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纯属虚构)
琴特别喜欢都市的夜晚,更加喜欢夜空高悬的月亮。同是天涯沦落人,出来打工以后的寂寞,让她开始依恋同样寂寞的月亮,同样寂寞的嫦娥,同样寂寞的玉兔。那漂浮在圆月里淡淡的月桂,寄托着她对远方亲人们的思念。
夜幕渐渐降临,彩霞映红了天空,火烧云在天空中燃烧着,由东到西,五彩缤纷,随着时光的流逝,渐渐地,颜色不停地变化着,逐渐地加深,青红色,紫红色,大红色,暗红色,后来以至于夜色拉开了帷幕,黑色登上了天穹。碧落蒙蒙,伴随着月色,几颗模模糊糊的星宿,在空中闪烁着,深邃的呈现出了它幽暗的本色,这星星无法改变天际的现实,人类却在地球上逐步地改变。
入夜以后,月上阑珊,眺望着天空里的月亮,琴想象着从月宫之中俯视着苍茫大地,蓝色的地球上灯火斑驳,城市里华灯遍布,光明璀璨,犹如童话世界里的天庭,仿佛神话境界里的蓬莱,足以让神仙着迷,使玉女期盼。她羡慕那些伟大的宇航员,他们完成了前人未竟的事业,涉足了人类禁足的领域,他们在太空中的一小步,是人类迈出的一大步。
人类历经数千年的建设,广大的沙漠地区覆盖着太阳能光伏电池源源不断地提供着能源,风力电站、水电站、核电站以及火力电站遍布各地,连接着世界交通道路阡陌纵横奔驰着各种各式的钢铁巨龙,千万人口聚集的规模巨大的大都市摩天大厦鳞次栉比星罗棋布,茫茫的大海上众多的巨轮穿梭游弋,迷幻般的天空之中飞机快速往返漂浮,就连神话般的太空之上也翱翔着卫星飞船、建设着航天站。一时间,天空皓月高悬,地上灯火辉煌,天地之间,遥相呼应。
夜幕中,琴依托着望远镜,眺望着无边无际的星空,俯瞰着大地的繁荣。她不仅思念着“月是故乡明”,更加热爱着皎洁的月亮,特别是“桂树何团团”的月色,是那样的飘渺神秘、神奇美妙,像那幅“月桂堂”的牌匾一样,使她刻骨铭心。
望着夜空,遥想着传诵千年的神话故事,搜寻着那寄托着人类遐思的星座。一道淡淡的星云横亘在夜空的天际,像一条广袤轻柔的丝巾在夜风中漂浮着,衬托着自由自在的游云,古人肯定经常在这样的夜色之中,浮想联翩,眺望着这道奇特的星云,在他们留下的那些奇妙故事之中,总是将这道星云赋予了奇思妙想,这是人类所能肉眼见到的星云——银河系。这银河与月亮相伴,更增添了美妙和神秘,琴愈加心向往之。
琴坐在阳台上,迎着和煦的微风,看星星望月亮,手里举着专门购买的双筒望远镜,凝神静气地遥望着天际与大地,以及繁荣的大都市。当然,这架双筒望远镜,天文观望没有什么作用,只是望得见那些星星略微明亮一些变成了淡蓝色,星星依旧还是那样的星星点点的在太空之中闪烁着。
可是,用这架望远镜去望月亮,却可以起到了肉眼意想不到的效果。月初看新月,月中看满月,月末看残月,那月亮之中的大环形山,被望远镜拉近了,特别是那月中的平原桂树,光彩明灭,暗影婆娑,让人身临其境,如出其下,犹如进入了真正的月桂堂一般。
“也许,真的和月亮有缘!”琴常常遥望着美丽的月亮,喃喃自语,她睹物思情,看见了月亮,家乡亲人等等,千头万绪就会涌上心头,让她思绪万千。
她想念家人,上学的弟弟,和劳作的父母。懵懂尚未开化的弟弟,还是那样无意学习,逃课顽皮么?辛勤的老父母,依然面朝黄土背朝天地耕种养家,劳力劳心么?
