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痴者文必工,艺痴者技必良”,这是蒲松龄在《聊斋志异》里,总结成功之道时说的一句话。
何谓“痴”?《辞海》解释有三:一是精神失常,二是愚笨,三是迷恋过甚。蒲松龄说的“痴”,自然是第三解“迷恋过甚”,也就是痴情、痴迷、痴心、痴呆,对某一种事情特别专注,达到了忘我的境界。
书画家多痴。潘南田痴迷水墨画,人称“墨痴”;梁枢兼痴情篆刻艺术,外号 “石痴”;朱孟祺痴心山水画,自号“痴赖”,张泽醉心画虎,被誉为“虎痴”,而东晋画家顾恺之更是有“才绝、画绝、痴绝”之誉。现代油画家常书鸿为了拯救频于毁灭境地的敦煌艺术宝库,毅然放弃了他在法国画坛正走向巅峰的路,告别富贵生活,来到荒凉困顿的敦煌,这一来就是一辈子,这是何等的“痴呆”。
文学家、科学家一样多“痴”。李白写诗,痴迷到借酒激发灵感的地步,世人喊他酒仙。诗人贾岛也是这样,毕生痴迷诗歌,才有了“推敲”的千古佳话。柳宗元和张岱痴迷雪景,一个用眼看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一个用耳听雪,“大雪三日,人鸟声俱绝。”这已经是痴到了相当诗意的境界。“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曹雪芹就因为十年之“痴”,痴出了一部传世经典。搞发明的爱迪生、搞科技的爱因斯坦,无不是科学“痴人”。他们的行为,在物欲横流的当代很难有人做到了,甚至大多数人很难理解。因为,但凡“痴”者,必定不能为名缰利锁所左右。名、利这两个东西,与事业并非绝对矛盾,也并非绝对统一。很多时候,为了自己追求的精神境界,牺牲一些名利是必需的。反过来也一样,过多地追求名利,就会难有大的成功。
十多年前,我在耒阳城区一家建筑队做民工。白天,拼命卖苦力;夜晚,躲在昏暗工棚写小说,痴迷到废寝忘食的地步,以致工友们讥笑我神经出了毛病。我把这件事写信告诉了一位尊敬的老师。老师回信说:“在如此艰难的环境中,你依然有这样的毅力创作中篇小说,实为难能可贵。人们说你神经出了毛病,那是不理解你,何不一笑了之。殊不知在学问技艺上有所成者恐怕都有几次痴劲,尤其是在探求之初更甚。陈景润式的痴人决非个别。古人云:不专心致志则不得也,确是入木三分的见解。文科,潜心写作,不怕失败,不要气馁,发表也罢,不发表也罢,坚持下去,必有所成。”十多年来,我一直牢记老师的这番话,在文学的道路上持之以恒、孜孜不倦地追求着,奋斗着,乐做精神的殉情者。
当然,“痴”不可过度,不可时时、事事、处处都“痴不可及”,那是愚痴。十分的痴,会让一个人与社会格格不入,找不到立足之地,同样会一事无成。“痴”的程度有轻有重,我以为七八分的痴是最合适的。乐痴者技艺精,文痴者文章湛。我们做事情只要进入了七八分痴性状态,离成功就不远了。但是,千万不要为“痴”而痴,朝思暮想,过分沉迷,痴狂到自我封闭的状态,那样,别人真的会把你当成一个“范进”般的癫子、书呆子。自然,谈不上成功。 因此,每每有文学青年问我创作经验,我总是告诉他们:一定要发自内心的爱文学,要痴情,不可太痴,不可不痴。
“痴”,还要看准对象,选准方向。勤能补拙,也只能是补充天生的不足罢了,却无法取代天生的不足。比如,搞文学艺术是需要天赋的,而你非要往这条道路挤,任你付出十二分的努力,拿出十二分的痴劲,也很难有大的成就。这就像爱一个人,明知对方不爱自己,你非要执着于这份感情,痴情不悔,是很难有理想结果的,甚至带来痛苦不堪。我曾与某知名作家谈及这个问题,他说:有些文学青年,总苦恼找不到写作灵感,他们却不知道,自己根本就不适合搞文学。如果这种人拿出这样的痴劲,放在适合自己的岗位上、事业上,完全能取得大的成功。作家沈念说:“不要把文学看得太神圣,在这个文学边缘化的时代,爱好文学并不一定都要去搞文学。写不出优秀作品不如去做一个成功的商人……”这话颇有道理。
成功贵在八分痴,痴也要选准对象,这是取得成就所必不可少的前提。但愿我这个小小的发现,能对读者有所启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