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应该怎样讲述一个故事,或者像拙劣的亚文化风情艺术表演,只因猎奇色彩而假装出精妙绝伦、扣人心弦?实际上真正纯粹的艺术不一定闻名遐迩,但一定经得住时间与空间的层层考验。就如这样的一个真诚的司南艺术家所讲述的故事。这个故事当然用不着嘴讲,而是以始终如一的表演而展现给世人;世人当然用不着眼睛去看,因为本质的东西只有用心才看得到。
有这样一天,享有盛誉的国际司南艺术家落脚到这个崇尚艺术的小城。他带着四个助手在城里没头没脑地转了几圈,选定了半大不大的中心广场,准备搭幕演出。牛县长和杨秘书专程安排,派遣劳务小队日夜兼程赶工,在广场中心的白色雕像前搭起了巨大的舞台;在广场正后方的高档酒店预订了三套豪房,分别住:四个助手、艺术家、牛县长与杨秘书。那雕像是一位翩然起舞的女神形象,左手手指向上指着,好像在发着什么毒誓。这尊雕像洁白优雅,代表了全城人民高雅的艺术情调,展现出全城人民别致不拘的审美观念。
演出的前一天晚上,县长和艺术家在豪华酒店的豪华套房中商议相关事宜。牛县长来到艺术家的住处,手里拿着一把精致的香檀木梳子,梳理着自己的倒披黑发。牛县长看着很年轻,充满了年轻人特有的激情与热心。他的打扮也走在了时尚的前沿——他上身穿着名贵西装,下身穿着雍容的天蓝色大裤衩,脚踏深棕色革屐。
艺术家说:“您太时尚了。现在国外都流行这样着装。”
牛县长:“诶,哪里哪里。都是办公需要,嘿,办公需要。”
两人相视一笑。
牛县长:“您老这么远赶过来,费了不少事。不过真好,明天就能让我们欣赏您老的演出。我这个心里啊,真不知道有多高兴!”
艺术家:“过誉,过誉。毕竟吃的是老本行,现在的人哪见过什么司南。我不过是一个……话也不能这样讲,这正儿八经是一场极深奥的艺术盛筵。我呢,就是专门传扬艺术的。像我们这种人啊,不求功名利禄,只是为艺术献身而已。”
牛县长:“对!对!像您这样献身的人真是古今中外绝无仅有。我相信这次的演出必将令您名扬此城!”
艺术家:“为艺术,为艺术。”
牛县长把假发一把拽下。
隔壁房的杨秘书正在淋浴,佐着优美的歌声。再隔壁间的四个助手横向躺在一张床上,腿脚露出半截。
助手甲:“真他娘的抠!四个人睡一张床,亏他想得出来!从没受过这样的窝囊气!”
助手乙:“娘的,老板也不道去说说。”
助手丙:“算了算了。本来也是骗吃骗喝的,犯不上计较这些事儿。到时候拿了钱赶快走,老板不是说了吗?做戏做全套。下一站就是美国喽!那美国佬!那那那能不比这强!”
助手丁已经进入了梦乡,他正梦见一个翩跹起舞的女神。
第二天艺术家起得很早。他看着窗外的朝阳,做着深呼吸。他的面部肌肉诡谲的扭曲了几下。然后他打开行李箱,拿出了一把折弯了的金色勺子,又拿出一面镂刻精妙的正方形托盘。
助手甲走了进来。 艺术家:“还是老样子,不过这里的空气潮,你把里面的轴承好好抹一下油。”
助手甲:“是。”
艺术家:“我一会出去转转,你就待在我的房间里吧。过一会杨秘书来拍照留念。”
助手甲:“是。”
艺术家:“还有,看看里面的电池有没有电了,左边那个电阻千万调一调,别到时候出了岔子。”
助手甲:“是。”
助手刚刚换上了两节新电池,正准备调节功率时,杨秘书走了进来,顺手带上了房门。助手甲停下手中的工作,眼睛直勾勾盯着秘书。
杨秘书:“您做好了没有?诶哟,您手里拿的……诶哟,可太漂亮了!”
助手甲:“嘿嘿,寻常,寻常。”
秘书慢慢走进助手,慢慢俯下身去,芳香的柔发轻拂过助手的脸颊,令他跃入梦幻之境,想入非非。
杨秘书一把抢过精妙绝伦的司南底盘,看了又看,又摸又闻。奇怪的是,底盘竟然不是杨秘书最爱的哈密瓜味。
助手甲:“想看得仔细一些吗?”
杨秘书:“不想。”
助手甲:“这种东西你可没见过。”
杨秘书:“这个不好玩,没有哈密瓜味。”
助手甲:“它没有,我有。”
两人贴得近了一点。
阳光灿烂的午后,崇尚艺术的小城万人空巷,都挤到中心广场看一场华丽的演出。驰名中外的司南艺术家准备上演一出“找不着北就找南”的绝活。四个助手分列两侧,手中各执一黑色磁石。艺术家高举司南,随手拨动勺柢。勺柢飞快转动起来,最终指向了助手甲。
艺术家高喊:“统阴滋阳,方地圆天;勺指星日,以辩方隅!”司南的勺柢还在指南,四个助手快速退了下去。艺术家又拨动金勺,勺柢再次飞速转动起来,却不再停下。艺术家跳下舞台,伸手让观众们看。
观众甲:“这可真是太妙了!”
观众乙:“是啊,都说司南指南,这怎么还不停了?妙!妙!”
观众丙:“你们听说了吗?这个老先生以前到过‘金城’的,那一次不就用司南找出了矿!”
观众丁一言不发,神色凝重。
观众甲:“那人怎么像呆木头似的?他怕是看不出名堂来吧。”
观众乙:“我认得他。城北路上的那个老鳏夫,没有文化的。”
观众丙:“嗯,没错。金矿,金矿。”
观众甲:“这门票可是二百元一张的,他哪里有钱来看?”
观众乙:“哪里知道,也是不干净的钱吧。”
观众丙:“嗯,没错。金矿,金矿。”
三人都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钱应该是没有白花。然而当艺术家爬上舞台时,那勺子却失了控似地弹飞出来,恰飞到女神雕像的指尖上,,在尖锐的平衡处飞速旋转着。
艺术家大吃一惊:“这可……”
观众们:“唔……”
艺术家返身跳下舞台,不见了踪迹。
观众丁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发表了他对艺术的独特见解。
观众丁:“我呸!什么狗屁玩意儿。白花老子二百块钱!就看点这?我呸!陀螺有什么好看的,耽误瞌睡!”
勺子的飞速转动引起了女神的失衡。
女神訇然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