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泪
我二奶奶梨花14岁的时候就许给了我二爷爷朱月明,19 岁的时候正式成了我二奶奶。
梨花的父亲和我祖太爷(二爷爷的父亲)是酒友,所以两家就定了娃娃亲。14岁已经到了成婚的年纪,更何况是70年代的甘肃的栾家川,人就像一撮黄土任凭风吹雨打。高桥沟距梁家山10公里,二奶奶家在高桥沟算是大户,提到史家大户,方圆百里没有人不知道,史老爷子更是响当当的名人。当然,我们朱家在梁家山独占一方,我祖太爷朱老五,附近的小媳妇都想着做他的儿媳妇,倒不是因为我二爷爷朱月明和大爷爷朱开元有多好,而是传言我祖太爷有很多古董,可是梨花并不知道,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嫁人,不知道嫁给谁,成天在自己的房里纳鞋底,缝缝补补。逢人便抬头傻笑一下,我祖太爷便看上了她的这股傻劲,所以娶她做自己的儿媳妇。
1975年,梨花19了,农历五月初二,是史家和朱家请的高家湾的风水先生朱三贵算的良辰吉日。我二爷爷一行人拉着驴子去娶亲,梨花起得很早,抱了火柴来到厨房和大家伙收拾伙食,厨房里面是大灶。西北农村人的灶台一般都是自家人砌的,一大一小,家里有大事的时候一个用来煮面一个用来炒菜,两不误。梨花把柴放在锅底,案板上是玉米面,不一会玉米面变成了玉米面条,史老爷子特地叫人买了白菜,打了几斤山酒,面条里多了好多猪肉,甚是豪气。史老爷子到处转悠,看看是否都弄好了,来到厨房看见梨花在做饭,说:“今天你不用管厨房里面的事情了,赶紧出去收拾收拾,今天可是你嫁人,出去洗洗,换上新衣服,朱家的人马上就到了。”梨花说:“爹,这就去,可是爹谁来做饭呀,今天要来那么多人。”史老爷子说“叫你姐小晴和你妹春贵做,不还有其他帮忙的人嘛。”梨花说:“我姐和春贵还在洗脸打扮,她们说朱家的人马上就到了,怕来不及上妆。”史老爷子说:“你去。”然后站在厨房门口:“小晴春贵来厨房帮忙,再不来我打断你们俩的腿。”还在西房擦脂抹粉的两姐妹马上跑了出来,春贵说:“爹,来了来了,你看我姐 今天嫁人都不知道休息一下,叫她不要做了我们来做,她连脸都没洗完就跑出来帮忙了,真是我的好姐姐。”说着看着梨花笑笑,梨花抬着头对着春贵笑。史家老婆子也过来了拉着梨花的手就走:“傻孩子,朱家的人马上就来了。”梨花坐在碗大的镜子前任凭她妈在头上拨动,梨花的脸不大,两只大眼睛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她忽然低下头两只手缠在一起不知道在干什么,“妈,朱月明长啥样?”说完,她听见自己的心咚咚的响,脸一直红到了脖颈后面,老婆子指了一下梨花的头说:“真是我的傻女儿,也不嫌害臊,人马上就到了,来了你去看看?” “我不去,”梨花抬起头看着镜中红扑扑的自己说:“我不敢,”说完脸一红又低下去了。说话间,史家老婆子在梨花的头上插了一朵大红花,然后从自己的箱子里面拿出一套绣着鸳鸯的红衣服说:“我的儿,以后就要过自己的日子,不要老是往家走,去了就好好孝顺你公婆,别让人家看不起咱。”梨花说:“我知道了。”史家老婆子又补充了一句:“要生个大胖小子,以后朱老五死了,他的那些子儿都是你的了”梨花笑着看她妈“我知道了。”
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家门口,史老爷子从客房跑出来拉住朱老五的手“亲家,可把你盼来了,赶紧请赶紧请。”同来的还有朱家的老老小小,当然还有新郎官朱月明。朱月明穿着一身黑中山装,没有一点灰尘,脚上是时下最流行的白球鞋,中山装的纽扣擦得很干净,像打了蜡似的在阳光下发亮,白球鞋更不用说了,比春贵擦了粉的脸还要白。迎亲的人除了几位长辈其他的都在院子里准备好的椅子上坐着等着吃饭。一会儿,做好的臊子面上桌了,摆上大葱和酱来下饭。朱家老四朱老五的哥哥,面吃完后用舌头把碗都添了,真是锃亮锃亮的,洗都不用洗,添完了还不忘叫人在碗里倒点开水涮一涮,“涮一涮,碗里油多着呢”“哈哈哈哈哈,老四不愧是持家出了名的。”
