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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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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20240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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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源的诗

《给诗找个理由》


历经一件件人生的生老病故

很多事来不及思考就发生了

从乡下中学毕业那年

汉语水平还颠三倒四的我

怎么会写起长长短短的文字

或许源于一场悲悯的情感

或许源于一缕故乡的炊烟

或许源于一段难忘的童谣

后来,我像热爱无常的生活

试图用真挚的情感净化自己

我的朋友们没有一个人写诗

我们用通俗的青菜萝卜和瓜果

谈论身边的男人女人和七情六欲

所以,我埋头倒腾的日子里

没功夫去想诗究竟长啥模样

我庆幸儿子天真的十万个为什么

却也担忧人生的十万个桎梏

关于我写诗,或者写的不是诗

应该说是给自己留一片自由的天空

当你爱上人间的点点滴滴时

但愿能理解用繁芜文字书写的我



《寨子里那些事》


吃不完喝不尽的酒歌

已经唱了好几个年份

除了踉踉跄跄老人的光阴

像老水牛的脚步一样缓慢

寨子已经旧貌换新颜


甲家的长乙家的短

丙家的母鸡刨翻丁家菜园

戊家的狗己家偷腥的猫

庚家的母猪拱倒辛家的篱笆

壬家的泼妇评癸家的儿媳

静悄悄寨子的夜晚,偶尔被

酒醉男人的鬼吼狼叫声喊醒


寨子里那些不是事的事,总是在

某个人命丧他乡的噩耗传来时

往日里所有恩怨烟消云散

把人间最暖心的大爱

无私捐助给弱不禁风的人



《遇见放牧老人》


清晨,寨子里的放牧老人

把琐碎的生活丢给炊烟

披着朝阳编织的蓑衣

赶着牛羊走出寨门爬向山坡

三三两两古稀放牧老人

相聚在森林边的草地上

任凭牛群放开肚皮沐浴春光

春天了,山野空荡荡的

采蕨蕨菜的年轻人都远行他乡

令人惋惜的蕨菜爬满了山坡

山上再也听不到,那些

本该属于这个季节的情歌

呼呼的春风一阵阵拂过空岗

皱巴巴老眼昏花的老奶奶

绣着那朵藏在心底的亘古春花

山一样宁静祥和的老爷爷

像天空中来去无意的闲云

在阳光下或打盹或抽烟锅

这座山上独一无二的我

像时光一样从他们身边走过



《老家》


烟熏火燎的茅草房不见了

被油光水滑的土洋楼代替

年轻的女孩一个个离家出走

赖在老家未婚的伙子也急了

再不出门,婆娘都找不着

寨子一年比一年冷清

出远门的人像走亲戚一样

偶尔跑回老家过过节


故乡,或者说老家是什么?

