园费用,日子还能过得去,好像每周还有鸡肉、鱼肉的改善生活。住在城中村的合租房里,邻里都是善良、朴实、勤奋的住户,每天幸福的至今都让两个人怀念。要是搁现在,养三个孩子想想都害怕。二十年的发展,国家发展的速度,真是快的让人难以想象。杨思佳跟吉有言先后搬了五次家,最破烂的一次是在生他们老二的时候,在刚过完年初六七的时候,房东不让他们住了,说是家里住产妇晦气,所以就不租给他们了。之后,吉有言足足跑了两天才找到一处废弃的办公楼,在四层有一间,里面全是垃圾,一个窗户都没有,整个五层上面更脏,全是碎转瓦块,一片一片的都被当成了公共卫生间,到处是大便和垃圾。这栋楼上,一层都是沿街的门市,二层被一个什么公司全部占用着,三层和四层是对外单独出租的,跟以前的筒子楼差不多。在当时的情况下,在城市里能找到这样的地方住下,并还离吉有言上班的地方不远,就很幸运了。当时,老家主要是他们也回不去,因为在2007年的时候计划生育还很严格,不符合国家政策的,是不准许超生的,在老家违反计划生育规定怀孕的已婚妇女,被抓到的话,是要强制被流产的。就是偷着生下来后,被乡里面的人知道了,也是需要承担高额的超生罚款费的。在这间很破烂的环境下,他们只短暂居住了两三个月的时间,女人只要过了满月,再找房子就好找了。一开春,吉有言就又在附近的城中村找了一间十几平方小房子,就是大杂院的那种,城中村的住户把家里空闲的房间出租的那种院落。在这之后,他们又搬了两次家,最后一次租房,是在小学旁租了一套三室两厅的房子,那几年也才算有了家的样子。现在,他们不但拥有了自己的新楼房和车,孩子个个学习还很优秀,现在老大经过十几年寒窗苦读,也考上了一所全家人和孩子自己理想的大学。杨思佳和吉有言他们这一年应该是最应该高兴的一年。可两个人脸上的笑都是假装出来了,他们无论面对什么事都不在状态。吉有言也终于知道什么是强颜欢笑,杨思佳也终于知道什么是苦不堪言。是怎么造成这一切的,他们两个都不想再提起,更不想再给对方造成伤害。

两个人给孩子买完大裤衩,又顺便给他们家老三买了条裤子,时间差不多就已经十二点多了。吉有言骑电车带老婆杨思佳回到家里就已经快一点钟了。

吉有言看看跟私家客运快车约定的时间还不到半个小时时间,就赶紧简单做了中午饭,慌乱的吃了一点。吉有言吃不惯火车上的方便面,还特意嘱咐杨思佳带些昨天自己家蒸好的包子和馒头,还有他们自制的咸菜和辣子酱。

私家客运快车打来电话说到达他们这个小区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左右,让他们在小区十字路口处的西南角位置提前等待。杨思佳听到后,本来紧张的心忽然又松了一口气,“正好,就不用这么紧张了,让我再吃一点东西。刚才生怕忘带什么东西,这等会再仔细检查一下。时间很充足哈!”

需要安排和嘱咐的,吉有言和杨思佳安排和嘱咐给他们家老三,让老三跟他二哥这几天自己照顾好自己,上下学注意安全。老三在小区附近的中学上初四,学校晚上上晚自习,学校准备了晚饭,早上和中午家里给他备足了奶粉、面包、方便面和火腿肠。他们家老二在小区西边不远处的市一高上高二,老大就是在那所学校毕业的,走读只有晚上回来休息,一日三餐都是在学校解决。这次吉有言和杨思佳一起去海南送老大去上大学,不用太担心老二和老三,都大了,自己也都会照顾自己了。

全部收拾好和嘱咐过老三后,他们三个人提的提,拉的拉,扛的扛,一起走到小区门外的十字路口处的一处树荫下,虽然天气早已立过秋二十多天了,但是每天的热度不减,天天还能飙到三十多度。今年从立过秋后,雨水也比往年偏少。树荫下,偶尔的一阵风吹过,吉有言随手扇动着已被汗水湿透的短袖T恤,还是能感到一点点凉快的。正直中午两点的时候,天气也非常的晴朗。这时,路上行人和过往的车辆比较少,他们所在的新区,街道上的路人和过往车辆更是少之又少。

私家客运快车就是方便准时,说好的两点钟到他们所在的地方,车准时就到了。司机给吉有言提前打电话告诉他车马上到时,他已经看到一辆银白色的依维柯客车由东向西行驶刚好经十字路口等红灯,司机等绿灯后左转下便道把车停在了十字路口的东南位置。

司机下车,看到他们一家三口手拉肩扛的就已经确定是他要拉的顾客,于是就提早打开了车的后备箱。吉有言他们三人在北面路口,等绿灯后过了路口,司机就热情的对他们说,把行李放后面吧。“这是送孩子去上学吧?”司机在关车后备箱的时候顺便还礼貌的问了一句。吉有言幸福的回答说:“是的,去海南上大学。”

司机说:“海南好,海南是个好地方,你家孩子真会考!不用担心孩子会冻着。”司机边幽默风趣的说着话,边业务娴熟的见吉有言他们三人上车在座位上坐稳后就已经开车跑了起来。人家说时间就是金钱,对于司机而言,吉有言认为速度才是金钱。从吉有言上了车后,他见司机手里的两个电话,一个换一个的接打就没有停过,有时候两个同时,那个还没挂断还说着话,这个手机就又接上了。在车上高速之前又上了两拨人,依维柯本来就跟其它大巴不同,上这两拨人后也基本坐满了。

上了高速后,吉有言发现司机还是忙着接打电话,根本就没有放下手机认真开车的架势,司机不时还低下头去拨号或是存电话,这让吉有言感觉司机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他坐在车上也不放心。后来车行驶了一段时间后,司机还是我行我素的接打着电话开着车。像是都在忙着联系业务,有从省城回市里的,有从市里要回省城的,反正来来回回的忙个不停,也许人家这样都习惯了。看来干什么都不容易,为了生活,都是为了多挣几毛钱而已。

吉有言坐在车上,慢慢也就习惯了司机的接打电话,因为他感觉司机娴熟的开车技术,接打电话并不影响他的安全驾驶,他也就从心里面慢慢接受了司机的不规范驾驶行为。吉有言关注点从司机那里挪开后,把目光就落在了老婆身上。杨思佳跟他并排坐在里面靠窗的位置上,他从他老婆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喜悦之情,也看不出什么特别的不喜悦之情。他已经习惯了杨思佳的那张不善于表达感情的脸。他也从不再会问杨思佳同样的问题:“看着你怎么不高兴?有事吗?”杨思佳一般都会回答:“没有啊?什么事都非要挂到脸上吗?”

其实,吉有言不问也知道他老婆杨思佳心里面正在想什么,这次她能一起去送孩子去海南上大学,是她自己努力的结果,是她跟吉有言的老妈,跟她的婆婆赌气赌来的。本来她是因为上班的原因,不想去的。还有最主要原因她怕花钱,在她的观念里,钱能省着花就省着花,能不花最好不花。她跟吉有言的花钱理念正好相反,吉有言是花钱大手大脚,有一个花俩,有俩花仨,过了今儿就不说明儿。

刚开始他们家老大吉天南大学通知书刚下来的时候,在吃晚饭的时候,杨思佳随口说了句,到时候孩子开学了,当大人的要送去,跟何况孩子又去这么远的地方,人家海北去东北上大学,家里人早就计划呢,是开车送还是坐车去送。吉有言一听杨思佳提到她娘家的人和娘家的事,气就不打一处来,于是就随口不冷不热的说了句:“送啥送!一个人从省城坐直达的火车去就算了。都这么大了!”

杨思佳听吉有言这么一说,当场就不耐烦了,“孩子上大学哪有不送的?家长哪有不送的!该咋的不咋?”吉有言见杨思佳越来越不高兴,他草草的吃完晚饭就迅速的离开了餐桌,他不想当着孩子的面两个人再因此争吵起来,正是暑假期间,孩子都在家。

吉有言说不送孩子去上大学,他是不想给杨思佳和老家的父母制造新的矛盾,本来在杨思佳她爹去世的时候两家闹了场大乱子,双方的气都还没消,别在因为送孩子上大学的事情上再添不愉快,让谁去不让谁去的,吉有言肯定会犯难,这是他们老吉家第一个大学生,肯定都会挣着去送。吉有言说不送孩子去上大学,让孩子自己去,就是为了提前打消杨思佳去送孩子的念头。杨思佳在餐厅那边边吃饭边还嘟噜个没完,“这人家真少找,跟人家就是不一样,孩子上大学不送,不去打听打听,人家谁家舍得不送,孩子一下子去那么远的地方,人家别的家长都是提前一天去,跟孩子一起熟悉一下环境。”

吉有言在客厅的沙发上听不下去了,他不想去送吗,是他知道其中的难处,“幼儿园接送!小学接送!上初中接送,上高中接送,上大学还送,孩子他什么时候才学会长大!该让他自己锻炼锻炼了,省城有直达的火车,送啥送!路途又远,来回好几天,还不少花钱!”

杨思佳:“啥钱都花啦!该花的钱又不花啦!就算不让我去,当爸爸的自己送去也算啊!哪有不送的呀?”

“谁不让你送啊?你愿意送就送去啊!”吉有言没好气的说。

“我要有那本事,谁也不求他个龟孙!一辈子没出过远门,还得让孩子照顾,是我送孩子,还是孩子送我啊!”杨思佳气愤的说。

三个孩子见他们越吵越激烈,于是就劝他们彼此都好好说。吉有言为了孩子,那晚从茶几上随手拿了本书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看了起来,谁去送孩子上大学的问题也才算暂时被搁置了起来!

事情还没过两天,老家吉有言的父母就给吉有言打电话,那时候他是在中午下班的路上,正在一家便利店里买菜,他娘问他谁去送孩子上大学,吉有言支支吾吾的在电话里说让孩子自己坐火车去,省钱,大概三十多个小时就到了。吉有言娘在电话那头强势的说要给孩子买飞机票,坐飞机去,还说吉有言不舍的花钱,他们舍的花,来回加上吃住也就几千块钱的事,破上给人家打几个月的工钱。还在电话里安排让吉有言订飞机票,还特意叮嘱他买四个人的,分别是孩子的、他的、孩子他叔叔的和孩子他奶奶的。让吉有言查好机票,他们把钱从老家转给他。吉有言很不习惯他娘那很霸道的说话方式,他也是四十多的人了,一点做父母的权利都没有,他老娘每次说他还跟吵三岁孩子一样,有时比吵三岁孩子还更狠上一百倍。他当时赶着买菜,也就支支吾吾的答应了。在买完菜回家的路上,他最心烦的是到晚上不知道怎么给杨思佳说,虽让他尽量把什么事情都往好处想,还是感觉到这是个很麻烦的事情。他想顺水推舟做个人情,不用自己花钱,有人掏钱买机票何乐而不为呢!他是真心希望老婆杨思佳也跟他想的一样,那样的话,问题就好解决了。

没想到,那天到晚上吃过晚饭,杨思佳和吉有言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还没等吉有言跟杨思佳开口说孩子他奶奶想坐飞机送孩子上大学的事情。孩子他奶奶就把电话视频打到了孩子的手机上,当他们家老大吉天南把手机递给他的那一刻,他的大脑就快要爆炸了,“有言,让你查的飞机票查了没有?多少钱啊?就买您天南的你的和我的咱们三个人的。”吉有言支支吾吾的说:“一个人得七八百呢,来回一千多,得好几千,太贵了。”

“你从哪里看的,你查了没有,您弟弟查的来回才五六百!你是怎么查的,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就按照我说的,订咱们三个人的票,不管多少钱,我出这个钱,您弟弟也查了天南学校旁边的酒店,才一百多一间,也不贵,早去一天。听见了没你?”孩子奶奶生气的说。

在一旁的杨思佳早就听不下去了,气得火冒三丈,也不顾孩子在身边,“孩子没娘!孩子没娘!她算老几啊!我的儿子我说了算,这办的是人事吗?”

吉有言怕杨思佳抢过他的手机对着孩子的奶奶大骂,故意用手遮盖了一下,并支支吾吾说:“不是他叔叔还说去吗?你跟天南叔叔一块去,我就不去了!”他是为平复杨思佳的怒火。

“你不去,你啥意思,他叔叔不去,人家去干啥,你的孩子就你跟着去,我就出咱们三个机票,您家思佳我管不着,她都快把您娘气死了,你让她去你们自己出钱,我该不着给她出钱。”孩子奶奶在电话那头好像故意提高了嗓门说给杨思佳听,故意气杨思佳。

杨思佳简直都快要疯了,“我的儿子我做主,我说了算,她就不能去,咱们试试,我去不成谁都去不成,别的事我做不了主,我就不信这件事我做不了主,不信咱就试试!破着孩子上不成学,我也跟她闹到底!看谁能别过谁?一家子人合起火来骗我,骗了一辈子,还玩心眼子!把别人都当成傻子耍!孩子他娘还活着,他娘还没死,有这样看不起人的没?太瞧不起人了!有言,你不信咱就试试看,看你们能去成不?”

吉有言见杨思佳的情绪越来越不受控制了,三言两语的挂断了手中的电话。“谁说不让你去了,你这么激动干嘛?她说她的,我也不知道这个事情啊!他们想去就让他们去多好啊!孩子坐飞机去不是更好吗?他们愿意出那个钱,就让他们出好了,你非跟他们较那个真干嘛,咱们有钱吗?咱们没钱?别说机票了,上大学去的学费有吗?你不知道家里啥情况吗?从恁爹病,你好好上过班吗?你们单位的效益又不好,几个月还不发工资,还有最后你在老家伺候您爹那一个多月又没上班,咱们的钱从什么地方来?等孩子上学去,不还得逼两个老人拿钱吗?”

“我不管,反正她就别想去送我儿子去上大学,你们愿意怎么办就怎么办?她去不成!她出钱不出钱跟我没关系!我就当这个家,说那话,太看不起人了,孩子他有娘!”杨思佳气得脸都变色了,很吓人。

“你想怎么样,闹成这个样子你心里不清楚吗?前一段您爹死后,带着你的娘家人去我们村上去堵着我家的门子闹孩子他爷爷奶奶,让孩子他奶奶爷爷在村里面丢尽了脸面,老两口一辈都争强好胜,从来没办过啥丢理的事,一世的英名,都叫你给他们毁了!你不知道怎么回事吗?难道你还指望今天孩子奶奶也给你买一张机票,给你说好话!你不动脑子想想,那可能吗?”

杨思佳听吉有言这么说她,她从沙发的座位上气得直接跳了起来,非常恼怒的对着吉有言说:“闹成这个样子,是谁造成的?人家家大人都火化成一把骨头了,还没刚埋出去,你就听他们的话去我们家闹,你们还是人不?闹成今天这个样子是我造成的吗?”

吉有言当着三个孩子的面不想把事情闹大,“是我造成的,都是我造的孽!不过是我的错我已经承认了。”

“仗着自己有钱,想怎么就怎么!倚老卖老!她愿意照你们怎么耍我管不着,别想以后在我这还耍什么威风!合天下找不到像你们这样的人家!”杨思佳见吉有言调整了说话的方式和语气,她也为了孩子慢慢平复了自己的激动情绪!他们两个关于老家前段时间闹的诸多不愉快,早也达成了和解和共识,都怪他们两个太傻造成了双方家庭的纷争,最终造成众叛亲离的结果,也只有他们两个人独自承受。

到第二天,孩子的奶奶打电话给吉有言,问了一下昨天晚上的事情,孩子奶奶还是做出了让步。这让吉有言没有想到,因为他还没有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案,让谁去不让谁去,他被夹在中间都很为难。孩子奶奶在电话中只是说,杨思佳想去,也没人阻挡她去,谁不让她去啊,毕竟人家是孩子的娘呢!孩子奶奶说她才不去坐火车去遭罪!

后来,吉有言才想明白,孩子奶奶做出让步,还是想从经济上制裁他们,知道他们手里没钱,到时后吉有言和杨思佳会给他们低头。一大家子,一旦没钱了,是什么事情都办不成的,特别是在城市里生活,更离不开钱。吉有言知道,孩子奶奶一辈子了也是不舍得乱花一分钱,都是靠省吃俭用攒的钱,赌气归赌气,谁跟钱过不去啊!当吉有言把孩子奶奶又不去送他们家天南去上大学的事告诉了杨思佳,他老婆杨思佳没好气的说:“谁不让她去了?她去不去跟我有啥关系呀?你不用跟我说,你们家里的事情我不管。”吉有言感到问题解决了,为了哄着老婆杨思佳跟他好好过日子,也为了让她放心,笑着说:“她不去了,正好咱们两个带着老大去,我查了一下火车票,每个人二百九十二元,咱们得提前订票,火车就两列,另一列根本就买不到票。你一定要把假提前请好。”当时,说这事情的时候也就是八月二十号左右,到八月二十六号火车票开始提前预售九月六号的车票时,吉有言就抢着在网上把他们三个人的票订好了。

现在吉有言跟杨思佳坐在赶往省城火车站的客运车上,回头想想,他们两个一起能去海南送孩子上大学,还真是他老婆杨思佳自己争取来的。不过,吉有言还是更愿意相信这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作为孩子吉天南来说,他肯定也是更希望自己的爸爸妈妈一起送他去大学报道。

这辆私家依维柯客运快车进到省城后,除去把车上的人一一送到地方,还要顺便拉上回去的乘客,他们做这样的业务很熟练了,也不愁回去的时候拉不着人,很多乘客都是主动给车上打电话的,郑州作为河南的省会城市,又是全国的最大枢纽中心,所以车主就根本不用愁拉不住人。

吉有言一行三人和另外一对小情侣是最后一拨从郑州火车站下车的乘客。吉有言一家带上他们的行李,手提肩扛的,走进火车站大厅已经快下午六点钟了。他们的那列火车发车时间是下午六点五十八分,正是夏末秋初,天黑的还比较晚。他们在候车厅大约等了二十多分钟,就开始检票上车了。坐这列火车的人不少,但他们这个车厢上的乘客并不多,里面有很多空位。他们三个的座位是十四车厢的五号、六号和七号,在一进车厢的左侧第一处位置。坐在他们对面的那两个位置是一对父女。后来火车启动后,吉有言从那位父亲的口中得知,他们也是去海南送孩子上大学的,是另一所海南经贸学校,不过也在吉有言孩子所上的大学旁,那边是一个大学城,有好几所大学在一起。

这列火车从郑州到达海口途径河南、湖北、湖南、广西、广东、海南六省的重点县市,这对于吉有言和杨思佳说也相当于是一次很长的一次旅行,可以顺便看看沿途的风景。这也正是吉有言的计划,他主要也想带杨思佳出来散散心。前段时间,在老家闹的很多不愉快,两个人差点都快过不成了。吉有言想通过这次长途的旅行弥合一下杨思佳受伤的心。本身送孩子去上大学就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这多少会让杨思佳尽快从她丧父之痛和吉有言曾经在她爹死后的无理取闹中走出来。

在火车离开郑州市区,先后又经过了长葛站、许昌站后,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这时,外面的天才完全黑下来。吉有言知道,从上了火车后,只要火车往南跑,不出河南,不从南阳经过的话,是很少看到山的。火车窗外都是广袤的大平原,这个季节外面都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玉米苗地。到了冬春天都是绿油油的小麦田,在收割的季节,都变成了金黄的麦浪或玉米田,跟他们老家一模一样,没什么区别的。当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他对老婆杨思佳说:“外面的风景看不到了,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没有山水,只要在河南境内,除去河南西部山多,其他区域都是平原,跟我们老家一样一样的。看运行时刻表,再经过漯河、信阳两站后,火车就直接进入湖北了,出去河南大概就晚上十一点多了,下半夜一直在湖北跑,到明天早上六点钟就到湖南长沙了。外面啥也看不到,只有打瞌睡或睡觉了。本来,车厢内空位置还不少,这只上不下的,在经过两站,不出河南这节车厢也会坐满了,到时候想找个空座躺一会也不可能了。”杨思佳并不是第一次坐火车,有一次她跟吉有言经安阳到郑州去办事情,顺便还坐了一次这样的绿皮火车,那一列火车还慢,二百多公里的路程足足晃悠了一下午的时间,当时正是夏天,还是站票,可把杨思佳给累坏了。这次有座可坐,杨思佳感觉很满足的,所以当她听到吉有言感到晚上没空座位可躺着睡觉而失望的时候,她微微一笑说:“有座位坐就不错了,你还记得七八年前那次从安阳到郑州坐的那次火车不?站了一路,火车上还没空调,还是风扇在头顶吹呢!又热又挤又累!”

座位对面的那位大哥说:“到驻马店站后肯定上车的还多,那里外出打工的多。晚上别想找空位置了!”他家姑娘从上了火车后,看了会手机,就一直趴在靠窗位置的茶几上睡。

吉有言笑了笑,算是对对面大哥的回应。他看看里面靠窗位置的儿子吉天南还在用手机玩着游戏。“你的手机电还很充足?手机电省着点用,还没出河南呢!行程才刚刚开始,接下来的两夜一天在火车上很难熬,你要做好思想准备,别手机早早的都没电了哈。主要是咱们下了火车还需要用手机扫当地的公交码或地铁码。”

吉天南毫不在意的笑了笑说:“没事,新手机,电足的很。我看着呢,够用。”杨思佳坐在他们两个中间,精神劲头也大的很,两个大眼睛从不再看窗外沿途的玉米田开始,她就看茶几上的水杯,还时不时磕一把从家顺便捎来的一袋还是春节时剩下的瓜子,吉有言是从来不吃的,他感觉那瓜子早已皮根了或者早已霉变。

吉有言看看时间,已经晚上八点多了,他对老婆杨思佳说:“要不现在吃一些东西吧,吃完就可以瞌睡了,一晚上就不用想着吃东西了。”

“可以。把你从家里带的包子和鸡蛋,就着老咸菜吃就行,把我带的一小瓶酱也从包里拿出来。”杨思佳说着,吉有言已经脱下鞋子站在座位上伸手在行李架上够他们的背包。

吉有言从背包里拿出包子、鸡蛋、一瓶咸菜丝、一瓶酱,跟老婆和儿子一起吃。包子因为在家里往袋子里装的时候还是热的,又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刚拿出来的时候,还温温的。吉有言坐火车总结了自己的一套经验,火车上的东西一般卖的都比下面贵,就连最基本的方便面都比下面贵几块钱,原来还贵,至少比下面贵一倍的。火车上做好的早餐、午餐、晚餐也贵,量少不说,关键还不怎么好吃。反正,能不在火车上买东西,尽量不要买。吉有言跟大部分乘客一样,都备好了零食、方便面、火腿。短途备这些还可以,如果在火车上一坐就是两三天,光吃方便面也会让你吃烦的。吉有言出过几次远门,他是一离开家乡,就会想念家乡的包子和大馒头,在外面他是吃不到的。所以,他这次外出就特意带了一些,毕竟这次在火车上来回就得五六天,能在火车上吃到老家里的包子、馒头,还就着咸菜丝,简直是一件美事。等杨思佳就着她自己带的西瓜酱吃完一个馒头后,吉有言问她还用不用泡方便面,杨思佳让他泡上一桶,主要是想凑着喝一点汤,暖暖身子,火车上的空调还挺好,凉凉的。吉有言从包里又拿出了一桶方便面,他感觉包里一下子宽敞了很多,方便面占地方。

“等咱们送完天南,回来的时候就剩这一个包,里面也应该快空了。”吉有言笑笑说。杨思佳接过吉有言手里的桶装方便面也笑了笑回应说:“那当然了,大包小包的,都是孩子的东西,都这当初你还说让孩子自己来呢!你都心中没个数。”

吉有言笑笑没有言语。为了给老婆和孩子腾出一点空间,吃起方便面也宽敞一点,他看后面的座位上,还有几个空位,于是他就去后边的空位上坐了。原来跟他坐在对面的那位大哥,见他坐的那边还有空位,也跟了过来,坐在了他对面的空位上。两个人随便聊起了天,吉有言问他家里几个孩子,那位看上去比较憨实的大哥说,家里有三个孩子,这是他家二姑娘,大姑娘已经成家了,还有一个儿子,在上初中。那位大哥还说,他们是从邯郸过来,到郑州又转的火车,他们那里没有直达海南的火车。后来,两个人又聊了彼此城市里的房价和教育,都是一样的,农村现在都普遍人少了,都是剩下的老弱病残的还在坚守着,大部分年轻人都在县城或是市区买了房子,为了孩子上学,都涌向了城市。那位大哥说,他是不会像别人一样,他感觉住在老家村上挺好,在家里盖的两层的楼房,不农忙的时候出去打打工挣点零花钱,过着那样的生活也挺好。

吉有言不想提他的老家,他一想到老家都头大。前段因为杨思佳带着娘家人去他的村上闹他的父母,让他的父母在村里丢了脸面,后来他又不顾家里人的阻止和反对自作主张去了杨思佳的娘家当着杨思佳的族人给杨思佳的老娘磕头认错,把杨思佳从她娘家接到市里面他们自己的家里。吉有言这样做,是彻底激怒了他自己的父母,让他的爹娘也彻底对他寒了心。所以,从那天以后,吉有言感觉再没有啥脸回老家。没脸回他老婆杨思佳的村上,也没脸回他自己的村上。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他们两家的事情,在三里五乡的出了名,听说那些天,个个村上的人们闲拉呱子时,都是在谈论他们的事情。好长时间 ,他都不敢接家里来自父母的电话,他知道爹娘打电话过来也是向他问责呢,要么就是骂他没骨气,爹娘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其实,在那天夜里回来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要不是他们家天南,可能吉有言和杨思佳真的就过不到一起了。事情按说本来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谁都没有想到一步一步会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在杨思佳她爹因肺癌晚期临死的前几天,杨思佳和吉有言两个人的感情还很好的,老家的双方家庭也还没什么矛盾。

从杨思佳开始给公司请长假,一直在老家伺候她爹都快一个月了,当时吉有言也没有办法。杨思佳她爹从年前被确诊肺癌后,在县医院给她爹每月做一个多星期的化疗时候还好,她跟她大姐能替换着伺候,有时杨思佳实在忙不开,吉有言就代替杨思佳去医院伺候老丈人。后来,病情越来越严重,医院感觉没必要治疗了,就让他们把老人拉到老家送老人走完最后一程,说白了就是等死。

杨思佳她爹从医院拉到家里的时候,就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了,基本就剩下了来回起伏的胸腔部位。每天,没办法只有靠村里面的小诊所大夫上门输几瓶液体维持营养,后来液体也输不进去了,血液也不再正常循环,大部分躯干部分已经坏死,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还在微微的喘动,骨瘦如柴,像是一具早已被风干的尸体。吉有言担心杨思佳一直处于那样的环境下身体承受不了,还给她偷偷发短信安慰她。6月20日这天他实在是太思念杨思佳了,他就在早上醒来给她发了信息,在信息中他对她说,我想你了。后来他又用诗歌分行的形式给她发了几行文字:

我想对你说

你所经历的别人早已经历过

还未经历过的也都将会经历

无能为力的面对

会让我们慢慢坚强

面对生死

我们也不再恐惧和悲伤

一呼一吸

是那转瞬即逝的岁月

也是你眼前

最漫长的等待

单独发送完以上的短信息,吉有言又给杨思佳发了句:老婆,你知道我有两年多不写诗了!这首《最漫长的等待》是我专一为你写的,送给你!希望你好好的,你记住你永远是我心中的宝。

过了两天,在6月23日晚上,大概快夜里十一点钟了,吉有言还是放心不下杨思佳,就又给她发了一条短信:睡了没?都在哪陪着吗?

到了次日早上,杨思佳一直没回他的信息,包括前两天的信息她也没回。吉有言面对手机,他又自言自语的给杨思佳发了条信息:真是隔不了一天,就又想你了!你不在我身边,我干什么都没心思!前天是忙,从昨天又满脑子是你,想跟你一起去陪着老人,只要咱俩在一起就行。可是又没办法,还得上班和照顾孩子们!我们俩除了疫情期间你在单位值班,我们就没分开过。我不适应你不在我身边。你不在我身边,我感觉自己丢了一半的魂,更像是一条找不到主人的流浪狗!吉有言发这条信息的时候,他并不知道他的老婆杨思佳在父亲的病床前正在经历什么,老人从前两天里就已经剩最后一口气了,反复经历了几次断气,都是被杨思佳的弟弟杨金盛掐人中连哭带喊的又掐回来的,她爹的人中部位都被她弟弟掐的完全紫黑了。当时,在场所有亲人的痛,都是是无法言语的。杨思佳作为女儿,在跟自己的亲爹生死离别之际,她哪还顾得上回老公吉有言那些乱七八糟的信息。对于老婆杨思佳的不回复,吉有言并没有对她有丝毫的怨恨和不满,反而是有了更多的理解怜悯之心。在6月17日那天,当时他还在成都出差的时候,老婆杨思佳就给他打过一个电话,说老头可能撑不了两天了,问他什么时候回,以免到时候老人去世的时候从外地回不来。6月18号吉有言从外地出差回来,他不管是多么思念杨思佳,他都在孩子面前表现的很平静。所以,当他一直给她发信息,她不回他,他是能感觉到她在老家所正在经历的悲痛的。

吉有言记得很清楚,他在6月24日早上七点多给他老婆杨思佳发的那条短信后,还不到三个小时,他就接到了杨思佳非常痛苦的电话,老头去世了。吉有言接到杨思佳电话,听到老人去世的消息后,他的声音一下子也被凝固了,他只是强忍着泪水,说了句知道了。挂过电话后,吉有言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他担心老婆在失去亲人后的过度悲伤,他又放心不下给老婆杨思佳发了一条短信息安慰她:老婆!听到岳父离世的消息,我也很痛苦!也禁不住流下了泪!因为咱们的心是连着呢!你越痛苦,我也越痛苦,请节哀!人死不能复生,愿老人家一路走好,在天堂不再会有病痛。

当天下午,吉有言就带着大儿子吉天南回到老婆杨思佳的老家里哭丧了。他们家老二和老三都在学校里上学,吉有言没有带他们两个。

吉有言带大儿子开车回到杨思佳的村上,大街上的水泥硬化路面早已被尘土淹没的不像样子,道路两旁的残瓦碎砖到处可见,一处一处早已荒破不堪的院落随处可见,偶遇一处盖得还算规整的人家或两层小别墅,大多也都是大门紧锁着。唯独街上孤零零的几个又脏又破的绿色大垃圾桶还在宣誓证明着新农村的文明建设成果,上面成群的苍蝇在盘旋着,里面的垃圾已经冒尖,像是好几天没有清理一样,街上一个行人也没有,虽然这一切均被夏日的阳光照耀着,烘烤着,但是仍让人感觉冷冷清清的。两个人从车上下来,走进杨思佳老家那条很深的狭窄小胡同里,自从胡同口东西邻居都盖上了两层小洋楼,就更显得那条胡同狭窄了,胡同口和胡同里里里外外仍是没见一个人,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深深的胡同里可能是最近人进进出出频繁的缘故,地面都起了厚厚的尘杨土。走到胡同尽头,还是见不到人,在进院子之前,吉有言告诉儿子吉天南要哭喊着姥爷进院子,然后直接从院子里再悲痛欲绝的哭喊着姥爷呀姥爷啊的进到正堂屋里他姥爷的灵前床头下跪下一直的哭,等到有人拉,然后才痛哭流涕的起来。吉天南天生憨厚老实,又不善表达,对吉有言所说的像是在演戏一样,他感觉自己根本表现不出来,只是随便的嗯了一声。

进了院子,吉有言按照老规矩,手里提着一提箔纸,嘴里哭喊着老岳父,大爷呀,大爷啊,大爷呃的走到堂屋门前灵棚下的灵桌前跪了下来,儿子吉天南也在他身后跪了下来,当时整个院子仍然还是一个人也没有,可能是天热的缘故,大家在院子外面着实有点热。这跟吉有言想象的一点也不一样,这样子他感觉,根本就不像是家里死了人,整个院子里,除了稀稀拉拉的能听到忽远忽近的知了声,空寂的很。他认为,当他从街上下车后,首先映入他眼睑的应该是挂在胡同口的一杆白幡,证明这个胡同里有人过世了,进到院子后,看到的应该是从堂屋到东屋来回走动和忙碌的戴孝的儿孙儿媳们,还有堂屋里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他所想想的这些都没有。也许是吉有言和儿子的哭喊声惊动了东屋里的人,在吉有言和儿子吉天南跪在堂屋门前灵棚下的灵桌前哭的时候,杨思佳她堂叔家的儿子从东屋出来,拉了一下吉有言,顺便也拉了一下吉天南。站起身后,吉有言让儿子哭着再去堂屋里他姥爷的灵前去,吉有言则随手把带的一提纸箔撂在了灵桌下。杨思佳的堂弟让吉有言去东屋里凉快喝水,吉有言她好久不见杨思佳了,他跟杨思佳的堂弟客气了一下,没去东屋而是也直接进了堂屋。

进到停放杨思佳她爹的堂屋,儿子吉天南已经紧挨着杨思佳跪在了冷冻棺的一旁,哼哼唧唧的哭着,姥爷!姥爷!根本不像是在哭丧,样子笨笨拙拙的。冷冻棺像是快餐饭店里的冷鲜柜,一旁用插座通着电。吉有言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冷冻棺材,主要是在夏天死了老人的才用,吉有言他姥爷姥姥死的时候,都是在冬季,就用不到冷冻棺。有的现在为了图省事,严格落实火葬制度,直接火葬了才在家停灵,就用不着冷冻棺了。

堂屋的冷冻棺旁,西侧只有杨思佳的大姐在那跪坐着,东侧杨思佳跪坐在铺垫的草苫子上,看上去很疲惫。看着大家倒是都没那么痛苦。只是杨思佳在儿子吉天南跪在她旁边的时候,她感觉儿子哭的不够痛,边哭边说了孩子两句,“南南,你再也见不到您姥爷了,你咋不知道哭啊!你再也见不到恁姥爷了呀!”