月亮里,看不见家里用土坯围建起来的小院子,和那几间砖墙砌成的茅草屋,那是父母辛苦了半生的杰作。月亮里,也看不见简陋的猪圈、广袤的稻田和绿油油的菜地,那是家里生活的依靠。但是琴知道,月光普照着他们,他们也在记挂着自己。
早稻要收成了,满地里的庄稼金黄夹杂着青绿,翻动着层层的波浪,漂浮着大自然里特有的馨香,摇曳着等待着人们的收取。据说农机站的联合收割机,要帮忙收割了,农民们再也不用汗流浃背地手工抢收了。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当然,晴朗的夜空下,只要能够捕捉到那天空中初露的玉色,琴就会习惯地依托着阳台,架起了她的望远镜,遥望着天空,因为她知道在几百公里外的那一头,也有一位和自己一样喜爱月亮的人,沐浴月桂之下,眺望着月色,寄托的思念——“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每天休息的时间并不多,琴在精神上依赖于那皎皎的月亮,特别是满月的时候,同室的人们都去忙活自己的事情的时候,她便架起了望远镜,与月亮交流,更是与那边月亮下的人交流。那轮肉眼望去的月亮,也有一个菜盘大小,白白的,凉爽爽的,真的就像是一个白玉盘,那么耀眼,那么洁净,那月中的“桂树”,冰清玉洁,仿佛随风飘摇,难怪总是让人浮想联翩。此时此刻,他还记得“月桂堂”吗?他也一定会在月桂树下相思着吧?
睿智的古人们没有望远镜,没有电影电视机,只能遥遥地对着天空,用肉眼眺望着那最美丽的景象——月色星空,放飞自己的思维,展开自己的想象,拼命地发散思维,于是,一则又一则浪漫美丽寄托着希望的故事,经过广大人民的创作加工,流行并保存了下来,永恒地成为了历史之中更加璀璨的星星。
都说琴是好雅趣,谁又想得到,在人来人往来去匆匆忙忙碌碌的大都市里,每天白天那条绷得紧紧的神经,到了下班时间以后,如果还是找不到方法,消遣放松放松,恐怕活人也要被憋死的。琴记挂这月亮,还是期盼着花好月圆时刻的到来,她不大习惯于逛街,特别是在口袋并不充足的时候,她离开家乡,不远千里地来到这发达的大都市里打工,就是为了赚钱,而不是来到这里消费的。她有父母弟弟要照顾,将来还要有一个家庭,需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必须利用还年轻,用青春去拼搏去积蓄,千万不做“钱到用时无处找”的事情。琴和许多的兄弟姐妹们一样,租着一个床铺,带着简单的行李,惟一所有的电器就是一架小电风扇,唯一能够消遣的就是让人们成为“低头族”的手机。人们常常在警告年轻人抬起头来,让眼睛离开手机,保持身心的健康,可谁又想得到,像琴这样辛勤的打工人,不做“低头族”的话,那能去做什么呢?不过,琴确实又与众不同,她还拥有一架望远镜,可以把除去工作、吃饭、睡觉以外仅有的几个小时,浪费在美丽的月亮上。她要和月亮交流,和月亮那一边的人交流,诉说心中的挂念,在那明媚的月色中,载满了他们的思念之情。
上学的时候,琴他们的老师就特别推崇月亮,满口的“千里共婵娟”“海上生明月”“月是故乡明”“仙人垂双足,桂树何团团”等等,因为这位将琴们带到高中毕业的老师,是一个大学毕业以后,便远离了大都市家乡,被分配到了这所农村中学,而频频思乡的游子。偏偏事与愿违,这位来自城市的老师,不仅是当时学校里惟一的学士,而且活泼好动、兴趣广泛,深得学校师生的爱戴,这也弥补了他的思乡情怀。
