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回乡

前些日子，我读了一篇关于故乡的文章，写了故乡的老屋、拐枣树、田野、竹林……，表达了对故乡的深情怀念。文字如一股暖暖的细流，牵动了我心底那份对故乡的眷念，那里有我的老屋、田园、森林、果树、大山……，有我魂牵梦绕的亲人。

我的童年是在那里度过的。那里留下了我稚嫩、纯真的快乐。田野里，有我和小伙伴们疯跑的身影；墙壁上，有我用柴火烧过后的木炭写下的歪歪斜斜的字；河沟里，有我搬螃蟹的足迹；牛背上，有我放牧时不成调的歌声……我爱我的故乡，我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吸附着故乡的泥土，每一条血管里都流淌着故乡的水。我爱我的故乡，她常常在我的梦里，听到她在深情地呼喊我的乳名。

我迫切地想回去看看。

一个春日清晨，我早早地起床，在二弟的陪同下，在小雨中，迈上了回家的路。一路上，我没有一句话语，无兴趣欣赏窗外的水墨云烟，一串串往事浮现在脑海里，心湖失去了平静，翻滚着，有激动之情，也有一丝淡淡的愁绪。

不经意间，小车开上了一段泥泞小路。窗外，成片的树林滑过眼前，屋顶炊烟袅袅，河沟里水雾在升腾，山坡上云雾在弥漫，还传来鸡鸣犬吠之音。好熟悉的景，好熟悉的声音。我心加快了跳动，好像要蹦出来似的。我就快到家了。没来得及去看老屋、田园、森林、果树、大山……疾步向幺爸家走去，还未进屋就大喊道：“奶奶，奶奶，我回来了。”，却没有听到奶奶的回音，奶奶随着故乡的变化而老去。幺爸应声出来，接过我手中的奶和饼干（这些东西是我专门为奶奶买的，奶奶年轻时喜欢吃零食），说道：“你们回来了啊，奶奶老是念叨你们，她现在眼睛看不见了，耳朵听不见了，神智也不很清楚了。”。一阵刺痛划过我的心。我快步进屋，一把搂住正在烤火的奶奶。干瘦、粗糙的手，只有一张皮包裹着。岁月的刻痕布满了她的脸，高高的颧骨，尖尖的腮。窝陷的眼睛，灰蒙蒙的，失去了光亮。嘴里的牙已经落光。身子无法站直，矮了许多。唯一感到欣慰的是说话还算清楚。也许是亲情的融流，奶奶也抱住我，我把嘴附在她的耳边，拖长声音说：“奶奶，我是您大孙子。”。不知是真听到了，还是心灵的碰撞，她重复着我的小名，祖孙俩眼眶里都浸满了泪花。奶奶在山里生活了一辈子，她不愿离开这片生她养她的土地。

我和兄弟搀扶着奶奶，去看了老屋和屋后的树。

我在老屋住了近20年，它见证了我的成长，早已融入了我的生命里。

离开老屋多年了，如今它已经被岁月剥蚀，墙体上留下了道道时光划开的裂痕，片片碎瓦已遮挡不住风雨，屋内残留着灶台、碗柜、水缸、木床。据说老屋即将复耕，它的历史使命已经完成，心里百感交集。看到老屋，不由想起了当年修房的景象。村里修房很有趣。修房的时候，会请来很多乡亲帮忙，女人做饭，男人背土。建房用土很讲究，必须先清除表面的黑土，用粘合力较强的黄土，用黄土打出来的墙才坚固。相亲们把背来的泥土倒进夹木里，然后采取人海战术踩土，大人小孩都可以上墙踩土。踩土者必须赤足，力气大的溜边，把土踩结实。有一句民谚说：“踩墙不用瞅，全靠屁股扭”就是这个道理。每逢踩土的时候，我都不会放过这个大好良机，母亲把我扶上墙，手抓两把黄土，在夹木里蹦蹦跳跳，鼻涕也被踩进了墙里。踩土结束后，泥土工们开始夯土，个个腰圆膀粗，都是大力士。他们挥舞着木榔头，左右开弓，此起彼伏。不一会儿，便挥汗如雨。但也有笨的，力气虽大，反将土刨暄，还需内行重夯一遍。最后就是启夹木、撒羊角，打墙越到上部，取土和上土越苦难。因而本地有了“脱坯打墙，活见阎王”的民谚。屋顶的青瓦，先用泥土通过模具做成土瓦，然后通过土窑烧制而成。

老屋前那台风车（将谷子和杂质分离的工具）还完好地站在那里，只是容颜有些憔悴。它让我想起了收获的季节。农民丰收的时候，也是最幸福的时候。乡邻们都会不请自来，去田里背回金黄的稻穗，十来个人围着一个拌桶（木制脱粒工具）摔打稻穗，谷子纷纷落在拌桶里。乡邻们劳作时也不忘快乐，一边劳动，一边唱山歌。我也不会闲着，风车转，我也转；风车转得快，我就跑得快。有时，一跤摔在地上，脸上沾满了谷子，我首先闻到丰收味。

老屋后有一颗拐枣树，它仍矗立在那里，冬风中没有低下倔强的头。它是我儿时的伙伴，在我眼里，他很伟岸。坚挺的树干，卵圆形叶片，淡黄绿色花朵，叶柄肥厚弯曲，肉质红褐色，吃起来很甜。我喜欢在树下玩，陪她开花、生长、成熟。阳光下，我爱挑逗树叶投下的光影；小雨中，我爱谛听雨滴打在树叶上的声响。高兴时，就去攀爬拐枣树，别看我很瘦小，爬树还挺快，不时惊飞几只小鸟，树叶从我肩头飘然落地。委屈时，总爱躲在拐枣树下，低声细语，诉说心中的不快。拐枣树也是我们家的经济支柱，果实成熟后，母亲将她变成钱，购买生活必需品。当然也会给我改善生活。现在它成为了我心中的怀念。

中午，临近的乡亲们也来了。有长辈，兄弟，儿时的伙伴。我上前和他们一一握手、问候，互诉过往的岁月。儿时的甜美再次翻犁，笑声、说话声在老屋上空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