吉天南见她妈妈杨思佳又痛哭了起来,也笨拙的毫无夹带任何感情的对着那嗡嗡的冷冻棺又哭喊了两声,姥爷,姥爷!那语气像是他姥爷根本没有死,只是在冷棺里面睡着,他要把他姥爷喊醒一样。

吉有言,在杨思佳一旁的草敦子上坐下来,杨思佳问了一下他老二老三明天过不过星期天,如果有时间,就带他们一起来。吉有言说,两个孩子都在准备升级考试,老二从明天中午开始放假四天假,市里面中招考试要用他们的教室,可以来。老三要准备升级考试,就来不了。杨思佳让吉有言照顾好孩子就行,别的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杨思佳那位堂弟的媳妇进来,手里拿了针线和两块白布,现场在吉有言的头上缝了一个两角的孝帽子,头上缝好后,又递给他一条白布条,让他系在腰上,是为孝带。给吉有言行好孝帽和孝带后,又让吉天南坐在一旁的墩子上,给他也扯了一个孝帽和孝带。

院子外面又有了一阵哭声,又来了前来吊唁的亲戚,进到堂屋里冷棺灵前,大家又都象征性的哭了一场,然后相互搀扶拉起,坐下说些相互宽慰的话,“老头辛苦了一辈子,刚好修高速把家里地全部占用了,也不用种地了,拿国家给补偿的钱享几年福呗,确又得了肺癌,也真是的!得了这病,谁都没有办法,半年多,孩子们一个个也都在跟前伺候了,也都尽了孝心了。”是杨思佳他姨姥家的一个亲戚。

等这家亲戚带着老少三辈的闺女和媳妇们吊唁完走后,吉有言带儿子也向老婆杨思佳说,一直呆着也帮不上什么忙,言说自己准备回市里面。杨思佳小声给吉有言说,让他去东屋里给族里面的长辈们和帮忙的邻居们去说几句话才走,不要让外人感觉显得没礼貌。人家大姐家这几天都是在家里忙前忙后的,俗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杨思佳知道自己的丈夫不经常在老家呆,也不懂老家的人情世故,所以在临走前才特别嘱咐吉有言。

吉有言从堂屋往外走的时候,正好碰到杨思佳的弟弟,他就给杨金盛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让杨金盛给他说。杨金盛客气的说,也没什么需要他帮忙的,家族里面的哥哥、叔叔们都给操着心帮忙呢。然后又给吉有言说,这时候,村里面的劳力大部分都在外打工忙,安排不开人,就不去专程给吉有言的父亲报丧了,让吉有言转告一声并解释一下,并希望吉有言的父亲不要见怪。吉有言说他给他爹说就行了,既然现在都不按照老规矩办了,就按照现在的新形式走,能用转告或者一个电话解决的事,就用一个电话解决,省得大家再都麻烦。原来的老礼,是亲家辈分的一方若有早去世的,是需要派专人去登门报丧的,然后对方再准备饭菜招待报丧之人,以此表达回礼和敬意。随着时代的发展,无论是城市还是农村,人们的生活节奏都快了起来,一些老礼和规矩都简化了。现在的年轻人是感觉怎么方便怎么来,老一辈的人也越来越少,讲老礼的也越来越少了。大家的生活都过好了,都富裕了起来,谁还在乎那些细道道和老规矩。

吉有言在离开之前,他没忘记杨思佳嘱咐他的事,他推开门东屋的门,进到东屋里看到凳子上,床上,小四方桌四周,窗下的临时折叠床上坐满了家族里面的哥哥、叔叔、大爷们,还有孩子他姥娘、妗子。整个屋子里已经烟雾缭绕了,都在抽着烟,说着话。家族里面的几个哥哥见吉有言,有的让座,有的递烟,让坐下来一起喝点水,外面太热了。吉有言没有坐下来,直接走到家族长问事的跟前说,“劳烦大家操心帮忙了,看还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没有,有的话就直接安排就行。”家族长说,也没啥可安排的啦,有这么多人在这,也不用帮啥。吉有言说,没什么事的话,他还需要回市里面,孩子都还上着学,需要回去照顾。家族长和几位哥哥一起说,回去就行,回去就行!其实,这事大家都知道怎么客气一番,毕竟不是什么啥闲时候,是不能挽留或是往外送的。

吉有言和儿子吉天南在回到市里面的路上,他就给自己爹娘打电话说,杨思佳娘家不专程去各个亲戚报丧的事,他娘说,人家不给报丧,既然给说了,明天下午就必须得去吊唁的。到了晚上杨思佳不放心吉有言,怕吉有言给公婆说不清,让公婆见了怪。她给吉有言爹娘单独又打电话说了不去派人去家里报丧的事。吉有言的爹娘在电话里给杨思佳说的跟给吉有言说的一样,不报丧,既然给说了,一定会是要去吊唁的。

次日上午,杨思佳给吉有言又打电话专门嘱咐,让吉有言告诉他娘,给事上准备供的时候,不要再像以前那种摆供的方式了,现在都不时兴了,“人家现在摆供谁家还用丸子、白菜、火燎的粉条子。等明天从市面回的时候,在市里面买个鸡,买个鱼,就省您娘准备了,老婆子不舍得花钱,因为供别再让她心疼钱,知道她抠门!”吉有言明白老婆杨思佳的良苦用心,他没有想这么周到,他感觉家里面他娘会把一切准备好的,这事根本就用不着他和杨思佳操心。杨思佳是怕吉有言的娘再摆杨思佳她奶奶死的时候那样的供,让娘家的人笑话。十年前,杨思佳奶奶死的时候,吉有言娘给他们准备的供就是白菜帮子、丸子、火燎的粉条子、三块肉方子。当时杨思佳娘家问事的和摘供的见没啥可摘的,就直接把三块肉方子给全部摘下了。事过几天后,杨思佳被婆婆怪罪,说她娘家人摘供哪有给把三个肉方子全部摘下的礼,人家都是摘一个,回两个,就算有的不懂事摘两个回一个也算啊!还有把三个肉方子全部摘下的,说她娘家人这也太不说事了。婆婆本来是上午和好发面等着事后回的肉方子包大包子呢。后来,杨思佳就问了娘家的人和问事的,问事的说嫌杨思佳的婆婆摆的供太差,不知道摘什么好,问了杨思佳的弟媳,是杨思佳的弟媳做主让问事的全部摘下了。杨思佳的爹娘那次感觉全部给亲家摘下是肯定不对的。如果按照丧事老礼,摘供和回供都是有说道的,不是想怎么摘就怎么摘的,也不是想怎么回就怎么回的,特别是亲家辈分的更是要注意和讲究。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风俗,一般都是约定俗成的,也没有一正一的标准,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大多数地方丧白事供品用单数、三数和五数是较为常见的数量,单数被视为天数,象征着天地间的联系,三数和五数代表着人间万物的发展。在选择祭品一般算单数不用双数,双数一般用在喜庆的事情上面。原来农村家里面都不富裕的时候,一般遇到丧事需要摆供三素三浑,素的可用水果点心或蔬菜;浑的猪牛羊肉或鸡或鱼。从摆放格式上,按照三或三的倍数的数量关系摆放。例如,一个盘子中的水果起码是三个,或者六个、九个等等,上供的盘子也应该是三个或者是六个等等。现在生活好了,丧白事从原来的三素三浑都提升到了五素五浑,素的每一样的数量一般仍然用三为基数,比如五素里面其中一样是苹果,那么苹果至少是三个,如果有香蕉,香蕉也至少是三根,有橘子,也至少是三个。素的里面除去水果有点心的话,也至少是以三为基数。五浑就不统一了,反正你不管怎么摆,都得凑够五浑,一般都为避免出现双数的情况,用三块煮好的猪肉方、一只烧鸡、一条炸鱼做五荤。在猪肉不涨价的情况下,用猪肉方的比较多。当然主家办完丧白事后,等亲戚走时是要回礼的,一般是看一下摘的供是不是有出差错的,避免笑话。各家亲戚拿的供品应该事后回过去多少也都是有相应的礼数。摘下多了,人家会说,没吃过东西,不懂事。摘供品一般也是按照单数去摘,三素三浑摆的供, 就摘素一浑一;如果按照五素五浑摆的供,就摘三素三浑。

下午四点多钟的时候,吉有言带上他们家老大吉天南,老二吉天祥,开车回到杨思佳娘家,按照老规矩,这晚上是要给死去的人送盘缠的。亲近的人在这天晚上是要上殿祭拜亡人的。在回家的路上,吉有言想到杨思佳给他的特别交代,让他明天再回的时候在市里面的超市里面买好炸好的一只鸡和一条鱼,配到拿的供里面,按照十素十浑的要求摆供品。吉有言想为了省事,明天不用再回自己的老家里拿他娘给他老丈人准备的供,想自己全部把供的事情都代办了,这也省得吉有言娘准备的供杨思佳的娘家人再看不上,让人笑话。吉有言边开着车边拨通了他娘的电话,问他娘准备供了没有,没准备的话,就不用她准备了,说他到明天从市里面回的时候全部准备了就行。吉有言娘接到电话感到疑惑,不用她准备供了,她在电话中说早上已经给人家卖馍的说过了让人家给蒸摆供的几个供香馍,也不知道人家给蒸好没有,她去赶紧去问一下,如果没蒸的话就让人家不蒸了。吉有言在电话中还错误的认为,现在摆供根本就用不着供香馍,按照杨思佳给他说的在超市里面买五素五浑,凑够十样供品是很简单的事情,在电话中她还给他娘多说了一嘴,说他娘按照老规矩摆的供早就不时兴了,传达的意思是根本用不到供香馍。他是按照杨思佳上午给他打那个电话自己理解的,在电话中杨思佳也没给他提供香馍的事。

吉有言带吉天南和吉天祥刚到杨思佳他爹的灵堂前,吉有言的娘就给他又打过来了电话,非常急躁的说,人家谁家当闺女的不拿供香馍呀,她爹死了,摆供还有不要供香馍的,真搞不懂时兴的什么规矩!吉有言娘还在电话指责说,她刚好碰到村里面问事的,人家也说哪有当闺女的摆供不要供香馍的,让吉有言赶紧问一问杨思佳。

吉有言没有挂娘的电话,在灵堂边上问杨思佳,杨思佳听到吉有言一问,她感到老婆子活一辈子了还不知道怎么摆供吗,她站起身跑到她爹冷棺的另一侧问她大姐,她大姐说,摆供有供香馍,咋会没供香馍,她家李守道早上才给人家卖馍的说。杨思佳听她大姐说后,回到她爹冷棺的东侧,她原来给她爹守灵的位置上,对吉有言怨里怨气的说,蒸供香馍,哪有不用供香馍的呀,老婆子不懂吗?吉有言听后,给他娘在电话里说,蒸供香馍。他娘在电话里也气急败坏的说,当闺女的哪有不蒸供香馍的!说后就把电话挂断了。

吉有言因为供香馍的事本就气不顺,后来他从灵堂屋里出来,在院子跟其他亲戚门等着天黑以后给老人送盘缠。吉有言爹娘又给他打电话问明天送葬礼单要给多少钱,问他跟他老婆杨思佳商量没有,意思是老家的规矩,当闺女的大多数都是拿一千元。吉有言关于拿礼的钱还没有跟杨思佳商量,也不好给爹娘确定,只是在电话里给他爹娘说,人家杨思佳想拿多少就拿多少,人家亲爹,多少都是应该的。还有就是杨思佳自己也挣着钱,人家拿多少管那么多干啥!吉有言父母生气的说吉有言,家还没有分,礼钱不用当小孩的出,有爹娘在的肯定不会让吉有言和杨思佳出。吉有言爹娘让吉有言跟杨思佳尽快商量好,确定个数给他们说。还在电话中嘱咐吉有言说,不要管人家大姐家拿多少,人家家有钱,愿意拿多少就拿多少,不要给人家比,自己跟三个孩子在市里面生活啥情况不是不知道。吉有言说,杨思佳说过没钱,她借钱拿,根本不用家里人管。吉有言的爹娘感觉为了吉有言一家好,能少花钱就少花钱。吉有言感觉在电话中跟爹娘说不清,最后也不耐烦的说,关于拿礼钱多少的事,不用爹娘管了。

这样一前一后两件事,搅浑的吉有言在那样的场合下,心情很不好。他又见杨思佳披麻戴孝的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嘴里还嘟囔着,还有不拿供香馍的,谁家不拿供香馍啊!杨思佳刚才在堂屋里见吉有言直接挂断电话出去了,不确定吉有言给他娘后来又在电话里说的什么,担心明天摆供的事,所以才嘟嘟囔囔又找到吉有言确定供香馍的事,跟吉有言确定完后。吉有言看到她在回堂屋的时候嘴里还嘟囔个不停,他担心事情让更多人知道,于是就又去堂屋里找杨思佳理论,没有人不说不拿供香馍,是杨思佳自己在嘴里说来说去。误会和矛盾都是杨思佳自己找的,是她在上午自作聪明告诉吉有言说吉有言娘准备的供早就不时兴了,她是怕吉有言的娘因不舍得花钱还跟不上现在的新形式。

吉有言跟到停灵的堂屋,杨思佳没有在冷棺旁的守灵位置上,去了西边中间用立柜隔开的那间接电话,杨思佳大姐看到吉有言严肃的表情,也跟了过去 ,站在吉有言面前,问吉有言怎么了? 杨思佳正在里面接着吉有言父亲打来的电话,根本没功夫搭理吉有言。

吉有言给杨思佳的大姐说,没有人说不蒸供香馍,她娘也没说过不蒸供香馍,是杨思佳上午给他打电话告诉他,嫌他娘拿的供早就不时兴了,人家没说不拿供香馍,是她自己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说,谁家不拿供香馍呀,摆供还有不拿供香馍的!吉有言很生气的对着杨思佳的大姐说,杨思佳那个嘴在胡嘞嘞,说来说去。

杨思佳完电话,很恼火的对吉有言说,你们爹娘啥事都管,管的也太宽了,他们就摆好供就行了,其他的事情不用他们管。吉有言摸不清杨思佳又发的哪门子火。吉有言爹给杨思佳打电话,是故意质问杨思佳拿礼钱多少的事情,在电话中问杨思佳,拿礼钱多少是她大姐跟她商量拿多少,还是逼着她必须拿多少。听到这样的质问,杨思佳不生气才怪呢。吉有言爹管的太多了,叫谁都会生气的,拿礼钱多少本身就是杨思佳跟人家大姐自己商量决定的事,人家亲爹的事,想拿多少就拿多少,杨思佳大姐感觉老人家在医院住了几次院,从始至终,当闺女的也没出钱,都是他们弟弟拿的,她大姐是想在丧事上多拿一点也能理解。这样可以从另一方面弥补一下,也能给弟弟一家减轻一下负担。吉有言在电话中也给他的家里人说的很清楚,关于礼钱的事,就让杨思佳自己做主算了。吉有言没有想到他的爹娘非坚持要管这事,并且还要求只出一千元,不让杨思佳多出。

吉有言见杨思佳比刚才说供香馍的时候心情更坏了,他隔着她大姐还指责杨思佳,“你转来转去,谁说不拿供香馍了,是你告诉我说老婆子摆的供早不时兴了,明明是你自己说的,还转来转去的说谁家不拿供香馍啊,谁家不拿供香馍呀的!你是想让院子里面的人都听到吗?”

“我给你打电话说她摆的供早就不时兴了,我没说不让她不摆供香馍啊,老婆子这就不知道吗?谁家摆供不用供香馍啊!”杨思佳咬牙恨齿的说。

“那个嘴还巴巴瞎说,谁说不拿供香馍了,是你一直再说,再说就拧你那个嘴!”吉有言当着杨思佳大姐的面说。

杨思佳大姐见吉有言脸色越来越难看,又怕两个人在灵堂上吵闹起来,让外面人看笑话,就压着嗓门对吉有言说,“你啥劲头啊?咋真傻呀!你拧谁的嘴,你拧个试试,从我这就不饶你,再怎么说,他是俺妹妹,我们怎么说中,你说就不中。”

杨思佳在她爹的灵堂上,她无论怎么难过也不想跟吉有言去理论,她主要是是痛恨吉有言的爹娘不省事,太霸道,什么都管!给自己的亲爹过丧事,就连拿多少礼钱自己都做不了主,只恨自己太没用,也怪她这么多年太依赖吉有言,吉有言又太依赖他父母。她只有把心中的所有怨恨和悲伤化成她对她爹的痛哭流涕,凑着外亲戚来吊唁时,她在她爹的冷棺灵前哭得死去活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多么的孝顺,多么的不愿与父亲的阴阳相隔。人家前来吊唁的人都走了,好几个人在屋里还劝不下她,杨思佳哭得死去活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有谁真正能明白她心中的痛。没有一个人能理解她,就连她最依赖的老公在她爹的灵堂前都不知道体谅她,她的内心该是多么的苦啊!

吉有言从堂屋出来后,他在院子里独自的坐着,虽然有时言不由衷的跟其他亲戚也说上几句话,他的脸色始终是最难看的,好像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欠他一样。他的脸色难看不是对已故老丈人的思念悲痛,是对家里人对他和杨思佳什么事都插手要管的不满,也是对杨思佳对他和对他爹娘冷漠的不满。

吃过晚饭,由两人抬着纸扎的轿子,轿子里面塞满了纸钱,众人从家里拿着燃香,跟在轿子后面,边轻声的呼唤着,让逝者别怕,边丢着手里的燃香,深深的胡同里,沿街上,星星点点的,一行人披麻戴孝的走到小庙旁的十字路口给杨思佳爹送盘缠。等杨思佳的爹的魂魄上轿后跟轿子和轿子里面的纸钱还有一个铜锣一起焚烧后,一个手持长杆的人把轿子和纸钱拍打着燃烧完,其中另一个长者拿着手中的簸箕把还在燃烧剩余的火灰扇到一旁,漏出那个铜锣,看一看已逝的亡灵在上面画的画。还没等四周的人上前一起想看个清楚,那位长者便吆喝了一声,老先生画的很好,大家都磕一个头回吧!吉有言就跟着前面披麻戴孝的人一起跪下磕了头后往回走。送盘缠是吉有言这个地方的习俗,意思就是送死人,也就是在埋葬头天晚上为了让死去的人在另一个世界不受折磨,以便进入天堂。老话说,人死后还是有灵魂的存在,在死者去世三天灵魂才正式到阴曹地府报道,或是灵魂要被神、佛界的使者金童玉女接走。人们都希望死去的亲人能够升天,所以在送盘缠的时候多烧纸钱。

送完盘缠后,在院里的灵堂前,家里的晚辈和直系的亲戚一一在唢呐和笙音的伴奏下祭奠亡灵。吉有言,没有单独上奠过,以前亲戚里有白事祭奠时他都是在他爹的后面,杨思佳这边作为女婿,如有遇到白事,他就跟在杨思佳大姐家李守道的后面。这次是他老丈人过世,吉有言知道自己不会祭奠,在灵堂前走几圈,磕几个头,作几次揖都不知道,他还想跟在李守道后面算了。后来他听李守道说,现在孩子都大了,还是分开祭奠吧,本来亲戚都不多,再在一起,怕人说。意思就是说,李守道他想带他儿子自己去祭奠老丈人。

吉有言听李守道这么说,他也不好非要跟在人家后面。没办法他也只有现学,等轮到他了也只有硬着头皮带两个儿子去祭奠。李守道还鼓励他,即便是错了,也没有人会笑话他的。当然,以吉有言的聪慧,这点事情他还是应付得了的。俗话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比葫芦画瓢的功夫吉有言还是有的。吉有言把祭奠当成了一次考验他的表演,演戏,他最喜欢演戏了,按说演戏他是有天赋的,上学的时候,他还在班里演过小品,说过相声。后来在部队节日文艺汇演的时候,他也在几千人之上的舞台上演过节目。祭奠这事,一看就会的事,对于他来说,难度系数几乎为零。

当该着吉有言上奠的时候,问事的吆喝一声,奏乐响起,他就大爷大爷的哭喊着,两个孩子紧随其后,到灵棚下的灵堂前,他先是作了一个揖,然后哭着慢慢走到灵桌前,又作了一个揖,祭桌两旁站祭桌的人其中一个连续递给他三根香,吉有言哭着把香一根根插在祭桌中间的香龛里,然后又作了一个揖,跪下。两个孩子,也是第一次跟吉有言上奠,在上奠前,吉有言就给他们说过,当见到他第一次在灵堂上跪下的时候,他们两个在后面也跟着跪下,低着头一直哭喊姥爷,直到他在前面祭奠完,问事的让们起的时候才起。

吉有言在前面跪下连磕了三个头后,哭着站起身做了一个揖,然后转身哭得惊天动的慢慢走到后面,从后面转过身面向灵堂再作揖跪下磕三个头,站起作揖后再慢慢哭得鼻子一把泪一把的走到祭桌前先作揖再跪下,一旁站祭桌的人连续递给他三杯酒,他边哭喊着边把三杯酒先后洒在了灵桌前,依次把空酒杯递给另一旁站祭桌的人手里。然后站起,作完揖后转,再慢慢的哭得悲痛欲绝的走到后面,转身后再作揖跪下磕三个头。问事的这才还喊道:焚纸------唢呐响起声落,问事的上前依次拉了一下他们三人,吉有言能这么顺当的祭奠完老丈人,就连他都不敢相信,好像一上场他就情不自禁的被一种无形的力在推拉着。从灵堂上下来后,吉有言感觉,这不是在表演,这是对亲人的一种真正的缅怀之情,在那样的氛围环境下,吉有言不用再掺杂任何的虚情假意!

吉有言祭奠完,杨思佳知道他们还要开车回到市里面,不放心他们几个特意从堂屋里出来在院子里找到他们,嘱咐路上注意安全,还有让他们明天来的早一点。杨思佳的大姐也来到他们面前说关于礼钱的事情,让吉有言告诉他爹,每家拿一千有点少,如果拿三千的话,又考虑到吉有言一家的情况,所以最后权衡了一下,明天每家拿两千元。吉有言感觉每家拿两千元自己的爹娘可能也能接受,就爽快的答应了杨思佳大姐。杨思佳也感觉这样挺好,省得两姐妹拿的不一样,让外人笑话。

在回城里的路上,吉有言就打电话告诉了爹娘明天礼钱每家拿两千元的事情,吉有言娘在电话中说,拿两千就拿两千,明天让他爹带着摆好的供品和两千元礼钱去。当然,在电话里难免又唠叨说人家大部分当闺女的都是拿一千的事情。吉有言开着车也没给他爹娘多说什么,只管开自己的车。吉有言娘在电话中还说,下午他爹去吊唁,问事的给他爹动了孝,给了孝帽,他爹明天不得不去。要是不给孝帽也就省事了,在明天出殡的时候只要吉有言带孩子去就行。吉有言爹在电话中说,下午他去吊唁的时候,在院子里面没有见到吉有言和两个孩子,他还故意在胡同门口跟问事的闲坐了一会,问吉有言当时他们在干什么,是故意不见他的吗?吉有言解释说,他们当时可能都在堂屋里面,真的不知道,也没看到,看到怎会不上前说话呢!

次日早上,吉有言早早的就带了吉天南和吉天祥开车往老家赶,这天杨思佳他爹出殡,吉有言怕回去晚了耽误事,在他们开车快到杨思佳村上的时候,吉有言就让吉天南给爷爷打电话,让他爷爷从家里出发,一会在吉天南他姥姥家村口跟他们三个会合,一起去吉天南姥姥家。吉有言开车就在快到吉天南姥姥家村上的时候,杨思佳打来了电话,首先让吉有言不要冲动听她说,吉有言说不冲动,她要让他在电话中给她保证不冲动,吉有言保证。杨思佳不确定吉有言在听她说后,冲不冲动,就让吉天南拿住电话,看着吉有言。

杨思佳打消吉有言开车在听她说后的安全顾虑,就在电话中慢慢说,早上她大姐和她娘商量又偷偷借给了她两千元钱,等会到了让吉有言找她去拿,等给写礼单的人上礼钱的时候,她跟她姐每家出四千,不是昨天晚上商量好的两千元了。吉有言听后,头立马就大了。昨天说好的事情,哪有这样说变就变的。杨思佳还在电话那头解释说,她大姐还是感觉在她爹看病的时候,出的钱少,想在葬礼上多出一点,也为减轻一下她们兄弟家的负担,更为让她们的弟媳妇高兴和满意。吉有言在电话中越听越上头,他恼的恨不得抓过电话直接摔了,幸亏电话在吉天南手中攥着。“不中!把借人家的钱给人家,现在立刻给。恁大姐想帮恁弟弟,她有钱,她愿意给多少我管不着,为什么非要这个时候给,都一个个也不是真是富豪大老板什么的,想落什么好啊!没有这样办事的。一家子都他妈的是什么人啊!”吉有言越说越激动,他要不是开着车,早暴跳如雷了。杨思佳,在电话那头也声嘶力竭的说,你听我说,你听我说啊!她都开始哀求吉有言了。吉有言暴怒的说,把钱给人家,如果按照你说的办,事后,传出去,人家不但会笑话咱们,更让俺爹娘没法做人。女方亲家公过丧事,女方亲家母和闺女商量偷偷借钱给男方,男方再给他爹,亲家公,让男方亲家公长脸,充面子,这叫什么事啊!这是在打俺爹娘的脸,俺爹知道后,他宁愿不去也不会拿那个钱的。昨天,你姐为了在娘家表现,说借给你钱,让在葬礼上多拿一些钱,都没同意,今天又想这点子,临时又改变,又弄这么一出,都是什么人啊!

杨思佳在电话里她说她的,吉有言在电话里他说他的,车已经进了村里面,两个人还在电话里争吵,最后还是吉有言把电话让吉天南挂了,因为他们在车上已经看到吉天南爷爷开着四轮小电车在街上的一个胡同口处等他们了。

吉有言跟他爹会合后,并没有提杨思佳刚才在车上给他打电话的事,装作什么事没发生一样,还是按照昨天晚上说好的一块去参加吉天南他姥爷的出殡葬礼。吉有言爹车上带着已准备好的供品,还带着昨天晚上说好的两千元礼钱。等他们的两辆车一前一后开到杨思佳娘家的胡同口处一片空地,都下车后,吉有言两手拖着装着供品的纸箱,他们四个就往杨思佳娘家的胡同口走去。这天胡同口站了两三个专一接待的帮忙问事的人,也在街上搭了棚子,一般是为中午吃饭招待亲戚准备的。有一个帮忙问事的从吉有言手中接过装着供的纸箱子,走在前面,带着他们往胡同的最深处走去。到最里面胡同门口处,摆着一个圆桌子和几条长凳,长凳上和圆桌子旁坐着早来的亲戚和问事写礼钱的人。吉有言爹走到写礼单的桌子跟前把事先准备好的两千元递给写礼单的人。这时,杨思佳的大姐家李守道从写礼单的人后面走出来拉着吉有言往一边拉,说着别慌别慌,问吉有言难道杨思佳没有给他说礼钱的事吗。吉有言见他爹已经在跟写礼钱的人交过钱了,他对李守道说,这事你别管了,别管了。其实,他是一直不知道给他爹怎么说,才按照事情原本的设定发展的。他面对李守道的劝阻,也只能说让他别管了。吉有言知道他爹的脾气,拿两千这已经让他很不情愿了。李守道见吉有言的爹把礼钱已经递给写礼单的人了,他听吉有言说他也没法子左右孩子爷爷拿礼钱多少的事,李守道给杨思佳大姐打了电话说了一下门口交礼钱时的情况,说吉有言根本不听劝,让他爹把礼钱按照两千元交了。杨思佳大姐从院子里出来,仍然还是不心甘的跟李守道找到吉有言,说吉有言为什么不听劝,大姐都是为了他们好,大姐知道妹妹杨思佳作难,想着法子帮他们,让妹妹好在娘家做人。吉有言说,如果他上面没有大人的话,都听杨思佳和她的,可事情是他们还没跟自己的父母分家,很多事情还得由上面的父母做主,他也很难办。

整个上午,杨思佳没有上前跟吉有言说一句话,好像是故意躲开着吉有言。她早上给吉有言通过电话没有说通礼钱的事后,也一直记恨在心。她是一直想不明白,别人出钱宁愿让吉有言一家在她娘家有面子,吉有言那个傻货真是个死拧劲头。早上说着让他听她说,他就是不听她说,他太不尊重她了,跟他过着真是伤心,伤心透了!这也是杨思佳一直不主动去理他的原因,本来她爹因肺癌死了,她就够伤心的了,还没让吉有言在这时候伤她心伤的很。

上午所来参加出殡葬礼的亲戚上奠,按照辈分远近依次奠完后,就到中午十二点多了。吉有言爹带着吉有言和两个孩子上奠祭完杨思佳的爹后,吉有言他爹就回自己村上了,并没有跟吉有言他们三个留下来吃中午饭,等参加完葬礼才走。吉有言爹跟杨思佳爹是平辈分的亲家,是没必要非要等到出殡后才走的。按说,在头一天吊唁的时候,不应该给他也动孝帽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至少吉有言爹娘会这样认为。杨思佳娘家的人则认为,为了表示对吉有言爹娘的尊敬,应该动孝帽,考虑给亲家动了孝帽,也不多,俗话说,礼多人不怪。其实,也是怕吉有言的父母争礼见怪。生活中的矛盾点往往是都不知道对方是怎么考虑问题的,做出的事情也都会自认为都是为了对方考虑问题。

杨思佳她爹的葬礼完全颠覆了吉有言对以往葬礼的认知,吉有言感觉杨思佳爹的葬礼在当地也开创了史无前例的的先河。按照以往几千年来的土葬规矩,不管是火化尸体还是不火化尸体,在出殡的头一天下午是将骨灰或者是尸体入殓的。自从当地推行火化改革,人死后就不让直接入殓土葬了,而是让统统火化后才能土葬,也可以大操大办丧事。如果有的不火化偷偷地把死者埋进坟地,当地主管抓这方面的人就会强行再从坟地里把尸体扒出来拉去火化,还得对主家进行高额罚款。杨思佳的娘家人不敢偷埋,也不知是哪一位聪明的人给他家想出了跟人家不一样的法子。在出殡头一天不入殓,而是在出殡前才从冷棺里把尸体导入棺材里,不封死棺材盖,然后从家里面用拉车把棺材拉到大街上吊到农用三轮车改装的专用出殡车上,上面有滑轮倒链,体积较大而又沉重的棺材很轻松的就被吊了上去。以前出殡,棺材都是用十来个身体强壮的人抬着去下葬的。杨思佳的爹的棺材被吊上农用机械三轮车,在胡同口的大街上孝子摔过瓦,祭奠完后,披麻戴孝的一行人,就沿路洒着纸钱,跟随着拉着棺材的车子去地里面下葬。响起鼓吹手,用唢呐震天动地的呜哇呜哇的,令在三轮车上扶着灵柩的杨思佳更是的悲伤,整个队伍里,除去她弟弟哭的最伤心,就是她了,其他的一众人只是无奈的跟着。在炎热的天气下,田里面生产路上的尘土被风吹起,玉米苗才倔强的离开地面一扎,两三片叶子,好像还根本经不起干旱或热浪一个劲的吹来吹去。别指望麦茬会给玉米苗们遮风挡雨,它们也已经一垄一垄的早已被风干的没有了任何水分,好像太阳将要把它们点燃,人的脚踩上去就会风化。因高速公路的修建,占用了很多田地和生产路,本来出了村走上三四里就能到坟地,因高速公路的修建,占用了坟地旁的很多田地和生产路,送葬队伍又绕行了三四里的路才算坑坑洼洼的走到杨思佳她爹的坟地,坟地的坑穴已经早派人挖好。人家专业的下葬车,把车开到坟地旁,用倒链车吊很轻松的就把杨思佳她爹的棺材放到了墓坑里。接下来的神操作,让吉有言长了见识,人家都说入土为安,他不明白杨思佳的娘家人为什么要那么操作。

棺材下到墓坑,问事的让拿纸楼、纸车、纸洗衣机、纸电冰箱、纸电视机、摇钱树、箱柜等全部放到墓坑前,然后点燃,火红的大火和浓烟瞬间想要把炽热的天空一并烧着那么可怕,幸亏一旁有位拿着长棍子的人,把火拍打着压制在了可控范围内。在前几年,他们这个村和吉有言的村,因麦茬燃烧,没有控制住,像是大草原着了火,人们和消防车都无法靠近灭火,眼睁睁的看着刚出的一片一片的秋苗给烧死了。那次,两个村子农田的损失相当严重。平时,庄稼人,特别是在这季节都很注意防火。等那些纸楼纸车之类的燃烧完,问事的喊了一声,所有亲戚磕一个头都回吧,老人的“四七”不过啦哈。

很多亲戚在炙热的田里面,连一个树荫都没有,早就热的受不了了,等问事的喊完让大家都回后,很多人都迅速的离开了坟地。吉有言作为直系最近的亲属,他没有离开,昨天杨思佳弟弟杨金盛给他说了,让他开车直接来地里面等着,等把老人下葬后,殡仪馆的车来拉尸体去火化时,他开车跟着去殡仪馆。这是吉有言第一次见这样操作的。等亲戚们从坟地里面前脚刚走,殡仪馆的车就开到坟地里来了,是提前约好时间的。

人家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从车上下来,拿了担架和裹尸布,走到墓坑前等着墓坑里面的人重新掀开棺材盖子,把杨思佳她爹的尸体从棺材里抬出来。吉有言真是开了眼,因为怕县里面和乡里面的人,不敢违背新的火葬制度,也不想被人举报了,到时候再被上面的人强行把尸体从坟墓里扒出来再去火化,干脆自己自觉的把老人的尸体在还没封土前从墓坑的棺材里再折腾出来,让殡仪馆的人拉走去火化。吉有言看着杨思佳娘家人的这般神操作,在心里面原谅他不厚道的笑了。他看着老丈人从墓坑里面棺材里又被抬出来的那一刻,他不理解,他认为这是在开天大的玩笑,简直是从上面到下面,从阳间到阴间,从家里面到地里面,你胡弄我,我胡弄你。殡仪馆的工作人员等杨思佳娘家族里面的兄弟哥把她爹的尸体从墓坑的棺材里抬出交给他们后,工作人员业务娴熟的把尸体装在了一个黄色的裹尸布里,拉上了上面的拉链,然后迅速的用担架抬上了车。杨思佳和她大姐、杨金盛和族里面的三个兄弟哥一块上了殡仪馆的车。吉有言和李守道作为女婿各自开着车跟在后面,还有族里面的一个兄弟杨金良开了杨金盛的车去家里面去接上了杨金盛的老婆吕青芬。

通往县城殡仪馆的那条路,是前几年刚修的直通向县城的新道路,中间直插连接着三四个乡镇,跟杨思佳村口的S209省道衔接,县殡仪馆正好在这条道路的西尽头跟106国道交接处的东北角位置,殡仪馆墙外背面和东面的全是密密麻麻的小坟头和大大小小的墓碑。到了这么令人严肃的地方,搁谁都是笑不出来的。

殡仪馆的车直接把杨思佳她爹的尸体拉到了锅炉旁的一个屋子里面,当里面的工作人员穿着脏兮兮的黑蓝袍子、戴着口罩从车上把尸体毫无任何表情的拉下来的时候,杨思佳和她大姐又禁不住的哭了起来,工作人员禁止他们再在人家的工作区域哭哭啼啼,直接就把他们推到了锅炉房门外的阴暗通道里,他们非常痛苦的看着工作人员把他们的爹连裹尸布一起放在了锅炉口的传送带上。

工作人员问他们的火葬需求,是让尸体焚烧的骨头完整一点,上、中、下段很好的区分开,还是骨头焚烧的轻一点,这些都需要另外收费的,焚烧的程度不同价位不同,最便宜的是四五百元左右。如果没额外要求就按照正常焚化标准,去前厅拿死者的身份证和死者直系亲属的身份证办理交费办理火化证,办完火化证才能火化。因是下午两三点钟,除了他们爹的,还没有来其他来火葬场的人家排队等着,工作人员就非让杨金盛去办理好火化证,交了费才开始火化。工作人员把锅炉房的门关上,让他们所有的人都去前边大厅等,等大约半个小时就可在锅炉外面的后门前领取死者的骨灰。吉有言看殡仪馆烧锅炉的工作人员穿着打扮还是六七十年代公共食堂里面的伙夫模样,锅炉房里面的设备,和那院子外面已经陈旧不堪的红砖青瓦,他像是在穿越。在锅炉房后门等着领老人家骨灰时,吉有言一直向锅炉上方那个粗大高耸的红砖烟囱张望,他想看看人的尸体在锅炉里焚烧最后变成一股烟从烟囱飞向天空的那一刻。他向那个高大的烟囱透过锅炉房后面那几棵树荫里张望了好久,一直没有看到他所渴望看到的那一股因焚烧尸体而从烟囱口冒出的烟。原来,现在早已不用上面那个烟囱了,现在直接使用的是现代高科技焚烧设备了,焚烧尸体的烟,是从锅炉房树荫下的窗户上那个排风扇给呼呼的排掉了。

后边又陆续的来了两家,锅炉房的工人好像是本能的加快了一些火化的速度,还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大厅就喊让领骨灰。现在老家的人,为了省事,直接用一个事先准备好的空纸箱,锅炉房的工作人员提着骨灰从锅炉房的后门走出来,直接把骨灰倒进家属事先准北好的纸箱里,纸箱里面事先准备好了一块白布,为了方便往外拿取。等把骨灰接受完后,杨金盛抱着装有骨灰的纸箱,旁边的杨金法打开手中事先准备好的遮阳伞为杨金盛和他手上的盛有骨灰的箱子遮阳。从殡仪馆出来,杨金盛抱着骨灰纸箱在杨思佳和她大姐杨金兰的护佑下,一起上了杨金良事先开好的车,杨金盛的老婆吕青芬作为儿媳一同也上车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李守道开车带了一起同来的族里面的几个近门的媳妇,吉有言开车带回的是杨思佳娘家近门的几个兄弟哥。

家里坟地里事先安排好填坟的几个人,在炎炎的烈日下,等到他们从殡仪馆回来,就迫不及待的让一位胆大的族人下手将老人的骨灰赶紧一把一把的分散在墓坑里面的空棺材里。烈日下他们的等待早就成了一种煎熬,给他们备好的水也早就喝完了。