一天,老师忽然换下了牛仔裤,穿上了一身笔挺的西装,玉树临风地出现在了校园里,这一下,在当时西装还不怎么流行的时代,如投石击破了一池春水,校园内顿时沸腾起来了。
学生们纷纷涌到了教室的门口,争先地一睹为快,猜测老师这一举动的原因。
即便是猜不出原因,老师那潇洒的姿态,也足以让众多的师生们为之倾倒。
老师姓合,来自遥远的大都市。大学毕业以后,走不通门路的他,就分配到了这间历史悠久的农村中学任教导主任和语文教师。
合老师给大伙的第一印象,便是风度翩翩。而他走上了讲台一上课,便口如悬河,妙语连珠,霎时,迷醉了全体的听课者。
合老师身材修长,满头乌发,国字脸皮肤白皙,一双眼睛目光炯炯,下笔板书笔走龙蛇,铁画银钩,是一位内外兼修的谦谦君子。
那时候,每当放学以后,老师同学们大多会忙碌在家里的大大小小的菜园子等等,种菜节省菜金补贴家用。不管是庭院里,房屋周围,甚至农田四周,只要有空地,都会很现实地被开耕出来种上菜蔬。所以大伙儿上集市里买菜的不多,不仅皆取之于家里的菜园,有富余的时候,还会担上集市去卖。
合老师则不同,他与同事和邻里们甚至可以说是格格不入,非但说不那么现实,还很浪漫。他常常会召集几个年轻男教师男同学,在学校仅有的一个篮球场上,龙腾虎跃地打起了篮球。学校的篮球场是自力更生建造的,用两瓶大曲酒,请来乡里的老木匠,规规矩矩的用松树木板做的篮板,钉上从百公里外的市里买来的球圈球网,还上了油漆。操场的场地用石磙子碾过,再铺上一层三合土,就是用黄土煤渣石灰混合的那种。在当时的乡村,是属于奢侈的“标准”场地了。合老师爱好打篮球,在球场上他那龙腾虎跃生龙活虎的身姿,简直成了大家的楷模。于是,许多同学放学以后,开始滞留在学校,选择看他打球了。特别是众多的女生,因为能够上场跑两圈的大都是师生中的精英,这让她们迷恋之极,一时间因为干家务的人少了,惹得不少家长的责怪。
有时候,召集不到打球的篮球队员,他便独自一人,在宿舍里吹起了笛子。那笛声里注入了他的一腔情感,时而高山流水,时而骏马奔腾,时而悠扬激越,时而悲戚哀怨,声震流云,响遏行云。笛声在空旷的校园内回荡着,沿着稻草土坯的围墙,朝着校外广袤的原野游荡着。土地上的老农和村妇,直起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腰,摘下脖子上搭着的毛巾,擦着满脸的汗水和泥土,露出了微笑。村里的一位文雅的农夫,会情不自禁地放下手里的活儿,翻出藏在箱子里的一把老旧的二胡,和着校内传过来的笛声,吱吱呀呀地拉了起来。起初,二人不觉意地一唱一和着,渐渐地就有了默契,越和越顺溜,后来,干脆就约到了一起。合老师还会准备两斤集市上,老农自己家里酿制的老白干,煮上一盘花生,等待着文雅的老农。
琴和同学们趁着月色,去偷偷地看了几回。月光之中,这俩位演奏者,摇头晃脑,很是投入。每演奏完一曲以后,就会端起茶杯,相视一笑,各“浮一大白”!那酒,味道独特。一入口中热辣辣的感觉由口进入到食管,一直到达胃里,劲头十足的红薯干味道。但是,这种佳酿有一种显著特点,它不像流通的许多名酒入口绵软,而是入口强劲,却没有后劲,不怎么上头,但是,喝多了也同样醉人。
二重奏时断时续,酒也渐渐见底,到了后来,合老师会喷着酒气,白着脸孔,哽咽流涕,思念起家乡和亲友;老农则会用老树皮一样的大手,擦一擦流涎的嘴角,指着合老师红着满脸的酒气说:“好男儿四海为家——随遇而安——顺其自然吧!”