史家三姐妹在屋待着,小晴对梨花说:“梨花真是命好,竟然嫁到朱家做媳妇,穷命的我和春贵却被爹早早地许给穷死的红嘴山,穷就不说了,我嫁的那个缺胳膊少腿的,春贵还好,只是一只耳聋,那朱月明读过书,还生的潇洒,听说时不时的还作诗一首呐。”春贵听的春心荡漾,“姐,要不我们偷着去瞧一瞧那朱月明到底长啥样。”姐妹三躲在客房后门外,透过门帘找朱月明。春贵说:“看到没那个梳着大背头的,”小晴说:“他应该就是朱月明,”春贵说“真的啊?”说着用手捏着梨花,梨花看了一眼低下了头,“春贵,你弄疼我了”说完便跑了出来坐在梳妆台前。她用梳子沾了一点水,把刚才跑乱的头发理了一下。仔细看,梨花除了傻模样倒生的俊俏。窗外的阳光格外的灿烂,墙角的那朵不知名的花不知几时也开了花,红红的真可爱。不一会,梨花的屋子里站满了附近的女人,响午的时候迎亲的队伍准备出发了。朱月明扫了一眼屋子的女人,走进去抱起春贵就走,周围的人急了,梨花更急,“抱错了,新娘子在那边”梨花已经被挤到墙角,插在头上的那朵红花挤成了一团,春贵的脸像颗苹果,忙从朱月明的怀里跳下来。朱月明呆一呆挠挠头。过去拉起梨花的袖子往外走。朱老五把家中最高最肥的那头驴拉来娶儿媳,这可真是少见,这年头能用驴子娶儿媳的估计只有梁家山朱家了。
高桥沟在山下,梁家山在山上,连接两家就是一段斜坡路。驴子使劲浑身解数,但是五月的天使它留了不少汗,戴在驴头上的大红花耷拉了下来,鼻子里喷出缕缕白气,倒不是梨花有多重,而是这天让它轻松不了。梨花在驴背上身子随着驴前前后后的晃动,早上偷偷擦的春贵的脂粉被汗水浸透了,慢慢的脸上出现多处脂粉泥,跟着的梨花二娘赶紧用手绢擦了去,别说,没有脂粉的梨花白白净净的,真像一朵盛开的花。朱月明走在最前面,偶尔用手顺一下自己的大背头。后面跟着的人互相谈论着,史家的饭做得好吃,史家的那个穿着花裤子的姑娘好看,史家老爷子真是阔气……快到梁家山村口了,敲锣的打鼓的都动起来了,赤裸的双臂在阳光的照耀下晃动,跳动的汗珠在阳光下晶莹剔透。朱老四站在村头最高处的土台上,向着村里大喊“新娘子来了,接新娘”而后锣鼓翻天。朱家所有老小都在门口等新娘。朱老五兄弟8人,朱老大小时候放羊的时候跑到一个山洞里抓癞蛤蟆被掉下来的土块压死了;朱老二进门到了隔壁村成了上门女婿,与妻子桂莲生了三个孩子,一男二女,男孩聪慧女孩却有点傻气,可是不耽误她们嫁人生儿子,朱老二却在娶妻后得病死了,据说是痢疾;朱老三年轻的时候参加了抗美援朝的战争,去了三次,可是第三次的时候牺牲了,据说国家给了勋章,但朱家的人几乎都没有见过;朱老四是个小鬼,20岁就秃顶了,30岁的时候妻子死了,35岁的时候他也死了,剩下二男一女,其中的老大就是我的亲爷爷,我爷爷拉扯大了他弟弟他妹妹,我爸爸我二叔我姑姑我哥哥还有我,真是一个闲不下来的老头;朱老六生下三天就得了天花,不久就死了,我太爷爷舍不得扔掉,便用破布包起来放进了炕洞里就当是火花了吧;朱老七出生就是瘸子,不过娶了一个漂亮老婆,算是烧了高香了吧,遗憾的是没有孩子,所以天天追着老婆打,一辈子最听不得的是谁家又添了一个大胖小子;朱老八娶了两个老婆,两个都死了,后来又娶了一个,他老是念叨“老婆孩子热炕头”他新老婆对谁都好,村里老小都愿意到他家去。好了,新娘子到了,朱家大大小小的孩子跑过去绕着梨花转,他们不知道娶的是谁,不管娶的新娘长啥样,他们唯一知道的是今天朱老五家会给小孩子发喜糖。糖是用红纸包着的,喜庆的很嘛。
