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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宜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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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30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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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鸿鹰散文集《岁月的颗粒》:在现实与虚构中转换与守望

很喜欢封面。很模糊,也很真实。

作家用文字“涂抹”了一幅巨大的水彩画,略略灰暗的底色,氤氲着雾色的气息,逶迤着升腾着,进而又渐渐出现一个个颗粒般的亮点,渐远渐近,渐清渐朗。看清了,是遥远的人家,穿越记忆的火车,杨大爷、奶妈和她的孩子们,书店的小金,父亲,母亲,等等。尽管有了可以辨析的色彩,但色彩之外依然模糊。而记忆的内部,也并非全部清晰澄澈,似乎同样有些琢磨不透的模糊。在写实与虚构之间,在散文与小说之间,在叙述角度变换之间,在现实与虚构中转换与守望,作家竭力回忆自己,填充自己,开凿自己,向着内心最深处。

我们完全可以感受到,作家在回望走过的路,努力抒发自己同时,也努力平复自己。

初读梁鸿鹰的散文,感觉有些篇章,似有清风拂面,聊与春风细细裁的感受。随着阅读的深入,慢慢知晓了作家使用了更多的写作技法抒写了爱与痛。

谈血浓于水的真挚,或者说是真挚的力量时,往往避不开人物视角的转换。多角度转换,使得文字有了更大的张力。

作家抽离事件主体,看起来与作家与我毫无相关,他是他,我是我,作家是特别熟悉“他”的人。作家隐退之后,情感会得到一定程度的克制,会更好地发挥“旁白”的作用,可往往会让作家陷入两难之地。人称的转化绝非易事,有时给读者感觉并未完完全全隐退,尤其是写母亲写父亲的文字显见。看似作家隐退在文字后面,实则不知不觉又进入“他”的角色。

“母亲的逝去异常艰难——过程漫长而熬人,收刹得却突如其来。”紧接着:

“在妹妹的哭声中,父亲拿出一把梳子,用颤抖的手挣着为妈妈梳头,这时的母亲眼角边淌出了清清的、稀薄的泪水,正在梳理母亲头发的父亲,在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不争气地哭出了很大的声音。”

《世上最寒冷的早晨》开篇是用第三人称叙述的,而后来的叙述中,很多段落感觉出现了“错位”,“我”融进了“他”的体内。

我们完全可以理解,因为付出了爱,血浓于水的真爱,无法袖手旁观的“我”才会冲破视角,毅然决然、不顾一切地成为文中的那个“他”,是作家情感的深陷,自然的流露,并没有像应该的那样演绎,一切由着情感,被情感牵着走。

其实,所谓第三人称、第一人称,都是为真挚的情感来服务的,哪个更好,哪个更自然,当然就是哪个了。

而到了散文《到底能有多远》《盈盈素尺》中,作家的叙述视角转换干净利落,完全一分为二,脱身另一个人。

不是真爱怎么可能呢?真爱又怎么可以替代呢?

庞大的独白传递着丰富的信息,引人深入思考,发人深省。

比如说,忘记曾经经受过的绝望,是人性的一个奇怪的特点,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人们几乎不相信这类事情。

比如说,你看,你看见那边的麦田了吗?我不吃麦子,那对我没用,可是你有一头金发,麦子使我想起你,我甚至会爱上风吹麦浪的声音。

多么富有哲理,多么富有诗意,从另一个角度也能看出作家的博学,读者读到了更多的可能。

除书摘外,很多独白是内心的抒发,联想,感慨,完全是自己生命里的体验,感悟。作家对生命的认知是深刻的,他不断地剖析自己,总结自己,抒发自己,给人以启迪。

比如说,“回忆并非全部带来伤逝感,睹物思人,会有感伤,但追怀本身的感伤难道不是有益的吗?人是个善感的动物,心里的任何涟漪都会突如其来,附带着不可抹杀的情感价值。让你明白,感奋、激动和昂扬的拥有,不全由现实活动赐予,有时,回忆本身可以带来预想不到的勇气,亢奋与力量。”

以前我不觉得回忆故去的人有益自身,像回忆天堂的母亲,常常沉浸在悲伤里不能自拔,长吁短叹,现在看来得重新审视了,悲伤能唤醒身体里的力量。

这样有力量的句子,并非作家冥思苦想而来,完全是作家生命经历所得,是苦难的结痂。有一点不得不承认,如果说作家以第一人称叙述,会丢失很多这样的议论,很多这样的自言自语,自说自话,对于文本是一种损失,对于读者更是一种损失。

独白,往往是一种醒悟,一种告诫。在文本中是不可漏读的精彩。

除了写母亲父亲的文字情感喷发,其余的文字作家有意克制自己的情感。

他叙述冷峻、平白、朴素。在阅读之初,感受太过平白,慢慢进入后,又有点事不关己,冷眼旁观,不动声色,然而在读到《我与母亲十二年》的文末,到《父亲零章断简》,“老爸你不是个好当家,不是好厨子,不是好父亲”时,一个连珠炮瞬间击中了我。泪,没打招呼,汹涌而来。

回忆父亲,审视自己。越是逃离,越逃不离。越是绕行,越绕不过。我们嫉恨的,不愿意自己成为的样子,岁月饶过谁,慢慢的,无法躲避真就是以讨厌的样子出现了。父亲没做到的,我们呢?父亲做到了,我们又如何呢?与之比较太多。有无奈,有辛酸,有太多不容易。

情感没有华丽的,它永远都是一副冷峻的外表,穿着朴素的外衣。

往事历历,往事随风,往事轻拂,往事穿透了读者的心扉。

写父亲的文字,作家已经没有了语言,读者根本看不到语言的存在,尽管是以第二人称出现的叙述。作家把对父亲的不满、怨愤,一五一十地说予父亲听,说予给读者听。听得我泪如雨下。

我完全在他的感伤里,感受不到语言的存在。可能我和作家都有一个相同的父亲,相同的家庭,相同的成长环境,或许更有过之,唯不同的是,我成了我,作家成了作家。

惭愧。遗憾。内疚。自责。逃离。深思。

读过长时间沉浸在朴素的爱与纠缠里。这一切的一切,都已经证明,一切都过去了,而此时他太想念父亲了,已为人父的他太久没和父亲说说话了。他和天堂的父亲说说话、聊聊天,说些过去的事情。我们看到,第二人称的转变,面对面地发问,前所未有地拉进了他们父子的距离。只是,时空转变了,那个喋喋不休的人已经静默,生命戏剧般的大调转。

更有意思的是,作家写自己时,分身有术,也用第二人称“你”,无疑是回望自己的生命历程时,重点不忘用冷峻的目光审视自己,发问自己,针对自己剖析不可窥视的内心,让朴素的语言,冷峻的叙事有了更大的力量冲击,更具有震撼力。

阅读《岁月的颗粒》,到最后你都会有惊喜。这部散文集,作家费尽了心思。合书回望,他的散文,有大智慧,大境界,又说不好,似乎若物之外,又若物其里,又似生命的解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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