“月总会圆的,我总会有机会回家的!”合老师堆金山倒玉柱。
“唉!”老农夹起他的旧二胡,顺手捏了俩花生,拍拍和老师的肩膀。“早点睡觉吧!梦醒天就明了!”
老农摇摇晃晃地回家了,结束了二重奏,身后留下了一串月色……
在琴等看来合老师是一个谜,而在合老师看来老农才是真正的谜——真像古书里的一位世外高人。
高考临近,早晚都要加班了。晚自习空闲的时候,合老师又时时会铺展宣纸,挥洒画笔。这所学校虽然地处偏远,但是文化氛围浓厚,是远近闻名的诗书礼仪之乡,不仅有着会拉二胡的老农,也不乏诗词书画的高手。于是,合老师信手涂鸦随手弃的那一幅幅写意画作,一张张书法作品,竟然随处有知音,被乡亲们迅速地流传开去,一时之间,声名鹊起,在附近的七里八乡人们的口碑中,绝不亚于名声在外的艺坛名师。
合老师的粉丝越来越多,而琴是合老师最着迷的粉丝之一。为了看望老师,也是为了跟老师学艺,她常常会约几位兄弟和闺蜜,周末一起到学校看合老师。他们知道老师没有种菜,平时在学校食堂吃饭,周末就要自己煤油炉子开小灶,于是,会各自从家里的菜园子里拔上一些青菜萝卜,送给老师。
周末的老师,虽然举目无亲,却并不寂寞,满书桌上、睡觉的小床上,堆满了各类的书籍,这是他更好的消遣。每当看到几个爱徒前来拜访,自然非常高兴,他会马上放下手里的书卷,泡上一壶绿茶,取出家里邮寄过来的糖果饼干招待他们,更加会磨墨铺纸手把手地教他们画画写字。
在合老师的教育熏陶下,学生们渐渐地爱上了诗词书画,驰骋球场,学校里以学为主兼学别样的气氛更加浓厚了。
老师那里出了什么大事情?看到了合老师更换衣着,站立在学校门口,翘首期盼着什么,琴几经周折,终于打听清楚了——合老师家里来人了,是一位年轻的女郎,据说是合老师的女朋友。
琴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自己的闺蜜和同学们。她独自一人依靠在教室的墙角,目光偷偷地追随着守在校门口的老师,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更为老师那位即将到来的客人,而忐忑不安。
“小琴!你在干嘛?”一声轻轻的问询,从身后传来。
“哦,不干嘛,随便看一看。”琴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自己的几位同学闺蜜。她们紧紧跟随着,一个个蹑手蹑脚地,猫在墙角。很明显,这几个最要好的同学,跟自己一样,也是来偷看合老师的。
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足足等了一个钟,才看到一位戴着太阳帽,架着墨镜的姑娘,乘坐着一辆摩托车,从远处的汽车站,尘土飞扬,姗姗而来。
车站到学校有一段的路程,要雇佣一辆摩托车。姑娘从摩托车上下来,沿途的尘土,沾染了鞋裤,墨镜和帽子遮住了她的面貌,可是,那身材真好!