把老人家的骨灰放回棺材,再次封棺后,留下几个填坟的人,吉有言就开车跟其他人回到了村上的家里面。丧事之后的院子,一下子感觉空寂了很多,有几个帮忙的族人在院子里,开始摆桌子板凳,等一会大家忙完,主家要请所有帮忙的、问事的、还有在地里挖坑填坟的吃饭,他们这些人中午都忙着各自负责的事情,根本顾不上吃饭,中午也只准备有外面亲戚的饭菜,一般像这种老人的丧事,午饭也都很简单,都是一碗端,大烩菜和馒头。等出殡下葬完后,所有同族或村上的帮忙的才顾得上吃午饭。问事的也早有安排,一般这个环节是主家准备好酒好菜答谢帮忙和问事的。

吉有言,坐在院子里,他感觉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孤零零的坐在一个长条凳上,杨思佳一直在东屋里面,他也不知道她在忙什么,他感觉杨思佳肯定是还在生他的气,故意不理他的。他在院子里感觉就那样傻傻的坐了好久。地里面填坟的陆陆续续回来了,所有帮忙问事的都忙完了自己的事情后,都各自的围坐在院子里和胡同门口已经摆好的几个桌子前,准备吃饭喝酒。吉有言感觉自己不能再那样傻傻的坐下去了,他是在等杨思佳忙完,从屋里面出来能叫上他说,跟他一起回市里面。他并不知道凡是娘家单亲去世,还有一方在世的爹或娘,逝者不过伏三,一般闺女是不能离开娘家的。除非爹娘都不再了,又跟弟弟和弟媳有矛盾过节的,那种情况下,办完丧事,当闺女的就不得不跟自己丈夫先回,等伏三那天再来。吉有言见一直等不到杨思佳找他,跟他说回去的事,他也不好意思去找到杨思佳给她说让她跟他走。在院子里所有帮忙和问事的眼里,他感觉就剩他一个外客,人家都说,客走主家安,他一直感觉他在院子里就是一个多余,没有一个人告诉他,让他去干什么。当他看到吉天南从东屋里面出来,他像是看到了救星。吉天南是专程过来问他,他们什么时候才走。吉有言告诉吉天南找到吉天祥,并让他们给他们的妈妈杨思佳说一声准备走的事。吉有言感觉当孩子给杨思佳说后,杨思佳会跟以往来这走亲戚一样,收拾一下,跟她的娘家人说一声,然后她的娘家人客气的送一下。

吉有言爹娘这个时候给他来了电话,告诉他走的时候,不要忘记带上那来时拿的摆供用的纸箱子,吉有言说,还拿那箱子干啥?不是现在都是一次性的吗?还要往回拿啥用。吉有言父母骂他说,这事摆的供哪有不回的礼!让他问一下,并让他把回的东西直接带回市里面跟孩子吃了。吉有言爹还在电话中特别交代,天热,先看一下里面的东西坏没坏掉,如果坏掉了让他直接扔了,别让孩子吃坏了肚子。

杨思佳跟孩子从东屋里面出来,走到吉有言跟前冷淡的说:“你跟孩子一块走吧,我到俺爹过了伏三才走。”吉有言不懂,他直接反问杨思佳:“不会等到那天再一起来吗!”杨思佳告诉他,这是老规矩老礼,最主要她还有一个老娘,需要陪陪。杨思佳还指责说他啥都不懂。吉有言见杨思佳不跟他们一起走,他有点失望,他也没有办法,也只有按照杨思佳说的办。他想起他爹娘让他走的时候拿走供纸箱子的事,他就问杨思佳来时摆供拿的纸箱子。杨思佳带他到堂屋里看了一下,没找到,两人一前一后又到堂屋和东屋之间的那个夹道里找,里面杂乱的放着搭灵棚用的旧塑料布,杨思佳翻了翻塑料布,在塑料布下面,看到一两个纸箱,其中一个写着吉有言村的名字。杨思佳打开纸箱,吉有言并没有认真看里面还剩什么东西,他压跟也不知道里面摆了什么东西。吉有言两手抱起纸箱,让杨思佳叫上两个孩子就往外走。杨思佳叫上两个孩子,让孩子跟在东屋里面的舅和姥娘说一声。杨思佳弟弟和娘从东屋里走出来跟吉天南、吉天祥说话相送的时候,吉有言已经手托着纸箱子走到院子大门口处了,院子里面两桌和大门外胡同口树荫下一桌帮忙问事的人都已经坐好,在等酒菜上桌。当他从他们身旁经过的时候,他们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他们。

吉有言知道在这种事上,没有人还会在乎他的一举一动,他只有想办法尽快的从那样的场合离开。当他一个人走到胡同里的那一刻,他瞬间感觉像从所有的世俗和人情世故中被解脱出来一样。吉有言快走出那条深胡同的时候,吉天南和吉天祥才小跑着跟上来。

三四十分钟后,他们三人开车快到市区的时候,吉有言爹娘打来电话问带回的箱子里供的事。吉有言说,没仔细看,拿的时候,好像只在箱子里看到一个猪肉方子。吉有言爹娘不相信,按说箱子里至少还该有一袋袋装的烧鸡,他们摆的五浑供是三个大肉方子、两个袋袋装的烧鸡。这此,他们怕杨思佳娘家的人笑话,在摆供的时候,还专挑了最好的最贵的。三个大肉方子,每个肉方子足有二斤多,两袋烧鸡花了六十多元。还专一在超市买的又大又好的苹果,仙桃,小的都不要,买的都是大个的,橘子和香蕉也都是挑选的最好的。

吉有言仔细回想了一下,他感觉没有看到成袋的烧鸡,就在电话中不确定的说,他回到家里看看才说。东西有没有,其实对于吉有言来说无所谓的事,他爹娘不说,他是不知道回的时候还要带回供品箱子这回事,至于里面有没有那只袋装的烧鸡,他根本不在乎。

回到家里,他打开箱子仔细看了一下,里面剩了两个供香馍、一大块肉方子、一小兜里面装着三个橘子、一小袋里装着三根香蕉、一小兜里面装着三个袋装的小面包,根本没有他爹娘所说的什么袋装的烧鸡。吉有言,拿出那块大肉方子,怕在里面放了一天坏了,就在厨房里坐上锅,开水,用开水再煮一下。他边煮剩的那块大肉方子,边给爹娘打了电话,说带回的箱子里只剩了什么。他娘听后,说不应该的,这事老礼该怎么摘供是有数的。像这五荤五素的十碗,荤的的顶多给人家摘三压回俩,素的一般摘俩回仨,刚好凑够摘五压回五,这已经是最高的礼了。他娘在电话中埋怨杨思佳的娘家人,说是这也太瞧不起人了,没有这么看不起人的,摘供摘人家两个大肉方子和一只烧鸡还不行吗?把人家两只大烧鸡都摘下,哪有摘四碗供的,摆供不摆双,摘供也不摘双,这就不懂吗?吉有言解释说,有可能人家摘错了,没必要因为这事情吵吵啥的。吉有言娘认为杨思佳的娘家人就是故意的,前些年,杨思佳奶奶死的时候,因为摆供摘供的事闹过一会事,这次又弄这样的事,这不是明摆着吗?人家外面也同是杨思佳那个村上的闺女,人家也都才过了丧事不久,人家都没搞错,偏偏给他们家搞错?就是故意的,他们怎么知道压回两个供香馍啊!五个供香馍对应着五碗浑供!这是死数。他们这么做,就是看不起人。

吉有言听他娘这么一说,他本来因为这两三天杨思佳对他冷漠就气不顺,他能体谅她刚死了爹心里的痛苦,他更能包容她对他的忽视和不满,他决不能允许杨思佳和她娘家的人对他爹娘的伤害和瞧不起!他给他娘说立刻打电话问一下他老婆杨思佳,他娘说别给人家打电话了,摘供就多摘一只鸡的事,劝他回头再说,毕竟人家家都还在事上。吉有言挂过他娘的电话后,他知道他娘嘴上是那么说,心里一定很不舒服的,一定也很气恼。他知道他娘的脾气,不是那能装窝囊气的人。他想尽快给杨思佳打一个电话,把事情尽快的搞清楚,也好给他爹娘一个说法,他是想尽快的找到办法平复一下他爹娘的心情。两个老人都已是七十的人了,特别是他娘还有高血压和糖尿病,这几年一直靠吃药维持。他怕他娘一生气血压就会升高,他想尽快找到误会,把他爹娘的怨气解除掉。

家里杨思佳接到吉有言电话时,家里面忙着正还请问事帮忙的吃饭,比较近一点的族里面的爷爷叔叔辈分和兄弟哥辈分的也都还没走。杨思佳见是吉有言打来的电话,故意去堂屋里没人的角落接,当她听到供又摘错的事,她的头首先也是一蒙,心情一下子就差到了极点,她知道婆婆的脾气,她也怕婆婆生气,上次因她奶奶供的事闹的大家都不好看。吉有言在电话中并没有责备她,只是温和的让她偷偷问问她娘,看她娘知道这事不,如果不知道,那就算了,肯定是问事的弄错了。

在杨思佳接着电话的时候,正好杨思佳娘去堂屋拿东西经过闺女身边,隐约听到什么错了,杨思佳娘看闺女脸色很难看,就问杨思佳怎么回事。杨思佳放下电话,就对她娘没好气的说,是她家吉有言打来的电话,怎么把供又摘错了啊!杨思佳娘看闺女杨思佳急咧咧的样子,顿时也愣了一下,正好杨思佳大姐也来到堂屋看到杨思佳正在跟娘囔囔什么,脸色还非常的难看。杨思佳娘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她也清楚以前跟亲家因为供的事让两家都不好看。对于这次的出错,她也确实不知道,她本来就是一个什么事都不好操心的人,自从孩子成了家,什么事情都是儿媳妇操心,儿媳妇把里里外外的事都是处理的有理有面的,在村里面也都是人人都夸她娶了一个好儿媳妇。“不知道,我这几天也是晕晕乎乎的,也没有顾上供的事,都是问事的在操心,这事也怪我,应该问问的。怎么会又出错呢!”杨思佳娘满脸无辜的样子,她也不知道如何给二闺女杨思佳交代。

杨思佳娘就跑到东屋里去问负责摘供的那个邻居,那个邻居人家吃过饭早就走了,没在东屋里面。杨思佳娘知道她家刚过完丧事是不方便去那个邻居家去问,就让杨金盛打电话问一下,杨金盛也并不懂里面的规矩,感觉一个供的事至于问来问去的吗,人家本来给家里帮忙,还问人家,很不好看的,说出去有些丢人。旁边年长一点问事的说,杨思佳家咋这样啊,不看是什么时候,就算都摘了,这事上也不能说啊,真不懂事哈。杨思佳娘说,按老礼,咱们是不应该在这事上出错的。如果真出错了,确实是我们的错,就应该给人家赔礼道歉的。其他问事的也感觉杨思佳娘说的在礼,较年长的问事的也说,将事情问问清楚,这样对大家都好。杨金盛没好意思给那个站祭桌摘供的人打电话问,还是另一位辈分较长一点的问事的,给那一个站祭着负责摘供的邻居打的电话,总共没几家亲戚,两个闺女的供,那个问事的记得还算清楚,对方说,摘供的时候,他问过杨金盛的媳妇,说是二闺女家婆子拿的供不知道怎么摘,让杨金盛的媳妇看过后,杨金盛媳妇说,挑好的摘,拿的都是些啥呀,乱七八糟的,除去三个大肉方子还像回事,两个烧鸡还不是现成的,是用袋子包装的假烧鸡,里面是掺杂着豆制品压缩制作的,其它是三个苹果、三个桃(可能还是吉有言从公司旁边书上摘的,不用花钱)、三根烂香蕉、三个小橘子、三小袋袋装的小面包(估计是小孩子吃剩下的,三个包装还不一样)。

家族里最年长的一个问事听后说,人家亲家摆的供咱别说孬好,人家摆的五浑五素是没有错的,按老礼,丢了两块肉方子,也确实不应该再把人家拿的两袋烧鸡全丢下的,五浑丢下三个浑的就是规矩,错就错在多摘了一个肉方子或是袋装的烧鸡,既然给人家摘错了,咱们就应该给人家亲家说好的。杨思佳族里年轻辈分的听后都不服气,感觉在现在这个时代,有谁家还会因为多一块肉方子或少一个烧鸡争礼的,生活也不像以前的没吃没喝的时候。大都说亲家都不该打来电话问这事。又一位年长的问事的说,我们不能丢了村上的人,说出去也让人家笑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拿来电话,我给亲家那边说明情况,就说两个站祭桌摘供的都年轻,不懂老礼,把供摘错了,主家根本不知道,还希望亲家不要见怪。

在大家的建议下,就让杨思佳提供了电话,那位主动打电话承担责任,也为主家平事的问事人,其实按辈分吉有言还该叫人家舅呢。当时他接过杨思佳的电话直接就说,大哥,供摘错的事,都怪我没把事情办好。他并不知道杨思佳是打的吉有言的电话,还以为是杨思佳公公的电话。杨思佳在一旁赶紧解释说不是打给她公婆的电话,是她家吉有言的,于是那位较年长的问事的又改口兄弟的继续说,怪就怪他们问事的没把事情办好,两个站祭着的都是换的年轻一点的,对老礼不懂,亲闺女家摆的供都是挑最好的摘的,希望吉有言给家里爹娘说清,不要见主家的怪,主家根本就不知道。

吉有言听杨思佳家里面问事的给他们这边主动认错,他当然在电话中说,只要大家把事情说开,也没什么事,大家都不要误会就行啦。

挂过杨思佳家里打来的电话,供是怎么摘错的,跟主家没有关系的事,吉有言就赶紧给自己爹娘说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供摘错跟人家主家没关系,人家问事的也给打电话认错了。他告诉爹娘不要因为供的事情再纠结和生气了。在电话中,他还自作聪明的安慰爹娘,如果因为供的事,气还消不下去,就让他们自己给杨思佳打电话问问清楚,说两句也就算了,反正跟人家主家也没什么关系,人家问事的已经打电话给道过歉了。

到了晚上八点多的时候,正是初夏,天刚刚完全黑下来。吉有言给他娘打电话,问后来又给没给杨思佳打电话,他娘正在院子里纳凉,他娘接到吉有言的视频电话,在电话中说,后来他们给杨思佳打电话了。吉有言娘在电话中又更加对杨思佳不满的说:“后来,是您爹拨通的电话,杨思佳在电话那边说了句,该!把恁爹气的不行,后来我又给杨思佳打了十来个电话她才接,接通以后,还是说,该!我们咋这么该呀!后来给她又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接。你说气人不气人。”

吉有言在电话中,越听越生气,他就给他娘说,一会他给杨思佳问一下,有什么事情说清,不接爹娘的电话,就是对他爹娘的不尊重。吉有言娘在电话中还劝吉有言,让吉有言过了时候才问杨思佳,让吉有言不要再找事了,就别给人家在那个时候添乱了。吉有言听他娘说的话,也感觉说的在理,挂过电话,本打算事情就听他娘的就此翻篇,等过后再问杨思佳。

吃完晚饭后,吉有言想打电话安慰一下杨思佳,并不想再过问为什么不接他爹娘的电话,至于摘供多与少的事他也不想参与,对于杨思佳给他爹娘赌气说事上摘闺女摆的供,摘多少都是应该的,该与不该,他也并不关心这些,他只关心等杨思佳的爹过了伏三,他就可以把杨思佳接来了。自从杨思佳爹被查处肺癌晚期,杨思佳就像也丢了魂一样,再加上三天两头的去医院伺候她爹,半年多家里面就没有清净过,他知道杨思佳为她爹患病不断住院花钱,他知道她也替她兄弟作难,毕竟她爹得的不是小病,是肺癌,是烧钱的病,他也知道她大姐不但想替她弟弟多分担,还又顾虑她妹妹家里的实际困难。他知道杨思佳为他这个家,这半年多来心理上承受了很多很大的压力和折磨。现如今,杨思佳爹已经死了,他想用他对她的关爱尽快的让杨思佳从悲痛中走出来。吉有言给杨思佳连续打了好几电话都没有接,吉有言高估了他在她心里面的地位,他感觉杨思佳可以不接他爹娘的电话,他也不是太在乎杨思佳接不接他爹娘的电话,他有时候感觉爹娘管他们的事情太多的时候也故意不接爹娘的电话。他不能接受杨思佳一直不接他的电话,他是他的老公,他深深的爱着她,保护着她。

吉有言后来又接连打了几个电话,杨思佳还是没有接,他就想到杨思佳肯定是故意不接他电话的,他越打越生气。在晚上九点多的时候,他终于打通了杨思佳的电话。电话接通后,杨思佳在电话那头喂了一声,他迫不及待的也是习惯性的问了一句,怎么不接电话呀,他没听到杨思佳对他的回答,听到是一个极其嘶哑的声音指责他说,“你还是一个男人吗?事情没完没了是吗?咱作为一个男人有点担当,有些事情能不能自己扛。您爹娘办的叫什么事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骂人家问事的,不就是多摘了一碗供的事吗?至于吗?就算是都摘了,那不是也应该的吗,能咋?”吉有言听是杨思佳弟弟杨金盛的声音。这些话,把他说的无地自容,他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不是问事的已经早给他打电话道过歉了,怎么突然又这样说啊!他不理解。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只听电话那头杨金盛的媳妇又抢过电话大骂道:“吉有言你真不是个东西!”

还没等吉有言再说话,那边就把电话挂断了。吉有言被杨金盛用嘶哑的声音数落了一通,又被杨金盛媳妇大骂了一句,心里面很不痛快,他认为本来关于供的事问事的已经给他好好的解释过了,杨金盛怎么又这样说,杨金盛媳妇又为什么要骂他,还说他爹骂他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吉有言带着疑问又拨通了他娘的电话,问他娘他爹什么时候又骂杨思佳娘家问事的啦,吉有言娘这才给他说,在给杨思佳打电话的时候,他爹上来第一句就狠狠的说杨思佳,“你们请的啥王八问事的呀?难道整个村子就找不到一个懂问事的人!”吉有言听后这才明白他老婆杨思佳为什么在电话中给他爹娘说“该!”了,也瞬间让他明白杨思佳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了。

吉有言根本不知道因为他爹这句肆无忌惮的吵骂,给杨思佳娘家又带来了多大的麻烦。当时杨思佳接电话的时候,当着娘家族里面的人,她还以为吉有言已经给他爹娘解释清楚供摘错的事,她万万没有想到,吉有言他爹上来就破口大骂人家问事的,把人家整个村子就骂了,嘴里夹带着脏话骂人家整个村子就找不到一个问事的,还骂他们家是找的啥王八孙问事的。杨思佳是还没来得急去外面接电话,也怪她电话接的太快了,她也没有想到吉有言他爹会在电话中说那样难听的话,她都快恨死她自己了,为什么当着娘家那么多人的面那么迅速的按下接听电话的按键,她娘家现场所有的人都听见了。杨思佳的弟弟听后就急眼了,在众目睽睽之下,杨思佳根本来不及阻止吉有言的爹在电话中的骂骂咧咧,她只有说了句“该”的话,就赶紧挂断了电话,她更担心吉有言爹在电话中还会说出什么更难听的话。杨思佳的弟弟杨金盛,在族人的长辈和兄弟面前,也无地自容了,感觉一下子家里面的脸面,家族的脸面,乃至整个村里面的脸面,全让他二姐给丢光了!他简直没有想到他二姐杨思佳在婆家如此的没有地位,他彻底的怒了!整个家族里面的长辈和晚辈门都怒了,他们要一起去找吉有言他爹娘去说理。杨思佳母亲被气得当场晕了过去,差点没有被气死,她老伴才刚刚下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们家竟然被亲家骂得一无是处,她的老脸更没处可放了,她对不起她老伴,她没有把事情办好,她更担心她的二闺女杨思佳,如果把事情闹大,两家子都丢人不说,以后她丢人是小事,反正也是快入土的人了,她闺女还得回婆家过日子,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她不能任由杨金盛和族里面的老少一起去亲家的村上家里去闹,她不能把她闺女的后路全给堵死,她宁愿她自己去死。

杨金盛声音嘶哑的哭喊着他娘,声音嘶哑的已经快发不出一点声音了,杨思佳和她大姐在一旁也都哭喊着,生怕剩这一个老娘也死了,在旁边众人的帮助下,哭的哭,喊的喊,掐人中的掐人中,捏虎口的捏虎口,杨思佳娘才慢慢回过神来,呼吸非常微弱的哀求杨金盛,

“儿啊!金盛啊!咱不能去人家村上去闹,咱更不能去思佳她婆家去闹人家爹娘,儿呀,金盛啊!算我求你了,咱不能去闹!”杨金盛见娘活了过来,他万般无奈的还是用他那嘶哑的嗓音答应娘,“娘!只要你好好的,我答应你,我听你的话,娘!娘啊!我刚没了爹,我们不能再没有你啊,娘!我都听你的,我不去,我不去了。”杨思佳和她大姐在一旁也都快哭成了一个泪人。

在场的族里面的老少,见状,也都慢慢消了对杨思佳她婆家人的怨气,杨思佳娘哀求杨金盛,其实也是在求他们不要去闹,毕竟这都是人家的家事,究竟怎么处理都还得听主家的。大家坐在一起又都相互劝慰了一会,最多的还是把责任都指向了杨思佳,都认为杨思佳在婆家太没有地位了,怪罪杨思佳在婆家不能当家,不能主事,跟吉有言太顺从那边老人了。后来又怪罪了吉有言的爹娘,三里五乡的没有不知道那两口的,一辈子了非常的霸道不说理,浑的有名。最后又怪杨思佳跟吉有言家成亲戚的时候,就没有四处打听打听,结了这样一门子亲!

吉有言给杨思佳打电话的时候,家里面也才刚消停下来,问事的陆续走后,家里面的人都还还没平复好心情。杨金盛老婆刚开始没有在现场,后来听说因为供的事,吉有言他爹打电话骂杨思佳和他们家请的问事帮忙的,差点就没被气死,说当时他们的娘就不应该拦着杨金盛,就应该让杨金盛带着族里面的老少去闹吉有言的爹娘。从杨金盛爹被查出肺癌,她就看出杨思佳的男人吉有言只说人话不办人事,后来试探性的让杨思佳尽到一份当闺女的责任,想着让他们分担一部分医疗费用,吉有言就是不吐口拿多少钱出来,只说说不会不一分钱不拿,到老人都进了ICU,杨思佳两口都还不说拿一分钱的事,哪怕口头说说也让人舒服一点。在她的观念里,闺女和儿子都是一样的,老人生病了,不论儿子还是闺女,都是要平摊的。因为在她的娘家,她都是这样做的,甚至还比她弟弟要出的多。不然,养闺女不就白养了吗?在医院时,她跟杨思佳的男人也争论过几次,为了杨思佳,有些气能少生的就少生。她没有想到,老人家的尸骨还没刚埋出去,吉有言和他的爹娘又给他们闹这一出,让她家在族人和村上丢了脸面。她正赌气没地方撒的时候,吉有言打电话过来了。当她听完她老公还那么委婉的说吉有言时,她早就按压不住心中对吉有言一家的怒火。在杨金盛还在电话中跟吉有言说着的时候,她从杨金盛手中夺过手机,对着手机向吉有言就是一通臭骂:“吉有言,你真不是个东西!”吉有言被骂的时候,他根本没有想到在过去的三四个小时里,老家所发生的一切。杨思佳在她的娘家是怎么度过的。

吉有言被杨金盛媳妇骂后,他从她娘那里得知他爹向杨思佳发火并随口骂人,他感觉他爹确实也太不把他老婆杨思佳放在眼里了,他想打电话安慰他老婆,他更想知道他爹骂人的话是怎么让她娘家的人都知道的。他感觉杨思佳接他爹电话的时候不会躲一躲背一背人吗,毕竟对她娘家人来说,这又是他们自己家的事情。除非,杨思佳当时就是故意当着娘家人的面接手机,故意让她娘家的人听听吉有言的爹多么的不是人东西,儿媳妇在娘家的什么事都管。从一开始,关于供的事,吉有言就给她说,偷偷的私下里问一下,看看主家知不知道,不知道就算了,他们家里人也是这么给他说的。他不明白她怎么会把事情一步一步搞得越来越糟糕。后来吉有言从杨思佳的嘴里才得知,她当时接他爹电话的时候,心里面认为吉有言把他们家供弄错的事已经给他爹说过了,他爹又专程打来电话可能是说理解和谅解的话的。她根本没有想到吉有言爹上来就骂他们家请的问事的。

吉有言和杨思佳他们两个谁都没希望把事情越闹越大,大到他们两个都无法控制。那晚,吉有言越想越来气,杨思佳不接他电话不说,还被杨金盛老婆骂了一顿!他感觉本来都说好的事情,本来杨思佳娘家的问事的也给他道了歉,怎么后来又成了他的不对!他认为错就是错,对就是对,怎么又都成了应该。杨金盛说他不是个男人也就算了,更让他生气的是杨金盛的老婆竟然骂他不是个东西,他感觉他的脸面丢尽了。一个娘家的兄弟媳妇都可以骂他,他以后在杨思佳的娘家还有什么脸面和尊严。最让他生气的和让他失去理智的是杨思佳后来一直不接他的电话。他晚上十点多给她打,她一直没接,他过了夜里十二点多给她打,她还是不接,他准备开车回家把拿来的供再给他们送去,她还是没接,哪怕中间她给他回一个电话,他也不至于做出后来的傻事。

当晚深夜一两点时,他开车回到杨思佳的娘家,本来想直接把又带回的供直接撒到杨思佳娘家的院子里,他想还给杨思佳和她的娘家人一次机会,他还想挽回局面,只是想问问清楚杨思佳作为他的老婆怎么一个电话也不接,他可以不生任何人的气,也可以原谅任何人,他就是不能原谅杨思佳一直不接他的电话。在深夜,当他打开后备车箱时,他犹豫了,为了杨思佳,他暂时还不能那样做。他并不知道家里面什么情况,虽然杨思佳和他的弟弟杨金盛说过闺女摆的供,娘家人可以随便摘,就算摘完也不能说啥。

老家村里面夜里一两点的时候,到处都黑漆漆的,吉有言进到很深的那条黑胡同,走到尽头才看到了院子里面的一点亮光,他知道那是透过东屋窗户照出来的。他当时脑子里没有任何的畏惧,他只想尽快的见到他的老婆杨思佳。

他推开东屋的门,看到杨金盛在屋子中央的一个折叠床上睡着,杨思佳、杨思佳娘、杨思佳大姐三个人在南墙边的那张东西床上南北的横躺着,杨思佳的爹就是在那张床上病死的。正好他看到杨思佳在东边边床尾处横躺着,他绕过杨金盛,直接走到杨思佳跟前说,“你怎么一直不接电话啊?从九点多一直打,打了十几个电话。”

“我还接你电话呢!你办的什么事,您爹娘办的叫啥事啊!你快走吧,别在这气我们了,求你了哈!”杨思佳拖着疲惫的身子,有气无力的苦苦哀求吉有言。

“是谁的错就是谁的错!该谁承认错误就承认错误,你给俺爹娘说那话是什么意思啊?什么叫该啊。如果是咱们俩,你们全摘下我都没意见,关键是还隔着家里面的老人,他们在乎那一块肉方子吗?是理!他们感觉是看不起他们。”吉有言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他在那种情况下,还在用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讲理。

杨金盛从折叠床上坐起,“谁看不起您爹娘了,人家李守道家的供箱子全部摘空了,人家说啥了没有,摘闺女的供,就算全摘了,能咋!至于吗你!咱做一个男人就不能有一点担当吗?”杨金盛用几乎完全嘶哑的喉咙呼啦呼啦的怼吉有言。

“俺大人吵我跟杨思佳都是跟吵小孩子一样,经常是这样,杨思佳接电话就不知道去外面去接吗,有必要让所有人都听吗?”吉有言根本不在乎杨金盛说什么,还是一味的在追问和指责杨思佳。

这时杨思佳娘从床上也颤微微坐起,“杨思佳接了电话就往外走,她都还没来得急走出去,你爹就在电话中说那样难听的话,说不是为了争那一块肉方子,还是为了争肉方子啊!”

“俺爹娘根本不在乎,我更不在乎。错了就是错了,大家把事情说清。”吉有言还在为家人和他自己狡辩。

“哪错了!摘闺女的供,谁家不是捡最好的摘!不该吗?”杨金盛用嘶哑的声音向吉有言开始吼起来。杨思佳在中间呆呆的站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吉有言,求求你,你走吧!你别给俺在这个时候再找事了,俺只剩一个老娘了!”杨思佳大姐从床头的另一边过来,要推拉着吉有言往外走。

吉有言还在为自己狡辩,他就根本没有为杨思佳和她的娘家人设身处地的想一想,杨思佳爹一个大活人死了,下午刚火化成一把骨灰,刚埋出去,他就这样没有一点亲情味的跟人家一家为了供的事讨说法,简直不是人!人家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他算什么,一个外人都不如。“到底是谁在找事?谁给你们家找事了?我当时给杨思佳打电话的时候还偷偷告诉她,让她私下里问一问,这有错吗?”

“问一问!该问,问一下也没错啊?就不能过了时候问吗?你觉得问的是时候吗?”杨思佳娘说。

吉有言毫无退让的意思,还咄咄逼人的说:“俺娘有高血压糖尿病,不能生气,不能等!他们感觉把供弄错就是对他们看不起,错过一次,还错!”

这时,杨金盛站起身想从床底下抄起家伙事朝吉有言身上抡,像要失去控制一样找应手的东西打吉有言。吉有言见状,在杨思佳大姐的推拉下走到院子里。“吉有言,求你啦!我给你跪下行不,求求你,赶紧走吧,别在这气俺了,俺就这一个老娘了。”杨思佳大姐从院子里往外推着吉有言,还一边哀求吉有言!杨思佳和杨思佳娘在后边拉着杨金盛,并没有走出东屋。

吉有言被杨思佳大姐推出大门外,心里面充满了对杨思佳一家人的怨恨,本来杨思佳娘家问事的已经向他承认错误了,是他们把供摘错了,现在从杨金盛和杨思佳的心里认为,他们没有错,都摘下也是应该的。在杨思佳大姐眼里面认为他是给他们在闹事,故意找事。吉有言他越想越不明白。这一家子人怎么都这样啊!一点理也不说了,摘供都应该摘下,还有这不说理的。杨思佳给他的爹娘说该,杨金盛刚才又对他说该,还说大姐李守道家的也都摘了。吉有言从深深的黑胡同里出来后,直接从车后备箱里拿下他从市里面又捎回来的供,提着又返回了那个深胡同里,当他快走到胡同底时,他大脑里又开始了矛盾的挣扎,如果他把供箱子放到院子门口,他就是故意的给杨思佳的娘家找事,如果他不放吧又对不起杨思佳和杨金盛说的都摘了也是应该的。反正他是不打算要了,看着那个箱子就来气,他就干脆把箱子放在了胡同里面跟院子大门口还有一段距离的胡同墙根边,这样既不是仍在了杨思佳的娘家院子里,又不是扔在了大街上,他的这种做法还真是如孩子一般的无知操作。其实,这足以说明,吉有言还是想给自己留有一点余地的。他要有胆量的话他完全可以提着箱子直接去扔到杨思佳娘家的院子里去,他们说都应该丢下,就都给他们丢下。他没有那样做,他心里面还是想着事情有时候根本没必要做的那么绝,不留一点后路。说到底,他还是对杨思佳有点不舍,更放不下。他不想因为自己的鲁莽失去杨思佳或者让杨思佳更伤心。他感觉刚才在家里面他又一次的埋怨杨思佳当着外人接他爹的电话,还埋怨她说都把供都丢下也是应该的。他就感觉她对他的态度越来越远了。在这件事情上,不管怎么说,杨思佳都是无辜的,他不能再因为自己的无知让事情再向不好的方向发展下去。所以,他选择了把捎回来的供箱子和里面的部分供品全部放在了胡同的墙根下一处草丛里。

事情,并没有像吉有言想象的那么简单。当吉有言摸黑回到车上,把车刚掉过车头准备窝囊的往回返的时候,只听后面有人在啪打他的车,他停下车,透过车窗见杨思佳大姐正拉着杨金盛,杨金盛弯下腰要找砖头砸他的车,杨思佳大姐把他手中的砖头抢下,然后搂抱住他。杨金盛老婆像疯子一样用手拍打驾驶旁的车窗,还骂骂咧咧的,骂吉有言不要一点脸。吉有言没有熄火只是脚踩刹车打开车窗说,“你们想干什么,还想打人,还想砸车,既然我敢来就不怕,我现在来是给你们留着面子,我不想让外面的人都知道,你们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一个个都比着不要脸,看谁才不要脸!”