到了朱老五家门口,一大波人起哄让朱月明抱梨花进去,朱月明走到梨花面前拉起袖子进到了屋里。朱老五的老婆老五婆子迈着自己的小脚跟到了新房里。屋里一个大炕,一半铺的是席子,夏天睡上面一点也不热,一半铺着褥子,冬天的时候填上炕,真是暖和,地上放着一张朱老五自己做的圆桌子,围着四条凳子,团团圆圆,还有一个柜子说是给梨花放嫁妆的,估计还能放得下朱月明的东东西西。史老爷子一分钱的彩礼没要,临走时抓住朱老五的手说“亲家呀,梨花虽有时候不懂事,可她本分,烦请你让月明好好待她,也不枉我们酒友一场……”梨花一个人在屋里待着,窗外趴着一两个小孩,肚子叫了,好像是饿了,梨花捂着肚子朝着窗外的孩子笑了笑,然后低下头拨动着她的手指。一会儿老五婆子和老大家的几个女人端着一碗加满肉块的臊子面进来了,面条切得很细,土豆切成大小均匀的小粒,胡萝卜切得跟土豆一样大,汤水很清从上往下看都看得见碗里的面条弯曲的样子,猪肉块像一顶帽子盖在上面,还不忘了在上面撒一层绿色的葱花,咸淡正好,梨花双手举着就像捧着一件艺术品,但是很快吃完了,老五婆子问还要吃吗?梨花低着头说:“真香。”的确,今天是她在这一年里唯一吃的一次白面。老五婆子拿起碗看了一眼梨花又盛了一碗给她,同来的女人叽叽喳喳的说了一会就都出去了,梨花一个人在屋里带着,外面院子里有吃酒划拳的,梨花在炕上坐着坐着就睡着了。天很快就晚了, 有人吵着闹洞房,朱老五说“还是不要闹了,梨花憨厚就让他们早点歇着吧”众人也知梨花的情况吃饱喝足后就都回家了。送完亲友,自家人收拾收拾也各自都睡去了,没有人开心也没有人不开心。朱月明上完茅房,经过梨花树随意折了一束拿在手里,朱老五过来:“还发什么呆,快进屋去,看喝成什么样了。”朱月明晃晃荡荡的进了屋子,早上梳好的大背头变成了鸡窝,眼睛里面全是红血丝,朱月明喝醉后眼睛都是红的。他直直的盯着炕上的梨花,没有向前的意思,也没有出去的打算,因为门已经锁上了,再开一下很麻烦。突然梨花一个猛子翻起来呆坐在炕上,脸突然红了,很快红遍了全身,她好像笑了又好像没笑,然后低着头看自己的手。朱月明说:“你真是傻子?”梨花说:“我不是,我可以生儿子,做饭洗衣服,纳鞋底,还会下地干活。”朱月明呆了呆把手上的那束梨花给了她,“我在院子里面刚折的。”梨花笑了,朱月明脱了衣服,吹灭了桌子上的清油灯然后上了炕,梨花说:“你要睡觉了?”朱月明说“不睡觉怎么生孩子。”说着脱了梨花的衣服。
天还没亮梨花就醒了,院子里面静悄悄的,梨花看着旁边的朱月明伸手去碰他的脸,快碰到时又伸回去了。这一晚真是奇妙,我竟然睡在了朱家的炕上。过会梨花起来了,打开门,她仔细地看着朱家的院子,一间大房住着公婆,一间厨房,屋檐上挂着辣椒和蒜,一件驴房里面有昨天驮她的那头驴,一间猪圈,里面一只母猪还有几个崽子,还有一间房子门锁着,不知道装的什么,或许是朱家的粮仓吧,旁边又是一个院子,房子比这边的多,院子里面花花绿绿的好多花,这个院子是朱月明大哥朱开元夫妻住的,当然了只不过是借住。梨花走出院门,门口有一棵梨花树,花开得真鲜艳,往前看往后看好多人家,都是朱家的子子孙孙吧。梨花进了厨房洗了昨天没洗的碗,打开面柜准备做饭,真不愧是朱家,白面满满的一柜子,她没敢取白面,取了玉米面做了玉米糊糊,饭熟了还是没人起来。梨花跑出去了,动动杏花,逗逗梨花……院子里陆续有人起来了,梨花赶紧跑进去,“哎吆我的梨花妹子,手真巧,做的糊糊真好吃。”说话的是开元媳妇粉蝶,一个出了名的大美人,柳叶细眉,要不是她爹赌钱没办法才不会嫁给朱开元,朱开元倒是乐得不亦说乎。梨花说:“应该的,嫂子不要嫌弃。”此后,梨花便承包了家里所有大小事。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着。
或许是老五婆子烧了长香的原因,梨花很快就怀孕了。这里的敬的神是二娘娘。相传在很久以前,陇西通安驿镇的栾家川出了个美丽俊俏的姑娘,在姊妹中排行第二,人缘很好,人们都亲昵地称她"二妹"二妹自懂事后,就喜欢拧麻绳,不管走到那里或遇到什么事,她手中拧麻绳的活计从不丢手。日积月累,拧的麻绳已经有好大一捆了。可是,她还是日夜不停地拧。 当她二八芳龄的那年,婆家要娶她过门。可二妹压根儿不同意这门亲事。于是,她更加不分昼夜地拧麻绳,有时连饭也顾不上吃。到娶亲的那天,迎亲的花轿在门前等呀等,就是不见二妹出来。爹妈以为女儿还在梳妆打扮,便到住房去看,却不见人影。