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合老师快步迎了上去,和前来的女郎,紧紧拥抱。
琴只觉得胸中一片悲戚,眼睛一片模糊,她只手扶着墙,低着头,努力不让自己的失态让好友们看到。
“合老师——”走在前面的好友,忍不住地哭腔着,小声惊叫。
“嘘!玥,小声点!”走在最后,个子最高的女生,快步上前拉住哭泣的玥。
玥竭力地用手支撑着墙壁,保持着自己身体的平衡。
“别没有出息!老师本来就属于她的!师傅和师母团聚,我们应该高兴!”高个子安抚地轻轻拍动着玥的肩膀。
“婧姐,我们该怎么做?”琴的泪水没有滴落,她问身边的高个子好友。
“那还用说!我们每人回家取三个鸡蛋,一些青菜辣椒萝卜,马上回来,一起去老师家,表示祝贺!”面对着情窦初开的好友们,婧姐很有魄力。她一挥手,大家便按照着分头准备去了。
合老师的女友来访,将他的日常生活规律打乱了,他不再打球,不再二重奏,也不再诗词书画了。只要有空,白天就陪着女友,满田野地转悠;到了夜晚月出之时,又会拉着女友,坐在门口看那皎洁的月亮。
合老师的女友要回去了,俩人忽然闹起了矛盾。有“狗仔队”说,合老师的女友要求他辞职回家,说当时的一个大学生,在家里也是抢手的,只要回家,就一定能够找到工作。合老师舍不得公职,十年寒窗,方才成就,希望能通过正当的途径,调动回城。于是,俩人便闹起了矛盾。
“正常调动太难了!隔山隔水,托关系找人事,还有……”女友的一席话把合老师噎了回去。
最后,合老师的月亮终于圆了,他还是送女友回城了,而且,这一送他就再也没有回来,没有回到这个他生活工作了好几年的学校,甚至连他最爱的几百本书籍,老农古朴的二胡声,敬爱他的学生们,和满园的月色,这一切他都没有带走……
虽然随着国家日新月异的建设发展,人才依旧簇拥在政治经济文化教育医疗等等发达的城市中心,欠发达地区,依旧盼望着国家建设发展的扶持。欠发达地区的劳动力,开始流动起来,纷纷涌向了建设的中心地区,很多农村学校越发变得死气沉沉起来。
就在大家伙儿渐渐淡化了对合老师的思念,学校又泛起了希望的涟漪。很多的城市里的名校,为了在发展建设和师资力量上帮扶欠发达地区的学校,开始捐助和派遣名师前来,这让许多死气沉沉的校园,换发了勃勃的生机。
合老师没有带走的书籍,还在同学们的手中传阅,篮球场上还没有消沉下来,学校里又迎来了两位来自大都市的帮扶名师。他们依旧住在合老师原来的宿舍里,只不过没有了悠扬的笛声,和书墨香味。取而代之的是手提电脑播放的音乐声,以及手机里的游戏声。
两位名师说课上课都很现代,让与外界联系不多的师生和校园,感受到了现代气息。他们代表帮扶派遣方,赠送了学校图书和电教设备,让乡村里的孩子们,感受到了现代的电化教学,感受到了数字时代,更感受到了外界飞速的发展。时代在召唤,建设在发展,乡村的孩子们,也有了学习紧迫感,以及路漫漫其修远兮的责任感。
可惜的是,两位名师只是在学校里呆了半年,就带着师生们的希望,回到大都市去了。月升月出,月圆月缺,就这样,走马灯一般的来去了好几位名师。
“我还是想念合老师!”可是,晚自习课后,玥对婧姐说。
“唉!毕竟合老师教我们朝夕相处了好几年!”婧姐望了望天边的月色,叹了一口气。
“其实,来支教的老师都很好,只是断断续续来来去去的,要是城里对我们的支援,像我们去城里打工一样流动起来,源源不断就好了。”随着年龄的增长,琴也开始学会分析事情了。
“最好是定点帮扶,形成制度。唉!”婧姐又叹了一口气。
“怎么啦?”琴不解地望了望婧姐。
“要毕业了,上大学肯定无望了。就像老师说的那样,我们也有自己的阴晴圆缺,也要去拥抱自己的月亮了!”婧姐也是满眼的念念不舍。
“那一起去打工呗!”琴却欢欣雀跃起来,她对大都市充满了向往和渴望。“说不定——还能遇见到合老师呢!”
“你还在相思着他呀!”玥推了琴一把。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我们一起打工去,带着月亮去!”