“你不要脸,我就说你不要脸,你大半夜的又来闹我们大人,我到明天不去你们村闹您爹娘,不让你丢人我就头朝下!我算看明白你啦,你真不是人!真不是个东西!”杨金盛老婆不甘示弱的对着车里的吉有言骂个不停。

吉有言通过车前后灯反射出来的一点光亮,看到杨思佳很无奈的搀扶着她娘,很无助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两边都是亲人,这是造的什么孽呀,让她承受如此之痛苦。

“二姐姐你可以上车敢跟他走,我绝对不拦你,只要你走了,就永远别再上这个门。”杨金盛老婆威胁杨思佳,杨思佳搀扶着她娘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任由着车里的吉有言跟杨金盛老婆互骂对方。

吉有言看杨金盛老婆情绪越来越失控,他也懒得跟她再费口舌,于是就用脚松开刹车,加了一下油门,远远的把他们甩在了身后。吉有言开车离开村庄后,慢慢行驶在回市里的公路上,他的车开的很慢,他的情绪也低落到了极点,在深夜里的蜿蜒公路上,只有一辆车在慢慢的前行。他没想到,事情会一步一步发展到如此境地,他这是跟杨思佳的娘家人彻底决裂了,以后他跟杨思佳还怎么能一起好好过日子。接下来,他还能不能跟杨思佳生活在一起他已经都不敢确定了,他感到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艰难正摆在他面前。在他万般心痛和孤独的时候,他停下了车,他真不知道,接下来事情该怎么收场。他不想他的婚姻因为老家里面的事情出现变故,他跟杨思佳没有矛盾,他离不开她,他也很爱着她。还有,孩子也不会同意他们分开的。正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杨思佳给他主动打来了电话,这是这晚上她主动给他打的第一个电话。他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他想听她说,他想让她吵他,说他哪里办的不对,他不希望她被她的娘家人左右,他希望她有她自己的主见。

他没想到杨思佳给他打电话是问他有没有提前给他爹他娘打电话,让他们不要接她的电话。吉有言一听杨思佳这么说,他就发誓说,谁要是给他们提前打电话告知他们,他就不得好死。还对杨思佳说,如果她敢在夜里面接着去闹他的爹娘,他就跟她老死不相往来。并还在电话中告诉了她,他把供放在了他们胡同里面,全部又丢给他们了。

挂过电话后,吉有言就把电话关机了,他已经被杨思佳伤透了心,她完全听命于她的娘家人,她没有一点自己的主见,她一点也不为他和他们的三个孩子着想,一心的为了她娘家。吉有言累了,他不想知道接下来杨思佳的娘家人还想怎么闹。吉有言那天夜里他不知道他是怎么把车开到市里面的,迷迷糊糊,车子很慢,有几次都差一点翻到路边的沟里或是直接撞到路边的树上。

当天夜里吉有言开车走后,杨思佳和她大姐把她娘搀扶到家里,杨金盛老婆,当着所杨金盛和他们大姐的面,对杨思佳又狠狠的数落了一顿,都怪杨思佳在婆子家和吉有言手里面太软弱了,一点家也不当,才造成了现今的局面。杨思佳一起之下,故意当着娘家人的面给吉有言爹娘打电话,故意惊扰吉有言爹娘。大半夜的,吉有言不让他们好过,她就不让他爹娘好过。不巧的是,她接连打了好几个电话,吉有言爹娘根本就没有接电话,所以才有了,后来的一幕,她给吉有言打电话,问吉有言是不是提前跟他爹娘串通好的事,故意不接她电话的。当吉有言在电话中给她说,如果她敢大半夜的带着她娘家的人去闹他的爹娘他就跟她老死不相往来,她的心都碎了。她心里面的苦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为了心疼她老娘,要不是为了她娘,她才不甘心在娘家受这样的气,要是没她娘了,一辈子不来她娘家她也不怕,关键是她爹刚过世,她心疼她的老娘两边夹着为难,手心手背都是肉,杨金盛和她老婆明面上是为她出气不错,但毕竟她是要跟吉有言过时光的,除非,她为了她娘家心一狠不跟吉有言过了。但是,她无论如何对吉有言从内心里恨不起来,这么多年了,吉有言对她怎么样,她比谁心里面都清楚,家面里里外外都是吉有言操心。吉有言对她也没啥坏心,也从来没打骂过她,她对他早就形成了依赖。所有认识她的同事朋友都羡慕她找了一个好男人,她也经常引以为豪。她知道自己老公身上的一些缺点,好较真,好认死理,嘴也慢慢开始絮叨,但这并不代表她不爱他,往往大多时候,吉有言的这些缺点也都是为了她好。

那夜她给吉有言爹娘打电话,没人接,后来吉有言又跟她说了那样的狠话,她内心里还真害怕了,她怕吉有言的邪脾气上来了真不跟她过了,不管怎么说她现在已是四十好几的人了,孩子陆续也都要上大学了,她舍不得那个家,她舍不得他,他更舍不得孩子,在她的婚姻概念里,跟一个人结婚就是一辈子的事!她不知道如果吉有言真不跟她过了,她还怎么活下去!所以那夜当杨金盛老婆非要让她去吉有言爹娘家里去闹的时候,她犹豫了,她趴在床上一直的苦到天亮。她娘看到她一直的哭泣,也为她伤心难受了一夜。

次日,一大早,杨金盛老婆就喊了同族里面的一个媳妇一块拿了吉有言带回来的供箱去了吉有言爹娘家的门口闹。杨金盛老婆还把他们昨天摘下的供也一起给吉有言爹娘装了回去。两人走到吉有言爹娘大门口的时候,吉有言爹娘正好要出去。吉有言爹娘见杨金盛老婆五毒六气的,一看就是来找事的,吉有言爹娘一看放在门口的那个熟悉的供箱,也大致明白了杨金盛老婆的来意,就是来找茬挑事的!刚开始,吉有言娘还是给杨金盛老婆说好的,问杨金盛老婆怎么啦,一大早就来生这么大的气,还说如果儿子吉有言在他们家做了不对的事,当爹娘的就不饶他。杨金盛老婆气嘟嘟的说,吉有言昨天晚上把供又送去了,人家谁家把供有送二回的,没安好心!吉有言娘听后还是拣好听的说,夜里吉有言二次送供的事他们确实不知道,他们如果知道是绝对不让他办那傻事的,从他们这也不会轻饶他。杨金盛老婆得理不饶人的劲头越来越大,“吉有言凭什么给我们闹乱子,他为啥又给俺送第二回供!他给我们送,我就给你们送来,不让我们好,你们也别想好!我受过人家谁的气!”吉有言爹娘越礼让,杨金盛老婆越来劲,吉有言爹娘本就不是善茬,一辈子了,就更没有吃过谁家的亏,没等杨金盛老婆再开口,吉有言爹就三脚两脚把供箱子踢到了街上不远处的一个大垃圾桶旁,掂住纸箱子,把里面的供品连箱子全部倒进了垃圾桶。

“俺儿子为啥又把供给你们送去,你们不知道吗?你在这一大早闹的啥呀?他给你们送的,你去闹他呀,你来闹我们老两口子干啥?你这不是闹的多吗?给你说着,我们不知道,我们不知道,要是知道也不饶他,你还来劲了!”吉有言娘还是很有礼貌客气的说,毕竟儿子吉有言在夜里把供又给人家送去就不对。

跟杨金盛老婆一起来的同族里的那个胖大的白白的媳妇见吉有言爹娘确实也不知情,根本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于是就急忙劝拉杨金盛老婆:“青芬,咱走吧,人家老两口都不知道,走吧!”

“我就是闹啦,我就是让所有人都知道知道吉有言他不是个什么东西!”杨金盛老婆被同来的那个媳妇从吉有言爹娘家门口拉到了大街中央,这时,街上早起的人们也慢慢多了起来。杨金盛老婆的嗓门更高了!

“你骂吉有言!吉有言是你骂的人吗?一个娘家兄弟家媳妇你算老几啊?吉有言是该着你骂的人吗?”吉有言娘开始抓住机会反攻了,刚才她是没理,因为孩子确实办了不妥的事,她当大人的确实也有责任。她眼看着杨金盛老婆不知好歹,胡闹八闹的,她早就忍无可忍了。吉有言娘感觉她不发发威,杨金盛老婆是没完没了的!吉有言娘就跟杨金盛老婆在街中央相互指点的対骂了起来,如果单论骂架的本领,杨金盛老婆根本就不是吉有言娘的对手。

大街上的人越来越多,杨金盛老婆感到人越多反而对她越不利了,她作为一个娘家兄弟媳妇在人家杨思佳婆家村上闹吉有言,骂吉有言,还闹人家爹娘,确实有点说不过去,让围观的人知道的越多了越对她不利,人家不会笑话吉有言的爹娘,会笑话她的!她是没有权利骂吉有言的!她算什么?她在吉有言娘的猛烈吵骂攻势下,很快就没了气势。跟她一块来的那个白胖媳妇也怕丢人,于是把杨金盛老婆就势生拉硬拽的推上电车带走了。

吉有言自从关机后,一上午就没开机,他并不知道大早上老家里面又发生的一些事情。直到吃过中午饭的时候,他大儿子对他说收到舅家孩子杨海北的短信息,说让吉天南回老家去安慰安慰他妈妈和他姥姥,吉天南妈妈和姥姥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一直哭,不吃也不喝。杨海北和吉天南大姨家孩子李初京开车来接吉天南。吉天南把事情告诉吉有言,吉有言感觉两个孩子开车来接吉天南不安全,他反正在家也没事情,这两天他都在家休息,他也清楚孩子的妈妈和姥姥为什么一直哭,不吃不喝,他听说这个事情,也突然很心疼杨思佳,他不想让杨思佳再因他而心伤,气出好歹的,还是他跟孩子们遭殃。他想借送孩子去,也调和一下自己的态度。他经过昨夜回来的路上一路的反思,又经过一上午的思考,他感觉老婆杨思佳在她娘家的处境太难了!一边是自己的丈夫和孩子,一边是娘家人的袒护,她该怎么选择。在老婆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才会不吃不喝的一直伤心的。她爹死都没有吉有言昨夜跟她说那句老死不相往来的话扎心难受。

吉有言让吉天南回复了杨海北的信息,就开车带上吉天南和吉天祥送他们回他们姥姥家。一个小时的车程,到村上杨思佳娘家的胡同口,吉有言让吉天南和吉天祥下车去他们姥姥家安慰他们的妈妈和姥姥,他知道昨天夜里又发生什么。两个孩子从车上下来后,他把车开到村口一个树下林荫处,他不想回到自己的村上去见自己的爹娘,更不想听到自己爹娘对他跟杨思佳娘家人的唠叨,他现在需要的是静一静,更需要对他和杨思佳的未来做出正确的选择,免得以后后悔了,连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他不想再让事情发展下去了,他希望尽快的结束这一切,他希望明天杨思佳给她爹过完伏三后能顺利回到他的身边。

在树荫下的车里,吉有言等了两个多小时,由于天气的炎热,他实在等不下去了。下车时,他给吉天南交代过,两个小时后他就给会他们打电话,到时他们就从姥姥家里出来回市里。吉有言给吉天南打了好几个电话,吉天南都没接。最后他实在等不下去了,就开车又直接去了杨思佳娘家的胡同口,把车停在街上,直接去杨思佳的娘家家里去叫吉天南和吉天祥,当他又走进那条深深的胡同里,他的内心是极其复杂的,他不知道院子里等待他的又会是什么,他是带着诚意来的,他想借此向杨思佳的娘家人道个歉,是他太固执了,从来没有考虑杨思佳娘家一家人刚失去亲人的感受,分不清时候,还一味的讲道理。要怪就怪他经历的事情少,不会处理事情。他希望一会进到家里,杨思佳的娘家人能接受他的道歉,他逐渐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他内心忐忑的走进院子,他早已经忘记了夏日的燥热。院子里空无一人,当吉有言推开东屋的门正要往里面进的时候,坐在屋里面靠门位置的杨海北和李初京同时站起一个箭步上来就一起往外推吉有言,吉有言还没有看到吉天南和吉天祥。更没有看到里面的杨思佳和同时坐在屋里面的其他人。

杨海北边往院子外面推着吉有言边说,他二姑和他奶奶都还很伤心,不想见到他,让他赶紧离开,吉有言像被驱赶苍蝇一样被两个十八九岁的孩子往外推。他顿时感到颜面全无,在孩子们的眼里,他也成了一个极不受尊敬的人。

吉有言刚被两个孩子推到院子门外,院子里杨思佳大姐拦堵着杨金盛也拥过来了,杨金盛伸着胳膊和大手掌要强够着扇吉有言的脸,杨思佳大姐阻挡着,命令杨海北和他儿子李初京把杨金盛拉回屋里去,她要单独给吉有言说说明白,讲讲道理,杨金盛为什么要扇他的脸,就是知道了吉有言他在他们爹灵堂上要扇杨思佳的脸这回事,他们都认为这是吉有言在扇他们爹的脸,没有这么欺负他们家人的。吉有言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并不是来之前单纯因为供的事情了,这又衍生出了一大罪状。他为了表明他来的认错态度,没等杨金盛把巴掌扇到他的脸上,他自己伸手朝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杨思佳大姐指责他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还说打她妹妹的脸,她妹妹再不是,他们家里人说她可以,不准许任何人欺负她。吉有言为了表明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不该在灵堂上说撕杨思佳的嘴,他有错,他又在自己的脸上扇了几巴掌。

杨金盛被两个孩子拉走后,杨金盛老婆也气冲冲的从院子里走出来,对着吉有言就是一通臭骂,什么话难听说什么,面对杨金盛老婆的责骂,吉有言无话可说,他也感觉自老丈人生病到死,他没有尽到一个当女婿的责任,他不但没有帮助他们,还给他们添乱惹人家大人生气,他太差劲了,他太不懂事了,他只有不停的啪啪扇自己的脸。

杨思佳娘在屋子里面听外面一直吵吵不停,她不放心外面,就让吉天南和吉天祥两个孩子搀扶着来到院子门口的胡同里,她看见吉有言一个大男人被杨金盛老婆和大闺女责怪,吉有言还不停扇自己的嘴巴,于是就说,“有言,你走吧,别在这闹了,我们丢不起这人!”吉有言态度诚恳和一脸无助的样子向杨思佳娘说,“大娘,都是我不懂事,惹恁生气了,我错了,您别生我气了。”

杨思佳娘无奈的半死不活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挥挥手对吉有言说,“我看不见你就不生气了,你走吧,你走吧!两个孩子跟我在这就行了。”

吉有言说,“吉天祥不能在这,他得跟我走,明天还要上学,让吉天南在这吧。”

杨思佳大姐在一旁说,“不能耽误吉天祥上学,吉天南就留下好好安慰安慰他妈妈吧。”

吉天南答应下来,吉有言转头就带着吉天祥离开了那条深深的胡同。吉有言当时给杨思佳娘认错的时候,他是想跪下来呢,因为跪下来才是给长辈认错的机会,也更能代表他真心悔过态度,就这样走了,他真有点心不甘,他也没有想到杨思佳的娘家人又揪出那天在灵堂上他要撕杨思佳嘴的事!

回到市里面,到了下午五六点钟的时候,吉有言把他跟杨思佳娘家的事情又前前后后想了一遍。他感觉自己办的事情也太过分了。简直是不透气,杨思佳娘家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人家爹都火化成了一把骨灰,刚下葬,他不但没有任何的伤感,还在人家伤口上捅刀子,简直就不知道一点人事!他这些年真是白活了,一点最基本的人之常情就不懂,真是瞎活。看人家杨思佳大姐家的李守道,无论说话还是办事,没人不夸的。同样是女婿,他跟人家真是差远了。吉有言越想越感觉对不起杨思佳,他越想越感觉杨思佳是无辜的,他为了给杨思佳表明自己的认错态度,他给她用手机写了一份保证书通过短信息发了过去,原文:老婆,从昨天晚上回来的路上到现在我深刻反省了我的问题,在你家门口我当着孩子和咱大姐的面我也承诺了,我一定改,可以让孩子监督。当着金盛和青芬的面,我也扇了自己的脸,当着您娘的面我也扇了自己的脸,我错了,我以后办什么事情都多考虑考虑,不再犯低级错误,不再惹你生气,也从不再惹您娘家的所有人生气,希望你替我多劝劝您娘,想开一点,跟我这样的人生气不值当的!只要您娘能不生气,能消气,让我怎么做都行,还请你让他们给我一次机会!我真的认识到我错了!再也不惹你和你的家人生气了!

我最后有一件事求你,你给你弟金盛和青芬、大姐、大娘说一下,明天让我去吧,我保证不给你们添乱,我认识到以前全部错了,从来没认真去考虑你在娘家那里的感受,我一定改,请你也给我一次机会!

保证书

我吉有言今天在此向杨思佳保证:从今以后我一定不再惹老婆杨思佳生气,我再也不说孬话,狠话!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惹老婆思佳娘家的所有人生气,办任何事情都想周全,遇事也一定跟大家一起和气商量,不再自己一意孤行!多听大家建议。

我愿在此立誓,如果我做不到以上承诺,任由杨思佳处罚!

立誓人:吉有言

2023年6月27日

吉有言给老婆杨思佳发出以上信息和保证书后,又给儿子吉天南发了条信息,让儿子吉天南单独再给孩子舅、孩子姨、孩子姥姥说说,让他明天去家里给杨思佳他爹一起过伏三。吉有言所做的这一切努力,就是想到明天他能顺利的把老婆杨思佳接回来,他不想杨思佳在她娘家再伤心痛苦了。

次日早上,吉有言送完老三上学,他在开车回来的路上接到了杨思佳大姐的电话,杨思佳大姐说偷偷给他打的电话,在电话中偷偷告诉他说,如果他真心改过,就让他下午两三点的时候回去,当着同族的老少,给杨思佳娘磕个头,认个错。吉有言说,他昨天已经扇自己的脸承认错误了,为什么还要让他当着外人再给杨思佳娘磕头认错,还有给同族里的外人认错。杨思佳大姐说,他昨天那打自己的脸就不是很好的认错态度,人家认为那是在打他们的脸。吉有言知道,杨思佳大姐所谓的人家,就是指的杨金盛的老婆,只有杨金盛的老婆才有那样的心眼子。后来杨思佳大姐说怕别人看见,赶紧挂断了电话。杨思佳大姐给他偷偷传递意思是,只有吉有言今天下午当着杨思佳娘家所有人包括他们同族的和问事的面,给杨思佳娘磕头认错,给所有人认错,问题才能解决,他也才有可能把杨思佳顺利接回。

放下手机后,吉有言真搞不明白,杨思佳的娘家人怎又会整这么一出,这明显是想让吉有言当着所有人的面低头,他顿时有了一种士可杀不可辱的感觉。让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磕头,赔礼道歉,以后他还怎么在杨思佳的娘家做人,被传出去的话,他在他们村上更没法见人了。以后还怎么在两家的村上活,他们的孩子还怎么做人,都会瞧不起他们的。吉有言越想越感到杨思佳娘家的人太得寸进尺了,简直是给脸不要脸,昨天他扇自己的脸,就已经做出很大的让步和牺牲了。杨思佳娘家的人也太不知好歹,蹬鼻子上脸了!

吉有言心里矛盾挣扎了一上午,他从下午两点给吉天南发信息说等送完吉天祥回学校才回,一直拖延到下午四点多送完吉天祥返校,中考已经用完吉天祥高中的教室。他在从高中学校回的路上还在挣扎和纠结到底回还是不回,到底当着杨思佳娘家众人的面去磕那个头,还是不去磕,他真的都快纠结死了!

杨思佳娘家里的人也早等不下去了,说好的下午两点,一直等到下午四点多了,都还没见到吉有言的面。问事的和同一家族的老少都等着吉有言去上门磕头认错,都等着挽回他们自己的脸面。迟迟不见吉有言,杨思佳娘家的人肯定在众人面前也越来越被动,杨金盛就不断的问吉天南跟他爸爸联系没有,什么情况!在场的众人并不知道,从早上,吉天南就绞尽脑汁的劝说爸爸吉有言,让吉有言放下面子和尊严,回老家承认错误。吉有言则认为吉天南姥娘家的人是得寸进尺,故意弄他难堪。为的就是摆弄的吉有言以后在杨思佳娘家的村上再也抬不起头做人,其心险恶至极!吉天南在他姥姥家早就被家里面的人洗脑,一个孩子家,刚参加完高考,对于老家里面的是是非非,他是根本分不清的。在他姥姥家里,他所听到的肯定都是他爸爸吉有言的不是。所以,在电话中,吉天南才会要求他回老家磕头认错。

吉有言送完吉天祥返校后回的路上,他又收到吉天南发给他的信息,说他再不回去,吉天南姥姥家的问事的就要去吉天南爷爷家村上去闹了。吉有言看到后,停下车就非常生气的给吉天南回复说,让他们去闹吧,反正昨天他妗子已经带人去闹过了,也不差多一回。

这时,车窗外正好下起了瓢泼大雨,吉有言的心情瞬间差到了极点,俗话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还真是应景。他告诉吉天南:还有你单独给您妈说,凑今天下午我还能控制得住我的情绪,现在我刚刚知道您妗子昨天早上去闹您爷爷和奶奶了!不过今天我为了您妈和你们三个还能控制住自己,不跟您妗子和您姥姥家的人计较。过了今天,什么都不可挽回了!这不是威胁您妈妈,我认命,做什么事都不要太过分!把人逼急了我什么事都能干的出来!别人不知道,您妈妈了解我。

这一句你和您妈千万千万别让您姥姥家的任何人知道了,不然事情就不用等到明天了,你和您妈考虑一下吧,别再傻傻的人家说啥就是啥了!您妈还能不能为咱们这个家考虑一点,哪怕是一点点,她自己选择吧!等事情到了明天,一切都有可能发生!

看完立刻删掉!切记。

发完以上信息,吉有言又用手机用短息的方式给杨思佳发了一条短信息:昨天,当着您家人的面,孩子的面 ,我自己把自己该扇的脸都扇了。你还揪住不放,还让问事的去闹!今天下午我才知道,小孩她妗子昨天去闹,今天又准备让问事的去闹,闹去吧!随便去闹。把整个村庄掀了就行。杨思佳,我是彻底明白你了!事已至此!你感觉咱俩还有过下去的必要吗?有时间了咱们去一趟民政局把手续办了,如果你有心真为了孩子的话,就不要让孩子再搅混进来了。孩子都是正学习紧的时候。告诉南南,别告诉天祥和天云我们离婚的事!谢谢啦!求你了!我代表吉家所有人给你先磕个头哈!咱俩都积一点阴德吧。

吉天南看到他爸爸发的信息,苦苦的哀求:“咋啦!非得这样是不?”吉天南回复:“告诉您妈妈,她什么时候有时间了什么时候去,把离婚手续办了。”

吉天南回:“傻吧你!”吉有言回复:“我说过了,凑我今天下午还能控制情绪。”

吉天南不想放弃:“那你现在来不中?来服个软不中?”

吉有言绝望的说:“不回了!你不要再说了。”

吉有言不再回复吉天南的任何请求,杨金盛和家里人眼看天就要黑下来,他所希望的事情没有发生,他也从吉天南那里得不到了任何希望。他又不能看着二姐杨思佳这样有家不能回,按说家里面他爹的丧事过了,伏三也过了,今天杨思佳就该顺利回家的,事情闹的,让人怎么办也不是!吉有言不上门磕头认错,他杨金盛没法给问事挽回脸面,也无法给家族里面人交代,大家都在家里面等着,真是左右为难。杨金盛更不想毁掉杨思佳的婚姻,让他娘为她二姐再伤心难过,这一切在他这里成了一个最大的难题,无法去解。最后,还是家族里一个最长的四爷发了话,既然事情到这个地步,人家不来,咱们大礼不能丢,就让二妮杨思佳去给她婆子磕个“无言头”老辈子都是行的这个礼。杨金盛早就没了办法,整个东屋里面早被家族里面的老少爷们抽烟抽得像是屋子被着了火,让人闷得透不过气来,杨思佳娘在里面床上横躺着,愁得一刻也不愿意睁眼。杨思佳和她大姐也早不知怎么办好,只能听从长辈人或是杨金盛的安排。

杨思佳只有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接受家族长四爷的建议去吉有言爹娘的村上,给她婆子磕无言头,其实,他们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让杨思佳尽快回自己的家,跟吉有言继续好好的过日子,为了三个孩子,为了一个完整的家庭,任何一个人都不想拆散他们,只是事情拧巴的一直朝越来越曲折的方向发展,谁都没有办法阻止或是有更好的方式去解决。

杨思佳一个人骑着电动车,走在刚下过大雨的路上,天上的乌云逐渐散去,夏天六七月的天,就像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就如刚下的那阵大雨。时间是下午的六点多钟,大片大片的乌云间隙又开始折射出耀眼的霞光,西天的太阳被几块乌云遮挡着,还不想偷懒提早的落下,慢慢的,几块云彩像是被点燃了一样,红了半边天。杨思佳的内心也像着了火一样,她对这几天连续发生的事情,早就麻烦透了,说实话,她内心被折磨的早已承受不住了,当她经过吉有言村上那条桥的时候,如果河里面有水,她跳下去的心都有,这也是他弟弟杨金盛在后面偷偷开车跟着他的原因,她娘家的人都怕她在路上再发生什么意外。

无言头,是当地的一个风俗,做儿媳的如果娘家有人过世,在娘家办完丧事后,有公婆还健在的,在回婆家第一次首先是要给婆子行磕头礼的,是对公婆的一种答谢和尊敬,但在行磕头礼之前,媳妇是不能说话出声的,俗称“无言头。”这种礼仪,是一种老礼,在很多地方早就废除或已经不时兴了。

杨思佳知道她来磕这个头的用意,他虽然知道吉有言已经跟她提出了离婚,但是她还是希望吉有言爹娘能把她挽留一下,给彼此一个台阶下,她在她娘家也早已成了罪人,她只希望她以后还能有个安身立命之所。她对吉有言爹娘其实也并没有太大的仇恨,吉有言爹娘只是把钱看得太重了,对她,对孩子,很多时候还是不舍的。老两口一辈子也知道操持,为了一个大家也吃了不少的苦,遭了不少的罪,出了不少的力。这些,杨思佳心里面比谁都清楚,但在给她爹办丧事这件事情上,吉有言爹娘确实办得太不通情达理了。将心比心,杨思佳感觉吉有言爹娘这次也做得太过分了,也很是伤了她的心。

杨思佳推开吉有言爹娘家里的大门,进到院子里,看到吉有言的娘刚好从屋子里面出来,她就面无表情的上前给吉有言娘磕了个头。吉有言娘把她虚伪的拉起,说是这老礼早就不兴了。杨思佳站起后转身,一句话也没说,一句话也没问,走到大门外,骑上电车就走了。

杨思佳磕完头,一句话也没说走后。吉有言娘感觉怪怪的,她当时也并不知道儿子吉有言跟杨思佳已经提出离婚的事。吉有言娘感觉杨思佳怪怪的,就把杨思佳给她磕了一个无言头的事打电话告诉了吉有言。

吉有言接到电话感到事情的严重性,他也不知道“无言头”代表着什么意思,他娘只是告诉了他一句,这是老礼。他还误认为杨思佳跟他离婚前所有走的最后一个告别仪式。家里面就剩他和三儿子吉天云,做饭也简单,凑合的吃过晚饭,他六神无主的躺卧在客厅的沙发上。他回忆着跟杨思佳一起走过的这些年,杨思佳省吃俭用,从不跟人家外面比吃比穿,也从没有嫌弃过他。他们两个仔细想想还真没有什么矛盾。但两个家族之间的观念意识不对等,造成了现在的局面,他们两个不得不成为传统和世俗的牺牲品。都是为了双方各自的爹娘,他们不得不选择牺牲他们的婚姻为代价,只不过这样的代价确实有点高罢了。吉有言感觉有点对不起杨思佳,这么多年,她跟他也没享过啥福,倒遭了不少的罪,出了不少的苦力。杨思佳娘家人经常说她,养三个孩子和跟他过的这些年,都瘦得没有人形了。在吃晚饭的时候,吉有言只是给吉天云提了一嘴,说他们的妈妈在她娘家一个接打电话的权力都没有了,被家族里的所谓的面子和传统观念限制了自由。手机被杨金盛,杨金盛老婆,还有他们的大姐紧盯的死死的,他们就是在利用杨思佳逼着吉有言和他的爹娘低头认错。口口声声说是为了让杨思佳以后不在吉有言和吉有言爹娘面前受气。其实,他们都不明白杨思佳心里面的真实想法,只是一味的或者是想办法挽回他们自己的面子而已。离婚,他跟杨思佳走到这一步,都是双方的父母逼的。最让吉有言可气的是,老家的所有人,一个个都还堂而皇之说为了他们两个好。

吉有言横躺在客厅的沙发上,他想来想去,既然杨思佳已经去他爹娘家里,给他娘磕了无言的头,做了跟他最后的分别,他也应该跟她很友好的做个告别。他给她发了一段非常痛苦的文字:刚才家里打电话了,说你去家里给我母亲磕了一个无言的头,对不起,让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走到这一步,归根到底都是我的原因,我没有太多考虑你的感受!这么多年跟我吃了不少苦,遭不少的罪!没有享过啥福。在此首先谢谢你!是你这么多年包容了我的无知!

再多说也没有什么意义!是我对不起你,请你原谅我。

事已至此,我们不能成夫妻,但还是不要成为仇人,只有彼此祝福吧!

明天中午我去接南南的时候,我把你也一起捎来吧!回来收拾收拾,毕竟这里是你的家,我曾说过我们真有那天,我会净身出户,房子留给你和孩子。你回来跟孩子待些天,我住办公室,回头我再租个房子。你还正常上你的班就行,我不会再惹你生气了,咱们为了孩子,都还先保守承诺吧!让天祥和天云两个孩子都安心学习。等他们上了大学,你才把房子处理吧。在此,我先谢谢你!

也许这就是咱们的夫妻缘分吧!

以后只求你好好的,好好的照顾自己。

请允许我再最后叫你一声,老婆!

最后带我向岳母说一声,对不起啦!没有给她闺女幸福,还惹她老人家生气。

咱们两个之间没有什么大的仇恨,以后希望在孩子面前还给对方留点空间!

在此跪拜,谢谢。

吉有言通过手机短信息发送出以上的文字,他还是一个人趴在沙发上不由自主的掉下了眼泪,他怎么也不敢相信他跟杨思佳就这样了。本来,要不是因为摘供的事闹的,这晚,杨思佳就应该跟他一起回到了他们自己的家,这时,也是应该跟他和孩子们坐一起吃晚饭呢!吉有言越想越痛苦,越想越就苦闷。这一切,到底是哪个地方出了错!

吉有言,他并不知道杨思佳在家里面正经受什么。杨思佳给吉有言娘磕完无言头,一个人又伤心的骑电动车回到娘家,娘家的人问她,吉有言娘说了什么没有。她很是气愤的说,死老婆子只是说了一句这老礼早就不时兴的话,一句对她挽留的话就没说,哪怕是老婆子对他问上一句,问她是直接回市里面还是回他们家跟他们住两天,这也算当老人的有点人性,死老婆子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了他们家,连执拗都没执拗一声。

杨思佳的娘家人听杨思佳这么一说,在场的家人和族里面老少就气恼了。特别是杨金盛和杨金盛老婆。这气不能受,坚决不能受,就应该现在组织人去他们村上闹,看那个老婆子知道丢人不!怎么就遭着这样不说理的大人啊!这是本心不想让他们的儿子跟咱们这边杨思佳过了。他们是用不着我们了,孩子都帮他们拉扯大了!太没有良心了,他们家都是什么人啊!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说着,杨金盛就去外面又组织了族里面的几个兄弟,还特意请上了家族长四爷,他们想着到了之后,他们还是先礼后兵,如果那老两口还不省事,那就只有大闹一场了。

杨思佳娘知道闺女亲自上门给吉有言爹娘磕了头,又倍受委屈的回来了,她心里面也不想再阻止杨金盛去闹了,既然不要脸了,还怕人家外人笑话。就算让人家外人戳脊梁骨也得为闺女出口气。她的老伴已经没了,她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唯一就是孩子们都是那么的孝顺,为了孩子们的孝顺,她不再阻拦了,事情爱怎么发展就怎么发展下去吧,大不了,她养她闺女,也不能再让闺女在婆子家受气和让外人瞧不起。

吉天南在他姥姥家经过一天的努力也没劝说成爸爸来他姥姥家给她姥姥磕头道歉,他无论发什么信息,他爸爸吉有言也早不回复他了,他爸爸吉有言感觉他已经被他姥姥家的人给洗脑了,他感觉所有的错都在他爸爸吉有言身上,他感觉他爸爸如果下午来了,就什么事情都解决了,他跟他妈妈也早跟他爸爸回市里面了。现在事情越来越糟糕,他感觉就是他爸一手造成的,他现在所能做的,也只有顺从他舅舅的所有决定。

吉天南并不知道他妈妈去给他奶奶磕无言头这回事,还是当他知道他舅舅的孩子杨海北一个人非要去他爷爷奶奶的村上去闹事,他舅舅让他去拦着杨海北才知道他妈妈去他奶奶爷爷家里又受了委屈。他舅舅告诉他,让他看住杨海北,不要让他们孩子参与大人们的事,吉天南答应他舅舅一定会看住他哥哥杨海北的,绝不会让杨海北胡来。

在杨思佳给她婆婆磕完无言头回来前后不到半个小时,杨金盛就带上家族里面的四五个老少爷们,开车直接又来到吉有言爹娘家村上家大门口。吉有言爹娘听见大门的响声,就一起出来,看到杨金盛带着村上的四五个人,就赶紧往家里带,让他们去家里面喝茶水,杨金盛知道自己戴孝之身,不方便去家里面,于是就要求在大门口处说说就行。夏天,老家的人们在闲暇,吃过晚饭,一般都爱在大门口,左邻右舍的坐在一起乘凉,大门过道的凳子,小椅子啥的,都是现成的。吉有言爹见识就随手从过道里拿出了凳子和小椅子供大家坐下来。

跟杨金盛一起来的家族长四爷,先代表他们村里面的问事的向吉有言爹娘承认,因为摘供的事照顾不周,主要还是因为新换了两个比较年轻点的,供都是挑好的摘的,也没讲究那么多,还说,现在跟过去不一样了,都是跟着形势走。

吉有言爹见对方的长辈这么说,他对他自己在电话中向儿媳杨思佳指责问事的话,也感觉到有些不妥。

双方开场都还礼让三分,大家都还和和气气的相互致歉。吉有言娘感觉杨金盛带着这么多人来堵家里的大门,就是给她来找事的,她内心的火气早就按压不住了,刚才她儿媳杨思佳给她磕完头扭头就走,还一直吊着个脸,她就很生气了,杨金盛又来这么一出,她怎会善罢甘休,更不准许吉有言爹给来的人说好话。

吉有言娘抢过话头说:“哪有那么摘供的,杨思佳她奶奶老时,弄过一会这事,这又弄这,这不是瞧不起人是啥?这次摆供怕杨思佳娘家嫌弃,还专一什么都挑最好的买,最好的拿。三个大肉方子,一个都二三斤,哪有这么大的肉方,你们问问摘供的人,看是不是?苹果在超市里都是挑的最大的最好的,桃桃挑的也是最好的,两个大烧鸡,感觉没包装天热容易坏,专一卖的带包装的,一袋三四十!上次说我们摆的供不好,这次最好的,还这么摘,没见过这样办事的,没有这样看不起人的!”

杨金盛见吉有言娘滔滔不绝的说个没完,他感觉吉有言娘说那些跟事情毫无关系,他感觉娘家人摘闺女的供,怎么摘下都是应该的,现在是什么时代了,哪还有跟人家争供的,太小家子气!

“咱拿不起不拿呀,不就是一块肉方子吗?至于吗?”杨金盛毫不客气的说。

吉有言娘蹦起来非常恼火的指着杨金盛说:“都给你门吃了去,我心边不搁,我在乎那一块肉方子,我没吃过!”

“是,我们死了爹,你们家没死人!别家给你们脸不要脸!我们一直给你们留着面子,不想把事情闹大!”杨金盛声音还是嘶哑的对着吉有言娘毫不客气的说。

吉有言娘一听杨金盛这样耍起混来,她也上前用手指打着杨金盛的脸骂:“你们还不想把事情闹大,昨天一大早您媳妇就来无缘无故的给闹,今天你又带人来闹,不就因为俺儿没钱吗?俺儿有钱你们也不会这样一出一出的给闹,他们过的什么时光啥样你们不知道吗?没有这么逼人的!”

“昨天来闹,为啥闹你们不知道吗?哪有把供给人家送第二回的?没安好心!”杨金盛用嘶哑的喉咙吼着!

“给你们把供又送去,俺儿为啥给你们送去,你们说的该呢,你们不说那话,他会给你们送去吗?他给你们送!你们闹我们干啥?你找他闹去啊?”吉有言娘吵闹的说。

杨金盛和很多人认为,吉有言没有那心眼子,肯定都是吉有言爹娘唆使的。“别以为我们不知道,都是你背后唆使的,是你们让他送去的!我们都不跟你们一样子,看你们都年纪大了,跟你们比着,我们昨天都拿纸箔来你们大门上烧!”

“你们烧纸了,看谁家烧纸了!你给您老人家烧,你凭什么来我们大门上烧!都给您大人烧吧!”吉有言娘越来越亢奋。

跟杨金盛一起来的家族里的一个大哥,长得本就凶神恶煞的,见吉有言娘越来越凶,帮杨金盛搭腔说,“你那个嘴再胡说,扇你那个脸都这么大年龄了,不知道个丢人。”

吉有言娘听这人一说,就更火了,拿出一种视死如归的劲头只接朝那个插话的人撞去,“给你打呀,打呀,不打才没种!”杨金盛在中间拦住她,他知道他那个大哥不管这哪,说打就打,下手又没有轻重,他们是来说理的,他的目的也很简单,把道理说清,让吉有言娘说说吉有言,把他二姐从他的家里接走,过完伏三了,他二姐没人接,他们也都下不来台。过红事也好,过白事也好,就如同唱一台大戏,事过戏完,所有人都该下台退场,各回各家,他们闹腾到最后,不就是想为他二姐撑撑腰,出出气,压压吉有言爹娘的威风和霸道,让吉有言爹娘为了孩子让一步。杨金盛来之前,就不想把事情闹大,现在,局面越来越不是他能可控的。他是没想到吉有言娘是这么的厉害,在他拦着吉有言娘时,吉有言娘朝他胸口就是重重的一拳,他当时就急了,他又不敢跟吉有娘动手,于是就拿出手机就给他老婆打电话,让他老婆带着纸箔来吉有言爹娘大门上来烧。

一起来的家族长,他感觉他年长,上前劝吉有言娘,吉有言娘并不给他那个老面,仍是说着,骂着,闹着。“王德广真是生了一个好闺女!”家族长没办法在一旁一直的哀叹!其实,他是感觉自己本来一把年纪,破着老脸来说和这个事情,没想到人家不给他这个面,把老脸都丢了!不但没张了脸,反倒丢了脸!

杨思佳娘家村上的距离和吉有言爹娘家村上的距离也就四五里路,杨金盛老婆接到杨金盛的电话,就招呼了家族里面的几个媳妇,带上杨思佳和她大姐,十来分钟就到了。

几个大老爷们没法对付吉有言娘,这下一下子来了几个娘们媳妇的,吉有言娘就算十张嘴也是抵不过的,杨金盛老婆指着吉有言娘说,“我们二姐把孩子给你们拉扯大了,你们不要俺二姐了,这是人办的事吗?”“三里五乡找不到这样的,不要脸,驴操的,王八操的。”“死人的供也争,拿不起咱别拿呀!还让他儿把供半夜再送去,全家都安的啥心啊!”“俺儿考上好大学了!他们不安好心,嫉妒,孬心眼子!”什么难听说什么,什么难听骂什么!