只见二妹所拧的麻绳一头从椽花眼穿出去了,一个滚圆的绳团在炕上飞快地绽动着。忙乱中忽有个老人惊喊:"二妹逃跑了!" 于是众人循着绳索追赶。二妹拉着麻绳飞快地朝着她向往自由的目的地奔跑。当她回头看时,人们快要追上了,眼泪顿时象断了线的珍珠,刷刷洒落。但她心中却很明白:"只要奔到那里,就能……"她鼓足勇气,奋力朝前跑。突然,绳子绷紧了!再也拉不动了。她明白,绳子一定是都绽完了。可离她向往的那座房子还有十几步远。眼看追赶的人越来越近,她心里一横,掏出自己的肠子,把一头续在绳子上,一头捏在手的俊俏姑娘,就是二妹,人们尊称为"二娘娘",每年的农历六月六日是她的圣诞,栾家川是她的娘家,每年过生日时庙里主事的人都会去请中,三步并作两步,终于赶到了那座房子。 赶来的人一看到眼前的情景,个个吓得目瞪口呆。爹妈痛哭不已,而二妹却安祥地坐在屋里,永远离开了人世。据说首先成神后在陇西柯寨乡庙儿湾村(此地名估计就是因此庙而来)踩下地方修起了庙供奉二娘娘。现在在福星镇雷庙和字庙都有她的歇马店。在娘家陇西县通安驿镇栾家川的二娘娘庙内,塑着一位肠子翻在肚外娘家人的。也有人叫二娘娘为爷爷,总之她是这里的守护神就对了,求子的保平安的都找她,要是哪家出来个大学生,那可是受了二娘娘不小的恩惠。或许梨花也烧了高香。那天,梨花大着肚子疼得厉害,老五婆子让朱月明卷走炕上的褥子和席子,叫朱月明往炕上撒了两箩筐黄土,然后扯下梨花的裤子,说:“生吧,生完了喊一声,我去给你烧点喝的。”梨花坐在黄土里,双腿间好像流出了血,六月的黄土被太阳晒得暖暖的,她顺着墙慢慢躺下来,她仿佛看见了一座开满花的院子,有杏花有梨花,地上的草青青的,不知道哪里来的蝴蝶绕着花朵飞,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子,披着头发伸手去抓蝴蝶,一瞬间时间好像停了,蝴蝶不飞了,女子抓着一朵花不动了,一会儿风来了,梨花杏花被吹着满天飞,蝴蝶飞走了,女子流着泪追蝴蝶,慢慢的,光一点一点被黑暗吞没了。“梨花,快醒醒,快醒醒,”老五婆子用手抽着梨花的脸,梨花慢慢的睁开了眼“娘,生了没”“生了,是个下贱东西”说着把桌子上的小米粥给了梨花。朱月明在院子里锯木头,“娘,生了?”“嗯”“男的女的?”“没带把,人差点过去了还。”朱月明继续锯他的木头,朱老五听了跑到驴圈里给驴子添料,老五婆子走进房子里点了两根香“二娘娘保佑,二娘娘保佑,下回给我个孙子。”几日之后,梨花把娟萍放进背篓里,用箩筐把炕上和着血迹的黄土倒在了没人的沟里。第七天的时候,朱月明进了屋子,梨花逗着娟萍,指着朱月明说:“爸爸,爸爸”朱月明瞅了一眼娟萍脱了衣服就睡了。
那几年雨总是很大,山上沟里到处都绿油油的,麦子足足有两米长,杏树上的杏子很大,没有虫子,山下的沟谷里常年听得见水流的声音。转眼,娟萍都四岁了,朱月明不知道在做什么,白天看不见他,有时候他自己就去丈人家,但从来都不带梨花去,说是去给丈人帮忙收庄稼。没钱了就找朱老五要,喝醉了老是冲着家里的大大小小叫。老五婆子说:“他爹,分家了吧,咱俩过我们的。”那天,朱月明不在家,朱老五给了梨花三分之一的面,三分之一的地,三分之一的院子,三分之一的木头,三分之一的布,另外给了梨花一只猪崽,想当初朱开元分家时,他可是什么都没给除了一件房子,他可不喜欢粉蝶擦脂抹粉的样子。晚上朱月明知道后拿起铁锹就往朱老五屋里走“老东西,就给我这么点东西,以后想让我饿死吗?”梨花拉住朱月明的手,这是她第一次紧紧地拉住他的手,“已经够多了,老大也没有分的这么多,以后我们好好过。”朱月明转眼一想,我要是闹了老头子临死时东西肯定就给老大了,于是扔掉铁锹脱了鞋就睡了。朱老五夫妻觉着梨花屋的动静小了,也便相继睡去。第二天,梨花背着娟萍去地里除草,杂草和药材长得一样长了,药材有很多种,党参,柴胡,黄芩等,世世代代都种,即可以卖钱又可以做药,真是一举两得。娟萍趴在地里玩,捉捉蝗虫,偶尔抓起一大把杂草戴在头上然后冲着梨花笑,梨花抬头看看娟萍“乖乖哦。”娟萍被太阳晒得黑黑的,她可不管美不美。