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我去看了鸽子,
但鸽子是什么颜色,
在哪里看到的,
我都已经很快忘却。
因为,
我不能把热爱自由的它们束缚在我的脑海里。”
这是在广场短暂散步后,我偶然创作的一首诗歌(也可以说是随笔)。沉浸在这段投机取巧的文字所传达的哲理中,我不由得对自由生发出了诸多感想。也许是许久未写作的缘故,我迫切地希望把这座广场上的所有事物通过某种思路和自由这个话题能够整体性地串联起来。
在明媚的阳光下,我首先觉得孩子们嘴巴里吹出的泡泡是那么的自由。它们能够随意地跟着风飘舞,让人们微闭着目光,去欣赏那闪闪烁烁,在阳光下灿烂多彩的外壳。它们轻盈得如蝴蝶的翅膀,能够欢快地离开地面,或是沾染在含苞初放的花叶中,或是附着在逐渐发烫的栏杆上,或是由于人们失去了持续观察的兴致,飘散到更隐秘的角落。
但是,我从这缤纷的场景中却感到了真正的束缚。那是一阵风吹得更猛烈的时候,注重保养的人都将后背的帽子牢牢戴在头上,甚至还将各种型号的口罩迅速捂上嘴巴。这时候我看到那些泡泡不再自由地飘舞,它们被这迅猛的风牢牢裹挟着,吹向了固定的方向。而且在风还没有停息时,它们就已经悄无声息地破碎,无影无踪。如果我们将自己想象成泡泡,那真是多么悲哀的场景啊。如果人们愿意深邃地思考,完全可以把这阵风看做自己一生中某些悲哀的遭遇,去感叹某些事物的脆弱或短暂。如果人们喜欢将悲哀品味,完全可以在这阵风中茫然地伫立,直到没有察觉目光是如何由凝滞到微微沾满泪光。
在这样思绪的启发下,我带着悲哀的目光又解读起了鸽子。我坚定地认为它们是最悲哀的生物。它们原本可以凭借雪白的羽毛自由地飞翔,随意去捕食虫子和野草,好品尝大自然中形色各异的美味。但它们把人生只限定在这座宽阔的广场上,靠着人们随手撒出的谷物填满细瘦的肚子。它们通常是那样的恐慌。它们最害怕在低头啄食时有行人悄然上前,将它们捉进不知名的笼子。因此它们很少在固定的地点觅食。每当吃进两三粒谷物,它们就快速振开翅膀,带着沉闷的哗哗声降落在更远的地方。长期的游人喂食让它们忘记了飞翔的意义。它们只把雪白的羽毛用来接受随处可见的食物,而丝毫不会幻想去丈量无穷广阔的天地。比它们的羽毛更洁白的云朵从来不会引发它们的仰望。哎,如果它们懂得仰望,它们就会有比泡泡所折射的光还五彩斑斓的设想。那会是在一片茂盛的森林里,它们轻轻扇动着翅膀,和黄色的夜莺学习歌唱,向尖嘴的啄木鸟请教树干中的秘密。还有,它们会用细小的嘴巴尽情地吮吸落叶上的露珠,山谷中的泉水。在太阳落山时,它们还能在山间的云海里划动翅膀,让远处的人们对仙境生发无尽的遐想。
哎,但它们却只是广场上的鸽子呀,只会被不劳而获的食物所趋使而飞翔。由于广场的广阔程度有限,它们经常不仅对游人充满畏惧,还可能会担忧被其他的鸽子抢夺走很多食物——我站在这样的角度来猜测,就更能理解它们虽然没有面对猎枪,却依然惶恐不安,居无定所的原因。
这与孩子们手中的气球是多么的相似啊。气球能够借助风的吹动而飘起,却又因为孩子们手中的绳子而始终保持着有限的高度。如果它们能挣脱绳子,也许就会飘到目不能及的云层中,靠着越发明媚的阳光把小小的广场上微不足道的一切静静地俯视,那将是多么高远的境界啊。但孩子们怕气球一去不回,也怕气球被远处的树干划破。这些合理的顾虑让气球失去了永久的自由。
我深深地责备自我,为什么会在这热闹的城市中引发出如此丰富的悲哀的联想。但当我将目光移向人群,却看到他们的目光对于鸽子是那样的慈善,就连刚开始摇晃奔跑的幼儿,也摊开细嫩的小手,在撒下谷物时把自己当作友好的“小大人”,并由此在通红的脸庞上布满了喜悦的微笑。这又是多么幸福的场景啊——人们看着鸽子,散发出了最真诚的善良,最细心的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