吉有言面对来的媳妇娘们,招架不住,只有跪在地上撒泼,并面朝北方磕头,说谁要是指示他儿子半夜又给他们送供,老天爷看着呢,作恶的人,没安好心的人,老天会收!还哭闹着说:“俺儿没钱拿给你们大人看病,你们就这样闹!俺儿没本事,俺儿没钱!俺儿有钱,你们不会这样闹!”

杨思佳一直躲在车里,没有出来,在车里她做梦都没想到,娘家的男女老少会一起来给她出气,撑腰!事情到这一步,她应该感到解气,但她是更加的难过,他知道吉有言提出跟他离婚,也是被家里面逼的,她知道吉有言爹娘的脾气,她更知道吉有言的懦弱,要怪就怪吉有言太听他娘的话了,从来不考虑她的感受。自从嫁到这个家,她一直的听吉有言的话,一直的委屈求全,她最终换来的是吉有言家里人对她的不尊重。闹到这一步,她并不希望看到,一辈子也不愿意发生。她现在所害怕的就是,以后她还怎么在这个村上活人,她还怎么进这个家门,她还怎么去面对吉有言。她跟他的婚姻就这样走到头了吗?她感觉她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孩子才都刚拉扯大,难道家就这样说没就没了吗?她躲在车里,开识幻想,这一切都能停下来,再回到她爹还没有生病前时的样子,两个家庭都还很和谐,她跟吉有言还就那样傻傻的过着。

这时,她被车窗外杨金盛老婆的指责声惊到,“你还在车里坐着干啥,叫你来干啥来了?去骂他们呀,去上前跟他们吵啊?”

杨思佳其实她还是怕见到村里来围观的人,更怕见到左邻右舍的,毕竟这不是啥张脸的事,这样都会笑话她,笑她带着娘家的人来闹她婆家。人家外人都是看笑话的,不管这次争吵谁家占上风,都是他们自己家的事情,他们这是在自寻其辱!对谁家都没好处。她不下车不是,她娘家的人都在看着她,下车也不是,她婆家的左邻右舍也都看着,肯定会说她,有事找她男人吉有言去闹啊,在这带着娘家的人闹人家老两口干啥,老两口天天起早贪黑,死干活干的,都是为了他们,丢人不丢人,还有脸带人来闹!但看着杨金盛老婆这么为她卖力的跟她婆子吵,她不下车杨金盛老婆肯定还会当着众人的面吼她。

杨思佳思想斗争了好大一会,当她下车鼓起勇气上前要去跟她婆子吵闹时,一旁跟她一块长大的同村闺女,也是她在婆子家的邻居媳妇叫住她说,“思佳,你就别傻了,你以后就不过了,您婆子以前对你们怎么样,别人不知道,你心里不清楚吗?走吧,别在这跟恁娘家的人在这闹了!让人家都笑话。”

“哪有这样的大人啊!哪有这样的老人啊!不给自己的孩子留一点后路!”杨思佳对劝说她那个同村闺女婆家邻居媳妇说。还没等她再往前去,吉有言爹娘就被邻居拉到家里面去了。杨思佳大姐还穷追不舍的进到大门内指点着吉有言娘控诉:“俺妹妹,这些年在恁家过的啥时光啊!欺负俺妹妹就不行,俺妹妹啥都能忍受,我们不怕你,没见过这样的大人!一点脸都不要!”

吉有言爹娘被同村的邻居劝说到家里面,杨思佳娘家的一群人,在街上其他村上人的劝说下,才算作罢,都上车回了自己的村上。

吉有言爹娘在自己家的大门口,被杨思佳娘家的人围堵着骂的一无是处,算是一辈子的好名声,全都被杨思佳的娘家人给败坏了。老两口,勤劳能干,治家有方的口碑,也被毁了。因为,跟儿媳妇娘家争一块肉方子,被人家堵着大门骂,老脸往哪搁!吉有言爹,一辈子了,也没受过这么大的耻辱,在自己年轻的时候,虽然跟自己父母和弟兄们因为分家曾打打吵吵的,他都没有感觉过丢人。这次,一个七十岁的人啦,竟然被儿媳妇娘家的一群人堵着大门闹,他真是被儿子吉有言和儿媳杨思佳伤透了心,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老婆子孤身一人被一群媳妇娘们围堵着骂,他又不能做任何的抗争,他心里窝火,窝得喘不上来一点气,回到家里,他蹲坐在堂屋门口的厦下,哭了。这也是吉有言娘,第一次看到自己的男人哭,活到七十了,两个人,一辈子了,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她从来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男人哭过,她感觉自己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屈辱,她感觉自己也不能活了。吉有言爹给自己的大妮家、二妮家、二小家,依次打了电话,说他跟他们的娘,没法活了,被吉有言他老婆杨思佳娘家的一群人堵着大门都快骂死了!在他最极度痛哭的情况下,他唯独没有给他大儿子吉有言打电话。他或许担心把事情告诉大儿子吉有言的话,怕吉有言再做出什么更出格的事,他怕吉有言再给他捅个天大的窟窿!他太了解他家大儿子吉有言了,一冲动是会要玩命的!

这边,杨思佳和她的娘家一群人回到家里后,大家都又聚到自己街胡同口相互骂了一会吉有言和他的爹娘办的事。家族的娘们和媳妇们劝说完杨金盛老婆后,都各回了自己的家。家族长和族里的几个兄弟哥,被杨金盛又都邀约到家里喝茶水。杨金盛感觉让四爷跟着去也没争回面子,让四爷也跟着受了委屈,心里面实在过意不去,一直的赔礼道歉。四爷都快八十的人了,一辈子活的在村里面也是有脸有面的人。他没想到自己的脸面竟一块被丢在了外村,吉有言娘没有给他想要的面。要不是,后来,杨金盛叫他老婆再带家族里面的娘们媳妇去,他们几个老少爷们,就不知道怎么回来,还有没有脸回自己的村子。

事情闹也闹了,吵也吵了,骂也骂了,有解气的,有不解气的,有要死,有要活不成的,有更伤心的,也有更痛心的。老家里面闹的这一切,吉有言在市里面自己的家里面,他什么也不知道。他只是在家里面,惋惜他跟杨思佳的婚姻。

吉有言的爹娘家,杨思佳的娘家,吉有言家,在不同的空间下,同时面对着同样一道无解题。这道题,让他们所有的人都很痛苦。这道无解题,他们无论放弃或者不放弃,都将会是这三个家庭走向另一种生活的一个巨大转折。现在这道难题,没有了最好答案,也没有了更好答案。杨思佳目光呆滞的跟她娘坐在东屋里面的床沿上,杨金盛跟家族里面的老少爷们一颗接一颗的抽着烟,屋子里面又像是着了火。说来说去,无非还是埋怨杨思佳这些年在婆家和她男人那里没地位,不当家,不问事;说来说去,无非还是怪罪吉有言太傻,太听他爹娘的话,没有自己的主见,太不知道为杨思佳着想;说来说去,无非还是指责吉有言爹娘管孩子的事情管的太多,管的太宽了,孩子都是四十多的人了,还当小孩子一样管教,太不尊重吉有言和杨思佳的生活了。两个老的,为老不尊,倚老卖老,不识抬举,油盐不进,蛮横无理,霸道等等。

那晚那夜,时间一分钟一分钟的过去,从傍晚说到下半夜,从上半夜又坐到下半夜,没有人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最后,如果还没有什么转机,或者不会出现奇迹,等到天明后,没有人还会在乎或者再插手管杨金盛他们家的破事情,也没有人在为杨思佳的后路考虑。杨思佳在家里面也只有先暂时的住下去。按照杨金盛老婆的意思,人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离开吉有言家就过不成!离了婚,说不定还能找一家更好的人家,有打一辈子光棍的,没有嫁不出去的闺女,无论是离过婚的女人,还是再瘸,再瞎,再傻的女的,没有剩家的。

杨思佳对于杨金盛老婆所说的话,在她最恼恨吉有言任何事情都不听她劝说,一根筋的时候;在她想到吉有言爹娘蛮不讲理的时候,特别是当吉有言跟她提出离婚的时候,她不是没有考虑。她真想一下子跟吉有言和他的家庭彻底断干净。可是,当她看到儿子还在一旁很发愁的很为难的仍然在不停的发信息劝说着爸爸,她还真有些不舍得。一个家庭就这样散了,最终害的是三个孩子。他们两个都可以为了赌气,为了自己的爹娘,离婚,但最终是损害的他们两个的婚姻和家庭,跟人家外人有什么关系。外人只是出出气,却要用他们两个的婚姻作为代价,这样太不划算了。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又不能为她和吉有言的婚姻做些努力,她的手机在桌子上放着,不敢去看,也不敢去给吉有言去打电话,她怕杨金盛老婆骂她没骨气,本来事情闹的都够让人家丢人生气的了,她不想再惹娘家的每一个人生气,或是让娘家的人瞧不起。

对于杨金盛来说,他不希望二姐杨思佳非走离婚那一步,他的头早就大了,他想尽快的解决掉这个麻烦;对于杨思佳娘来说,肯定也不希望闺女到这个年龄因为这些琐事离了婚。但他们也都是出于面子,听从着家族里面人的劝说。不过就不过,吉有言家的人敢舍得,他们娘家的人有什么不舍的。

当大家都为事情一筹莫展时,吉天南告诉他舅杨金盛说,他经过两三个小时的努力,他终于做通了他爸爸的思想,他爸爸答应来接他和他妈妈了。来的前提是,让他跟他舅说明夜里必须要带他和他妈走,不然就不回。杨金盛也感到孩子在一旁确确实实为了整个家做出了努力,感觉孩子也突然长大了,他也为给家族里面的老少爷们尽快有个交代,去了孩子他奶奶爷爷村上两次,该吵的也吵了,该闹的也闹了,该骂的也骂了,该折腾的也全部折腾了,逼来逼去,不就是想尽快的让孩子爹来给众人认个错,把他二姐赶紧接走,让大家都不再为事情揪着,愁着,也为家里能尽快的消停下来,这事情一直搁着也不是搁的事啊!他当孩子舅的不能不明事理,任何人都可以糊涂,唯独他不能糊涂,因为两家赌气,他不能拿他二姐的婚姻做赌注。当他听到吉天南告诉他,事情有转机的时候,他就答应了吉天南,只要吉天南说服他爸爸来认错,不管等多晚都再给吉天南爸爸一次机会。

吉天南得到他舅的准许后,感觉他一天来的努力也没白费,只要他告诉爸爸,只要能回来,就能把他和他妈妈一起带走。吉天南和爸爸吉有言通过电话信息达成协议后,他完全确定爸爸一定回后,就高兴的给在场的所有人说了。当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了,家族里面的老少爷们,感觉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就干脆再相信孩子吉天南一次,也再给杨思佳男人吉有言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吉有言再错过这次机会,杨思佳的娘家人和族里面的人,是坚决不同意杨思佳再跟吉有言过下去的。除非,杨思佳死了,大家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人都是有骨气的,家族也都是要脸面的,他们坚决不能让杨思佳把娘家和村上的脸面全丢了。

吉天南确定他爸爸要回姥姥家认错,会在夜里带他跟妈妈一起走后,他给他叔叔也发了一个信息,本意是想告诉叔叔他成功说服了他爸爸,他爸爸和他妈妈不会再闹离婚了,他姥姥家的人也不会再去闹他爷爷奶奶了。他并没有想到,他叔叔正在老家安慰着他的爷爷奶奶。下午的时候,他还向他叔叔求救,让他叔叔帮忙说说他爸爸,别让他爸爸犯倔,他给他叔叔说因为姥姥家的事情,他爸爸要跟他妈妈离婚呢。后来,他叔叔告诉他,没能说说服他爸爸,还让他不要管大人的事情。吉天南根本没有想到,他这一举动,给他爸爸又带来很大的麻烦。他叔叔本来因为他姥姥家带人刚堵着家里的大门骂得他爷爷和奶奶都快不能活了,他在这个时候又告诉他叔叔,他爸爸要去他姥姥家磕头认错了,他叔叔知道后差点也快被气得半死。下午的时候,他叔叔劝都劝说不动,也善意的提醒过他爸爸,在事情还没有闹得不可收场前,要三思。现在说反水就反水了,他爸爸这是把他爷爷和奶奶弄得里外不是人,他爸爸去磕头认错的话,根本就不顾他爷爷奶奶的感受了,人家外边都会认为,是他们认怂了,低头了,害怕了,以后所有人都会在背后戳他们一家人的脊梁骨,说他们这一家人没有骨气,让人家儿媳妇娘家的人堵住大门骂得狗血喷头,还没过一会,又让他们的儿子去给人家磕头赔罪了。他爷爷奶奶的脸还往哪放,他爷爷奶奶一辈子的要强和他爷爷奶奶一辈子的名声都会被他爸爸和妈妈给毁了。

当吉天南又接到他爸爸的信息,他爸爸骂他是傻蛋时,责骂他为什么把打算回他姥姥家磕头认错的事又告诉他叔叔,他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当他爸爸告诉他,他爷爷奶奶正在疯狂的打电话阻拦时,吉天南才明白怎么回事。吉天南知道自己自作聪明把事情搞砸了,他还是努力劝说爸爸不要放弃,更不要管他爷爷奶奶的干预,他说,他不能看着他爸爸妈妈被分开,他知道他爸爸妈妈彼此都很在乎对方,也知道他爸爸妈妈拉扯他们三个不容易。因为老家里的一个供的事,什么狗屁规矩和脸面,他是统统不顾的,他也要求他爸爸为了他的妈妈能忍辱负重。就算最后他不能改变老家里的局面,他和他的两个弟弟也是绝不同意他爸爸和妈妈离婚的。后来,他给他爸爸说,只要求他爸爸能去他姥姥家,他会回家给他爷爷奶奶认错求情说明一切的。

吉有言面对儿子在电话中的苦苦哀求,他不知道怎么选择是好。他把汽车停在刚离开市区的道路边,不知是该掉头往回走,还是继续往前走?一边是爹娘,一边是妻儿!爹娘一个电话一个电话的打,自己的弟弟和姐姐也都陆续的给他打来电话,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们。儿子吉天南也一直的给他发信息,害怕他再改变注意,也为提醒他开车别犯困。吉有言在车里停了好久,时间一分分的过去,正当他不知如何选择的时候,他看到杨思佳打来了电话。这是杨思佳两天来给他主动打的第一个电话,电话接通后,杨思佳在电话中小声的对他说,“我现在在家里面的胡同口,偷偷的给你打的一个电话,害怕被其他人看见,都看我看的很紧,特别是手机都盯得更紧,都担心我一心软主动偷偷跟你联系,你要来,就赶紧来,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咱们俩被迫被分开了,最终害得是你我和咱们一家。这个我都明白。”

吉有言接到老婆杨思佳的电话,他立刻就明白,老婆杨思佳并没有对他放弃,从电话中老婆的语气,他感觉老婆是在向他求救,他感觉老婆肯定也是受够了娘家人为了面子跟他们家闹来闹去的做法。他知道,只要老婆还很爱他,老婆就还会跟他的想法一样,为了孩子和家庭,她老婆不会一味的任由娘家人闹下去的。既然老婆想为他和他的孩子做出抗争,他也应该为他老婆和孩子们做出自己的努力,他不能跟杨思佳分开,他宁愿去抵抗和违背自己爹娘的意愿,宁愿跟自己的爹娘闹翻,被自己的爹娘瞧不起,说他没骨气,他也要去杨思佳娘家去认个错,把杨思佳尽快的接出来。他不能再不理智下去了,他应该全面的去看待问题,不能单方面的再顺服于谁。他要做回他自己,他要按照他自己的意愿去办。他关掉了自己的手机,他要从这一刻开始用自己的思维去办接下来的事情。

当吉有言开车快到杨思佳娘家村上的时候,他想到,他爹娘肯定会在进村的几个路口对他进行拦截,他对他的家人太了解。他故意放慢了车速,本来一个小时的路程,他磨磨蹭蹭在省道上开了两个小时不说,还在进村的时候,特别眼瞅了一下,在确定没有人阻拦的情况下,才赶紧把车开进了杨思佳娘家的村里面。进村后,他感觉车太明显,害怕来拦截他的家人一眼认出她开车,他就把车停在了进村不远处的一个超市门前,当时已经夜里两点多了,那天夜里只是繁星满天,在没有月亮光的普照下,到处都是一片漆黑。当他停好车好,确定周边没有来拦截他的人后,他就躲躲闪闪的步行到杨思佳娘家的那条胡同口,趁没有人的时候溜进胡同里。后来他才从他爹娘嘴中得知,那夜他爹娘确实还真派了他大姐家和他二姐家,以及他二弟带了同事一块在杨思佳娘家村口和胡同口堵他,只是一直没有见到他的车跟人来着。堵到他的话,是坚决不准许他去给杨思佳的娘家人去认错的,因为,他们都跟他丢不起那个人。

吉有言那晚躲过家里人的拦截,进到杨思佳娘家的院子里,看到大儿子吉天南正蹲在东屋门外,还在郁闷低沉的接打着谁的电话。当儿子见到他突然出现在院子里,一直悬着的心才算落地。吉有言让他儿子吉天南赶紧回他爷爷奶奶家里去做安抚工作,孩子担心他不能冷静处事,再闹起来,根本也没有听从他的安排,一直跟在他的身后。

其实家里面的老少爷们早就等的不耐烦了,还以为又被吉有言耍了。当大家见到吉有言进到东屋里,他们才感到他们的一直坚持才算没白等。在对门小四方桌里侧坐着的家族长四爷让进到屋子里面的吉有言坐下喝茶水,并还客气的说,“听说,有人在外面,刚才,见到你爹了,在外面的话,就让他一块进来,大家把事情说清楚,这闹的是什么事啊?你也这么大的人了,也该有自己的思想和主心骨了。”

吉有言像是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不敢抬头看屋子里面的其他任何一个人的脸,他想给四爷做出解释,他又不能说他们家里面的人在外面拦截着他,他感觉一句两句也解释不清,如果在那种场合下,他还在为自己辩解的话,在场的人还会认为他不是真心来道歉认错的,他感觉自己少说话,才能带老婆杨思佳尽快从这个屋子里面离开。他对家族长装出很可怜的样子,唯唯诺诺的说:“俺爹没有来,我是从市里面直接回来的,就我一个人。”家族长见他这么说也没有继续跟他分辨,庄重沉稳的又说,“来者都是客,要是来了咱还得好好招待,作为一个人到什么时候都不能失礼。”显然,这是在彰显杨思佳娘家人都是懂礼貌的人,也在暗讽吉有言和他的家人不懂礼,不知礼。家族长怕吉有言听不明白,自我嘲讽的又说,“本来去你们村上找恁爹娘去好好说说,没想到也没长了脸,把老脸都丢到你们村了,一辈子都没丢过这人。算是见识了这么不说礼的人。我不是在这说你呢,言,都这么大了,四十多的人了,爹娘的话有的该听听,有的该自己拿主见的事,要知道自己拿主见了,不要什么都听大人的。你说呢!”

“忒不说事了,一家子咋那样啊!浑得没边!”杨金盛老婆突然在一旁插嘴很不满的说,像是有一肚子火要朝吉有言身上不撒不足以解决她的心里面的憋屈。

杨金盛感觉家族长在教育说二姐家,还轮不到一个娘们家说话,他也怕家族里面笑话他对媳妇没管教,于是就对他老婆吵了一句,“男人们在说事,一个娘们家,你给我闭住嘴哈!”

在一旁的兄弟哥,见状也都纷纷解围说吉有言,以后要知道过时光是干啥的,别还整天跟小孩子一样,男人有时候就该有男人的样子。事情办不好,让人家外面笑话。

吉有言在那样的场合下,他心里面不管怎么再不舒服,他也得虚心听得众人的劝,他一直点头说是,还为自己的无知流下了无比悔恨的眼泪和鼻涕。当他看到杨思佳娘还在里面床上躺着,根本不理呼他的到来时,他主动从门口的凳子上站起走到床前,趴下身子,握住杨思佳娘的手说,“大娘,是我不懂事,惹你生气了,都怪我,恁打我骂我都行,恁打我吧,是我当小孩的不对!您打我吧------”

“我不打你,我也不骂你,你感觉你办的事情对吗?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杨思佳娘很难过伤心的说。

吉有言看杨思佳娘并不准备那么干脆的原谅他,他就又拿着杨思佳娘的手朝他身上拍打,也趁着力气把杨思佳娘从床上拉起身来,正当他用力拉杨思佳娘的时候,他感觉身后,有人用力把他按压在了床前跪了下来。后来,过了好多天,杨思佳才告诉他,是她在身后按压的他,她怕他还不知道当着那么多人还是不给她娘下跪,只要他当着众人给她娘下跪认了错,都等于说给了大家一个台阶,也给了大家一个交代。

在床前杨思佳娘膝前跪了好久,杨思佳娘才恼恨着在杨思佳的搀扶拍打了吉有言几下痛哭了起来,“我舍得打你吗,你说我舍得打你吗?你起来吧,我不会打你,也不会骂你。”

“大娘,你打我几下吧,你打我几下,我心里面才好受一点,都是我不懂事,让你伤心了。你不原谅我,我是不起来的。”吉有言很真诚的也哭着,流着鼻涕,请求杨思佳娘的原谅。

这时,杨金盛和族里面的三兄弟也都走到他们跟前,边劝说着边拉着吉有言说,“中啦,兄弟,中啦!兄弟,知道错啦,就行啦。”几个人生拉硬拽的把吉有言从杨金盛娘跟前拉起。

杨金盛和几个族里兄弟将吉有言拉起后,让他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再陪家族长四爷也说说话,叫他以后遇到事情一定要跟大家商量商量。亲戚之间就应该相互理解和扶持,还有比这更亲更近的没?路还很长着呢。吉有言在那种情况下,也只有不断的点头说是。最后,还是家族长发了话,说时间也很晚了,让杨思佳收拾收拾,跟吉有言和孩子走吧,回去后好好过日子,可不能再跟这一样,看看,这是闹的什么事啊!吉有言点头一直答应着。杨思佳,坐在床边,不动弹。杨金盛老婆说让杨思佳先再住几天,过了她爹的一七才走。杨金盛不想再出现什么幺蛾子的烂事情,赶紧走了干净,大家也尽快为此省了心,于是就他老婆说,“你就让她走吧!到时候再来。”

旁边的兄弟哥也都随着杨金盛的想法,催杨思佳收拾收拾,越来越晚,都夜里三点多了。杨思佳还是坐在那里不动,吉有言上前去请她,并给她认错,杨思佳朝他背上用力打了几下,“俺娘不舍得打你,我舍得打,看知道长记性不。”在大家的一直劝说下,杨思佳说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没拿啥行李!族里面的三哥直接吵她,没有啥收拾的,就赶紧跟吉有言和孩子回去,杨思佳这才勉强的跟在吉有言和吉天南身后走出了东屋。杨金盛跟家族里面的兄弟哥一起把杨思佳、吉有言、吉天南从院子里送到胡同里,又从胡同里送到大街上,大家才算各自放心的回了自个家。

吉有言开车带杨思佳和吉天南,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回到市里面已经四点多了。刚把车停在小区外的路边,杨思佳就又接到了杨金盛老婆和她大姐的电话。两个人打电话说杨思佳没给他们娘家人长脸,给他们娘家丢了人,杨思佳就不应该跟吉有言回家,应该在娘家故意再刁难刁难吉有言,说杨思佳太傻,没有主心骨,心太软。当着家族里面的长辈的面,他们娘们家也没有说说道道,这么多天以来,吉有言办的事,都叫什么事。家族里面的爷们饶了吉有言,杨金盛老婆意思还没有饶他。杨金盛老婆和大姐,给吉有言和杨思佳足足又打了一个小时的电话,把从他们爹检查出肺癌,一直到死和当夜的事全部又说了一遍,意思是,他们爹从看病到死,一分钱也没要求吉有言拿,一分钱也没拿,还闹这样的驴皮大乱子,为了个啥,他们想不通。这事情,吉有言和杨思佳两口子不给杨金盛老婆一个说法,她不会这么轻易算完。杨金盛老婆最后在电话中还说,“吉有言,杨金盛让他二姐杨思佳跟你回去,我没有强拦着二姐,不让她走,你们走了,剩下她怎么在村里面收场,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算完了,我不愿意,不给我一个满意,我是不算完的。你们两口子办这事,你们好好想想吧,让我该在家族里面和村子里怎么收场?”

吉有言和杨思佳让孩子先下车回家后,一直在车里默默的听着来自杨金盛老婆和大姐的指责和迁怒,他们在车里面被压抑的喘不过气来。等挂过视频电话后,杨思佳对吉有言说,“为了你,我在俺娘家已经成了罪人,以后你就看着办吧!如果你再辜负了我,我真的就不用活了。”吉有言对杨思佳没有做出任何的承诺,只是说,“为了你,我也成了我们家里的历史罪人,以后只有你和孩子们了,以后,一切也只有靠我们自己了。这次,我们差一点没有丢了彼此,一定要好好珍惜吧。这一天,其实是多亏了儿子吉天南的坚持,要不是他的坚持,很可能我会把你弄丢了!”

杨思佳跟吉有言下了车,一起在进小区的时候也说,要不是他们家吉天南,他们两个可能真就不能在一起了。

第二部分

吉有言不知道自己在火车的座位上什么时候睡去的,火车疯跑了一夜,他并不知道中间又经停了几站。他看了看车窗外,外面已经大亮了,看一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早上五点五十多了。列车员站在走廊突然吆喝了几声,长沙站到了,有到长沙下车的旅客,请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准备下车,有到长沙的旅客醒一醒了哈,长沙就要到了,到站时间是早上五点五十九分,经停六分钟。

经过列车员这么一吆喝,整个车厢的人都睁开了朦胧的双眼,也都开始伸展自己疲惫的胳膊腿。有要到长沙站下车的乘客,开始从行李架上,小心翼翼的拿自己行李箱或背包。不一会功夫,车厢两头过道上就挤满了拉着行李箱和背着背包准备下车的人。

长沙是个大站,下车的人不少,上车的人肯定也不少。吉有言暗自庆幸,自从他昨晚睡去后,一个人蜷缩着占了两个人的座,睡了一夜,竟然没有人让他让座,也真是比较幸运的。他们的列车一晚上几乎穿越了河南南部、湖北、湖南北部,期间又经停了驻马店、信阳、广水、孝感、武昌。吉有言看看在车厢口旁边座位上的老婆杨思佳还在座位上瞌睡着,就没有去打扰她,他想等车进了站后,挡在车厢过道口的人下车后,再去跟老婆和孩子说吃早餐的事,经过了一晚上,他也有些饿了。

车进了长沙站后,车上需要下车的乘客,很快就下了车,车外面,等待上车的乘客,也早排起了长队准备蹬车,吉有言对面的座位上很快也就有了乘客落座,当他还在祈祷自己占的座位不会在这站上人的时候,有两个年轻小伙子,核对着自己的票位找到了他跟前,说那是他们的座位,吉有言他当然知道那不是他的座位,他的座位跟他老婆杨思佳的在一起,他是为了老婆跟孩子在那个三座位上坐的更舒服宽松才在后面空位置上临时找座位的。吉有言站起身回到老婆身边的座位上,问老婆在座位上一夜休息的咋样,老婆杨思佳说,有座位坐,瞌睡着了几次,还不是太累。

等火车开动后,杨思佳拿出给他们三个准备的牙刷,凑车厢里的人们还都懒得动弹,还都睡意朦胧的,他们陆续先去进行了洗漱。洗漱完,三个人拿出准备的零食和方便面,边吃着,边欣赏着车窗外湖南的乡野秋景,金黄的稻田一片连着一片,远处一晃而过的村村镇镇,都是高低起伏的二层或是三层的楼房,看上去很整洁漂亮,跟那郁郁葱葱的远处丘陵相互交错着,无处不展现着这个伟大新时代的和谐之美。

“湘江!快看,那是湘江,湘江的水瓦蓝瓦蓝的,比蓝天还蓝!真清澈啊!”旁边座上的一位年轻妈妈给一位小女孩说。那座上的小女孩赶紧趴在窗前往外看,看到的是郁郁葱葱的丘陵和铁道旁的植被,“哪啊?在哪呀!我怎么看不到啊?骗人,妈妈骗人。”

“那边,在那边,快看,快看。一会就看不到了。”那位年轻妈妈用手指向吉有言他们这边的窗外。

当那位小女孩从座位上站起,探头顺着她妈妈的指的方向往窗外看时,窗外又被树丛遮蔽了,女孩疑问的说,“哪有啊?骗人,骗人!妈妈是个大骗子。”

他们的火车从出了长沙后,就一直是沿湘江南行的,湘江不是直的,是弯弯曲的,跟长江和黄河一样,所以当你坐在火车上看时,是一会能看到,一会看不到的,当火车经过轨道距离湘江比较近的一段时,就会看的很清的,有时还会陪伴你一段行程。一上午的时光,吉有言和杨思佳、吉天南都在不时的向火车窗外张望,他们每一个人都在寻找着属于他们心中的美景。

沿途,火车每次途径一个大城市,窗外的景致大部分都是相同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与此相附着的,车流、工厂、广告等等,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当你站在一座城的高处望向一座城,然后又站在另一座城的高出望向另一座城,你总会感觉自己根本就没有走远,因为你所看到的只是一座座钢筋混凝土的冷漠和压力。全中国的城市复制能力是很强的,各个城市的差别越来越小,自己独有的魅力也越来越少。大的城市跟小城市的区别最大之处就是消费水平和人们生活压力的不同。车厢里的人们来自五湖四海,各个城市里面的都有,大家坐在一起,一聊起来,话题基本都是一样的,房价高、物价贵、教育不平衡、贫富差距大、工作不好干等。临座的一位年轻妈妈跟一位年龄较长的老者说他们在她那个城市,她跟她老公两个人跟人家都上班打工挣钱,每人一个月一万,共两万的收入,一个月下来,能剩下的就很少,别说存钱了,家里人都不敢生病。车贷、房贷、孩子上幼儿园的费用,艺术特长培训班的费用等等,整天压得都喘不过气来。他们又聊到,现在的年轻人为什么不慌着结婚,是他们感觉自己都养活不了自己,拿什么养老婆和孩子。有的就算结婚后,也不准备要孩子,别说国家放开二胎生育政策,鼓励生三胎了,就一个还不想要呢。吉有言想想他和杨思佳当初为了要三个孩子,那几年都不敢回老家,乡里面专一搞计划生育的工作人员经常去他们家里找他们,因为超生,把他的爹娘都被抓到过乡里面好几次。后来三个孩子为了上户口,还必须先交了五千元的超生社会抚养费用,才给办理。现在才短短十来年,计划生育政策就翻了一个翻,鼓励生育不说,党员还得带头。在那个时候,在城市只要是有正式工作单位的,没有一个敢偷生的,都怕因为超生丢了工作。真是十年河东十年又河西。吉有言他不知道这是历史的进步还是倒退,他只知道社会确实大发展了,国家经济更发达了,老百姓的日子越来越好了。只是钱越来越重要了,各行各业越来越难干了。特别是疫情过后,市场出现了大萧条,好多工厂或个体在倒闭,很多人在下岗,日子越来越不好过。车厢里的几个中年男人聊到房地产,说是整个国家的几个大的房地产商都出现了问题,都欠了银行很多钱,想跑路,还都把资产转移到了国外。那个特别有名的房地产商,为了敛财,有的地方,楼盘开发,只是盖了一个小区的大门,楼房都没盖,老百姓大半辈子的积蓄都血本无归。好多城市里的楼盘也都跟着烂尾了。有个比较有想法的乘客说,咱们国家很多行业都是用房地产来带动的,全国的房地产不发展了,房价都在开始下跌,特别是三四线城市和县城的房价往下跌的更厉害。越是这样,各个房地产商越是不敢再搞房地产开发了。现在,全国各地城市里面的楼房很多都还空着销售不出去呢。另一个年龄比较长点的男子,穿着像是退下来的银行家,他调侃说,越是这样,房地产开发商越是不敢再向银行借钱,他们一个个不向银行借钱,又没钱向银行还以前的欠款,手里没了钱,就没法开工建设或者给各个工程承包商钱,各个承包商就没法给工厂或者工人结钱,工人或工厂没钱,各行各业也都牵连难挣钱,这其实就是一个闭合圈,钱不流动了,转不起来了,大家也就越来越困难。还有经过三年的疫情,也让很多人明白,钱能省就省,能不花就不花,只有把钱牢牢的放在自己的口袋里才是最安全的。另一个年轻一点的,年龄大概在三十多岁,接着那个“银行家”的话,也开始饶有兴趣高谈阔论道,我认为国家现在很多问题的出现,最主要还是中国的人口出生出现了断崖式的下跌,在2016年1月1日我国正式施行“全面二孩政策”后,有专家就很大胆的预测二胎放开会有第四波婴儿潮,人口出生会有4995万。然而,结果让人不敢相信的是,每年人口出生不是递增而是递减,人口减少的速度让人吃惊,2016年出生人口是1786万,2017年是1723万,2018年是1523万,2019年是1465万,2020年是1200万,2021年是1062万,2022年956万,有专家已预测今年出生人口将会不超800万,这800万还是男女总和,如果按照男女各四百万来说的话,也就是在二十年后,他们最多也只能组建400万个家庭,这四百万个家庭还不能保证都能要孩子。人口出生每年也顶多400万,再过80年我们90后和80后的也都不在了,到时咱们国家的人口会有多少,想想都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咱们国家马上就会进入一个极其严重的老龄化的社会。出生人口的急剧下降,慢慢会导致楼房空的会更多,以后,连租房都会租不出去,别说还有房地产商傻傻的再拿钱去投资房地产了。房地产商不投房地产,政府就卖不出去地皮,就没有了这一大项收入,政府没了钱,靠什么给养的那么多人发工资,发不开工资,正式单位上班的收入就没有那么多,消费也自然而然的降下来了,政府部门的人都不带头消费了,各行各业也就越来越不好干了。这才只是一个开始,以后,幼儿园因招不到学生而倒闭,小学会因收不到那么多学生合并,大学也会慢慢因招不到学生,为了生存,抢夺生源,扩招,抢招,强招,当然也会有因招不到生源而倒闭的。你别看现在,特别是人口大省的学生上大学难,再过几十年,就不会这么难了。当然,因人口出生的下降,妇幼保健医院也会出现倒闭的,一系列的妇婴产品也会受到严重的冲击。现在银行的为什么到处求各行的老板从银行借钱,而很多老板又不敢从银行借钱了,因为他们不知道借了钱该干什么了,什么行业都处于一个饱和期。咱们国家那个知名的房地产商为什么欠那么多的钱,那就是在全国跟各地的政府相互勾结盲目扩张造成的,听说他们内部的员工都还在里面投资不少,这一下都血本无归了,最苦的还是全国各地买了他们那些烂尾的楼的业主们。不但没有房子住,还得偿还银行里买房子的那些贷款,真是害人不浅啊!