接近中午的时候,云层越来越厚,很快豆大的雨滴落下来,梨花扔掉铲子,抱起梨花就往家赶,边走边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盖娟萍的头上,娟萍不停地哭,雨似乎没有要停的意思。晚上娟萍躺在床上,脸红扑扑的,好像要说话可是说不出来,梨花拿着湿毛巾擦着娟萍的全身,足足一夜,可是从此以后,娟萍再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看见梨花就笑,梨花也对她笑,或许这就是母与子的语言,只有他们自己听得懂。
这天,朱月明喝得烂醉,倒在了梨花的怀里,嘴里说:“春贵真好看。”梨花把他扶到炕上,朱月明拉住了梨花。第二年军平出生了。老五婆子杀了家里的母鸡,顿顿给梨花喝,梨花每次只喝一半说待会再喝,朱月明晚上回来时,梨花把剩下的半碗给朱月明,“我喝不下,你喝点吧。”一次,梨花和老大媳妇粉蝶呆在一起说话。朱老五掏出了一个镯子说:“梨花,这些年你也辛苦了,爹没其他给你的,这个镯子你好好收着”梨花收了,粉蝶砖头就走,“谁稀罕。”老五婆子说:“梨花,军平跟着你会吃很多苦,就让他跟我睡,你就好好地种庄农。”军平两岁的时候就被老五婆子带去了,梨花晚上睡觉的时候总觉得缺点啥,娟萍看着梨花,梨花对着娟萍说:“弟弟跟着奶奶会享福。”
有一天,梨花大哥来到朱家叫梨花和朱月明回娘家给奶奶过80大寿,梨花和朱月明去了,春贵站在门口等他们,她跑过去接朱月明手里的东西“姐夫,来了?”朱月明看了一眼春贵“嗯嗯。”所有的人都在大堂给老人祝寿,春贵突然喊肚子疼,倒在地上滚来滚去,一家人吓坏了,赶忙驾着驴车送去附近的诊所,到了诊所门口,一个两斤多大的血糊糊生了下来,所有的人都呆住了,史老夫人赶紧脱掉自己的衣服盖住了那团东西,史老爷子晃动着拐杖问“谁的?不要脸的下贱东西。”“朱月明的。” 史老爷子把孩子卖给了诊所附近的一个孤寡老人,本以为活不了没想到还活了下来。梨花奶奶告诉我那个孩子和军平长的一模一样,后来被老人200 元卖了。春贵被送到了高家湾,史老爷子派人送了钱给高家,高家看到钱二话没说把春贵就当成了媳妇。朱月明看春贵被拉走就立即跑回家去。那一时,十里八乡都在津津乐道地谈论这件事,史老爷子说啥也不让梨花回去。史家的大门每天都关着,谁也别出去,谁也别进了,朱老五骑着驴子来到史家门口,隔着门说:“亲家,月明知错了,您就让梨花回去吧,两个孩子不能没有娘。”史老爷子说:“今天谁要是开了门,就永远别进史家的门。”梨花狠了心开了门对朱老五说“爹,你先回去吧,我会回去的。”夜里所有的人都睡了,梨花把家里收拾了一遍,便偷偷地遛出了家门。那晚的月亮真大真圆,经过梨树时梨花还折了一束花,进了屋里,娟萍已经睡着了,她把梨花放在了娟萍的枕头前。朱月明看着梨花只说了一句话:“回来了就赶紧睡吧。”第二天梨花去地里摘了韭菜并且在鸡窝里拿了两个鸡蛋炒了鸡蛋给娟萍和军平,看着他们吃看着他们笑。
朱月明有事没事会和朱老五吵吵,不想再挨着他们住了,于是把家搬到了老大朱开元新盖的房子旁边,有桩才有家,朱月明嫌打桩麻烦就用了老大的一面桩,自己打了三面,算是省了不少事,盖了几件土房子,家就好了。两家只有一墙之隔,所以有事没事互相帮忙,日子过得还不错。朱月明和朱开元都学过木工,朱开元学得好经常去人家给人家做活,所以经常不在家。梨花从史家回来后就得了一毛病,晚上要喝很多水,不喝的话过一会就渴得睡不着,一晚起好几次,朱月明嫌烦说:“干脆把房子盖到泉旁边,你渴了就喝。”梨花说:“要不你先去娟萍的屋子里睡,娟萍爱和我睡。”朱月明去了躺在床上愣是睡不着。粉蝶在房子了咿咿呀呀的唱着秦腔,朱月明越听越是睡不着。他起来敲了粉蝶的门,粉蝶听到有人敲门整理了一下衣服开了门。“嫂子”粉蝶扶着门看着朱月明,“你这么晚怎么来了?”“嫂子你唱的真好听”“进来吧”“坐”朱月明坐在凳子上,“坐炕上吧,凳子太硬,这天也是够热的,才唱了几句就热的出汗了”说着便把自己的上面脱了个精光,露出两个圆滚滚的大奶子,朱月明脸热的要命,粉蝶把头上的红头绳拉下来,头发披满了整个后背,“还等什么,要我把裤子也脱给你看嘛”朱月明抱起粉蝶,全身上下亲了遍,天不亮他就回去了。早上跟梨花下地,经过粉蝶家看见粉蝶在洗衣服,“军平妈,庄稼咋样?”“杂草太多了,得赶紧除掉”“咱爹给你家的地多,我们家想除除草都没的除”看了一眼朱月明说“你们去吧,我得去歇歇,这一天把我累的。”
