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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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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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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往事

 但凡心里有故乡情怀的人,我相信是善良的,也应该是幸福的人。

 老家与故乡的区别,最主要是地域范围大小不一样,就像地球是人类的故乡,而遍布地球的每个村落都是谋群人魂牵梦萦的老家。我的老家除了山水和蓝天白云十万分纯净,没啥值得大写特写;但老家在每个人的情感世界里都占据着很大的份量,却很难写好,好比很少有人会在公共场合赞美自家的母亲有多了不起。

 我的老家在乌拉河岸边,一个名不见经传,既没有出人杰也没有显地灵的山旮旯。乌拉河其实只是一条小溪,充其量对地球而言只是毛细血管,是与红河平行的滕条江的支流,西源自元阳县与绿春县交界的分水岭,东至金平县老勐镇与滕条江交汇。上世纪60年代通车的国道晋思线沿乌拉河北岸穿梭在山谷间,是沿岸村民走出大山的唯一通道。我小学毕业前,许多村都未曾通公路,即便通公路后,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辆车,村民外出或赶集市全靠徒步。到我上中学时,偶尔能遇到灰头土脸的拖拉机在山路上爬行。寨子里的老人小孩只要在山谷间听到“突突突……”的钢铁怪物喘息声,就会一窝蜂跑到村边眺望;调皮的村娃会爬到老高的树枝上充当情报员,能第一眼目睹拖拉机似乎比过十月年还快乐。当拖拉机来到寨子边,一大群孩子尾随机尾扬起的尘土跑,胆子大点的直接跳到车兜上,感觉比获得奥运会冠军还神气。

 我童年的睡梦是在爷爷满嘴的酒味和鼾声笼罩下启蒙的。爷爷是我童年的偶像,记得爷爷经常爱讲述年轻时因家境穷困而被迫流浪的往事,有时是很认真地讲怎样拜师学艺,经历过怎样的人生磨难,怎样和奶奶相遇;有时是在酒后旁若无人般自言自语地讲,甚至用唱哈尼古歌的方式叙述。但不管怎么说,爷爷在当时,也算得上寨子里“见多识广”的哈尼文化知识分子。直到爷爷去世,我高中毕业到省城念大学,才发觉爷爷流浪了大半辈子,也只是在老家方圆几十里的山头和村寨间,空着肚皮囊领着伯父寻觅脱离人间苦海的生存之道。

 爷爷那辈人别说识字,绝大多数人从出生到入土;每天机械化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辈子就围着一道山梁爬上走下。除了本能地挖田犁地抱老婆生儿育女,估计也不会有闲功夫去琢磨山里山外的地球是圆的还是方的。到我父亲那辈也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人上过学。传说合作社苦工分的年代,村里人的计数水平还停留在原始的木刻统计方法,老百姓经常因计工分有误而相互打得鼻青脸肿,或许这也是许多老人重男轻女,想多生几个带棒男娃的原因之一吧!

 到上世纪八十年代,感觉大人们一年到头都在为公余粮发愁。秋收季节是寨子里最沸腾热闹的日子,大人起早贪黑,像蚂蚁搬家把一袋袋粮食从山脚背回粮仓;割完张三家的谷子忙割李四家的。早晨临出门叮嘱家里年长的孩子,记着喂猪食、记着领好弟妹、记着晒谷子,其余事就无暇顾及。一个寨子的小孩,像从鸟笼里放飞自由的囚鸟,在村头村尾到处乱吆喝,惹得鸡窝里孵蛋的老母鸡团团转,急得家门前打盹的狗跳墙,闹得墙角下争奶吃的猪崽四处乱蹿。年迈守家晒谷子的老人,遇到村娃们到处打闹,就像厌烦晒台上偷啄谷子吃的叽叽喳喳麻雀,吼之则散静之则蜂拥而至。当然,除了年幼无知的天真快乐,我们最大的恐惧就是天空突然变乌黑,爆雨倾刻间来到村庄。全村老小像遇到鬼子进村,冲到晒台上各自抢收谷子,大的叫小的哭,生怕父母辛辛苦苦一年的汗水付之东流。

 秋收过后到次年开春,寨子里的大人解下繁重的农活,开始筹备过哈尼十月年、祭祀寨神、走亲戚和嫁娶等一系列与劳作无关的人间事。童年的趣事讲不尽道不完,待来日有空再慢慢聊。

 我与老家亲人的隔阂是从进城念高中开始的,与亲人和朋友聚少离多,尤其是父亲早逝后,曾让我很迷茫。尽管大学毕业后或许为了谋生,也或许为了力所能及为家人做点事,俗人的欲念使我义无反顾地回到家乡工作。殊不知时代在流变,我和老家的亲人们在城镇化浪潮里依旧各奔东西谋生存。

 十月年童年伙伴相聚时,他们总是爱诙谐地相互调侃,小时候不好好读书见识短,至今只能拖家带口四处奔波。其实,我的伙伴们走南闯北各自尝尽人间苦,有的甚至带着一班人出国干冶炼,论见过世面,我顶多只是个多看了几眼世界地图和多看了几本闲书的井底之蛙。每次回老家过年,许多寨子里的晚辈和外村入嫁的人都成了陌生人,我们彼此有意无意的认为是其它寨子来走亲戚的客人。时代在变,老家已经旧貌换新颜,但不管怎么变,我相信心里满载乡愁的人,对埋葬自己胞衣的故土,依旧会把它当作人生魂牵梦萦的圣殿。

 老家,我无法定义准确含义和价值是什么,有人说老家是落魄时的心灵归宿;也有人说老家是飞黄腾达时,远方的一群穷亲戚。尽管自己只是生活在距老家3小时车程的小县城,但时常感觉有种莫名的隔阂阻断着我的情丝,这种感觉就像童年时因为找不到伙伴们的踪影,而愁眉苦脸地在村边孤独的夏日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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