那位“银行家”接过话说,你说的那个房产老板,两年前国家就开始查他了,太嚣张了。这两年不但不想办法补救,竟然还跟咱们国家玩起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把戏,向国外转移个人资产,向美国佬申请什么资产保护,他妈的,真是不要脸,坑害了咱们这么多国人,去当叛徒和走狗,国家肯定不会放过他的,国家肯定会很快出手的,你等着瞧吧。咱们国家会把那些吃里扒外的东西一个一个收拾的。还有就是,这人啊,活着就不要太狂了,一有钱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膨胀得找不着北,不管你是做哪一行的,国家说收你就收你。还没几个钱就对这对那指手画脚的,现在那些爆富的人都是这个德性。坐在这个“银行家”一旁的看上去比较邋遢点的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操着一口比较浓重的口音说,电商圈的某某被政府谈话老实了好几年,影视圈的某某某,因为卖国,吃里扒外,甘愿给人家当狗,销声匿迹了,也不再红火了。所以任何人都不要想着把国人当傻子,吃着碗里的饭,还想砸我们的国,门都别想。

吉有言,听着他们的高谈阔论,要是搁以前,他也会加入其中,闲吹胡侃的。中国的老百姓自古就有一种吃着自己的饭操着国家的心的良好传统,不管是一个在大街上摆摊的,还是在田间地头的庄稼汉,不管你是在干着什么职业,也不管是你所干职业的高低贵贱,只要是一谈到国事或是国际上的争端,两个人就一下子找到了共同的话题,一般大多还都能聊到一块去,特别是对国际争端都能一针见血的指出要害,最后聊完时还不忘说上一句,“其实,咱聊这些屁用都不挡,只是过过嘴瘾,闲吹牛皮罢了。国与国真打起来,受苦遭殃的还是咱老百姓。现在咱们国家多好啊!交通也都发达了,人们生活也都好了,只要你手里面有钱,想吃就吃想花就花,没有人会管你,没事的时候还可以到全国各地的旅游景点去走一走,转一转。”

看着沿途的风景,听着车厢里面的人没有任何利益冲突的和谐交谈,吉有言所乘的那列绿皮火车像一条青蛇一直不知疲惫的用最快的速度在中国大地上的千山万水间蜿蜒的穿梭。

到了下午的时候,吉有言看窗外的风景看疲惫了,听相互闲谈的人也越来越少,他就让吉天南去坐到车厢中间一处空座上,自己依偎着座位的车窗躺卧下来,把自己的双腿放在杨思佳的腿上,杨思佳抱着他的双腿,不断提防着在过道来回推着推车叫卖啤酒、矿泉水、饮料、方便面和火腿的工作人员。凡是坐过绿皮火车的人,对来回推着推车在过道频繁叫卖的人员都很反感,不是不让他们卖,只是太频繁,一会一趟一会一趟的。每次经过吉有言他们座位时,杨思佳就赶紧把吉有言稍微外伸的双脚收回,生怕叫卖人员的推车碰撞到吉有言。吉有言躺卧着,竟然睡着了。当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七点多钟了。他后悔自己错过了火车经过桂林时的窗外风景。不过,没关系,到他跟老婆送完孩子上学回来的途中也能看到,吉有言这样安慰自己。

等吃过晚饭,他收拾了一下装食物的那个手提兜,里面就剩下了一桶方便面。过了这晚,明天一大早就能到达海南海口了,所以他们不用再担心食物的问题了。火车到晚上十点多就能到达湛江西,之后就过琼州海峡了。来的时候,他就查了资料,说是整列火车都可以上到船上过海峡的,他一直想象那得需要多长的船才能装下十七八节的火车车厢,他想,那船肯定也得需要很长很长。吉有言感觉到海口还有一晚上的时间,他怕杨思佳晚上休息不好,就让杨思佳跟他下午一样依靠在车窗上,把腿伸展到他的双腿上,他抱着她的双腿,看着过道来回叫卖矿泉水饮料人员的推车,让杨思佳伸展开腿脚休息休息,连续坐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也确实够遭罪的。

到晚上十点半的时候,火车就停了下来,一直停到快十二点时候,车厢的列车员说一会火车就要停电了,车里面会很闷热,等火车上了船后,接上电就好了,希望大家都能坚持一下。火车在上船前需要四节车厢四节车厢的被拆分开,共拆分成四组,然后再将拆分好的四组车厢分别推到船上,并排在一起。吉有言跟其他乘客感觉在车厢里被推来推去的,一个多小时才被推到船舱里,那船舱里面就像一个巨大的地下室,很像小区里面的地下室,等被拆分好的四组车厢全部推上船后,车厢里面就连接上了船上的电源,每节车厢里面的空调也跟着运转了起来。本来吉有言还想象着等火车上到船上,透过车窗看看外面的大海,他没有想到火车竟是这样过海的一种方式。隔窗瞅向窗外,除了能看到其它的车厢跟他们并排着,就是看到船舱里面厚厚的船舱内壁、管道和消防设施,他们就像货物一样被打包在每节车厢里面,四周都是铜墙铁壁。吉有言没有办法,只有跟杨思佳又替换了一下,他紧靠车窗躺卧下来打起瞌睡。后半夜,火车在乘船期间,来回推车叫卖矿泉水方便面的次数也没那么频繁了,吉有言竟然鼾声如雷的睡着了,直到火车乘船过了海峡,被拆分开的车厢来回推拉连接的时候,他才被车厢与车厢连接的碰撞声惊醒。

整个列车乘船过海后,光连接又连接了好长时间,等列车完全连接好后向前行缓缓行驶了一小段距离后,又停了半个多小时,当火车再此启动后,还没往前移动多远就又停下了,列车员直接吆喊说火车终点站海口站到了,让大家收拾好行李下车。

吉有言和杨思佳、吉天南各自拿好自己所带的行李,从火车上下来后,跟随大多数乘客走到出站口。吉有言在火车上的时候听一个经常来海南打工的人说,去孩子上学的那个地方,还得乘坐环城高铁,得坐半个小时的时间,坐公交得一个多小时。吉有言从手机上查看了一下海口市环城高铁的运营时间,正好六点就开始运营了,他们不用出站就可以换乘。他看看时间正好来得及,也赶的上,于是就在手机上直接为他们三个购买了高铁票。

当吉有言经过换乘坐上了海口的高铁,他才明白,海口所谓的环城高铁,其实跟其他大城市的地铁差不多,只是他们的在地上高架上,其他很多大城市的是在地下。他们所乘坐的这班高铁,终点就是他们所去的美兰区美兰站,孩子的学校就在那里。他们下了高铁,才知道美兰站就是美兰机场,要是他们乘飞机来,下了飞机,学校就在附近,那样就更方便快捷。吉有言告诉孩子吉天南,等到放寒假的时候,让他自己坐飞机来回就行了,不用再受坐绿皮火车的罪了。

他们三个从环城高铁站出来,就是公交车站,吉有言上前就问一个正准备开走的公交,问他儿子那个大学是不是坐那辆公交,司机师傅直接说是,让他们三个赶紧上车,每人五元,直接扫码支付就行。吉有言扫过公交上的二维码,支付完后,说是不是新校区,我们是去新校区的。公交师傅怪吉有言没有早说,这辆公交是开往旧校区的,根本就不一个方向,一个在老市区,一个就在这个城郊的美兰区,会越走越远,等于说他们又坐回去了。吉有言一听司机这么一说就急了,怪司机不早说,幸亏他多问了一嘴,不然更麻烦。他于是就赶紧让老婆和孩子下车,随后他也紧跟着下了车。下了车后,吉有言要求司机师傅退钱,司机师傅说钱都直接交到公交公司了,司机不可能从自己的口袋里面掏钱给他。司机师傅还不好意的说,他们的车是有点的,必须赶紧出发,不然司机师傅说会等一等,让他们三个直接坐另一班直接开到新校区的公交,他给那个司机交代一下。吉有言感觉司机师傅也是没有办法,他也就没有再纠缠人家司机师傅。怪就怪他上车前没问清楚就上,上车上的太急匆忙了,他们应该从高铁站出来,喘一口气,歇一歇,看清楚才上公交车,而不是靠他的经验,到一个陌生城市光靠嘴去问。明明人家站牌上写的都很清楚,他就是不看。他也只能花钱买教训,这是刚到海口这个城市给他上的第一课。

杨思佳并没有过多的责怪他,十五元花的确实有点冤,心疼归心疼,她为了孩子,不想在孩子面前给吉有言难堪。杨思佳跟儿子吉天南在站牌上看到了坐几路公交才能到学校,告诉了吉有言,吉有言还倔强的说,他问过其他站内的工作人员,人家都说没有去那边的公交,需要去外面乘出租车。在吉有言的带领下,出了站,就是通往飞机场的航站楼,根本就没有公交站牌或是出租车。吉有言不得不又回到里面,让杨思佳仔细看了一下那面电子公交站牌路线显示屏。结果,还是杨思佳和儿子看的那班公交,十分钟后就来了。吉有言只有听杨思佳的,乖乖的等公交车的来到。在等待的时候,吉有言感觉那十五元花的确实有点冤,他就给城市政务服务台打电话投诉公交公司,让政务服务平台跟公交公司核实,退还他的十五元钱。城市政务平台接收了他的投诉,说是会在三个工作日给他回复,吉有言这才从心里上得到了一点安慰。

十分钟后,那辆开往儿子大学的公交车就来了,这次他们上车前长了心,问司机师傅问的很清,还让司机师傅到站了提前给他们说,司机师傅说到了就看到了。同坐这辆公交的还有其他的家长也是朝那个方向送孩子上大学的,那边是一个大学城,有好几所大学。

公交车出了美兰机场,直接上了绕城快速路,道路两旁栽种的都是一排排的椰子树,旁边没有高楼大厦,到处都是洼地和郁郁葱葱的荒坡,也很少见到小河或者农田,这跟吉有言想想的完全不一样,他感觉在海口,只要是坐在车上随便行驶一段距离就可以看到蔚蓝的大海。他并不知道他们现在是在远离海口市的一个郊区乡镇上,既不靠近城市也不临近大海。海口市里面的大多数公路一般都是环形的,只要是你不是专程去看海的方向,也就一直在内里的乡镇绕圈,是看不到海的。本来计划在送孩子上大学的同时,吉有言要带杨思佳看海的,他做梦都一直向往海南的风光,感觉海南到处就是蔚蓝的大海。这想象和现实的差距永远就是那么大。

公交车把他们拉到学校门口,已经是早上八点多了,学校的东大门正好也是公交车的终点站。他们从公交车下来,绕过马路,走到学校大门口。学校门口陆陆续续已经有早来的家长和学生进出学校大门。吉有言和杨思佳、吉天南肩扛手提的,门口保安看到他们就知道是新生来报道的,保安告诉他们,明天才开始报道。吉有言说,只是先进去看一下,熟悉一下环境。保安并没有拦截他们直接就让他们进去了。

走进校园,道路两旁仍是一排排的椰子树,路旁还有几位学校的清洁人员和园艺师傅正在修剪椰子树,修剪下来的椰子,一个个被撂在树下,有的已经坏掉,有的还挺新鲜,有个师傅正骑着三轮电车往车上装,还有一个师傅正在用镰刀劈开了一个,在那里捧着喝里面的水。吉有言拿出手机到处拍着照,给杨思佳和吉天南也顺便抓拍着一个个美好瞬间,杨思佳拿着手机还不忘完成了几张自拍。吉有言走在大学的校园里,感到很高兴,也很满意。学校跟全国其他比较知名的大学比算不上什么,但在海南省内还是很有名气的。看孩子吉天南的表情也很喜欢这里。

学校很大,他们三个只是沿着最近的食堂区域和宿舍区域大概转了一下,里面大多数是食堂的职工或是路边小店面的商贩忙碌着。有三三两两的跟他们一样提前进校的学生和学生家长。也有在校的大学生,正在吃早餐。吉有言上前问了几家沿路的早餐小店,包子跟他们老家一样价格,都是一两元钱一个,粥点之类也都是正常价位。他又进到学校的第一大食堂和第二大食堂看了一下,里面很大,能一下子同时容纳上千人吃饭,各个窗口的师傅们正在打扫卫生,可能也是在为迎接明天的大一新生报道做准备。吉有言带杨思佳和孩子吉天南只是转了一下大学的生活区,各学院的教学区都距离生活区较远,他们都提着行李也就没有再去其他地方继续去参观。

他们三个坐了两夜一天的火车,身上确实也有些疲惫了,他们需要先赶紧找到一家酒店住下来。吉有言没有想到,在学校附近只有一家酒店,还早已经住满了。他来的时候认为这边会有很多酒店,他没有想到孩子学校是远离市区的。这里只是几个学校集聚在一起,周边都还是空地。

吉有言带杨思佳和吉天南从学校出来在学校最近的一家酒店问过早已没有房间后,吉有言只有通过手机搜索离学校最近的酒店,找到酒店后,他们从手机上叫了一辆出租快车,沿着导航,他们竟然又回到了机场附近的一个美兰小镇,距离学校也就十公里左右。

快车师傅把他们送到地方后,吉有言下车看到眼前的景象,还没有他们老家乡镇里面的环境好,他感觉楼房都比较陈旧,街道也不是那么的清洁,沿街的门市不规范不说,还杂七杂八的,酒店和旅馆也都是那些三四层的居民楼改造的。下车后,吉有言问了他事先在网上看到的那家酒店,服务台的接待告诉他们,就剩一间,还是一个大床房,除此还必须等到十二点以后才能入住。吉有言看看时间,才上午九点多,。他们不愿意等,想找家能尽快入住的,他们带着行李实在不方便,出去玩,到处转转也不方便。不巧的是,吉有言沿街接连问了好几家,大部分都没有房间了。杨思佳怪他不提前订好,肯定来这里送孩子上学的多,到现在再找,哪有那么好找的。杨思佳跟孩子拉着行李不想走了,吉有言就让他们在路边等,他一个人沿街找。找到最后一家,幸好有间标准间,不过最早也得等到上午十一点才能入住,原来的客人还没有退。没办法的情况下,也为了防止等到最后这样的房间也没有,他只有跟杨思佳和孩子商量,就订了那家。前台老板娘答应他们可以将行李先给他们看管着。

办理完登记入住手续,吉有言他们放下行李包袱,腾出手来也都轻松了很多。吉有言跟杨思佳一起商量外出先去海边转转,回来正好酒店就有房间可入住了,两不误。他们三人把行李给老板放好后,就一起来到街上。他们计划先找早餐店,好好吃上一顿美美的早餐,然后再去海边欣赏美景。吉有言带杨思佳和吉天南在街上根本就没有看到跟他们老家一样模式的早餐店,沿街都是粉啦面呀的,在这个小镇上的丁字路口处,好不容易才看到一家简易的买早点的小门脸,就是那种只摆了几笼包子和袋装的豆浆、矿泉水、绿茶、奶茶之类的窗口。

包子的品类还很多,不同的陷不同的价位。他们三个买了几个包子和三袋豆浆。边吃边走在比较破旧的小镇路边。这里一点也没有大城市的感觉,他们像是被发配到遥远落后的村镇。吉有言不是因为此处距离学校最近的原因,他是一刻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待下去的。

边在路边吃着包子,边让孩子用手机搜索下最近的海滩。吉天南通过手机搜索了一下,最近的也有三十多里。他们查了一下,并没有开往那里的公交车,吉有言于是又让儿子顺便在手机上叫了一辆网约车。

网约车到达后载上他们三人,又朝大学城的方向那条环城快车道驶去,等过了大学城的位置,车又向北行驶了七八里路,就到了他们所找的离海最近的一个沙滩桂林洋海滨旅游区。这里美丽、幽静、令人心旷神怡。这里海水清净,海域无鲨鱼,海底无礁石,海岸延伸坡度小,海岸浅水带宽达十里,海滩形如弯弓,坡岩林带如堵,海砂白如银细如末,松软如棉。在网上的简介是这么说的。吉有言、杨思佳、吉天南下车后,沿公园里面的路往海边走,路两边的椰子树看上去树龄比较长,路边偶尔有辆汽车停在路边,他们顺着那条通向海洋的路走到尽头便是那一眼望不到边的大海。整个海滩东西很长,因为现在不是旅游旺季,也有可可能是海南的人并不像他们这些身居内陆的人看到海那么亲切和热爱。这里整个海岸上只有三三两两的游客在这里游玩,整个了旅游区冷冷清清的,像是早已没有人打理和维护。当吉有言带着杨思佳激动的踩上沙滩,走向大海,他才发现这里的白如银的沙滩被海浪冲刷后变成了暗黑色的,脚踩上去,就会在上面留下一个白白的脚底印,他再仔细一看海水像是被掺了黑色的墨汁一样,那被海风吹过来的一波一波的海浪花也变得暗淡无光,像是中了剧毒一样的泡沫。杨思佳看到这样的大海顿然没了刚开始的那种激情。吉有言说:“这海水怎么这样了,不会是日本向海里面倾倒的核污水已经到达这边了吧!太可惜了。”经过吉有言这么一说,杨思佳更不敢接近海水了。别说接近海水,他们走在海岸边就担心被核污水辐射。听说接触了核污水会被里面的放射性元素损害。核污水里面含有高达六十多种放射性元素,大家所说的放射元素中的氚还不是最危险的。这些放射性元素半衰期能长达五千多年,半衰期这么长久,核污染就不会轻易散去,海洋生物和动植物都会遭到辐射污染,也会产生变异或者导致部分物种消失,对于人类来说污水中的辐射物会影响人类的DNA,下一代也可能会畸形、残疾、癌症。也就是说,整个海里面的鱼类都会被污染和致死,也会慢慢变异,人一旦吃了被核污染的鱼,人类也会患上各种癌症。

杨思佳是第一次看见大海,她做梦都想挽起裤腿光着脚丫漫步在海边沙滩的海水里,任由不断袭来的海浪吹打着自己的双腿。面对这样的海滩,她一直叹息。吉有言是在日本将核污水派海前去的威海,那里的海水真的很美,也很清澈。按说,海南这边的海水要比那边的海水更清净。日本是8月24日不顾沿海周边国家的反对以及世界上很多国家的反对,将曾经因受地震影响严重损毁的福岛核电站内的核废水排入太平洋。据中国海洋领域的专家预测,二百多天就会到达中国沿海,一千多天会覆盖北太平洋,而来自德国海洋领域的研究机构则表示,自排海之日起,相关放射性物质在五十多天内即可扩散至太平洋区域,十年后就会蔓延至全球海域。更可恨的是,日本核污水排海计划将持续三十年到五十年之久,总量大约有一百五十万吨。2023年预计排放约为三万多吨。

吉有言来海南之前早就从网上查好了核废水到达海南的具体日期,按照网上传的,他们到达海口的时候,核污水也跟着到达了。那几天受苏拉和海葵两个台风影响,也加快了太平洋里的海水流动。按照这个科学推测,也不是没有可能。吉有言给杨思佳和吉天南说,手机网络上普遍都在疯传日本排放的核污水多长时间能到达我国的哪个城市,基本用不了两周,我们国家沿海城市的海水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很多地方都赶在本地方的海水还没被污染前从海里面打鱼和捞海带。当吉有言看到沙滩上的死鱼时,他更加确信了网上所说的。所以他就催促杨思佳和孩子尽快离开海边。他们三个沿着海边,踩在被像是掺了墨汁的海水冲刷过的沙滩上,整个沙滩也像是被墨汁渲染了一遍,越走越没有心情。当他们正准备离开的时候,看到前方有三个年轻人,两女一男手里面拿着检测设备,其中那个男的还拿着盛水容器分别在浅滩和较深一点的地方取了样。当他们分别装好海水准备离开的时候,吉有言还故意上前去询问了他们,是不是日本核污水已经到达了海口这个地方?那个年轻帅小伙笑笑对他说,不会这么快的。吉有言看着那三个年轻人离开沙滩,坐上海岸边等他们的出租车走了。他也越来越对这片海域产生了疑惑,是不是大家都看到了新闻,都不敢靠近大海,就连水产品很多地方都销售不动了,人们都不敢吃海鲜产品了。

在前方不远的地方他们看到了一个妈祖神像,神像后面有一座庙。庙只有一个大殿,在大殿外的空地上有一个很大的香炉,香炉里面香火不是很旺,可能就是因为这里人流量太少的缘故,那尊妈祖神像就在香炉的后方,更靠近海的地方。吉有言带杨思佳和吉天南上前朝妈祖神像拜了拜,又到大殿前对着屋子里面的神像跪拜了拜。杨思佳跟在他的后面也很虔诚的双手合在一起默默祈福!吉天南好像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只是敷衍的跟在他们两个身后。

等他们一起拜完妈祖庙,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杨思佳感觉没有下到海水里面趟一趟海水,就这么离开了,心里有点遗憾。她向吉有言提出,她想要脱掉鞋子去感受一下海水,来了,就这么走了,确实有点遗憾。吉有言看到了她的心思,又不好执意不让她下去,还怕她有过多的担心和顾虑,就安慰她说,想下就下,没事的,按说日本离核污染区域最近,除非他们自己也都不想活了,他们国家也不会不顾自己人民的安危,应该没有网上所传的那么夸张。杨思佳听吉有言也不反对她下去趟趟海水,这也是她小时候的一个梦想。她在沙滩上脱掉鞋子,挽起裤腿,在吉有言的鼓励下,走到海水里面,刚开始的时候,她还不敢松开吉有言的手,慢慢适应了一下来回的海浪,站稳了,她才适应着在海水里面迈开了脚步。杨思佳自己在海水里慢慢行走的时候,吉有言给她拍了几张照片,看上去还挺浪漫挺有诗意的。这也是杨思佳好长间来,第一次笑的那么开心了。吉有言知道,自从他把她从她的娘家接回来后,她给他的笑,都是对他的强颜欢笑,很多都是在应付,唯有这一次,她走在海边的海水里,面向他的微笑好像是真的。

等杨思佳从海水里面出来后,吉有言问她:“怎么不在里面多玩一会呀?这么难得的机会,就应该多玩一会。”

“不玩了,不玩了,走的时间长了,在里面,头晕!在海水里面走了走,也算没白来。”杨思佳心满意足的说。吉有言看着老婆杨思佳那白皙的小双腿和双脚,跟那被墨水渲染过的白沙滩形成了极鲜明的对比。“可惜,要是海水干干净净的,沙滩也干干净净的,我也会禁不住跟你一起下去的,这好像刚从下水道里流出来的水一样,真让人扫兴。走,我刚才看见那个庙后面有个专一冲洗脚的地方,也是个小卖铺。”吉有言说。

吉有言和吉天南帮杨思佳拿着背包、手机、鞋,走到那个小卖铺前,门口写着冲洗脚一次5元。吉有言问了一下最便宜的矿泉水每瓶才两元,他跟杨思佳商量还不如直接买两瓶矿泉水划算。杨思佳也说,矿泉水还可以喝。吉有言买了两瓶矿泉水,还给吉天南买了一大瓶冰红茶。吉有言拿矿泉水给杨思佳冲洗完脚,天气也越来越热,再加上海边的湿气也大,他们走到景区比较宽敞一点的道路旁的椰子树下,又相互拍了一些照片后,看看时间也接近中午,他们商量着还是尽快回到酒店里休息。吉有言手机快没电了,就让吉天南在手机上叫网约车,因为这里太偏了,出租和公交都很少。吉天南在手机上叫了好大一会,网约车都距离他们这边太远,有的价钱还特贵。吉有言还埋怨吉天南的手机软件还没有他的手机好,从他的手机上就可以很快就叫到又便宜又快的网约车。两个人为此还拌起了嘴。杨思佳劝说儿子吉天南不要跟吉有言一样子,还说吉有言就那脾气,总认他的死理,还是不改。吉有言听出杨思佳的意思,他并不想跟杨思佳在此牵涉老家曾经发生的事情。

他们在路边等待的时候,开来一辆经过的网约车,问他们走不走。吉有言害怕被坑,就提高了警惕心,试探着问了一下价钱。那个年轻师傅看上去不像一个好人,但说话还很礼貌客气,让他说了具体地点,又让他们取消了刚才网上的其他订单,说是这边很远,网约车不会专程来接他们的。眼看就中午十二点了,吉有言怕一会更找不到车,于是就跟司机师傅谈好了价钱,决定相信司机师傅说的。司机师傅说他是来这边送人,空跑回去也是跑,不然他们出那个价钱他也不会同意的,也是巧合了,顺便拉上他们。

海南的人还是少,路上的车也很少,也可能是他们行驶在郊区的原因,一路畅通,个别路段上就他们这一辆车在道路上行驶。每条路两旁大部分都是椰子树,唯一不同的是,椰子树有的路段大有的路段小。

杨思佳说怎么看不到种芒果、香蕉之类的,司机师傅说,都在乡下更远的地方呢,这边郊区,都是待开发的荒地。

回到酒店,在前台的老板娘说房间早就为他们收拾好了,就等他们回呢。吉有言和杨思佳、吉天南从前台里面把他们的行李拿出来,带上房卡就上了三楼3209房间。房间里面还挺干净整洁,两张标准的大床,两条实木的长凳,简易的放在挂在墙上的电视下面,一个简易的挂衣架在卫生间门口外放着。杨思佳满意的说一百多元的房间,还挺不错,床上的床单和被罩看上去都很干净。

从他们三个离开家来,一路的劳碌奔波,还没好好的休息,吉有言和儿子吉天南他们两个挨个洗漱完后,就迫不及待的躺在了床上。吉有言小睡了一会,醒来看了看时间,已经两点多了,他看杨思佳才刚忙完,把他们换下来衣服全都洗了。吉有言说,还洗衣服,反正一天就回去了,直接带回家里洗多方便。杨思佳说他不懂,换下来的衣服在闷热的天气里,再放回包里面捂着,会很快有味的。其实,吉有言是想多让杨思佳休息休息,补补这两天以来缺的睡眠,在火车上两夜一天,太累了。等送完孩子,他们明天还得赶回去,又得连续坐三十多个小时的绿皮火车,他们两个回程的票都是来时订好的。

吉有言从床上起来,穿着短体恤衫、大裤衩和拖鞋,给杨思佳说,他去外面买点午饭回来,省得再一起出去来回跑了。杨思佳正好她也想凑空休息一下,就很赞同吉有言的提议,“是呀,别出去来回跑了,你出去买一些回来就好。房间里面有空调,也凉快。跑啥!”

吉有言问杨思佳吃什么,杨思佳说让他看着买,带啥吃啥。吉有言拿上手机,就趿拉着酒店的拖鞋开门走出了房间。他一身轻松悠闲的穿过酒店走廊,乘电梯下到楼下,又穿过一楼的走廊,穿过大厅,走到酒店门外。他们刚进酒店,从海边回来的时候,天还晴的好好的,这一会,外面已看不到了太阳,几片比较大的云彩把整个小镇的上空给遮挡了,人家都说广东海南这边,晴天说下雨就下雨,雨水很勤。

吉有言沿街道找餐馆想买些实惠的饭菜带回酒店房间,他走到前面的丁字路口,并没有发现什么餐馆,还是早上那两家包子、馒头小店。包子,吉有言感觉跟他老家的的不一样,没有什么味道,馒头又跟面包一样。他又往旁边的几家门市看了看,不是副食店就是水果店,其他的好几个里面门市里面都分别坐了好多人,他以为是卖什么好吃的,走近一看,人家都是在里面三五个人一桌的在喝茶,闲聊天。吉有言感觉这里的人好奇怪,在树下,或者是在门市房里面,在街口,还是在大门口,只要有空闲的地方,都有人坐在一起喝茶。他听说过南方人有喝早茶、午茶和下午茶、晚茶的习惯,在六月份的时候他去成都出差,成都喝茶的人更多。看上去,都很佛系。真是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生活方式。吉有言走在街上,突然让他感受到了海南本地人的一种慢生活方式。他认为,外地来这边打工和谋生的人,是没有那闲心雅致坐下来品茶喝茶的。

吉有言在丁字路口附近周边没有找到合适的餐馆,他想找个卖烧鸡或者烤鸭的店都没有,大部分像样一点的餐馆还都关门下班了,他沿街又向前走了好远,走过了几家超市,进了一家卖猪脚饭的,他不知道猪脚饭是什么饭,进去看到店里面老板正在从煮好的猪脚小砂锅里挑拣了一块带皮的肥肉剁碎放在米饭里面,看的他一点胃口也没有了。

吉有言从那家卖猪脚饭的小店里面出来后,又往前走了好远,走得他实在累了,他就进了一个门脸比较大的清真面馆。里面很宽敞,摆了好多张桌子,最里面是开放式厨房,一面墙上贴满了店内特色的美食图片,不过,都挺贵。店里面是一对年轻夫妻开的,看样子也是正收拾准备下班,要不是因为店面内还有一对情侣没用完餐,估计也关门休息了,毕竟晚上还要营业。吉有言瞅了瞅墙上的特色菜,一个也没舍得点,只是在餐桌上仔细看了一下菜单后点了十五元一碗的牛肉面。手等的功夫,面就好了,说是牛肉面,里面就非常可怜的见到一小片牛肉,不仔细瞅,根本就可以忽略不计的。他吃着面,脑子里面想的是一个吃牛肉面的笑话,说一个吃牛肉面的顾客质问老板,说牛肉面里面怎么没有牛肉,老板回怼顾客说,你花十几元买一碗牛肉面难道还想从面里面吃出一头牛来。想着这样的笑话,吉有言当然什么也不敢说,他只是暗自庆幸,幸好他没有点墙上那些店里面的特色菜的精美图片,他想图片也只是仅供参考而已。

吃过面后,付过钱,从店里面出来,吉有言非常的后悔,他这一碗牛肉面还没从超市里面买三包牛肉方便面吃的实惠,他真后悔进餐馆吃了那碗牛肉面。

为了给杨思佳和孩子买饭回去,他没有按照街面上的原路返回,而是看到一个较宽一点的小街往里面走去,这条街上看上去比大街面上两边的餐馆还要多,不过大多都是烧烤夜市之类的居多,也都还没有开门。吉有言判断,这里到晚上肯定是一个海鲜美食街,看那上面的门头招牌就一目了然的。他走到小街最深处,有家炒米饭的餐馆还开着,他就进去点了一份炒米饭,顺便又加了一个卤鸭腿和鸡腿。从店里面出来,下起了雨,他们从家里来的时候,就没有带雨伞,看天气预报,明天早上他们带孩子去学校报道的时候也有暴雨。他就进对面的日杂百货超市顺便买了一把雨伞。

回到酒店房间,杨思佳问他怎么出去那么长的时间,吉有言说外面并没有什么可买的了,很多餐馆都下班了,出去的不是时候。也确实的,他出去买中午饭的时候就已经两点多钟了,半不拉晌的,又是大夏天的,人们都有午休的习惯,大街上肯定买饭的都歇工了。吉有言解释完最后说,“现在就已经四点多了,等你们吃完我带回的这炒米饭,咱们一起出去转转,我发现了一个海鲜烧烤夜市,咱们晚上一起在外面吃海鲜。”

杨思佳打开吉有言捎回的炒米饭,看还打包了一个卤鸭腿和卤鸡腿,“怎么还买了两样?这两腿还不一样?”

吉有言笑着说,“我知道你不爱吃鸭腿,所以特意给你买了一个鸡腿。你们两个凑合吃吧。”

杨思佳叫上还在床上睡的儿子,让儿子起来跟她一起吃。说吃完一块出去玩一会,晚上在外面吃夜市,吃海鲜烧烤。

等杨思佳和儿子吉天南吃完炒米后,他们三个就一起走出了酒店的房间。吉有言还是按照他刚才外出时的路线,又带老婆和儿子重走了一遍,只是他这次带老婆和儿子走得更远一点,顺着镇上的那条大街,一直走,吉有言想看看镇街的那一边的尽头是什么,反正他们暂时也没计划什么事情。

本来在吉有言中午刚到酒店的时候,他约了一个在海南打拼的老朋友见面的,这位朋友跟他是老乡,认识十多年了,平常没什么事也不怎么来往。十多年来,他们只是在手机上看到对方发的一些圈子或视频,相互在留言评论区点赞或聊上几句,没有利益往来,更没有什么相互相求或者相托之事。这个人叫江海峰,幼时习武,后从商,有所成后,读书悟道,自费出版诗集和散文,又自创商学院,是一位文武双全又懂经商的奇人。吉有言跟他认识还是在十年前吉有言的原单位进行改革,个别部门对外承包经营时,他们才有业务交接的。

吉有言负责原单位他原在的那个部门交接工作,吉有言还负责帮他们单位附近租住了住房。当时,江晨峰也只是给别人打工的一个马仔。他背后的老板是在北京做物流生意的,十年前,那时的物流生意还受快递业冲击不大。可能是他背后的老板也感觉到了物流生意越来越难做,想转行,在家乡靠自己的关系和人脉挣点巧钱。吉有言后来听说,江海峰背后那个老板承包的他们原单位的那个娱乐楼,经营还不到两年,就不干了。之后,吉有言听说江海峰离开了他原来的老板 ,自己又租用了吉有言原工作单位的大厅,开起了茶社。也就是从那时开始,人家走上了艰难的创业之路。现在信息互通又很发达,吉有言在手机好友里面就能经常能看到人家发的奋斗励志的图片信息,经常见人家都是早出晚归的,往往都还是在路上发的。吉有言他是一步一步见证了人家的进步、成长与成功。其实,吉有言早就在心里面默默的把江海峰当成了他努力奋斗的偶像。人家现在全国已经有五百多家连锁店了。在疫情刚过去的这三年,人家买卖不但没有受到啥影响,还把生意做到了海南,在海南现已经又开了几家自营和连锁店。

吉有言在来海南送孩子上大学前,他就给江海峰发了信息,说是在来海南送孩子上大学的时候,他们约时间见个面。江海峰没有见外,作为老乡,又认识这么多年了,就很真诚的答应了他。所以,当他在海口入住酒店后,就给江海峰发了位置,他知道江海峰在海南的运营总部就在海口。

在中午的时候,吉有言给江海峰发过位置信息后,江海峰就及时给吉有言回复了信息,也发了位置。本来吉有言说下午凑时间去店里面去找他,江海峰说下午要给孩子开家长会,有时间也是在两点半之前。吉有言看了一下时间,有点紧张,他到江海峰那边的距离有二十多公里。于是他们后来就约好,等江海峰开完家长会再见面。

在吉有言带老婆和孩子出来闲转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当他们还没有转到镇街的那一面尽头时,天空中又一大片厚厚的云覆盖了整个小镇。吉有言建议赶紧回走,他们手里面只拿了刚才他买的那把雨伞,如果突然下起了暴雨,他们是无处可躲的。他们已经走到下一个路口,沿街已经没有了门市,全是了绿化带。

杨思佳和吉天南,在吉有言的带领下,一会就又转到了那条海鲜烧烤街巷里面。他们准备再去那个街里面的日杂百货店里面买把伞。在他们在杂货店里面买伞的时候,吉有言看到了江海峰给他发的信息,说是他那边开完家长会了,邀请吉有言过去,请他一起吃饭。吉有言感觉大周五的,人家又刚给孩子开完家长会,不好意思再占用江海峰的私人时间,客气的说让江海峰在家陪孩子一起吃饭吧,他们到明天上午在店里见面闲聊会天就行,不用单独请吃饭那么客气。其实,吉有言他知道人家邀约他,请他一起吃饭,只是碍于老乡情面,他一个平头百姓,一个俗人,既不是什么权贵达人,也不是什么富门贵族,人家就是真诚的邀请,他也是不好意思去,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江海峰明白吉有言的意思,也就没有反复邀请,两人又改约明天上午在店里面见面。吉有言之所以改约在明天上午,在中午的时候,江海峰给他说了,如果今天凑不开时间,他明天全天都会在他的海南运营中心的店里面。

吉有言委婉谢绝了江海峰的吃饭邀请,他和老婆杨思佳让吉天南挑选了一把自己喜欢的雨伞,等明天入校后,在大学里面用。

从那家杂货铺出来,三人找了一家看上去生意比较红火的海鲜烧烤店,坐在了店面门口外的一张桌子旁的椅子上。吉有言让吉天南想吃什么点什么,杨思佳知道吉有言是在开玩笑。他老婆最清楚他是什么人了,很贵的他是绝不会舍得点的,孩子吉天南也不舍得点的。他们大概问了一下老板,店里面的海鲜都还挺贵的。这还是靠近海边的城市,还没有他们那个身居内陆里的城市里面的海鲜便宜。

老板告诉他们自行扫桌子角上的下单二维码就可以下单。吉有言打开手机扫描后,仔细看了一下后说,现在因为日本排放核污水闹的,吃海鲜都不放心了,咱们每一样还是少点一点,尝一尝味就算了。老婆杨思佳明白他的意思,儿子其实也最了解他的意思。让吉有言看着点。老婆和儿子吉天南都说刚吃了炒米,肚子都还不饿呢。

在吉有言下过单,快晚上七点的时候,江海峰给他发来信息,说约他晚上八点到店里去喝茶。吉有言跟他老婆商量后,不好再拒绝,本来就是他来海南主动约人家见面的。老婆劝他说,一定要去,明天也不一定有时间。吉有言在他老婆的建议下,就及时给江海峰回复了信息。