梨花每天晚上还要喝大量的水,后来实在没办法就央求老五婆子求求二娘娘保佑。朱月明还在娟萍的房子睡。粉蝶说:“以后我把门给你留着。”朱开元有时也会回来,但是给粉蝶钱之后就走,朱月明每晚去粉蝶家的时候粉蝶家的狗开始叫,然后全村子的狗都跟着叫,后来时间长了,后来我爷爷跟我说只要听到全村的狗叫就知道朱月明又开始走夜路了。七月的雨也多,晚上不断地下着,让人心烦,梨花突然想起收的麦子还在外面晾着,让它晾着吧,天晴了晒晒就好了,可是要是打湿了,驴子吃了不太好,思来想去梨花起来找塑料纸来盖,不巧的是塑料纸被嫂子拿去,梨花穿上衣服出去,在娟萍的门前停了停,还是算了吧,我自己去拿。梨花知道老大不在,看见门开着就直接跑进去。朱月明正趴在粉蝶身上,用手揪着粉蝶的大奶子,粉蝶一咕噜爬起来,用旁边的衣服盖住了自己,梨花指着他们“婊子,嫖客。”梨花奶奶告诉我那是她第一次开口骂人,骂的很顺口,感觉很过瘾,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梨花回到屋里,拿起墙角的农药就喝下去了,后来她又醒了,她看见娟萍趴在自己旁边哭,军平在门口站着看着。梨花很快就好了,她收拾好东西拉着娟萍就走,朱月明站在门口“梨花,我错了我错了,你别走。”梨花看都没看“你滚远,你这个嫖客,你就是个牲口,你去找你的婊子。”朱老五脱了鞋子就朝着朱月明打去,朱老五说:“梨花呀,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留下来吧,你走了军平怎么办?”娟萍抓住梨花的手,梨花转身回到屋里,从此晚上再也不喝水了,一年之后粉蝶生了一个女儿,后来和娟萍越长越像,老五婆子整天念叨着造孽啊造孽啊,于是虽是一墙之隔,两家人老死不往来。
日子就像水一样,细细长流,不咸不淡。
朱月明努力找活干,真是少见的勤快。文家川杨树家盖房子找不到木匠。十里八村都知道杨树是上门女婿,老婆凤儿是只母老虎。刚结婚的时候和杨树一起去拜二娘娘,一姑娘大老远喊“树哥,树哥,这么久不见想我了没”凤儿二话没说,跑过去就给那姑娘两个大嘴巴,拜二娘娘的都围着凤儿看,“这个婆娘不简单呀。”凤儿就像一朵满身长满刺的玫瑰。这么多年一个孩子都没有,不知道是他不行还是她不生。朱月明硬着头皮来到凤儿家,他带着锯子卷尺等家当,杨树去镇上买木材去了,凤儿穿着大背心洗头发,她弯着腰从两腿间的缝隙中看见一个梳着大背头的男人。“嫂子洗头着呢?我哥不在吗?”“你是月明吧,你哥去镇上买木材去了,你里面坐,”说着穿上了衣服,很快头发湿了整个后背。“嫂子果然像别人说的那么美”凤儿看了一眼朱月明“他们?他们怎么说?”“文家川的凤儿可是个不施粉黛的天然女子”凤儿朝他看了一眼说“快别咬文嚼字了,我知道他们怎么说我,他们应该说我是文家川的母老虎吧?”然后问朱月明“是不是?”“他们哪里懂”“那你懂?”“我当然懂了,就是不知道嫂子懂不懂我”说着过去抓凤儿的手,凤儿忙向外看了一眼“快别这样,让别人看了不好”“哪有人,杨树去镇上买木材,要是买到木材得明天才回来,谁还会来嫂子家”“好你个朱月明,果然是个浪子,搞大妻妹的肚子,睡自家的嫂子……”“嫂子,这你不能怪我,要怪只能怪我是个男人”,“我就知道这么多年嫂子没有个大肚子肯定是杨树不行”说着拦腰抱起凤儿,将自己的嘴巴贴上去,一番云雨过后凤儿说“你要跟我好就得一辈子跟我好,不然你的命就是我的”朱月明说“凤儿,我发誓:我一辈子跟你好,不然我把命给你。”