仨伙伴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地走出了校园……
“婧姐嘛?你在哪里,还不回来?我正在看夜空!看月亮!”手机响了,琴朝着对方大喊,对于在这样美好静谧之中的打搅,她有些不满。
“喂!琴!你又相思了!该放手的时候还是要放手!你知道——我刚才和小王逛街的时候,在街上——遇到谁了!”婧姐很是激动,说话都不通畅了。
自从一群小伙伴们,结伴来到了这南方的大都市以后,她们便四处应聘,而且希望大伙儿能在同一个厂里,好相互有个照应。
一连走过了好几家工厂,什么服装厂,什么模椇厂,等等,一路碰壁。
就在坐吃山空的时候,天无绝人之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一位台湾老板的电子厂,招收了这几位初来乍到的小姐姐!
她们走进了工厂的大门,签署了合同,月薪还好,而且包吃包住。最重要的是,大伙儿能在一起,彼此熟悉,互相帮助,互相照应。
宿舍楼里面的人员不多,一个老婆婆坐在楼下的桌子旁,守着进出的楼道,她昏昏欲睡,歪坐在一把木椅上,石绿色的厂工作服,扣错了纽扣,头一点一点地垂向胸前,斑白的头发随随便便地挽了一个结,一丝晶亮的口水,蜘蛛丝一样地挂在口角。
“部长好!有新进来的啦?”听到了渐渐过来的脚步声,她一下子抬起了头,瞪起了眼睛。
“你给安排一下,她们要求住在一块,就都安排在四楼吧!”
带着大伙儿过宿舍来的后勤部长,跟老婆婆交代了一番,就回写字楼去了。
“来,每人一份纪律守则,记住了,不要违规!”老婆婆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一叠印刷品,发给大伙儿人手一份。又拎出一串钥匙,将大伙分成两组,每人发给二把。
“六个人一间,房门和柜子钥匙每人一套,自己的东西自己保管好!洗澡间和卫生间在楼道那头,严禁随地大小便!”
大伙儿都是第一次出门的乡下姑娘,看到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对工厂里的生活条件并不讲究。
“我就要靠窗的上铺!”玥仍然不改她的烂漫,一下子就把行李扔到了床铺上。
“好吧!”婧姐将自己的行李放在了下铺。
大伙儿安排好了铺位,纷纷想去看一看工作岗位。
这时候,来了一位厂服青年,他的衣着就要整洁的多了。“我叫小王,厂里派我来领导大伙儿的。大家安顿好了么?跟我厂子里看一看!”
小王介绍了饭堂,小卖部,告诉大伙儿生活区和工作区是分开的。
“我们没有带那么多生活用具怎么办?”婧姐打断了小王的话。
“小卖部里都有!”
“要是钱不够呢?”琴担忧地说,她出门没有带多少钱,父母说出外是打工挣钱的,不是花钱的。
“小卖部可以凭着个人工卡记账,月底工资里扣。另外,——头三月的工资只发一半,另一半做押金!”小王顿了一下。“本来是要大伙儿进厂就要交押金的,老板说,大家是来打工的,万一没有带那么多的钱咋办。”
“怎么还要扣押金?”婧姐的胆子大,立刻质疑。
“这是规矩,主要是怕大家违纪!还有工作服等费用,再有大伙儿的社保由厂里交。”小王回过头来,看了看婧姐,对耿直的婧姐似乎很有好感。“干脆你就当生活组长吧,以后有发什么福利你先领;有什么事情,也先找你。”
小王又带婧姐去后勤部领厂服口罩手套等等,让大伙换了装,再进工作区参观。
接下来,就是一周的上岗培训,根据成绩安排岗位以及工资底薪。
“把帽子手套和口罩戴好!”上岗的第一天,车间门口站着一位瘦瘦的中年人,身穿着深颜色的工作服,头戴工帽,一只大口罩捂住了半边脸。看到大家的着装不是很整齐,就伸手拦住了。
