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明坳在亮源,东界安仁。亮源之名,源于亮源桥。桥为石板桥,桥面较宽,本称“让人桥”,但路人喜说谐音,“让人-亮源”,便有了亮源桥,乡以桥名。境内名胜古迹众多,梁祠塘,关王塘,坪田老街,刘厚基故居、睦村谷朗墓。当地民谣:“用金修座耒阳城,用银堆座元明坳;关王塘灌银河水,湖岭村是蟠桃园。”亮源亮源,清亮中有桃源。
元明坳海拔近九百米,终年云雾缠绕,郁郁葱葱。关王塘清澈冰凉,碧波荡漾。山缠绵着水,水依偎着山。山体连绵起伏,呈弧形展布,山势陡峭,发远古风韵。水意含情脉脉,烟波浩淼,露现代风情。远远望去,条条梯田,从山脚盘绕到山腰,层层叠叠,高低错落。不时有老农,扛着锄头,耕作于田间,挥汗于菜地。于是,便有了一份久违的触动,便有了一种诗人的情怀。一边是万顷碧波,一边是青山如黛。微风拂面,幽香扑鼻,宛如置身仙境,陶然心醉。人生得此,夫复何求!
车停半山腰,有一学校,唤作元明小学。青砖瓦屋,绿树成荫。村庄让城市吸空了,只有七八个留守孩子,朗朗读书于此间。房屋破旧不堪,院内幽深宁静。正是假日,教室空荡。村民三三两两,或摆桌于一旁,打着牌,或置竹椅于草坪,晒着太阳。学校只有一教师,校长是他,班主任也是他,任课教师还是他。有人感叹这个教师太傻,为何不找关系调进城?我却羡慕他,能隐居世外桃源,淡泊名利,远离世俗,过一种牧歌式的田园生活。我曾经梦想当乡村教师,一边教书一边写作,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然而,命运作弄人,让我不得不置身官场。这,是宿命吧?
山道弯弯,我们向顶峰攀登。怪石嶙峋,古木参天,楠竹片片,泉水潺潺,到处是芳草气息,到处长鸟语花香。半透半红的枫树,伸着长长的叶片,围着窄窄的山路,衬托青翠的草地,充满着无限的韵味。突然,在梯田缠绕的山坡,出现几头水牛,两个牧牛的孩子,仰面躺在一尊巨石上。那姿势,显得悠闲而恬静,那意境,震撼了每个人。我们悄悄站在梯田边,不敢高声,生怕破坏了这幅美妙的画面。梁莹玉大哥轻轻说:“这就是一首诗,田园诗!”我要郑百惠拿来相机,赶紧拍下这首诗,而我恍如隔世,走进了属于自己的那个牛背上的童年。那是牧歌的童话世界,有袅袅的炊烟,有婉转悠扬的笛声。那是一段多么让人依恋的时光,而那样的时光,再也回不来了!
登临绝顶,突然云开雾散。东面,是安仁县境,山水和村庄,一片连一片,如诗如画。西面,俯视着散散落落的村庄,仿佛镶嵌在山岭的明珠,隐隐现现,炊烟袅袅。青山如黛,关王湖如一面悬着的明镜,将这片绚丽的山区衬托得愈发艳丽。映山红是元明坳上的一道风景,可惜早过了开花期。山上野花,星星点点,知名的不知名的,正在争相开放,有的雪白,有的金黄,有的淡红,红中带着娇艳,任山风吹拂,散发馨香。野草莓红得透亮,红得毫无杂色。这是没有任何污染的草莓,这是元明坳给人间最好的恩赐。
村支书带我们去看谷朗墓。墓地在当阳山坡,一条小道,荆棘遍地,杂草掩盖的黄土,四周长满竹枝。坟墓土堆呈圆形,用花岗石围着,背靠一石壁,对面是起伏的群山,坟堆正对群峰之间的凹。青山有幸埋忠骨,谷朗睡了一千七百多年。谷朗三岁丧母,十一岁丧父,与弱弟相依为命,对继母很孝顺,时有“曾参”之称。谷朗通过读书入仕,当过王府郎中尚书令史、浏阳县令,后升职广州督军校尉,拜五官郎中,迁大中正大夫。吴建街三年(271),交州叛吴。吕岱、谷朗率部征讨,攻入交州、九真,重新把广州和交州合并。谷朗因征讨立下大功,担任九真太守。九真郡,位于越南中北部,包括清化省、乂安省、河静省、广平省,九真即河内,总人口二十多万,辖十二县,郡治设于爱州。及至唐朝,仍有此郡。谷朗任九真太守期间,捍卫整肃边疆,抗击外族侵犯,治理南疆卓有成效。
吴凤凰元年(272)谷朗病逝,年仅54岁,遗言安葬家乡。朝廷运送遗体,走水路,转旱路,达三个多月。时人为昭示其功绩,刻《吴故九真太守谷府君碑》,立于墓前。三国是隶书向楷书转变时期,谷朗碑正是体现这一转变的杰作,其书法隶意明显,是研究书法史的珍品,成就了不少颇有建树的书法家。清金石大家翁方纲《两汉金石记》称谷朗碑“其字遒劲,亦有汉分隶法”,红线标出。严可均在《铁桥金石跋》中评说:“隶法不恶,刻手极拙。”近代碑帖鉴定大师杨震方《碑帖叙录》称谷朗碑“虽为隶书,实多近楷书,无波磔,全为楷书结构,为由隶入楷的先驱”。谷朗碑对于研究三国有着重要的史料价值,亦是越南曾为中国领土的重要物证。遗憾的是,碑刻的书法究竟何人所写,成了千古之谜。
夕阳西下,山野静寂,大地肃然,山路弯弯,晚风轻拂。元明坳虽然偏远,养在深闺人未识,但只要你来过,就会成为向往和怀恋,牧歌一般缠绕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