是一棵守在村边的古树

是一群看着我长大的老人

是一伙哭了翻脸又和好的玩伴

还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山路

我无数次埋怨你积弱积贫

又无数次饱含热泪回到你怀抱


守了大半辈子寡的母亲

舍下父亲的老家

跟着我和弟弟在城里讨生活

今晨,左邻右舍打电话来

说寨子里有个老奶奶走了

我迟疑,是否花点钱顶人情

母亲却说,她得回去一趟

孩子,等你老了就会明白

老家是心头,一块舍不下的疼


《牛》


我见过的牛

总是灰不溜湫的喘粗气

一辈子被人牵着鼻子走

没有日行千里的马,英俊

比懂得摇尾巴的狗

少了一小点对主人的愚忠

比整日没心没肺的猪

多了两大点对劳作的敬业

但终其一生被忽悠和贩卖

如果有幸遇到善良的庄稼人

就会被主子当作伴侣精心呵护

在哈尼梯田的故乡,牛

成了神话里的主人公

天神用尽牛身上的所有器官

为人类创造了天和地



《晒谷子的季节》


那些年

大把大把的时光

懵懵懂懂不知在想哪样

打谷子的季节到了

知了的叫声响彻山谷

炎炎烈日的午后

我的村庄死一般寂静

金黄的稻谷铺满晒台

麻雀在天空叽叽喳喳叫唤

晒谷子的老人和小孩

躲在屋檐下打盹

几头母猪带着幼崽

贪婪的躺在门前泥潭里

任凭猪崽上蹿下跳翻滚

不经意间

漆黑乌云掠过山头

村庄顿时一片惊呼

乌烟瘴气的晒台混杂着

老人的叫喊和小孩的哭声

一个拖着鼻涕的孩童

抱着与身体齐高的扫帚

哭喊着

泪水模糊了苦涩童年



《冬天,不要你想我》


稻田边才刮了一阵冷风

山峦打了个寒噤,天就暗了

白茫茫的浓雾铺天盖地

清晨黏着黄昏    黑夜连着白昼

一场细雨不知还要飘多久

世界静得只剩屋檐下的嘀嗒声

一场与未来和爱情无关的迷梦

在寒夜正负零的冰点来来回回

感觉比人生的路还漫漫长远

冬天就是冬天,不是夏天

我亲爱的,怎么可能不冷呢

我不期待春天,也不埋怨冬天

该走的会走    该来的迟早会来

冬天,不要你想我

所有写在季节脚印里的文字

是春夏秋冬里逆来顺受的冷暖

与人世间的恩怨没有关联



《挽一缕春光作书签》


我亲爱的,稻田边

山花烂漫的季节又到了

屋檐下归巢的燕子开始呢喃

山坡上开满了怀春的鲜花

远行的闲云已重返山谷

夜莺在晚风中敲醒我的迷梦

原以为,心底有万千的言语

像那些遍地绽放的花朵

向你诉说我将逝去的韶华

可我孑然行走在山坡上

只遇见那细长的皮囊身影相随

和煦的春光洒满泛绿的山野

成对苍鹰在白云间盘旋着鸣叫

我亲爱的自己,再过些日子

稻田里又将插满嫩绿的秧姑娘

心底万千的言语该向谁诉说

只好,挽一缕春光作书签

铭刻在,这平凡的岁月里



《致同学群》


一个沉默了很久的微信群

一群活在天南地北的老老同学

只是因为二十多年未谋面

人海中你是否还活着的话题

一夜间突然沸腾了起来

就像在陌生的都市缝隙里

偶然遇到失散多年的亲友团

有些人走着走着就不见了

有些人笑着笑着就病倒了

大家像曾经的小屁孩一样

你嚷我一句    我吼你一语

有人训斥群里沉默不语的同学

我不晓得要讲哪样,其实

我想告诉每个记得我名字的人

太多没有欢声笑语的日子里

无暇顾及自己成熊样还是人样

像山野间一朵无人问津的花

活在某个角落努力向阳盛开



《乌拉河边的夏天》


乌拉河是老家的一条小河,源自

元阳县和绿春县的分水岭

流经我家寨子脚后并入藤条江

那些年,乌拉河的夏天

被河谷里此起彼伏的知了声叫沸

许多外地赶来修路和淘金的人

男男女女,走了一波又来一波

屁丫大点的地方    好不热闹

一伙情窦懵懂的小愣青

挥霍大把大把时间只用来玩耍

未尝过女人味的年纪

一群童子军时常躺在沙滩上

远远望着石头背后晒内裤的熟女

很是装老练地谈论女人的那些秘密

关于书本关于校园关于未来

就像河岸上一溜烟跑过的班车

谁也无暇理睬从哪来又到哪去

有一年夏天,河里淹死了人

听寨子里神神叨叨的老巫婆说

河岸边黑咕隆咚石岩洞里

住着许多河水淹死的冤魂野鬼

后来,有的人偷偷恋爱了

剩下一片空荡荡的河滩

像曲终人散后寂静的宴会厅

再后来,修路和淘金的人散了

河岸边长满密密麻麻的香蕉

再也没有听谁提起,乌拉河边

那个阳光明媚的夏天


《我在红河盼你好》

――致湖北疫灾中的大学同学


我不是守护正义的人民警察

也不是冲锋在第一线的记者

更不是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

只是一名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整整一个春节假期在家祈祷着

今晨,阴沉沉的天突然变晴朗

才起床就匆忙跑到屋顶上沐浴阳光

我的家乡红河谷的英雄花盛开了

红艳艳的春天在枝头向人们召唤

寨子里的庄稼人闲得骨头发痒

圈棚里嚼干草的牛羊躁动着

想跑到青草绿绿的山坡上打滚

捂在秧棚里的稻种正在破壳吐芽

期盼着到稻田里当秧姑娘出嫁

远方,病难恐慌中的老同学

你感伤的告诉我,你的城市生病了

在梯田边,我何尝又不思念你

我相信病魔终将被大爱消灭

期待在阳光明媚的春天里遇见你



《雪印》


弥勒西三的天空落下鹅毛大雪

电视里一遍又一遍播报着

那个被新型冠状病毒污染的武汉

以及那群被恐慌和大爱围困的同胞

一片片轻盈的雪花,落在

树林、房顶、院子、菜园和麦子地

光秃秃树干插在白茫茫大地上

描摹出阿细人古朴村落的天际线

雪地里,我跟着儿子弯弯扭扭脚印

望着你红扑扑的笑脸和大白兔牙

像操心庄稼地里冒出的嫩芽被雪压伤

突然有种不想让你长大的念想

儿子人生的第一场雪,来得

比外公外婆备好的礼物还意外

一路惊呼着,一路好奇的问

爸爸,我好久,不得见真雪了

是不是天上的白云全都碎了

是的,孩子,天上的白云全都碎了

飘飘洒洒融化在苍茫大地上

只为在来年不远的春天里

让蛰伏在泥土里的种子茁壮成长



《我的挂联户》


我的挂联户简称“穷亲家”

