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植物都是菩萨（外三首）

山里的植物都是菩萨（外三首）

山里的植物都是菩萨

你要吃便可吃掉它，栎果

喂养你与掉落在松鼠的胃袋内

并无本质不同；你要用

便用它，撑在野兔额头的一蓬青草

与你打来压在家猪身下

也并无不同，尽是用来消减生活

的坚硬；你要伐也便可伐它

一株老榆树被你用来修成房梁

与飞鸟用来搭巢建窝

仍并无不同。山里的植物

总是有无尽的用处

可夏天来此步月、乘凉与健体

秋季赏红与备仓，冬日拣残枝生暖

山里的植物，都有着被

欲取欲求的性子，不会显露

人世的寒凉。立在山川里

比住在城市，更能救济岁月

宁静地，就像是一群菩萨

霹雳入世，也是一群

积善的行者，秉性隐在笔杆之间

水里住着另一个人世

大胆一些，向下探，会不会

摸到水晶宫的檐角，我随手一扯

河底的地震在水面吐出汽泡

也或许能探到汉唐，如果将气力

尽贯注在一片碎瓷之上，为

一朵簪花找到安碌山的鬓角

自碗底的唐诗，窥见古典爱情的遗址

再向下一些，抵达春秋与战国

砂层中尽是金属粗砺的嘶喊

陷落在河底的驷马，也陷落在

诗经的笔记里。若再碰上陶

与这片土地的管理者，该如何表达

怕不因言语不通，就戳破部落与联盟的

空气张力。河水却表现得异常宁静

撩一下历史的门帘，现实清凉

昨夜有人在此，将自己送给下游的未来

他掩埋了一身的战争痕迹

为堤岸春生的柳树，带去了上游的讯息

石头的人世，是双手的抒情

自从学会打磨的技术，石头在人世

就有了自己的形状，或者说

有了自己的身体，小到石簇、石臼与石碾

大到石瓦、石房与石桥。石头

在人世的抒情就有了自己的灵魂

适于战争、饮食与跨越苦难的河流

石头应该未有想过，它在人世

会如此嬗变，有了万千百亿的化身

也应未想过，未可度了自己之时

却先度了人世的生灵。人世持久

石头尽有了不可言说的神性

每颗，都背着自己的传说

极乐峰上望向青龙湖的，是石夫人

一担岩石入海的，是担屿

被人类安插在壁龛洞窟里的灵验

是神山佛国的菩萨与弥勒

石头的生命，就被双手刻在了人世的抒情里

有爱恨鲜明，有甘苦自释

有缺失一角，就从人世走失一点的凡胎

海水的合唱，是浪的统一

夜临，海水从堤脚退回天边

沙滩仅余海浪的呼吸声

是大海正按着大陆架，作

俯卧撑。城市在夜的侵袭下

敛起光芒的翅羽，该是睡去了

梧桐息语，野猫蜷成自闭的贝壳

月亮被夜的密缸封起

咸湿空气中，思念隔着云层渗透

你听，窗外海水在合唱

浪花被海岸线窜在海岛的项间

睡吧，只有家才可抵御爬上城市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