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脸

　 我没有见过母亲的背影，或者说印象不深，因为任何时候母亲面对我都是笑脸。

我那时候年轻，总想着去外地发展，每次出门母亲都坚持要送我，还要帮我提行李，边走还边说正好有哪几趟公交车可以直达车站，然后露出满意的神色。母亲费力的把重的行李都抢着提在自己手里，实在提不了的就弄了两根绳子背肩膀上，我要提，她却执拗，说不要我管，看着她手脚并用努力周到的姿势，我想帮她，却被她甩开了手，还说这小事她自己就可以弄，不让我弄坏了手。我在边上边看着母亲，边悻悻的笑。现在想来，那时候我真是得意，得意的就像一个旁观者，在一边看着母亲的笑话。

一路上母亲看着窗外，嘴里却不停的在说话，仿佛不断的在找话题想引起我的兴趣和她交流，一会说还记得我那时在这个地方工作，她总喜欢来我工作附近的地方溜达，但是却怕影响了我，只是在远处看看我；一会又说，你看那，你小时候最喜欢在那里玩，玩高兴了怎么都不肯回家...母亲说得尽兴，脸上都是笑，我却不怎么搭理，心里想着自己的事，虽然听着母亲在说，却显然没有达到她所期望的那样顺着她的话题和她交流。

眼见着车快要到站了的时候，我准备起身，母亲见状，紧张的神色仿佛要拦我，嘴里便紧赶着抢先一步说，等车停稳了再过去，仿佛还怕我不能理解，继续解释说，这是终点站，不用那么着急，脸上的神色似乎也放松下来，对着我笑。

一路进站，母亲也还是像先前那样，东西都要尽量自己拎着，只把路上给我准备的吃食让我拿，还嘱咐说我可以边走边吃，就这样边走着的时候，她又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一会问我渴不渴，说我一路都没喝水，一会问我要不要去厕所，说她可以在边上等我，东西她都会看好，我不用担心。我说不用，母亲又对我笑。

看到车站的工作人员，她赶忙上去想问，却才发现词穷，她并不知道我的车次，只好用很灿烂的笑容来掩饰她这问题的唐突和表示歉意，嘴里却也只能变扭的表达着我要去的目的地，然后问是要在哪检票上车，每当这时候，我总是却很不满意她的表达，嫌她太着急，太把我当小孩子，我自以为是的想着：我这么大的人难道还不知道怎么检票上车，觉得她多此一举。她问完，便转身朝我走来，还不等走到我身边，就开始给我传达她问到的信息，告诉我哪里检票，朝哪里走，满脸却满是笑。仿佛为她还能力所能及的帮到我而开心。

上了车，她把东西放到车厢里我的位置上，却还不忘和我上下左右的“邻居”热情招呼，说我出远门不多，还请他们多多关照之类的话。我却又嫌她啰嗦，也难为情她这总把我当小孩子的态度。车快要开的时候，她下车去，却也不马上离开，而是找到我窗户的位置，在窗外看着我，朝我笑，这也是我为何对她的背影没有印象的原因，虽然我并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离开车站的，但是一直到我的车开动，她还站在那，朝我笑。

文章写到这，才发现眼泪在脸上挂了很久，赶紧用手擦掉，因为是坐在江边写这篇文章，怕被人看到，总是难为情的。家里父亲难得的在唱歌，年纪大了总有要舒展胸臆的时候，所以我便出来江边写作，免得打扰他唱歌的雅兴。

雨还在下，看着远处的山，我的心也跟着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