前些年曾栖息在主鲁保山寨

因交通闭塞正在异地搬迁

我的挂联户和我老家的亲人一样

有的守寡有的改嫁有的高龄未婚

过着举家常年在外“游牧”的生活

像南来北往迁徙的候鸟

出没在广东  昆明  蒙自  个旧等地

电话里时常告诉我他们都平安

但至今,我们未曾谋面

远方,普天下活着的人们

如果在建筑工地  冶炼厂  矿山

遇到蓬头垢脸讲少数民族语的人

请给予更多包容和理解

告诉他,你的挂联人一直在寻找你

政府正在建新房,等你回来安家



《走过一片田野》


闷热的6月天,雨后

我走过一片田野

正午的阳光躲在云雾里

湿漉漉沉甸甸山野,绿得

像我的肌肤一样粘稠

山箐溪流间不时传来

斑鸠和鹧鸪的叫唤声

傻乎乎坐在低矮田棚下

任凭山风和困倦轻抚毛孔

山风一阵阵刮过来

扑鼻而来的稻花香

像醇香米酒一样香甜

山风又一阵阵吹过去

故乡万籁俱静的空谷呀

在蜻蜓翩翩起舞稻浪下

我遇见埋头劳作的身影

像庄稼一样长在田野间



《庄稼人》


庄稼人,无论刮风下雨

每天清晨睁开眼,就听见

猪鸡鸭牛马乱吼乱叫

还有调皮捣蛋孩子们的哭闹

家里家外扎堆活计 

全都要当小祖宗一样伺候

庄稼人,跟着停不下来的日子

干活计累了就闷口酒

酣畅淋漓睡一觉后

总能恢复使不完的气力



《卖野菜的农妇》


新街镇的早晨像往日一样

从附近村寨背着山茅野菜

赶日子农妇的脚步声中醒来

农妇手里攥着湿漉漉零钱

用斤斤两两,将零碎日子

拼凑成普天下生生不息的家园

当有人掏出百元大钞买菜

总难免神情疑惑地掂来揉去

生怕血汗钱像泥鳅似的从掌心溜走

这就是我可亲可爱的哈尼母亲

一辈子在一座山梁上

背着沉沉的日子上坡下坡



《堂姐夫走了》


堂姐夫走了,连声招呼也不打

无论愿不愿意接受,这是事实

一个一生忠于田地  牛马  家庭

绰号叫聋子的“傻大个”走了

人们都在感叹人生多变而苦短

呜呜咽咽的哽咽声像决堤洪流

哗啦啦  一群女人哭倒在家门口

男人们在叫喊声中送他上山安息

再过些日子就春暖花开了

寨子里活着的人,各忙各的

一个人的离去像石沉海底

哭昏的人,终将慢慢醒过神来

把人生的漫漫长路,留给姐姐

某个不经意思念的夜晚



《我的伯父》


像父亲一样爱我的伯父

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哈尼父亲

这辈子走过的路很少

只知道从山头到山脚的路

有几道弯  有几个坑,山梁上

哪块土地适合种什么

哪片树林里长着什么草木

有哪些动物在什么季节出没

我的伯父从来不讲大话

唯有劳作才能让他心里踏实

一辈子与庄稼和牛马为伴

辛辛苦苦养育了一窝儿女

在自家一亩三分地里

把一生的心愿种进泥土



《守田人》


苦笋寨的秧苗长高了

少数人家的稻田已插秧

绵柔的山风一阵阵拂面而来

吹绿了田间地头的草木

几亩田地  一只小黄狗

几窝叽里咕噜乱蹿的鸡鸭

门口一窝飞出飞进的蜜蜂

就收买了守田人李正堂大伯

一辈子憨厚朴实的心

不知道他每天在思考哪样

我开玩笑地问他

夜深人静时是否有心上人陪你

他眯笑着双眼告诉我

“我上”今年满满呢60岁了

儿孙一个个都不爱种田

一家子去城里打工去了

田棚里比寨子还好在


注:边疆少数民族说汉语,带着浓浓的民族口音,“我上”或“你上”就是第一人称和第二人称。



《远方》


无论在外过得好或不好

只要有时间,我时常回老家

我们的日子越来越好,但是

承载记忆的村寨却越来越冷清

伯父时常带我到田间地头

生怕往后分不清自家田地

教导我一些种庄稼的常识

和做人要诚实的人生准则

偶尔也会像孩子似的问我

有关外面花花绿绿的人间

北京  上海  广州  深圳

遥远得比回到“诺玛阿们”的路还远

离家的日子我常常想起伯父

想起万籁俱寂的午后

是否会在村边的万年青树下

牵挂着远行他乡的儿孙们

就像游子们在异乡思念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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