吉有言算了一下时间,提前叫了网约车,还没来得及烤的海鲜退掉了两份。网约车不到五分钟就到了他们吃海鲜的店门口。

吉有言见江海峰的目的其实就是给自己找一种心安,他感觉孩子一下子来这么远的地方,人生地不熟的,没有一点安全感。等明天,他跟老婆把孩子在这边大学里面一放,这天南海北的,有个什么事情,也不能随时随地的能照顾到。他今晚带孩子见到江海峰后,就会不一样了。以后,在海南这边遇到什么事情,他可以让孩子直接先去找江海峰帮忙。这也算,孩子一个人在海南这边有个照应。

他们三人上了网约车,司机师傅按照他们的下单导航,开车技术很娴熟的,一会就冲出了镇里面的拥堵路段,上了环城快车道,就跟内地的高速一样,车辆在上门自由的飞速行驶。他们所去的是海南自由贸易港开发的核心区域,沿途都在加班加点的修路、修桥、建工厂、建办大公楼,还有正在打造的高端住宅小区、洋房别墅等基础生活设施建设。一条条新修的道路灯火通明,到处的工地上、塔吊上灯火辉煌,虽然是在夜晚,让你感觉个个工地正是在上演着热火朝天的大会战,或者是他们正在进行着大比武、竞赛活动。让你坐在行驶在车里面不由的想象这里几年以后热闹与繁华。在车上,吉有言跟司机师傅闲聊天,司机师傅也是个话唠,聊起天来就滔滔不绝了,一路像是他们三个导游,每经过一处,他就会给你介绍一下,虽然外面除了工地上正在连夜施工的灯火和噪杂机械碰撞声、搅拌混凝土的震动声,就是黑黢黢的荒郊。在快到地方的时候,吉有言担心他们回去的时候搭不到回程车,司机师傅笑着告诉他,让他放一百个心,在海南什么不多,就网约车最多,也是海南的一大特色,随便打开手机一搜索,就有上百家网约车平台,路口街面上,多的是。吉有言听司机师傅这么一说,也就放心了,他怕跟江海峰聊的太久,再回酒店的时候找不到回程车。

到了地方,他们三个从车上下来,杨思佳说她在外面附近转一转,让吉天南跟吉有言去就行,她就不跟着进去见人家了。吉有言感觉老婆考虑的周详,也没要求,只是让她就在附近转转,不要走的太远。吉有言带儿子朝江海峰店面上方很醒目的几个红色大字走去,店面位置是在十字路口东南角小广场靠里的位置,停车场,停满了车辆,只留了店面门前位置和出入口的通道。其他店面都还正常营业着,只有江海峰的店面关闭着,门前显得有点昏暗。吉有言看看手机差两分钟不到晚上八点,他们来早了几分钟。他正要隔着门玻璃往店里面瞅,身后来了一辆越野型的车停在了他们身后。吉有言转身迎上前去,江海峰从车上下来,两人寒暄两句后,江海峰就拿钥匙打开了店门,开灯,把吉有言和吉天南引领到里面一处宽大的茶台前让座。

江海峰坐上茶台主位忙碌着给吉有言和他儿子开水泡茶,在开水的间隙,还去从冰箱里面拿了两盘水果,放在吉有言和他孩子的面前。“本来说好咱们明天在店里面才见,听你说明天还得赶火车回去,我上午也得去秀英区一趟,怕时间来不及,才又改在了现在。”江海峰边泡茶边说道。

吉有言感觉这样挺好,一起喝喝茶聊聊天,比在一起吃饭更随便一些。当然也免不了先客气一番,“咱们认识这么多年,看您在手机上发的个人朋友圈,事业越做越大,一直想当面找您求教挣钱发财之道。”

“你主要是太懒,不付诸行动,光想有什么用,想到了就要去抓紧去干!你今年就多大了?”江海峰当着孩子的面,一点也没给吉有言留情面的说。吉有言笑笑说出了自己的出生年月,江海峰比他大六岁。按照年龄来说,江海峰小五十的人了,看上去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英姿飒爽,成熟稳重,还自带光芒,说话严谨洒脱,举手投足间都透漏出一个成功人士的绅士风度。

“今年就已经四十四了,再不努力,你就不用努力了!挣钱有难吗?只是你对钱没有欲望,没有那种特别强烈的欲望。”江海峰给吉有言和吉天南分别倒了茶,谦让了一下。

吉有言想向江海峰说一下他的经历,直接就被江海峰打断了,江海峰说他,“你现在说那些还有什么用,过去只能证明你的失败和一事无成,别的证明不了什么。我可以跟你附和着也说些好听的话,咱们闲唠上三天三夜,你还是你,我还是我,什么也改变不了。要想改变,就要从现在脱胎换骨。你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就朝那个方向努力就行了。你要想成为有钱人,你就要朝着挣钱的方法去努力。我2013年开始创业的,当时身上也是没有钱,但是我没有被穷的思想束缚,我想到了就去干。到时我开茶馆没有钱租地方,我就找你们当时那个宾馆的老总谈,在大厅开茶社,不需要出租金,我答应顾客一年签单购茶总额的百分之三十由宾馆扣除,相当于租金费用,当然,经营好的话,这要比单纯的租金收益高出很多倍。当时去那种地方消费的,大部分都是签单,都不是自己掏腰包,宾馆肯定愿意这样合作。有地方了,我又找到了省会里面卖茶卖的好的老板,说服卖茶的老板把茶放到我那个地方去卖,刚开始,找了好几家老板,都不愿意跟我合作的,我就努力说服了其中一位老板合作,让那位老板专一派一个员工到我那里看着,所售出的茶叶费用,让他们优先扣除成本。你说他们把茶叶放在库房里面销售出去的机会大,还是放在我茶社里面销售出去的机会大,当然是比他放在库房里面更有利,就这样,租的地方和茶叶我都没有出钱,做成了自己的第一生意。只要你想赚钱,赚钱真的是不难的。”

“你要学会借力,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就缺乏行动。想干就干,我支持你。自己给自己先定一个小目标,年前先挣三十万,我支持你十万的货品,你大胆的去干就行,努力干两年,挣个两三百万是没问题的,到时候你还会为因花钱买瓶水或者吃顿饭算来算去的吗?当你成功了,你说的都是对的,你不成功,你说什么都没人听的。”江海峰边说边倒着茶。吉有言在江海峰面前,无论是从穿着还是谈吐气势上,都没法跟江海峰比,他就像一个目不识丁的乡下人,更像是一个小学生,很虚心的听着。有几次他想接过江海峰的话,谈一下自己的经历,还没说两句,就又被江海峰怼回了。

“我发现你还有爱打断别人说话的毛病,你给我说你的过去,有什么用!一次一次失败的,除了证明你是一个大笨蛋,什么也证明不了。”江海峰当着孩子的面一点也不避讳的说。

之后,江海峰没有等吉有言开口,就直接教孩子进了大学后怎么做的更优秀,还主动让孩子记下了手机号,等假期或者春节放假不愿意回北方的老家,就直接来他店里面实习。

吉有言自认为自己还是比较有思想和能说会道的人,在江海峰面前,他竟然一点都插不上话,偶尔能说几句,还被江海峰毫不客气的怼回了。吉有言只有有点自卑的不断的喝茶,江海峰后来把茶壶直接递给了吉天南,安排吉天南负责给吉有言倒茶。

江海峰为了更形象的给吉有言讲明白发财之道,还给吉有言讲了两个小故事。最后,江海峰说,“看你是诚实本分之人,咱们两个又有一定的缘分,我今天才给你说这些,外人我也不给他讲。”

吉有言听江海峰说的一些道理,有的能听懂,有的根本就不明白,他也只有先囫囵吞枣的先咽下,等以后再慢慢消化。他们边喝茶边聊天,不知不觉就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吉有言看看时间,不想一直再占用江海峰的时间,就跟儿子起身告别。临行前,江海峰还送吉有言儿子一本他自己的书,让孩子有时间了多看看。到店门外,江海峰客气的说,就不专程送他们了,吉有言说网约车很方便,不用再麻烦专程送。

吉有言和他儿子离开江海峰的店面后,吉有言自愧不如的说,这下算是见识了成功人士的言谈举止和为人处事的风格了吧!还给儿子说,去见人家的目的就是为了向人家学习。当他问儿子有何感想时,儿子吉天南笑一笑说,“你跟人家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的,差别太大了!”吉有言听儿子这么一说,他一点也不生气,他反而更高兴。他带孩子见江海峰的目的就是为了想让儿子以后跟更进步的更成功的人多学习,吉有言心里面比谁都清楚,他已经给予不了孩子更多思想上的指导了。他承认他在他的孩子面前就是一个失败者,他要给孩子寻找和树立一个更好更优秀的榜样!

他们一起坐网约车回到酒店门口,吉有言让老婆和儿子先回房间,他到街面餐馆再买一些吃的,他还是下午两三点时吃的那碗拉面。吉有言穿过马路,看到还有一家小餐馆开着,进去后,里面就两三张桌子,从里面走出一位六十多岁的阿婆,餐馆虽然很小,但特色小吃还不少。阿婆给他推荐了几样吃食,大部分是卤的,需要加热。因为时间晚了,店里面的阿婆忙活一天了,也想早些回家休息,所以什么简单就推荐什么。吉有言目的是少花钱还想吃的更丰富一点。吉有言就让阿婆怎么方便怎么来,阿婆见吉有言是个善人,也不想麻烦她,她就对吉有言额外照顾,每一样卤制品都给多了一些,后来把两份顾客在网上点外卖点重的粉半价让吉有言捎走。吉有言感觉也挺实惠,就没有推辞阿婆的好意。

回到酒店房间,吉有言把买回的两大份粉、卤香肠、卤豆皮,卤海带让杨思佳和吉天南一起吃。杨思佳看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她不敢多吃,简单吃了一点就睡了。儿子吉天南也是吃了几口,就去睡了。吉有言不想买回的浪费掉,自己一个人把剩下的吃完,喝了半瓶啤酒才睡下。

次日一大早,吉有言让儿子吉天南早早起床去外面买早餐,等儿子买回早餐他才从床上起来,杨思佳一大早起来就开始收拾他们的行李了。他们三人简单的吃完早餐,收拾好行李,下楼就已经早上七点半了。在酒店门口,吉有言本以为很好叫到网约车的,他没有想到,这个镇上住了很多像他们一样去大学报道的家长和孩子,他等了半个多小时,愣是没有约到快车。偶尔有辆出租车,还想趁机宰他们一下,多出平常三倍的价格。吉有言还要赶下午回程的火车,就提高了价格扩大了网约车搜索范围。当吉有言更换了价位设限,从二十元以内提升到了三十元内,很快就约上了一辆。这已经比他们昨天乘坐高出一辈的价格了。儿子吉天南和杨思佳还笑他,不是没有网约车,是在早高峰,又是遇到附近大学统一报道,网约车当然就供不应求了,司机当然也会专挑出钱高的接单。都在忙碌的点,一些特惠单或是正常的单是根本约不到的。

到学校门口,早就拥挤的很难通行了,吉有言为了省钱,他提前要求下了车,不然车走不动,在等待的过程中也是要计费的。刚开始杨思佳还不理解,以为直接让司机师傅走到才下,更方便一点,不用步行绕隔离带了。

他们手拉肩扛着行李进了学校大门后,就直接在校道路两旁各系搭建的四角帐篷临时报名接待站点,找吉天南所报的专业。沿途比昨天热闹多了,学校各系接待点站满了师哥师姐,个个洋溢着青春朝气,个个充满着热情。在拐角处看到孩子院系的条幅,没有像其它系里面有桌子和四角帐篷。还没有当他们开口问,几个学哥学姐就围住了他们,上来要为他们提行李,吉有言和杨思佳作为家长怎好意思让学生们提,客气委婉的谢绝后,一个负责的安排一个学哥为他们带路,去院系的报名点。在那个学哥的带领下, 他们一直走到昨天看到的第一食堂大门口外的树荫下,才看到院系报道处。带他们的那位学哥,跟签到处的学哥学姐们交接了一下,就又回去了。

吉天南从背包里面拿出大学录取通知和相关的证件手续,在学哥学姐的帮助下,很快就办理了入学手续,并领到了宿舍钥匙。两位学姐还亲切热情的主动要为他们提行李,带他们去宿舍楼。吉有言和杨思佳,看两位学姐那么礼貌热情,怎么会舍得让人家女孩子帮忙拿行李。当两位学姐要求帮吉天南拉行李箱时,吉天南更是羞涩的委婉谢绝了。两位学姐热情的为他们在前面带路,一路上叽叽喳喳,欢声笑语的,像是两只报喜的喜鹊。在通往宿舍楼的路上,来来往往的学生,都是大包小包的,肩扛手拉的,还有手拿盆子的,拖把的,床垫子的,像是在车站,又像是在集市。学生和家长们都忙碌着,学校里面的美好风景处,无暇顾及。

到了宿舍楼前,两位学姐回头给他们说里面就是,之后就一起返回又去接待其他新同学了。吉有言和杨思佳跟孩子一起进到宿舍楼,在宿舍楼门口,向宿管工作人员登记后,直接就上到三楼找宿舍房间。他们是第一个到的,拿钥匙打开宿舍的房门,里面是标准的大学宿舍陈设,四人间,有空调,阳台和室内还是独立分开的,阳台上有洗漱台和全自动洗衣机,旁边还有卫生间,卫生间里面有淋雨头,可以洗澡。室内的床铺统一的都在上铺,下面是学习桌,书柜和衣柜。墙壁看上去是重又刷新的,地面和角落,衣柜上面都还有掉落的白灰残渣。

吉有言和杨思佳让吉天南选一个自己喜欢的床位,吉天南自己感觉无所谓,那个床位都行,最后还是在吉有言的建议下,选了里面靠阳台的左侧位置。

选好床铺位置,吉有言和杨思佳就分别忙了起来。吉有言为孩子清理床板,铺被褥,支蚊帐,杨思佳为孩子擦拭学习桌和衣柜。两个人忙活了足有一个多小时,才帮吉天南收拾好。吉有言怕空调时间久了,落的灰尘太多,影响制冷效果,还在吉天南的协助下清洗了空调滤网。把空调擦拭了一下。室内没有电,吉有言去下楼找到宿舍工作人员还充了电卡。等这一切安排妥当后,他们三人,正准备外出到学校里面四处好好转一转,同宿舍的又来了一位同学,是湖南的,母子两人把行李放下,跟他们说了几句话,又一起外出买其他东西了。

吉有言和杨思佳帮孩子吉天南全部收拾好后,他们两个也放心了。当他们二人跟孩子重又走在校园的时候,完全是了另一种特别轻松的心情。他们放下了身上的包袱,也放下了一路紧张的心情,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时间对于他们下午返程来说是绰绰有余的,他们可以借此在校园里面好好转一转的。

吉有言和杨思佳跟孩子从宿舍出来后先去孩子院系的教学楼去看了一下,然后又沿着学校的主干道向学校的正南门走。他们昨天和今天进的都是学校的东大门,属于学校的生活区域。学校的南大门是正大门,很多开车来送学生报道的,都是从南门开车直接进的。学校很大,步行从生活区到南大门的话足足需要半个多小时的时间。沿途是各个学院,都像独立的一个学校一样,沿途的风景还很优美,有湖,有小山,有桥,有亭子,还有椰林。当他们经过图书馆时,吉有言不由的感叹图书馆的庞大,方方正正里处处透漏着建筑的庄重和大气。图书馆门前的草坪上,竖立着一块巨大的鲜艳的红色喷绘布,上面写着欢迎2023届新生报到的欢迎语。他们相互在图书馆前照了几张照片。

经过图书馆后,他们继续往前走,就到了又一处教学楼的小广场前,很多大学生正在相互背诵着知识,或者在比手画脚的演示,一个个都很认真刻苦。这里是体育学院,从旁边的条幅上看,是激励考研的话,学生们是在备考研究生。吉有言不懂的问儿子吉天南,体育还用考研究生吗?吉天南笑了笑说,你不知道的事情,就认为不可能。老婆杨思佳在一旁也笑他,起码还是文化人呢,这也不懂,无论哪一行都是学无止境的。吉有言听儿子和老婆这么一说,他反倒感觉自己孤陋寡闻了。

他们再往前走,是大学的屏风,正对着南大门,上面镌刻着:崇德 、尚学、求是、创新。道路两旁插满了五颜六色的欢迎彩旗,迎风招展。

吉天南这所大学的南大门是新建的,这所大学是他们的新校区,总占地面积两千五百多亩。崭新的南大门两侧对称着立了两块鲜红的桁架喷绘布,上面用洁白的字体写着欢迎新生入校的欢迎词。其实,昨天和今天他们是应该从这里进入大学的,从这里的正门进入更显得大学的气派和高大。不过,如果从这里进入大学后,要去的报到处和宿舍会更远,大家提着行李会走更远的路。有的家长在学校大门前正在拍照留念,有一家,是一个女孩,他们请吉有言一家帮忙拍照,杨思佳让儿子吉天南帮忙给人家拍合影。帮忙拍完合影后,人家还主动提出给吉有言一家拍合影。

相互的拍完合影照,吉有言和杨思佳看看时间已经上午十一点多了,该嘱咐的已经嘱咐了,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他们一起从南大门走出来,说是看看学校的全貌,其实是吉天南送他们离开大学,当然也是为了能多在一起呆会。孩子从小大大,从来没离开过身边,这一下子离家这么远,当父母的都会不割舍的。

吉有言对吉天南笑笑说,“好了,我们的任务已经顺利完成了,剩下的就全靠你自己了,我跟您妈妈就回了,你回学校宿舍吧,照顾好自己就行,没钱了就说,吃饱,别不舍得吃。反正这里不用惦记你会冻着!”

杨思佳也附和着说,让儿子照顾好自己,离家这么远,当父母的是爱莫能助的。

吉天南一下子仿佛也长大了,有些不舍的说,“妈,爸,我知道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们回去的路上慢着点就行。”

吉有言说,“回学校吧!回吧!走吧!不用担心我们,我们一会叫一辆网约车就直接去高铁站点,然后去海口火车站,误不了点,我跟您妈会看着点呢。”

杨思佳看儿子恋恋不舍的样子,也劝儿子说,“儿子,回学校宿舍吧,在大学好好学习就行。”

吉天南在转过身的那一刹那,他还是禁不住的流下了眼泪,他不敢再回过头再望向他的爸爸和妈妈,他坚强的走进学校的大门,他的内心矛盾极了,他怕他一旦回头,他会控制不住他的情绪,从这一天开始,他必须要学会独立了。

吉有言看着儿子远去的身影,孤零零的,双眼也突然被眼泪噙满了,噙都噙不住,他用手赶紧揉了一下,怕被一旁的老婆杨思佳看到,招惹她也跟着抹眼泪。杨思佳不像他那么善于隐藏,转过脸,就对着吉有言抹起了眼泪。吉有言对着杨思佳嘲笑,“中啦!中啦!舍不得孩子,就住这,陪着孩子在这上大学吧!”

“你说那话不是白说吗?根本就不实际,家里面还有老二老三呢!”杨思佳擦了擦眼角的泪说。

两人又看了看孩子那渐行渐远去的背影,直到吉天南走进大学里面较深远处道路转弯的地方,被楼宇遮挡了视线。吉有言和杨思佳才牵起手依依不舍的打车离开了学校大门。

吉有言带杨思佳离开了大学后,他们没有直接去高铁站点,他们退酒店房间的时候,给老板说过,房间给他们留到十一点半,到点了,如果他们没有回去,房间直接退了就行。吉有言早就算好时间,如果直接去车站,他们需要在车站等两个多小时,与其在车站等,还不如在酒店多休息一会。还有一点,酒店还有免费送机场的服务,他们所乘的高铁也正好在机场转乘。

两人乘车到酒店还没超过退房时间,两人进入房间,都又冲洗了一遍澡。因为在大学宿舍帮孩子打扫卫生的时候,又都出了一身的汗,把衣服都湿透了。他们正好借此换一下衣服,不至于坐上火车后,满身的汗味不说,还不舒服。吉有言洗完澡换好衣服,告诉杨思佳他去外面超市买一些回程在火车上的食物,毕竟要在火车上一坐就是三十多个小时。免费接送去车站机场的车说是一会就到,杨思佳让他快去快回,不要走的太远。

吉有言知道时间紧凑,就到最近的一家超市买了几桶方便面,面包,馒头和榨菜,这些是最实惠的。刚买好这些,杨思佳就在电话中催了,说酒店免费送车站的车就要到了,让他赶紧回到酒店门口等待。吉有言跑步回到酒店大厅,杨思佳已从房间收拾好他们的行李在大厅等他了。还没等吉有言喘口气,酒店老板就指了指门外刚开过来的一辆客车,两人匆匆上了那辆已经载满乘客的免费接送车。很显然,这是一辆专一为镇上的各个酒店提供接送服务的中巴车。车十来分钟就开到机场的航站楼入口了,有ABCDEF口,把吉有言一下子就搞蒙圈了,他们两个是要坐高铁,从这里下,他们又进不了候机大厅,车又是在高架桥上。于是,他就去问司机师傅,司机师傅让他们在D口下,坐D口的电梯下到下面,就是高铁的入口。问过司机师傅,他才知道他的担心是完全多余的。

现在的身份证就是每一个人的一卡通,你只要在网上订过票后,车站的每一个关口你只需要扫一下身份证就行了,很方便,快捷。

吉有言和杨思佳跟来时一样,他们先乘在海口的环城高铁,坐高铁去海口火车站。在海口火车站再转乘他们来时就订好的返程火车。

在等待高铁的进站口,吉有言还特意拍了张照片发给儿子吉天南,让他放心,一切都是按照时间点顺利进行的,误不了返程的火车。吉天南给他回信息说已经吃过了中午饭,在宿舍正休息呢。杨思佳正坐在高铁检票口出的凳子上休息,刚才为了赶时间,紧跑了一段路,把她累的大喘小喘的。

他们坐上高铁后,在高铁飞速行驶的时候,外面下起了大雨。当高铁把雨水风驰电掣的远远的甩在身后,车窗上就再也看不到了雨水,透过窗外,他们看到了外面的城市街道和楼房,百业百态,有成排成排的二手车市场,家具商场,外面最多的是一大片一大片荒地、洼地,看不到庄稼,看不到城。

半个小时的高铁车程,吉有言和杨思佳从高铁上下来转到普通火车的候车大厅,他们不用出站,直接就在站内中转了。当他们找到他们那列火车的候车大厅,大厅内早已坐满了人,乌泱乌泱的,吉有言带杨思佳在里面转了一圈就出来了,里面乱哄哄的,显得更加闷热噪杂。选择坐绿皮火车的,一般农民工和小商小贩较多,主要都是为了省钱,比较讲究一点的要么坐飞机,要么坐轮船过海峡,从海北再坐高铁而行。还有就是同一列车的卧铺贵宾候车大厅,就在普通候车大厅的对面。上面写着贵宾候车厅,门口并没有守候的工作人员,一些核验设备早已荒废的被搁置在一旁。吉有言带杨思佳进去后,里面等待的人确实很少,从等候的旅客穿着看,比对面那个大厅的人都要更体面和更讲究一点。当然,里面也避免不了有几个看上去邋里邋遢的。整个大厅不至于像对面那个噪杂,这个里面的旅客带的行李也都相对简单一点,不像刚才那个里面,大包小包,像是一个难民营,车站里面的座椅已经破旧不堪了,周边设施也都老化,跟内地的许多火车站比,确实落后了很多。

吉有言带杨思佳找了一片比较安静的角落,四周坐的人也很少,座位大部分都空的地方坐了下来。吉有言看到乌漆麻黑的座椅,他一点也不想坐,有的带皮子的座位,外层的皮子也都破烂了,一块一块的跟狗啃过一样裸露着里面的海绵垫层。

他们看看时间,火车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才到,吉有言就找了一个看上去还干净一点的座椅坐了上去。杨思佳有些饿了,从包里面拿出一桶方便面冲泡了一桶,就着买的如面包一样的小馒头吃。车站广播说,火车因受沿途暴雨影响,晚点半个小时。吉有言对杨思佳说,知道晚点,刚才不如去车站外面去转一转了。在大厅等一个多小时,也够遭罪的。杨思佳说,去外面有什么好看的,不说你,你还想去三亚呢,关键是没时间,正好的,赶回去上班,假期不超,不然还得请假,不挣钱,再花钱,以后吃什么呀,还是老老实实回去上班吧。等以后有钱了,孩子们都参加了工作,才想出来玩的事吧!

吉有言,看了看时间,还得需要等一个小时的时间,他看看座位都空着,他也像其他等车的人一样,背包当枕头,放在座位上,横躺在上面睡了起来,杨思佳坐在他身旁,像是在看护着一个孩子一样看着他。

第三部分

从海口到郑州的那列绿皮火车晚点半个小时到站后,吉有言和杨思佳过了检票口登上了16车厢,他们两个的座位挨着,在车厢中间三人座位的一侧,里面靠窗位置是一个胖男孩二十几岁的样子,对面三个座位上,靠窗位置是一个胖女孩,中间是一个中年男子,穿着看上去像个村级干部,朴实的外表带了几分严谨和严肃,说和很直梗,属于不会说和气话的一类人,靠过道跟吉有言面对的是一位农民工,低矮黝黑,从深蓝色的裤子和汗衫都能看出油腻,小小的眼睛浑浊还被眼角屎糊着,像是睁不开眼,双手粗糙,沾满了油渍,指甲缝里面塞满了黑色的油泥。穿着一双蓝色的拖鞋,看上去很不合脚,脚面脏兮兮的,有些浮肿,整个人像是刚从黑煤窑里面逃难逃出来的。这位民工手提着一个蓝色的塑料水桶,桶里面有一个特大号的紫色塑料水杯,油渍和水垢,让那个水杯,看上去很具有历史沧桑感。桶里面还有用矿泉水瓶装的洗发水、毛巾、香皂,这些看上去也都是脏兮兮的。他拿着手里面的车票找到自己的座位后,把水桶先放在了脚下,他本想放到座位下面,试了试,没有放进去,他把背上的大背包塞在了下面。桶放在过道不行,放在两个座位中间,大家的腿脚就没处放了。最后他把桶放在了自己的座位跟前,自己凑合着坐在座位的边角。刚开始,吉有言还听不太懂他的方言。聊的时间长了,才马马马虎虎能听个大概意思。他是到处给人家做通信工程的,主要是在户外或者是山区,他是负责做苦力拉线的。他说人家会技术的才不干他们的活。在山里面手拉很粗的电缆线,线上面全是油,整天洗都洗不掉。坐在旁边的那位大哥还嘲弄他,让他老板给他买飞机票,还坐这火车,受这罪。他说,老板才不会给他买飞机票,让他坐飞机,老板自己早坐飞机跑了。他们一个一个的黑心的很呢,不让我们吃好,不让我们住好,他们只顾着自己挣钱。我就是拉线的,跟牛马一样,整天在深山里面,挣个辛苦钱。蚊虫叮咬,还吃不好,老板每到一个地方就住酒店,还做桑拿按摩,舒服着呢。人跟人是没法子比的。他东说说,西说说,坐在对面的吉有言只是笑。他说的或许感觉吉有言爱听,所以就不停的讲他们工地里面跟老板之间的趣事,他有时还很幽默。

火车在过海峡的时候,他说他来的时候,坐在汽车上,大巴车,在船顶上,是可以看到外面的海的,坐火车看不到,火车是在船舱里面的。他对火车坐船并不感兴趣,也不像吉有言和杨思佳一样,没见过世面。他说,他们天南海北的去拉通信的线,老板在什么地方接了工程,他们就跟到那里拉线。全国各地去的地方多了去了。这次他们是刚在海南这边做完,又让去西宁呢。

火车离开海口站,往前行驶了一小段距离,也许是刚出了火车站就到了海峡轮渡口,也许又因有从北到南的火车正在过海,他们的火车在轮渡口等了一个多小时才开始分组推来拉去的装到船上。在白天,火车在被推进船舱前,海岸边的风景看的很清楚。车厢内的顾客都忙着朝窗外看风景了,也就自然终止了相互的闲聊。吉有言和杨思佳拿出手机还不断的拍车窗外风景,也只限于他们那节车厢正好在外侧,上船的那一个来回推拉。大多时候,他们要么看到是很多汽车在排队上船和当地的建筑工人在修建码头,要么看到的就是其他的车厢跟他们并排着等候装船。

等全部的火车车厢都被推拉上船,船离开海岸,吉有言带上杨思佳走到最后那节车厢的最尾端,直接可以看到船尾外的海峡,还能看到海口那边的高楼。船越来越远,透过船舱尾的那个四方出口,他们在火车最后末端那节车厢的尾端透过窗玻璃看着,那个四方的出口像是一个大电影幕,船向前行驶那巨大的推力,掀起了层层海浪在汹涌的翻滚着,船尾处,那两个工作人员走来走去,十分悠闲的或坐,或走到一起聊几句天,似乎早已习惯了他们在海峡两岸来来回回的工作。吉有言,看到他们的工作有些羡慕,羡慕他们可以天天能在船上看海的同时做着平凡而又伟大的工作。把整列火车装在船上,每节车厢里坐满着乘客,一趟一趟的,来来回回,护送着人们自由安全的在海峡两岸来往,该是多么幸福而又自豪的事情啊!

俗话说船大难掉头,吉有言和杨思佳没有看到装着他们火车的大船从海南到了海北是如何掉头的,他们俩从火车上看到船尾那个大的四方出口跟岸上的火车轨道连接上,在船尾的那两个工作人员等船完全停稳后,直接扳下一个拉手,把船上的轨道和岸上的轨道紧紧的锁扣连在一起。之后,他们的火车车厢就被岸上沿轨道驶过来的拖车,一组一组的拖拉出船舱。

火车上岸后,重新连接在一起,缓缓的离开海北轮渡口已经是下午六点多钟了,当他们的火车离开的时候,已经有大连-厦门-海口方向的火车在等候过海了。

当火车跑起来后,火车里面的空调正常运转,车厢里面凉爽了很多,乘客们烦躁的心情也都好了很多。渐渐大家又都相互闲聊了起来。有的人直接提出来,为什么不把火车道直接修到海口,在琼州海峡上建一个跨海大桥就行了。没有什么困难可以难倒中国人民的。在琼州海峡建一个桥应该就是一个小事。有的懂行的人说,主要是琼州海峡海下地质复杂,不好弄,要是好弄,这么多年了,早把桥建好了。还有最主要的原因可能是经济拉动力不足,跨海大桥造价太高,投资与收益差距较大。有的还说港珠澳大桥能建成,这个与海南连接的跨海大桥指日可待,对于中国基建狂魔来说这就是个小事。有的说国家不是不修,主要是琼州海峡是南海中、东的海上走廊,是咱们国家与越南等邻国往来的重要交通线,关系国家的安全不说,还主要是海南与内陆的黄金航运通道,每天都有无数的船只航行,如果修这条跨海大桥,就必须要为来往的巨轮留出不低于40米的主跨桥洞。琼州海峡的平均水深约为44米左右,中间海域在80至100米之间,最深处可以达到一百多米。海峡南北最大宽度39.5公里左右,最窄地方19.4公里,跨海大桥桥墩总高度需要达到120米至150米,海底又是典型的潮流深槽,坡度起伏大,找平稳的造桥支点很难。还有琼州海峡自然灾害频发,特别是热带风暴和台风多发,此处又处于广州雷州半岛和海南岛之间,属于沿海地震带的西部,地震活动频繁,这都对修建跨海大桥有很多不利影响。不过,随着科学技术的不断进步和海南经济的不断发展,特别是海南自由贸易港口建设的不断深化推进,我们国家一定能克服困难,在这个海峡之间建成一座跨海大桥,也许建一条海底隧道也有可能。

在大家的议论下,火车从徐闻、雷州、又过了湛江西,慢慢的对于建跨海大桥的话题也不再讨论。或许有的乘客认为自己这一辈子可能就经历这么一次,也不是天天往来于海峡,至于什么时候修也不是那么迫切需求了。

在火车上人们的一日三餐大部分还是按照正常的早中晚吃饭时间点补充食物的。火车上是正常推着推车给大家供应早中晚餐的,列车上的餐车服务人员往往推过每节车厢,都是卖出去很少的几份,从刚开始的二十元、十五元的标准餐,推来推去,一直降价到十元、八元的还是卖不完。火车上的乘客都自带着食物,大部分都是方便面、面包之类的。到吃饭的时间点了,都是随便吃一点,有的没有带的,会买上一份火车上提供的。

吃食物也是会互相传染的,特别是坐在火车上,先是邻座之间,他吃了方便面,对面的就也开始从包里面拿出方便面大张旗鼓的撕泡起来。最后整个车厢都开始从自己的包里面拿出方便面、水果、瓜子、各种各样的零食吃起来,有的还拿出了自备的小酒或者直接从列车上推来推去的零食车上买一瓶小瓶的二锅头就着花生米喝起来,相互吹着牛,聊着天,嗓门都还特别的大,也都不太在意,一团的和气和和谐。

吉有言对面座位上,跟那个拉线的民工坐在一起的像是村干部的五十多男子,他听到背后座上坐的是送孩子上大学的家长,他问人家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人家说是女孩子,他直接就说,“你们当家长的还回来干啥,直接跟孩子在学校那边住下来就行,不该回来,应该天天在那里陪着孩子上大学!搞不懂的,上大学了,还要送,有啥不放心的,直接把孩子天天栓到裤腰上最安全!”

