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明天就要四岁了,也不知道送他些什么样的礼物能使他开心,直至今年我都是不喜欢小孩的,我这个父亲当的是很不合格。我像是他的老师,无时无刻不在教育他,指责他。我又像是粪水,想要急于灌溉他。又或像一个很有生活经验的老人,告诉他人应该怎样生活。但这些他都不喜欢,所以他不愿和我呆在一起。自从今年儿子给我上了节课以后,我开始变得像父亲了,原来他和我们一样需要尊重。
记不得是哪天的晌午,吃饭时我对爱人说了句“这个萝卜都不新鲜了,做的菜都是软的,没一点嚼劲”。爱人回了我说:“今天你休息,你就带笨笨去爸那里带些回来”
“妈妈,妈妈,我要和你一起去,我不要和他一起去”笨笨主动向妈妈请缨并不愿我来挂帅,没得到允许的笨笨只好埋头吃饭。
“笨笨”是我给儿子起的小名,我一直觉得他很笨,什么事情都做不好。有时候在想他是不是我的儿子,我能不能不要这个笨儿子,给我换个聪明的儿子。
岳父是个很有情怀的文化人,弹琴写字,种菜养花都做的来。儿子每次来到他外公的院子就对这里一切充满了好奇,像是他几年前刚睁眼号啕大哭那时候的状态。这天下午岳父在书房写字,我抱着儿子悄悄潜到他的窗外,他却没察觉到。我就擅自做主带着儿子闯进菜园去拔萝卜,岳父种的菜品种很多,有白萝卜、红萝卜、油麦菜…
我就问笨笨,问他喜欢什么菜,我去给他拔出来。笨笨进了栅栏里的菜园就被粗大圆滑的白萝卜吸引到了,大半身藏在外面,根在土壤里。笨笨指着那块最大的白萝卜说:“爸爸,我要那个”我说好,我去给你拔。在我正要准备过去的时候笨笨又说:“爸爸,爸爸,我能不能自己拔萝卜”。我看着他苦笑了几秒,心想“你还能拔萝卜?”
我答应了笨笨以后,他挪动着自己颠簸的身体走向大萝卜,他想脱掉外套我没答应他,怕他着凉他妈又说我。然后笨笨就把衣服的左右袖口都给缕了起来,我看着他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这些动作。笨笨开始拔萝卜了,他就把他学来的动作照搬过来,不过那位老师教他的应该是拔萝卜的顶而不是叶子。笨笨卯足了劲却拔的是叶子,“訇”一声,叶子断裂了,笨笨失去了重心开始向后面翻滚了半圈,接着开始坐在地上大哭起来。我看着笨笨滑稽的样子感到好笑,我觉得我不能去扶他,得让他自己站起来。我说:“笨笨,站起来去拔萝卜,你可以的”我说话时看了看周围有没有人,如果有人看到笨笨摔倒肯定会来把他抱起来并一味的指责我。
笨笨用右手臂撩起来的袖子擦了擦眼泪,站起来又向萝卜发起了进攻。但是这次笨笨看了看大萝卜,他蹲了下去用自己两手去刨土壤,然后用自己两个小手掌把土捧起来放到一旁。我知道他要做什么,但这样太慢了,于是我走了过去准备教他怎么拔。我说:“笨笨,应该这样拔萝卜,两手这样放到萝卜上,然后…”我就把萝卜拔了出来。
笨笨没说话,我就笑着问他:“你这刨土的本领是跟谁学的”
“我看动画片上就有人拔萝卜,他们有那个小铲子,我没有,我就用手掌来代替铲子”笨笨理直气壮的对我说。
“我说,笨笨,那个是拔红萝卜的办法,这个白萝卜你应该这样拔”我也理直气壮对笨笨说。
“爸爸,我原来是什么样子的”笨笨充满疑惑的问我。
“你原来啊,几年前你还是个在医院床上号啕大哭的娃娃,现在也是”我蹲下来笑着摸摸笨笨头说。
“爸爸,你原来是什么样子的”笨笨又问。
我没有说话,我承认一时间被这小崽子问到了,我能回答几十年前我是个在医院床上号啕大哭的娃娃吗?我是他爸爸,我不能这样说。我就把手机拿出来翻到和他母亲结婚时的照片说:“这就是我以前的样子。”
笨笨又问:“爸爸,你有没有当过小孩,有没有大哭”
我迫不得已的说:“我有当过小孩,我有过大哭。”
然后笨笨跳了一下,兴奋的说:“哈哈,原来爸爸原来和我一样,也是个小屁孩”
我变了脸凶狠对笨笨说:“笨笨,你怎么能这样说爸爸呢”
我凶了笨笨,他就不理我了,咧着嘴带着他满身泥土的身子 跑向屋里告状去了。
我看着儿子小小的背影,我不由的感慨了起来:
是啊!几十年前我也是和他一样,是个只会哭的小孩。我们每个人都是这样吧,本来的样子都是一样的,只是相貌略有差异。在环境,长辈那里我们有了各式各样的标签,无论对错我们都欣然接收着。遇到事情我们会想“正常应该怎么做,他们说应该怎么做”却很少人想到:“我为什么也要这样做,我应该怎么做”。我们都带着同样的模样来到这个世界,却要听从别人的安排来告诉我们应该怎么做。笨笨用了外公的办法拔不出萝卜,就把自己从别地方学来的方法融会贯通用到这上面,他肯定能拔出萝卜,只是时间问题。如果我不去替他拔出萝卜来,这件事他就会记住。我作为他的父亲,却没有尊重他的选择,甚至可能因这细小的指责扼杀了他的天才。笨笨是最聪明的孩子,他想到了我想不到的东西,他有自己独特的思想,我没有……
岳父带着儿子走了出来准备教育我。笨笨趾高气扬的对我说:“我请救兵来了,你怕了吧”说完对着我做出个鬼脸。
我走了过去,不顾他的嫌弃吻了吻他的额头说:“儿子,你是最聪明的,爸爸再也不吵你了,我要向你学习。”
现在我想到了。
明天就用白萝卜给儿子做顿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