“是,厂长。”小王指导大伙儿,将装备穿戴周正。
大伙知道了,这身工装只有厂里的高管才配备。
“以后要记住!”看大伙都装备好了,厂长就又叮嘱了一句。
琴走过他的身边,特意留心地看了一下,他的眼睛——清澈,双眼皮,长睫毛;他的皮肤有点黑,中等身材,瘦瘦的但不显得矮小。
看到琴在留心自己,男子的眼睛笑了,琴的眼睛也回报了一个笑容。
车间里有三条生产线,每条线有10来个工人,都正在生产作业,下班了换人不停线。
“咳咳咳——”玥最先忍受不住车间里的味道了。
琴也捏了捏口罩里的鼻子,虽然带着口罩,车间里的刺鼻的气味,还是透过那有一定厚度的保护层,一直进入到了她的鼻腔里面,刺激着她那敏感的嗅觉。
“刚来不习惯,习惯了就好了!”带她们进来的小王,看到大伙儿都在皱起了眉头,便笑了笑解释说。“这是电子厂特有的气味,记住戴口罩就会好很多!嗯,还有防护帽和手套,防静电的!所以,厂长会经常在门口检查防护装备的。”
“这是不是有毒气体?对身体有害么?”玥有点害怕。
“嗯,防护装备穿好,一般不会有大碍的。”小王并没有怪玥多嘴,因为这个问题,在安全生产上很重要,厂长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必须重视。
上工跟上学的差别很大,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劳累,技术上的劳神,就是精神上的压力和劳损,也是难以想象的。流水线上的工人,得像机器一样,不停地工作着,而且是互相协作整体地做着,要是线上有工人打乱了节奏,整体就会受到影响。
小王前后左右地指导忙碌着,他也是这条线的“拉长”——这是厂长的称呼,虽然大伙儿更习惯叫“组长”,不过入乡随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做了人家的工,也就得随了人家的称呼。
琴在工作之余,常常回忆在学校时候的美好生活,常常思念家乡的父老乡亲,学校的师生好友,那种自由自在的美好时光。
第一个月的薪水领到了,扣除一切费用,2000元上下,不多,却也让大伙儿开心,毕竟这是大伙儿打工以后的第一份钱。大伙商量着,先把饭票买齐,然后再留多少,给家里寄多少……
工厂门口就是储蓄所和自助银行,一日二十四个小时都可以取到钱,很是方便。
玥兴奋地跳起来,除去菜金,她最先去买了一部手机,一下子就将工资全花光了。
看着大伙忙活着购买物品,吃香的喝辣的,数了数手里不多的几张票子,这可把玥给闷坏了。
“这样吧!大伙儿可以合用玥的手机给家里联系,但是要给手续费!”婧姐看到玥的尴尬样子,便拍着玥的肩膀笑着帮她出主意。
“好!”
“我先来!”
“排队,一个一个来!”
这不一会,大伙就帮她凑齐了几百元。当然,话费也用了不少。
琴的家里也安装了电话,这让她安心了,因为随时随地可以知道家里的情况。弟弟追着她要手机,说姐姐在外面赚钱了,要帮一帮他这个弟弟。当然,父母第一个不同意。只是要求她多寄一点钱回家,家里的生产生活需要钱,弟弟大了也需要钱。至于,琴以后的嫁妆,要琴自己解决。琴感到了“压力山大”!虽然她是一个顾家的乖乖女!
琴则在网上购买了一架望远镜,喜欢望月的她,说能在望远镜里看到月亮,望见家乡。她自从跟随合老师学习以后,就开始热爱月亮了,她说看月亮很浪漫。以前的月亮模糊不清,现在工作了,有了零花钱,就更要置办望远镜,可以把月亮看得更清楚了,这是多么“罗曼提克”的事情呀!
“拉——长!”
“拉长!”