说的那位家长都不知道如何跟他搭腔,感觉这人简直就是一个神经病,不可理喻,人家送孩子上大学都一个个感觉是无上荣光的事情,他在这把人家讽刺挖苦的实在是多余。吉有言和杨思佳听着那个人跟前面那个座位的孩子家长的对话,只是偷笑,他们也是送孩子上大学回来的家长,有好几个座位上的,都是去海南送大学回来的家长。

杨思佳趴在吉有言的耳边小声说,“这个人说话真难听,不会说好话。”吉有言笑了笑,他自讨没趣的故意跟那个人搭话,问那个貌似“村干部”的人,“你从什么地方下车啊?到哪里?”像是“村干部”的人说到桂林。吉有言说桂林是个好地方。

“你有钱什么地方都好,你没钱的话,再好的地方也不好。”那个像村干部的人说。说的话很冷淡,能噎死个人。吉有言见这个人实在不好交谈,就不再说话。他跟杨思佳泡了方便面,轮换着趴在靠窗位置的茶几上吃完方便面,就闭目养起神来。里面靠窗位置的那个大胖男孩从上了火车,在座位上没坐一会,吃完饼干,把盒子留在茶几上后就去其他地方了,三个人的座位就吉有言和杨思佳两个人坐,宽松了很多,两个人还可以相互依偎在一起躺卧一会。当杨思佳依偎着吉有言睡着的时候,吉有言看着杨思佳熟睡的脸庞,他不由的又想到了那晚他把她从她的娘家接回后,他的爹娘又跟他闹了好长时间。

那天上午,他没有在家里面呆,而是又开车到了他家附近的湖边停车场,车不能在小区车库停放,过了三个小时是要收停车费的,他没有在小区地下室买属于自己的停车位,早上八点以后更不能在小区外的路边停,是会被交警贴条罚款的。在吉有言从家里面出来前,他安排吉天南给老家的爷爷奶奶回电话,把事情说清楚,希望能让自己的爸妈消消气。吉有言为了杨思佳和为了孩子,为了他们这个家,他不得不去给杨思佳的娘家人低头认错。他知道这样会让他的爸妈很伤心,他也知道,事情昨天晚上他逃过家里面人的拦截,去把事情做了,就已经让他的爸妈无可饶恕了,所以他为了杨思佳和孩子,他只有关机,跟自己的爸妈决裂。他从关机的那一刻,他就狠下心不再去关心自己爸妈了。他从此无法再面对自己的爸妈,也没有脸面回到自己的村上了。面对他自己的爹娘,他只有选择逃避。

吉有言并不知道他的爹娘从那天晚上之后在老家里面是怎么度过的。后来他听说他娘整天是以泪洗面,这么大年纪了,被儿媳妇的娘家人堵着大门闹,三里五乡的没有不知道的。头几天里面老两口都没脸出门,怕丢人。一辈子了,从来没有这么窝囊过。最恼恨的是自己的儿孙也都不听他们的话,特别是儿子吉有言一个电话也不给他们打,根本不管他们老两口的死活。要不是他们的大闺女、二闺女和他们老二一家天天劝说和宽慰,早被吉有言一家气死了。后来,吉有言爹实在看不下去自己的老婆子天天在家苦闷,就给吉有言发了信息,“言,您爹娘被杨思佳娘家的一群人堵着门骂死了,你知道不?你不问大人死活,也该叫别人打听一下不,看大人还活着没?”吉有言看到他爹发的信息,他过了好久才想好回不回信息,他不敢回,他没有渴望从家里面得到原谅。他爹给他发这个信息,让他的内心备受煎熬,也使他更加的自责和愧疚。他面对他爹发来的质问,他很无奈的回复说:“爹,我也不好受,也不知怎么面对俺娘!我为了三个孩子,不想事情一直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局面,我受委屈,也让您二老丢了脸。我不是人!我也想死呢!爹,孩儿不孝!这几天您先好好安慰安慰俺娘吧,事情已经发生,也无法挽回和逆转了!只有心放宽些,照顾好自己身体!这几天接连发生的事情不说,我肾结石导致的肾积水,一直难受的要死,幸亏昨天发现的及时,一直下去,会越来越严重!爹,请俺娘理解儿的不易,我要不是可怜天南一直苦苦的哀求,我也就不会惹到您二老了!事情从一开始,都是我挑起来的,该承受的我会承受。等过了这几天,天祥和天云都考完试,我会带着他们三个给俺娘认罪!这几天我们都冷静冷静吧!日子还得要过,事情不能无休无止的闹下去!都是为了孩子,咱们的委屈只能先忍受着!爹请您先谅解儿的不容易,然后再安慰安慰俺娘,您言从小一直都没让您二老省过心!!!又给二老添了这么大的麻烦!我不求您二老的原谅,只求您放宽心,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只有您二老好好的,我也才能放心。”

又过了八九天,吉有言又看到了他爹给他发来的信息,“言你真中,你真不要爹娘了,你不给俺打电话,也不叫孩子给你娘打个电话,也不问问您姐和您弟弟,打听打听您娘啥样了?”吉有言他到时并没有及时看到这条信息,过了十分钟后,他爹又给他发了句,“你算真行,心真很,你不疼娘,娘可放心不下你,傻、孩子。”吉有言平时除了忙着上班就是忙着照顾三个孩子,凑巧那两天赶上天祥感冒发烧,天云牙疼,忙的他不是带天祥去诊所看病打针,就是带天云去牙科看牙,没有及时回他爹的信息。吉有言他爹等了一天,没有见吉有言回信息,实在没有办法,吉有言他爹就凑晚上给吉天云发信息,吉天云说了吉有言忙着上班和给他们两个看感冒和看牙的事情,吉天云还给他爷爷说了他看牙还是借了他二哥天祥的压岁钱,说他爹没钱,家里面也没钱了。原来在他们一家困难的时候,他的爷爷奶奶还不断帮助补贴他们,毕竟在城市生活不比在农村乡下,花钱的地方多。他们一家的孩子多负担又重,紧靠每月的一点工资是很难支撑的。杨思佳单位的效益越来越差,都发不开工资了。靠吉有言一个人的工资只能越过越艰难。跟家里面闹的事情,吉有言知道爹娘都在气头上,还一直生他们这一家子的气,以后也别指望爹娘会帮助他们。又过了一天,吉有言爹娘听孙子天云昨天说的看牙还是借的天祥的压岁钱,老两口心里面还是担心吉有言一家的生活,一分钱就能难倒英雄汉,更担心他们的儿子吉有言没有钱在世上难做人。思前想后,老两口对吉有言还是不舍得,失眠了一夜,在早上五点多钟,用手机给吉有言转了1000元。吉有言爹还附带着发了一条信息,“听天元一说您娘一晚上没睡着,儿子没钱难做人。先转一千跟孩子维持生活。”吉有言爹见一千元一直没有被接收,也一直没有等到吉有言的回复,后来打了几个电话视频,吉有言也没有接。吉有言不是不接,他是不知道该给爹娘说什么,他更没有脸面再接爹娘的钱。吉有言看到他爹发的钱和信息,过了半天,他感觉还是应该给爹娘一个交代,不然,会让爹娘更加的担心自己,他越是不回复,爹娘越是担心他跟孩子的生活。可怜天下父母心,儿子就算再不是,当爹娘的也都是不舍的。人心都是肉长的,吉有言何尝不想祈求爹娘的谅解,只是,在杨思佳和他的爹娘之间。他必须有个取舍,他谁都又不愿取舍,所以他的内心是最矛盾的。为了杨思佳他违背了爹娘的意愿,如果为了爹娘,那他又不得在老婆杨思佳面前做选择。一边是爹娘,一边是丈夫和父亲,吉有言不是没有想过,为了爹娘或者是作为一个男人选择有骨气的活着,跟杨思佳赌一次婚姻,离了就离了。他会幸福吗?孩子会幸福吗?到时他的爹娘又会幸福吗?吉有言宁愿让所有人骂和痛恨,他也不想让孩子失去他们的妈妈。无论如何,他也绝对不会拿他们这一家人的幸福去当赌注。杨思佳娘家的人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杨思佳,从没有劝说让杨思佳跟吉有言离婚,吉有言的爹娘也都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吉有言一家,也从来没有逼迫让吉有言和杨思佳离婚,他们都还不依不饶的为了他们各自的面子和所谓的道理,闹来闹去,挣来挣去,最后伤害的是谁?最后伤害的是杨思佳和吉有言一家人。如果但凡有一方能够为了杨思佳和吉有言一家着想,事情也不会闹到不可收场。吉有言不敢说自己所做的是对的,杨思佳也不敢说她选的也是对的,面对各自家庭给他们带来的压力,他们没有顺从和屈服,他们为了他们的小家庭他们没有赌,他们清楚,让老家里面所有的人都高兴了,也只会害了他们两个的婚姻,毁了他们的幸福。无论在什么时候他们都不能拿他们的婚姻作代价。

吉有言经过深思熟虑后,他给他爹在手机上回复信息说:“爹,告诉俺娘,别生我的气了,跟她这傻儿子整天是生不完的气!一辈子了!没争气过,活了半辈子了,又给二老闯下这么大的乱子!我自己犯的错,该承受的罪自己承受吧!

从我进杨思佳娘家我知道以后我们村子我已没脸回去了!在杨思佳的娘家杨思佳也是被她们家人逼的没办法,她也傻,没心眼子!闹成两家的大乱子都是我跟杨思佳俺两个的中间桥梁没有搭好,谁都不怪,都怨俺两个太傻,当时我给杨思佳打电话问供的事,杨思佳也当着他们家的人急眼了,因为以前为供的事错过,又弄错!她也急了,气得她娘当着很多人的面都晕过去了,现场,所有人都急眼了,非要一起到咱们村去闹,她娘醒过来一点,就劝杨金盛,不要去人家村上去闹,问事的为了给主家平事,才给我打电话道歉。道完歉,谁都没有想到你给杨思佳打电话,杨思佳也没想到你上来就急了,她还以为我给你们说清了,主家不知道,都是问事的错,也没背着人接电话,当时所有人都盯着她的电话,后来她的电话也一直被看着!都是杨思佳和我太傻造成现在的局面,我回杨思佳娘家没脸,我回咱们村更没脸!

爹,您转告俺娘吧!给您二老带来的伤害,我一辈子也不能原谅自己,不能给您二老尽孝了!儿子没有骨气,不争气,给您二老丢脸了,以后我学做一个有骨气的人。

为了三个孩子,这几年我会好好的,等把天祥和天云都送大学走了,我把房子会卖掉,把该还的账都还了,会永远的离开市里了!咱们村是不会回去的。不是我心狠,不要你们,等我离开市里了,我会多去山上拜佛,自己所犯下的错,自己用后半辈子去承担吧!

不是我不接你们的电话和视频,我是没脸见你们!

钱,就不收了,您二老已经帮的我太多了,只要您二老好好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我就会心安一点!人家说救急不救穷!你们辛苦挣钱不容易!您也知道到老了也指望不上我,我没钱,所以一直花着您二老的钱,也难受。还是让我自己的罪自己受吧。告诉俺娘,我的的命和心都很硬,就算把所有人都气死,我也照常活的好好的,因为我没心,根本就不是人。所以爹你也不要生我的气了!总生我的气的人会把人气死的!咱们大家都还是放下对与错!各自好好活着吧 。

其实,我跟杨思佳心里都清楚,这些年要不是您二老,我们是过不到现在的,也不会有这个家。谁也想不到会闹到这个结果!还是怪我跟杨思佳太傻造成的。

这几天天气炎热,您二老多注意身体吧!不用让俺娘担心我,我很好。”

吉有言发了这个信息,时间又过去了一周。在他上班的时候,他接到了他爹娘的视频电话,他感觉总是躲避爹娘也不是办法,他就接通了手机视频通话。吉有言娘在电话视频中对着他就是一阵痛哭,骂他不顾爹娘的死活,不要爹娘。吉有言在视频通话中任由爹娘数落和痛骂,他爹娘最后在电话中很认真的说,等他们死了也不会原谅杨思佳的,至于吉有言还要不要爹娘,让他自己看着办。意思是,还是怪吉有言不应该不听家里面人的劝说去杨思佳娘家磕头认错,为了媳妇不要爹娘,没有骨气,白养了,以后再也不管他们了。

吉有言在火车上看着杨思佳,他不知道为了眼前这个女人宁愿跟自己的爹娘决裂值不值得,他为了她背负了不孝的骂名。他思前想后,他真不知道事情怎么发展到了众叛亲离的境地,覆水难收,事情被很拧巴的定格在了那里,里面的人都在为同一件事情而纠结。杨思佳认为这一切都是吉有言没有责任担当所造成的。而吉有言则认为,造成现在的结果,主要是他没有钱的原因,如果他有能力也有钱,可能也不会成这样。

在愧疚和自责中,吉有言依偎着杨思佳,在火车上的座位上蜷缩着睡着了。在宁静的夜里,火车经过了一站又一站,朦朦胧胧中,对面的座位上,上上下下,换了几次乘客,吉有言也记不清了,他只知道快到天明的时候,他听杨思佳说,那个说话死难听的像是村干部的人早在桂林北下了车,那个座位换了好几拨人了。当时,那个人为了自己睡的舒服一点,还把那一个拉线的满身油渍的民工撵走,让人家找其他车厢的空位置去坐。

当火车到达衡阳的时候,吉有言对面那个专一拉线的农民工,又从其他车厢回来了,说是有人上车了,那边的位置有人坐了,只好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说下午他到武昌的时候,他就该去前面的那个车厢了。当时他买票时已经没有直达的车票了,只有买在中途转的了,同一列火车,买了两张票,只是到站了换一下车厢和座位。后来,吉有言问他家里面的情况,他说家里面有个姑娘已经出嫁了,还有个儿子,早不上学了,很麻烦的,整天在家里面玩,也不外出打工挣个钱,玩游戏,就不知道怎么办。他们生活在广西,家里面也盖了两层的房子,但是一个给他儿子说亲的都没有,现在小姑娘少,要么上学,要么外出打工了。没办法,他那个儿子在家里面天天混日子。老子辛辛苦苦在外面打工挣钱,儿子在家里面花钱。吉有言问他老婆干什么,他说他老婆在老家种地。他一年到头在外面,在家里面待的时候很少。

邻座的几个老男人开始聊国际局势了,有的为了证明自己的说法是对的,还相互争论着,反驳对方。

火车下午到达武昌后,拉线工抱着侥幸心理,不想换车厢,等一下,看有上来的乘客坐他的位置不。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很快就有乘客找到了他这个座位,拉线工看里面靠窗的位置还空着,正好那一胖女孩下了车。主要是,他不想再折腾了,提着水桶和背着大背包,去其他车厢找他后半程的座位也不方便,还有就是他跟对面的吉有言夫妇二人还聊的来,至少吉有言没有表现出对他的厌恶和反感,他知道自己满身汗臭和油渍,自己样貌丑陋,很多人看不起他,还经常嘲弄他。吉有言刚上火车的时候,对这个坐在他对面的拉线民工,其实也是有些反感的,吉有言有轻度的洁癖症,看到拉线工从上到下的一身污渍,他瞬间就会感觉到不适。没想到,一路走来,吉有言跟那个拉线工聊的还行,不然,吉有言自己都不知道如何打发火车上的无聊时光。

车厢里面有一位推销膏药的销售人员,来回吆喝着可以免费试贴,不要一分钱,感觉好了,有效果,下车前想买再买,不买拉倒。膏药厂家主要是为了在列车上宣传,如果购买可以省去一半的钱。杨思佳见前面座位的有位年龄大点的让那个销售膏药的妇女给贴了一贴,她也想试一试,跟吉有言商量,吉有言说想试就试,反正不要钱。如果感觉效果好,就在下车的时候买几贴,杨思佳有时肩周和颈椎疼。当销售人员走到他们跟前时,吉有言主动让人家销售人员给杨思佳在颈椎上贴了一贴。销售人员说,用过的人都说好,给老人带几贴很实用。杨思佳贴上膏药后,过了好几站,期间那个卖膏药的中年妇女销售员,经过时,还问了问效果。杨思佳每次都说没什么感觉,她确实也感觉没什么感觉。临近快到站的时候,那个销售膏药的中年妇女不再推销膏药了,手提的框子里面换成了小孩子的电动玩具和电动按摩器,有买陀螺的,也有买那个手拿的小按摩器的。那个销售人员拿按摩器还在杨思佳颈椎部位试了一下,杨思佳感觉比膏药还管用,二十元一个。吉有言感觉杨思佳喜欢,就跟销售人员讨价还价,最后,十五元才拿下。旁边的那个拉线工说,十元也不值,他要是买的话顶多给人家十元。吉有言说,没有什么值不值的,你感觉他有用就值那么多钱,没有用是一分钱也不值的。

吉有言和杨思佳从车站出来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吉有言按照手机导航去找他在火车上早就预定好的酒店。两个人按照导航提示,走了二十多分钟才找到在网上订的那家酒店。在酒店前台办过登记手续,两人就拿着房卡去了自己预定的房间。

房间在23层2309,是一个特价大床房,原价二百多的,在网上预订的,打五折。吉有言带杨思佳乘电梯到了所在楼层,拿房卡打开了2309房间,两人进入房间后,吉有言感觉很不错的,看上去也比较整洁。杨思佳进入到房间后就嫌这嫌那的,说床单被罩是次品啦,说马桶下水不好啦,说旁边的沙发不干净,还说房间里面的地毯有味,说了一大堆毛病。吉有言本来满心欢喜的想过一下二人世界,顿时没了心情,没有好气的说杨思佳职业病犯了,没有她们四星级宾馆的房间档次高,就这还是他咬牙订的酒店房间呢,他本就不舍得花这个闲钱,怕杨思佳在大街上跟他受罪才开的房间,连续坐了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本想也是让杨思佳好好休息休息。他感觉杨思佳根本就不理解他的意思,于是就也唠叨了起来,说杨思佳要求高,在外面不会凑合,瞎讲究,还说了一些难听的话,说要是人们都像她的思想一样,都不用住酒店了,嫌这嫌那的,别人能住,她就不能住。

吉有言没完没了的唠叨,杨思佳感觉他是无法沟通,只是说了一下,也没让他不开房间,不能让人说话,也不容她说房间不好,于是就应付着说:“还是改不了,不让人家说话,我说啥了,不就说了句床单被罩布料不好,马桶不好吗?你至于发那边大的火吗?又唠叨个没完了,谁说你啥了,你看你那样子!”

两人争吵过后,杨思佳为了缓和一下两人不融洽的气氛,她坐在床头让吉有言帮她把她脖子后面颈椎上的那个膏药揭掉。吉有言没有撕过膏药,下手没有轻重,直接用手一下子就揭掉了。杨思佳嗷的一声,直接骂吉有言是个傻龟孙,哪有那么撕膏药的,疼死她了。她认为吉有言就是故意的,和衣而睡躺在床上掉起了眼泪,不再理喻吉有言。

吉有言本来脱掉衣服准备洗一下澡,见杨思佳躺在床上掉眼泪,更是气不打一出来,自己唉声叹气的也直接躺在床上盖上被子准备睡觉。他不知道本来进酒店之前两个人还好好的,怎么进了房间就成了这个样子,他不明白杨思佳又犯那门子神经。本来好好的事情,剧情说反转就反转了,就算演电视剧也不带这样的。吉有言的热情被泼了一大盆冷水,赤身躺在床上,一句话也不说了。

杨思佳看到他在生气,她就说他,还是不让人说,改不了。还说他撕膏药哪有那样撕的,一点也不知道心疼人。杨思佳见吉有言还是不说话,又故意问他,平时那么爱洗澡,这怎么不洗澡了。吉有言见杨思佳没话跟他找话说,心也就慢慢软了下来。转脸就又趴在了杨思佳的身上,楼抱着杨思佳说,对不起,我没给人家撕过膏药,不知道轻重。还故意问杨思佳还疼不疼。杨思佳被搂抱着,也消了很多气,说:“不疼才怪呢!”

吉有言顿时又像个孩子一样在杨思佳身边撒起了娇。他问她还赶得上趟吗?她说估计不行了,天也不早了,都十二点多了,还是赶紧洗洗睡吧!

吉有言下床洗完澡,他让杨思佳也去洗一下,杨思佳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没有用酒店的浴巾擦拭身子,撕开了一包一次性的毛巾,擦拭了一下身子。他让她躺在了他的身边,她问他为什么烟感器上塞上了卫生纸,还有电视上也贴着纸。他说,可能害怕男人吸烟多了烟感有反应引起报警吧。她说他啥也不懂,那是为了防止偷窥,有的酒店房间暗装了摄像头。人家住酒店的情侣都是会先检查一下房间的。吉有言笑笑说,一般不会有的,老夫老妻的也没人会看!

早上五点半,手机闹钟把吉有言和杨思佳从睡梦中唤醒,两人匆忙洗漱完,拿好行李,去前台退了房卡,就匆忙赶到了离酒店不远处的地铁站。他们要赶头一趟地铁,去高铁站赶回市里面的头班高铁,在早上八点多吉有言还要回到单位上班,时间吉有言是早就计算好的。

吉有言和杨思佳赶到地铁站点,刚好地铁到达站点,要不是在酒店外面走错方向,他们是能提前走到的。不过,没有错过,也是很幸运的,只是累的杨思佳气喘吁吁的说吉有言把时间总是留的那么紧张。其实,吉有言还是心中有数的,只是他不善于给杨思佳说,都是等到事情过后才给她解释。比如,吉有言在手机上买高铁票的时候,他就买了第二班,怕错过赶不上第一班。当他们赶到高铁站时,第一班还没有发车,他就及时在候车厅改签了车票,二人顺利坐上了开回市里面的第一列早班高铁。

对于杨思佳来说,她是第一次乘坐高铁,到处都充满了好奇和新鲜感。吉有言坐过几次,所以轻车熟路的就找到了他们的车厢和座位。坐在高铁上,杨思佳像是一个小孩子,期待着和谐号的启动和奔跑。

当她所乘坐的那班高铁缓缓离开车站,坐在座位上的她一点也感觉不到震动,她不由的拿她一连坐了四五天的绿皮火车做起了对比,直夸还是高铁好。吉有言看杨思佳充满天真的看着窗外,他拿起水杯在车窗做起了实验,放在车窗下的水杯里面的水在高铁飞速形行驶的过程中静止不动。

杨思佳问吉有言:“高铁车上有没有卫生间?”吉有言指了指车厢口说,跟普通火车上的设置是一样的,有接热水的地方,有洗漱的地方,有卫生间,并且还会比普通火车上的要好。杨思佳从座位上起身去了一趟卫生间,回来后给吉有言描述,里面全是高科技,都是全自动的,也干净的很。

杨思佳坐在座位上突然感觉到饿了,吉有言说一会就到家了,让她坚持一下,杨思佳非要拿出包里面仅剩的一袋方便面要干吃。吉有言说,坐在高铁上的都是人五人六的身份人,吃方便面有味道,怕人家嫌弃。杨思佳说,不用水泡,味道不大。吉有言笑笑,感觉杨思佳还挺可爱!

高铁快到市里面的时候,杨思佳的老娘打来电话,问杨思佳送天南去海南上大学回来没有,杨思佳说在高铁上马上进市区了。杨思佳老娘说,回来了就好,别的也没有啰嗦说些什么。杨思佳放下电话后,心情突然又变得复杂了起来,她像是一下子被从空中摔在地上,整个人都被摔得粉碎。她看了看身边的丈夫,不知道是该恨,还是去该爱,过去的事情该怎么办,难道以后她真就跟丈夫吉有言的爹娘不来往了。自从那次吉有言把她从她娘家接回来后,吉有言已经不再去她的娘家了。她每次回娘家给她爹去坟上烧纸 ,都是她自己搭车回去的。她知道,吉有言的爹娘和他的兄弟姐妹都不跟他们这一家来往了。 以后该怎么办?这一切才刚刚开始,老家里面亲戚邻里之间的事情还很多,老传统规矩多的很,谁家有个什么事,特别是婚丧嫁娶都要相互走动来往,她怎么办?她知道丈夫吉有言为了面子和尊严,不会再跟她回她的娘家,她也不会回吉有言的爹娘家,吉有言爹娘说过死了以后也不会让她哭丧,难道剩下的半辈子就这样在疙疙瘩瘩过吗?在送孩子上学之前,每次回老家给她爹去坟上烧纸的时候,她娘也问过她同样的问题,她试着劝说过吉有言,吉有言每次都是拿他的爹娘已跟他断绝关系来回答她,意思明摆着,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杨思佳有时候想想,她想恨她的爹娘,恨她爹娘在家里面太不主事了,但凡她的爹娘有一个人能主事,事情也不会成这个样子。特别是自从她爹被检查出肺癌以后,她娘一点主心骨就没有,在面对高额的医疗费面前,对于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来说,无疑就像是天突然塌下来一样,就算是砸锅卖铁,卖房子卖地,也是凑不够那个钱的。有时候人不是不孝顺父母,也不是不懂孝顺父母,愚孝才是最大的无知。也许就是因为吉有言太现实了,也是因为他的贫穷才弄得两个家庭之间从亲家变成了仇家。

在最初,杨金盛老婆也是赞同把钱留给活着的人这个观点的,当在医生让他们选择给杨思佳爹埋不埋管做化疗时,还是杨金盛老婆说服杨思佳,让杨思佳给医生去说他们不埋管,等年后才说。按照当时医生的诊断,杨思佳爹的肺癌已经是晚期,并且微粒细胞癌已经扩散上半身,最多也就是半年的时间。医生医者仁心,也都很负责,说埋上管便于后期治疗,也有可能能治疗好,要让家属相信现代的医学水平的提高。当大家商量好不再埋管让老人家回家好好过一个年,第二天杨金盛和他老婆却又通知了杨思佳,说给他们的爹又决定埋管定期给老人做化疗了。当时所有人都为杨金盛和他老婆的孝心感动,杨金盛还说只要他有一分钱绝对不会让两位姐姐出一分钱的。年后,定期到县医院化疗轮流照顾老人的任务就交给了杨思佳和她大姐,杨金盛去了外地打工挣钱,杨金盛老婆照顾孩子,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打零工挣钱,杨思佳娘在老家宁愿闲着,杨金盛老婆也不让她去伺候杨思佳爹,说是怕人家外人笑话。每周忙得杨思佳和她大姐班不上也得去医院侍候老人。当几个疗程的化疗坐完后,医生建议打特效针,说是一共四针,大约十几万元,可以保证两年,但也不排除意外。俗话说癌症晚期都是“快七慢八”的,也就是最快七个月,最慢八个月的活头,很明显医生想从患者身上再捞最后一把油水。

当杨金盛老婆对杨思佳大姐说:“我们给老人几次化疗下来已经没钱了,我们尽心了,这十几万出还是不出你跟二姐商量吧?” 杨思佳大姐就找杨思佳疯狂的商量,一直对杨思佳说, 人家已经尽心了,就让我们看着办呢!杨思佳感到照顾老人天经地义,给老人该怎么看就怎么看,也不说不出一分钱,但这么大的费用让他们姐妹俩个平摊是绝对不公平的。两位老人一辈子辛辛苦苦挣的钱都给谁了?爹娘生养她了,这个恩情没得说,但她早早就没有上学,就读到小学五年级就开始在家务农了,天天在地里面对黄土背朝天的风吹日晒的一直干到二十五六岁,结了婚后才脱离了出来。如今因修路把他们家的地全部征收卖掉了,光两个老人的征地补偿款也够给老人费用的,早早就说尽心了,让他们姐妹看着办?谁不知道杨思佳养着三个孩子手里根本就没有钱啊!这明明就是难为人,不想给大人花钱继续治疗了,可以直接说,根本没有必要玩什么圈圈绕绕的。商量来商量去,逼来逼去,不就是又想从杨思佳嘴里面逼出不给大人看的话吗?当吉有言听到杨思佳在电话中怒斥她大姐:“你想当儿子使就当儿子使吧!反正我不会说不给大人看,还是那句话,该给大人怎么看就怎么看,我跟吉有言不会不出一分钱。”他感到杨思佳已经被她娘家的人逼上了绝路。从杨思佳得知她爹得了肺癌晚期,她就恨自己没有钱,也后悔自己没有嫁一个有钱有本事的老公,如果有钱她就会第一个冲在前面给她爹治疗。现实是,她跟吉有言在城市里面供着三个孩子上学,还得还车贷、房贷的,根本拿不出多余的钱。他们每天都是是很艰难维持度日,她跟吉有言是他们所有亲戚里最贫穷那家,他们的的每一家子亲戚也都比他们有钱。所以当她爹刚查出癌症的时候,她听到她弟妹给她说他们娘娘卖地的钱谁都不能动,把那笔钱要当“传家宝”一样传下去,看到那一代给败坏光的。她听后就感觉到很可笑!

杨思佳大姐说不通让杨思佳平摊钱的事,后来就串通她们的娘,她们的娘不老不糊涂的竟然也给杨思佳打电话说:“别说不出钱!”杨思佳实在没有办法,她就给吉有言说了,让吉有言想办法,并还嘱咐吉有言她的娘家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要自作主张。吉有言本就是一个爱讲道理又是个受传统观念影响较深的人,在他的认知里,给老人养老送终本就是儿子的事情,至少在他们那个偏僻的乡下还都是那么办的。吉有言感觉逼来逼去的,会把杨思佳逼神经,这有什么可商量的,当儿子的有钱给大人看就给大人看,没钱看了也用不着逼闺女来平摊,兄弟之间平分家产,到爹娘老了平摊养老送终的费用理所当然,人家当闺女早嫁出去是一家一家的啦,凭啥给你平摊!再来说,两个老人种了一辈子地和打了一辈子工挣的钱都给他们儿子了,也没给他们的闺女平分啊!理就是这个理,不要认为现在时代不一样了,想从他们这该规矩,就算杨思佳同意,他吉有言也不会同意。

杨思佳给吉有言说后,凑晚上杨思佳还在上着班的时候,吉有言就给远在外地打工挣钱的杨金盛打了电话,说了杨金盛一顿。其实,本身杨金盛在他爹癌症晚期做化疗最关键的时候外出打工挣钱就有出去躲清静和是非之嫌疑。医生早就对杨金盛和杨思佳他们爹的病情做了预判,也就是半年的事。想落孝顺的美名,还不在床前照顾和还不想出太多的钱,这跟既当婊子又想给自己立牌坊没什么区别的。吉有言在电话中给杨金盛说的很明,也很露骨,其实也是现实,把那几天家里面发生的事情给杨金盛说了一遍,并让杨金盛做事有个主心骨,有些事情可以商量,有些事情该自己做决定的时候就不要商量来商量去的,最后商量来商量去的,总共就三家子亲戚搞得大家都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亲戚都没得做。杨金盛在电话中只是说他并不知道家里面会因为给老人继续治疗的大额费用出现了矛盾,也没有人逼杨思佳,他会把事情问清楚的。在电话中,吉有言说他跟杨金盛他们两个不是亲弟兄们,如果是亲弟兄,就算是吉有言他没钱,他也会拆屋子卖椽,砸锅卖铁跟杨金盛平摊老人的医疗费用,关键他们不是,吉有言他就有权利说不。杨金盛在电话中也反对吉有言说的遇到事情不让跟亲人之间商量,意思是等到老人家死了,直接通知就完了,也是对吉有言的不满。杨金盛在电话中也提到,老人的医疗费和养老送终的钱,不是没有闺女和儿子平摊的例子,也有。从这一点来说,吉有言就认为杨金盛也有让他们跟他平摊的思想。吉有言从他这边是坚决不答应的。

到了第二天,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吉有言回到家,见到杨思佳正在接杨金盛老婆的电话,杨金盛老婆指责杨思佳,说不应该给杨金盛打电话,说杨思佳一家不出一分钱还说话那么硬气,还指责杨金盛,让杨金盛在外地打工不安心。杨金盛老婆在电话中绕来绕去,问杨思佳十万块钱让杨思佳说一家该拿多少,该怎么拿?吉有言接过电话,直接说,“你认为杨思佳傻是吗?拿多少钱,她给你分着了吗?有些事情可以商量,有些事情就不要商量,该谁做主就谁做主!家有千口,主事一人!”电话那边杨思佳娘突然接过话说:“我们家没做主的人,等你过来给我们做主呢!”杨思佳接过电话说,“你们爱谁做主谁做主,吉有言算个啥!他屁都不是。我还是那句话,大人有病了我不会说不看,也不会不照顾,你们再说还是该怎么给大人看怎么看,我也不会一分钱不出,你们爱咋咋,我尽到我的最大能力。”

杨思佳娘和大姐在电话中非要求杨思佳从市里面回老家一起再商量,目的还是想从杨思佳这里看能逼出多少钱,更想让杨思佳说出不给大人继续治疗的话,因为他们知道,杨思佳是拿不出钱的。他们就是想从杨思佳嘴里面说出不给他们爹继续治疗的话,他们都绝不会先说不给老人继续治疗的话的。杨思佳面对她娘咄咄逼人的话语,必须让她回家商量,杨思佳也急了,她还要上班,不是说不去就不去的,请假也得有个流程。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等杨思佳挂完电话,吉有言知道杨金盛老婆、杨思佳大姐、杨思佳娘三个人联合起来对杨思佳施加压力更是气不大一出来,直接简直都快要被气炸了。杨思佳娘但凡能做一点主,当一点家,也不至于成这个样子。他们都只顾杨思佳爹的死活,从不顾杨思佳的死活,更不顾杨思佳一家人的死活。吉有言怕这样下去,杨思佳真的会被她的娘家人逼疯,他也更加的自责自己没本事,要是他手里面但凡有上一万两万也不至于让老婆杨思佳这么为难,他们全家就剩几百块钱。

次日,杨思佳让吉有言把她送到县医院,她大姐告诉她又办理了住院手续,按照轮换的照顾,该杨思佳了,杨思佳没办法不去。吉有言早早的把杨思佳送到病房,之后就回到了市里面,还没等他回到家里。杨思佳就哭哭啼啼的打来电话,埋怨他为什么要给杨金盛打电话,在医院里面她的家里人都在怪罪她,让他害的她都快要死了!吉有言挂断电话猜都能猜到是谁都又说杨思佳了。他挂断杨思佳的电话就又直接给杨金盛打了电话:“你们非要把杨思佳逼死是吗?你们不想让我们活了是吗?前天晚上我给你打个电话犯多大罪了!又这样难为人!咱还要点脸不?”

杨金盛在远方城市的工上被吉有言又指责得一无是处,他都没等缓过神,吉有言就挂断了电话。杨金盛只好给他老婆和他大姐问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医院里面,杨思佳在大门外给吉有言打电话时,还真有一头撞死的心,她把她的双手在水泥地上都拍紫了。吉有言开车一路又回到医院,在病房门口,他找到杨思佳,杨思佳当时还在接着杨金盛的电话,当她看到他时,杀了他的心都有了,说他昨天在电话中又惹她娘不高兴了,让他必须给她娘认错,他如果再把她娘气出个好歹,她跟他没完!杨思佳对吉有言边打边说的,要不是杨思佳大姐家李守道拉开,还真不知怎么收场。

吉有言回到车上,杨思佳大姐去给吉有言解释没有人逼杨思佳。吉有言知道,肯定背后杨金盛说她了,不然她不会这么说。杨思佳大姐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又给吉有言说了一遍,怪吉有言不该给杨金盛打电话,这样杨金盛会怪罪他老婆没有把事情处理好,还怪杨思佳不该给吉有言打电话,又闹出了一场大误会。还说吉有言不该说杨思佳娘家没有主事的人。吉有言把事情从前到后也给杨思佳大姐重新捋了一下,说杨思佳娘家没主事的人是杨思佳她娘自己说的,吉有言只是说了一句“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是杨思佳娘自己接的说“我们家没有主事的人。”现在反而说吉有言说他们家没主事的人了。真是没事找事,唯恐天下不乱!也不知道这样颠倒黑白的人是何居心。杨思佳大姐见跟吉有言说不清理,也感到吉有言分析的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只是说大家缺乏沟通,都误会了。后来,杨金盛老婆又上车跟吉有言讲起了道理,说当闺女的就应该给老人出钱看病,不然不就白养了,到时候她的闺女和儿子就一样平摊。吉有言说等到那个时候,如果当哥哥的如果明知道当妹妹的没钱,他不会把自己的妹妹逼死。吉有言还说想从他一代这里开始变了规矩,开始讲男女养老平等,变不了。以后都是独生子女家庭,他们不养靠谁去养。不用说,面对养老的问题就是男女平等的,不但平等还都需要承担双方父母的养老。杨金盛老婆最后问吉有言,如果杨金盛来了,是不是杨金盛说什么就听什么,按照杨金盛的意思办。吉有言说,杨金盛说的是就听他的,不是就不听。杨金盛老婆气嘟嘟的回了病房,并在病房里面当着杨思佳、杨思佳娘、杨思佳大姐的面说,杨思佳是她和杨金盛的二姐,她不能不让二姐杨思佳回娘家,大门永远为杨思佳敞开着,谁都不能让吉有言进他们那个家,如果让吉有言进,她就给杨金盛离婚。

后来,杨思佳爹出院就没通知吉有言开车送。吉有言开始并不知道杨金盛老婆给他们的所有人下了禁令,后来吉有言开车带杨思佳回老家看杨思佳爹,杨思佳在半路给她娘打电话,她娘打电话告诉杨思佳,她爹娘的家也是人家杨金盛老婆的家,虽然不在一个院子,也是人家的家,杨思佳娘的意思很明确,让吉有言也不要进杨思佳爹娘的家。杨思佳和吉有言为了不给两个老人添麻烦,也不希望因为进了人家的家,让杨金盛老婆跟杨金盛离婚,吉有言只有回了自己的爹娘家里。在回城里面的时候,吉有言在街上接上杨思佳,就是担心杨思佳娘不好给自己的儿媳妇交代。

杨思佳想到这里,她真是为她的娘感到窝囊,一辈子不当家不主事,无论做什么事都小心翼翼的,从来就没给自己活过。她想恨她娘但又不知从哪里恨起,她只觉得她娘很可怜,在她爹被查出癌症晚期后,她娘如果能拿出一次那怕是一丁半点自己的主意,也不至于会把事情一步步闹到不可收拾的局面。她现在只有把所有的罪过都怪到他身边的这个男人身上。是吉有言这个男人让她在她的娘家和她的婆家再无立身之地,她对他有天大的恨,这个恨一辈子都不能从她的身上除去。

杨思佳从高铁上跟着吉有言下来,她牵着他的手,很无奈的走向了属于他们两个的城市,在这个城市,因为杨思佳她心里面清楚,最终她能留下和陪伴的也只有他。

天南海北,哪里是家,一个能安放自己灵魂,不管你对这个人有多么透心彻骨的爱或者是恨,只要有他陪在你身边,你就会感到无比的安心,那么这个人便就是家。杨思佳不由自主的把吉有言的的手抓的更紧了,从车站出来,他对吉有言微微的笑了一下。吉有言并不知道她那微微的一笑里面蕴含了多少辛酸和释然。

(完)

祝红伟 2023年12月31日 初稿完成于市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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