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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文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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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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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出九没

十出九没是老家石镜的一道奇特的小溪。

小溪很怪。小溪从大义乡石镜村第一个泉眼算起,每隔两三百米增加一个泉眼,到上架乡上架村最后一个止,一共是19个泉水眼,其中9个进水眼,10个出水眼,延伸两公里长,故名十出九没。这些泉水眼,谷箩大,圆圆的,竖看,它们摆成长蛇阵;横看,变成了“一”字阵。一年四季涌流不断,清澈可鉴,形成溪流,成为闻名湘南的奇观。更怪的是,这股溪流与四十里外的东湖三龙洞的阴河相通,最后流入一条地下阴河,流向江西去了。上世纪六十年代,省里来了支勘察队,寻找地下阴河的流向,却未能如愿。河水到底是隐入地底还是真的到江西了呢,不得而知。这里头有个传奇的故事,说的是很久以前,天上有条孽龙,私自下凡作恶,它嫉妒人间一派升平景象,就偷放天河里的水,横流人间。正在天庭巡逻的大鹏鸟看到了,一怒之下,啄瞎了孽龙的双眼,从此,孽龙成了瞎子龙。瞎子龙不但不改恶从善,反而继续危害人间。大鹏鸟就下凡到石镜黄大伯家,取名黄三保,生下来就会说话,喊爹叫娘,见风就长。为了除掉瞎子龙,黄三宝同其搏斗九天九夜,直打得瞎子龙在山冲钻来钻去,先后九进十出,最后逃到与安仁县交界的东湖境内,黄三宝尾随不舍,瞎子龙就钻进地底,逃到江西南部去了。黄三宝跑到江西,终于捉住了瞎子龙,用神链镇住,禁锢在一个深潭了。而瞎子龙逃跑的线路,就变成很多石洞和一条溪流,石镜成了一块旱涝保收的风水宝地。

小溪很浅,明澈得可以清晰看到水底的一根草,一粒沙石,一条游鱼。那细沙和卵石就像筛出来的金屑和珍珠,在阳光映照下泛着五彩斑斓的色泽。清清的溪水,潺潺地缓缓地流淌,一路叮咚,像一名青春歌手,唱着婉转美妙的歌儿,弹着清脆悦耳的曲儿,写着静美的诗儿。若是雨天,雨点滴答滴答落入水中,小溪的脸上就会泛起酒窝儿,荡起笑的涟漪。溪水也是位多情的少女。她时而缠绕山峦,时而亲吻石崖,时而环绕村庄,时而睡在田野宽阔的怀抱。就连那水面的水草,被溪水推着、摇着,悠闲地扭动起纤细的腰肢。溪水更是孩子们的乐园。记得小时候,每到暑假,我总爱常和伙伴们赤条条蹲在溪水里,打水仗,捉螃蟹,摸鹅卵石,黑滑的身子泥鳅般在清纯的水中钻来钻去,撒满了一溪的童话。至今,我还能找到溪水中遗落的童年,还能听到微风捎来水中嬉戏时咯咯的笑。可是,那些滚壮的螃蟹,那些曾经咬过我纤小手指的螃蟹,再也认不出我了。

小溪很美。两岸有很多石崖石洞,有各种花草树木,更有肥沃的水田,四季多姿多彩,风韵无穷。春天,和风荡漾,柳绿桃红,秧苗青青,草丛中,淡蓝色的“勿忘我”忧戚地开放,草籽花、油菜花竞相斗艳,是一幅迷人的图画。夏天,草木茂盛,天空晴朗,凉风习习。劳作了一天的村人,扛着锄头牵着老水牛,沿着弯弯曲曲的溪岸,蹒跚在返家的青石板路上。夕阳化作一汪金黄的溪水,泛闪着宛若故乡烧荒余烬中闪亮的火光,闪烁在蛙声不断的苍茫暮色里。秋天,两岸的稻子、高粱、玉米,都成熟了,田野一片金黄的世界。到处开满了野花,红、黄、蓝、白、紫,五彩缤纷,像织不完的织锦那么绵延,像无边的晚霞那么耀眼,像高空的长虹那么绚烂。在金风送爽中,溪水变得温顺起来,静悄悄地流着,闪动粼粼的水光,就好似闪动着千万只明亮的眼波,都在凝视秋野的秀色。到了冬天,寒风刺骨,白雪皑皑,万木萧条,昆虫都在冬眠。只有小溪依旧快活地流着,不分季节和寒暖地向前奔着,就像我们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

小溪最吸引人的,还是石洞石崖。这里的石很多,有石灰石,有青石,有大理石,以石灰石为主。石崖也是千姿百态,各具神韵,互相映衬。小的像蛤蟆螃蟹,大的像巨兽猛物,有的笔挺峭立,宛如刺向苍穹的尖刀,有的匍匐矮矬,好似憨态可掬的老水牛。石崖上有很多林木修竹,傲风而立,俊伟挺拔。石崖下有很多石洞,大的,小的,深的,浅的。洞中有洞,洞洞相连。洞内怪石嶙峋,景观奇特。最出名的当数铜钱眼,洞府宽广,悬崖巧布,有很多钟乳石,形态惟妙惟肖,可容纳万人。洞底有条地下河,深不可测,据说瞎子龙就是从这里逃往江西的。小溪两岸的石洞成了故乡孩子们的天堂。记得少时我常和村里十几个孩子,借周末放牛打柴割猪草的机会,来到溪岸,从树上折两截树枝当步枪,模仿电影里的镜头,你演鬼子我演八路军,在石洞里打起了地道战,自我陶醉地做着各种各样的打斗动作。我们的表演虽然很蹩脚,可我们却是那么忘我那么投入。那段美好的时光,是值得我终生回味的。

小溪上多桥,清一色的石板桥,它们记载了故乡先人们一代代走过的足迹。进入二十一世纪以来,党和政府大力开展新农村建设和乡村振兴,实现村村通水泥路,小溪上开始出现一座座钢筋混凝土建成的拱桥。拱桥连着笔直平坦的水泥路,石板桥接着弯曲狭长的乡间小道,交相辉映。宽阔的拱桥让家乡走上富裕的道路,而古朴的石板桥,则向游人诉说着古老的历史,吹拂着淳朴厚道的民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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