第二天清晨杨树回来了说“兄弟,来了。”朱月明说“树哥,刚到,今天就开工吧。”杨树说“兄弟,实在对不住让你白跑一趟了,我们家那边叫我先去帮忙收一下庄稼,我不在家没人给你当小工了,要不我们缓两天再做?”朱月明说:“树哥,我不用小工,我个人可以做的。”杨树说:“这恐怕不太好吧。”凤儿说:“哎呀,你去你的,我不在家嘛我来当小工,保证把你请的匠人伺候的舒舒服服的。”朱月明说:“可以可以,没问题。”杨树说:“你一个女人怎么可以?”凤儿说:“女人怎么了?除了没男人生孩子我啥都可以干。”杨树把脸转过去,咳嗽了一声说:”“那就这样吧。”朱月明回到家给梨花说:“人家叫我尽快把工完成,所以得在夜里赶一下工。”说完收拾了一下就走了。梨花瞪了一眼朱月明“随你的便。”朱月明来到凤儿家,“嫂子,我可以和你待一段时间了”“不要叫我嫂子,我喜欢你叫我凤儿”“好,凤儿”说着用手去摸凤儿。
梨花在家忙着收庄稼,路过老大家时,对着大门吐一口痰“臭婊子,狐狸精。”喝完农药之后,梨花就像重新投胎了一样,她的头发整天乱乱的,她以前爱扎红头绳,现在红头绳不知道去哪了,或许是那天被水冲走了,她经常忘记洗脸,忘记梳头,没变的就是每次看见我的时候笑。军平已经上高中了,偷了学校附近一家人的鸡和同学炖着吃,那家人找到了梨花,梨花挑了一只自家院子里最肥的母鸡赔给人家了,老师对朱月明说“别让他念了,免得拖累你们家”“你这个混账东西”“混账也是你生的”“你这个败家子,好好念书行不行”“念书有什么用?”“念完书可以娶老婆”“你不是也念了一点点嘛,你咋那么多老婆”“你这个畜生”说着打起了军平。
日子就像水不咸不淡,有时候也会变苦。
2008年的冬天,雪下了整整两尺厚,晚上朱月明来我家串门,不一会就走了。晚上12点的时候梨花还没睡着,朱月明还没回来,去别人家串门也不可能这么长时间,这驴日的不会又去嫖娼了吧,她穿上一件破棉袄跑来我家,我爸爸说:“在我家待了一会就走了。”梨花说:“别管了,冻死算了。”刚要回家看见雪地上的鞋印,她就顺着鞋印一直往前走,鞋印是前往文家川的,走到文家川的一块大坟地是不敢再往前走了,听老人说文家川的坟地里可怕着呢,他不会去文家川,文家川的人没有和他有交情的。转头刚走就听见坟地里的女人的声音,梨花吓傻了,动都不敢动,一会儿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梨花跑过去,朱月明和凤儿抱在一起,她抓起地上的雪扔过去,“臭婊子,我把你驴日的嫖客。”朱月明穿好衣服往家跑,凤儿往文家川走去,梨花跑过去抓凤儿的头发,不料凤儿一把抓住梨花把梨花的头发撕了下来,然后朝着梨花的脸扇了过去,说:“就你还打我,有本事管住你男人啊。”打完拍了拍身上的土往家走去。慢慢的开始下起了雪,梨花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步一步地往家走,到村里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我妈在门口扫雪,她看见梨花扔掉扫帚把梨花拉进了我家,她给梨花洗了脸,包了头,梳了头发。煮了东西给她吃。二奶奶告诉我“你妈妈真是个好人,看我可怜三天两头来看我,要不是她我早就跳崖了。”
朱老五听说后追着朱月明满村子打,老五婆子说“走吧,别管了,咱们过咱们的日子。”老两口搀着回到自己的老房子里面去了。军平从学校回来给耳朵打了三个洞,朱月明拿起扫帚就打,军平一把抓住扫帚说:“你把你自己做好了再说我,整天就知道看狐狸精。”以后只要有朱月明在梨花就不起来,她给军平做饭做完之后就睡了,好像看不见朱月明。晚上朱月明又不见了。梨花睡在屋子里,忽然听见房顶上面有什么东西在砸房子,梨花吓得跑出来,没有一个人,院子里面落满了土疙瘩,梨花跑到了我家,全村的人都开始找,并没有发现什么东西,大家也就各自回家了。我妈不放心梨花就让她先待在我家,一会儿,朱月明打电话给我爸让我爸在村口十字路来接他,他不能走了,梨花一下子坐到了地上,我爸和几个男人拿着药叉去了村口,朱月明睡在田里的麦秸秆里,把朱月明接到了我家,他说“凤儿打电话给我,她说我要是今晚不去她家她就自杀,我就骑着车去了,把车放在了文家川的半道上,到了她家,她拿起剪刀就开始剪我的命根,她说我最近不去找她是因为我和薛村的胡小兵的老婆好了,我说没有,她不信又拿起菜刀往我脖子上砍,我夺下刀就往家跑,她在后面追我,我顺着大陆去骑车,她抄小道堵我,她比我快所以先到了我们家,往房顶扔土疙瘩看我是不是已经回家了,出来的是梨花,”然后他看了看梨花,继续说“她没看见我所以又顺着大陆来堵我,在十字路口的路口的时候碰见了,她站在路中央,让我骑车从她身上压过去,我下了车,她随手把药叉向我的大腿刺过来,我从土台子上翻下来翻到了麦秸秆里没敢动,她以为我跑到其他地方去了,然后朝其他地方找去了。”听完之后谁也没说话,梨花说:“你就该死。”朱月明说:“你闭嘴。”
这次之后朱月明再也没有找过凤儿,这是梨花奶奶后来告诉我的。这几年,村里的人忙着生,忙着活,忙着死。麦子一年比一年的短,地荒了一半,杏子不像以前那么甜了,梨花也是,越开越少,人也是越生越少。军平也娶了老婆,他不但娶了妻而且忘了娘,或许压根就不太记着娘。从记事起,我就知道军平喜欢骂梨花,不喜欢叫她娘而是跟着别人叫她梨花;从我记事起,梨花就和朱月明分开睡,我似乎没见过他俩对彼此笑过;从我记事起我就从来没有见过梨花穿新衣服,她的衣服永远是那么几件,有时候袖口处还有干了的鼻涕,她从来都不穿胸罩,两个不大的奶头就一直垂到了肚脐眼上;从我记事起,她就喜欢对着我笑,然后从自己脏脏的口袋里掏出一块冰糖给我吃。
2009年8月15日,梨花做了月饼,熬了粥给大家吃,朱月明早早地起来去买蜂蜜去了,谁也没管他。中午的时候,梨花,军平,儿媳妇还有孙子在吃饭,梨花端着碗看着孙子吃饭,鼻涕不小心掉进了碗里,军平一脚踢开了碗,“恶不恶心,别人还要吃饭。”梨花拾起碗往外走与走进来的杨树碰到了一起。杨树问“凤儿有没有来你们家?”军平说:“婊子来我们家干嘛。”杨树说:“凤儿今天早上走的,有人看见他和朱月明进了火车站,我不信就来你们家看看。 ”梨花跑进朱月明的屋里,屋里只剩下一件棉衣。朱月明和凤儿走了,这一走,的确给人们带来了很多乐趣,津津乐道谈论至今。
朱老五吐了一口血再也没醒来,老五婆子哭着哭着也倒下了。军平摇着朱老五“爷爷,爷爷,还听得见吗?你把东西放哪了?爷爷,爷爷……”军平用斧子砸开了朱老五用三把锁锁着的柜子,拿出了一堆衣服还有一个上了小锁的盒子,军平用斧子砸开了小锁,里面是一块朱老三参加朝鲜战争的勋章,还有一张毛笔字写的纸,上面写着:手足亲可断金,夫妇随家可兴。据说这是我祖祖太爷留下的家训,的确是古董。
军平和朱开元办了两位老人的葬礼,军平哭没钱,朱开元哭自己无根无后。梨花奶奶没哭,不过跪着不起来,人都以为她彻底傻了。可是后来还跟没事人一样下地,时不时的跟新来的媳妇聊聊家长里短。有一天大中午,史家梨花大哥来到了朱家,这是几十年来梨花再见娘家人。“我来就说一声,我们村的旺福在新疆看见月明了,头被人割掉挂在了树上,那女人去哪了没人知道。”梨花坐在梨花树下,眼泪像连了线一样往下掉。
这是我第一次见梨花奶奶哭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她哭。
那年我18岁,
我问:“二奶奶,你后悔当年偷偷跑回来吗?”
“不后悔”
“为什么?”
“因为家里有两个孩子,我要是不来他们得饿死”
“奶奶,你觉得你这辈子最幸福是什么时候?”
“结婚那年,你二爷爷拉着我的手往外走的时候”
“可他开始拉错了”
“可最后拉走的人是我”
“奶奶,你恨我二爷爷吗?”
“恨,要走好歹也应该给我说一声,临了也没回家”
“那你爱他吗?”
“呵呵呵,坏怂,爱呀,那晚他折了一束梨花给我,那是我见过的最美的花”
我仿佛看见了一束梨花,香气四溢,有一朵很独特,经常闪烁着露珠,就好像滴落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