小王来了,当了拉长得他,有事没事常往这边跑,领导么,总得关心员工,不过他总是爱往婧姐这边跑,隔壁不怎么去,但是,他到了哪里,大伙儿也就跟到了哪里。这不,大伙儿还挺整齐,都开口叫了他的“官衔”了,虽然一个多月了,还是有点别扭。
“别拘谨,都这么熟了,大伙儿随便点,爱叫我什么,就叫我什么!”小王笑着摆摆手。
“来,吃水果吧!”婧姐从柜子里拎出一袋子荔枝。“工资不够花,等有钱了,再请你吃饭吧!”
“不用客气,这荔枝挺好,我很爱吃!”小王也不客气,随手剥了一个,塞进了嘴里。
“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嘛!你很有眼光!”婧姐笑着说。
“哎!婧姐什么时候拽上了!”玥奇怪了,婧姐什么时候变得文质彬彬的了!
“看人呗!拉长是领导,跟领导说话,那就会文质彬彬得啦!”琴也开始打趣了。
不知道怎么的,小王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婧姐也别别扭扭地不自然起来。
琴看了看他俩,伸手拉起玥:“我们还要去买洗澡盆,你们慢慢聊!”
“干嘛?你不是才买过嘛!”玥有点懵了。
大伙儿却都嘻嘻笑了起来,一起拉着手,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了小王和婧姐……
“我睡觉去了!”琴拉着玥在小卖部电视机前坐了许久,玥耐不住困顿,起身回宿舍了。琴估计天不早了,小王大概也回去了,就没有阻拦。
小卖部里应该称之为大卖部,里面的商品衣食住行、吃喝玩乐,琳琅满目,来这里买东西的人还真的不少。小卖部大约有一百八十多平米,里外都开着店门,既方便了场外的行人,也利益了厂里的员工。虽说,只是一个几百人的小厂,加上周边的人流,每天的利润也很是可观。生意归由厂里管理,店员算作厂里的员工。这也是厂长的杰作,他认准了厂门边的这片路口旺地,两面靠着街道,门口可以停放几十辆单车,还可以停好几辆汽车,于是不仅建起了一大间的商铺,门口还架起了烧烤啤酒,摆放了三个桌球台,供远近人员的休息娱乐。所以,这里的生意,从早到晚,直至深夜,都会上客。
厂长也偶尔亲身体验一下这里的生活,特别是在月出之时,趁着明媚的月色,披着一身的银霜,踏着满地的水银的月光,浪漫的他,独自一个人光临店铺,不光让店员烤上二十个烤串,开上两瓶啤酒,还专门题写了一幅店名,挂在了门口的正上方——“月桂堂”。
“月桂堂”几个字,还真的就有那么几分笔力,据说有几位艺术家路过,一时兴味大起,硬要拉着厂长,灌了几瓶啤酒,方才兴尽而去。当然这都是大伙儿的杜撰,谁也难辨真假。但厂长的确爱独自前来撸串喝啤酒,这是有目共睹的。
小卖部是琴休闲的第二个去处,她不像婧姐有了人陪着,出双出对地逛街,也不像玥他们常常浪漫地逛商场喝糖水,她爱这样静静地呆着。琴特别喜欢在看月亮之余,来到小卖部的电视机下坐一会,这里抬头就能看见厂长的题字——“月桂堂”。这幅书法作品,与合老师的风格接近,苍劲古朴浪漫,虽然间架结构有点散,仍不失为一幅佳作。她感觉自己和厂长很接近,她也喜欢这个名称,喜欢这个书法作品,更加喜欢这当空的月亮。
琴一边喝着手杯里自带的茶水,一边欣赏着门头上牌匾。这时候,身着工作装的厂长踱着步,走了过来。他在琴的对面坐了下来,随意地望了望琴,目光不经意地滑了过去。又回过头来,注意地再看了看对面的这位漂亮的女孩。
这是一位纯洁的姑娘。工作服洗得很干净,穿戴的整整齐齐的,没有戴口罩,乌发飘逸着随风拂动,白净的脸上,嵌着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挺直的鼻子下方,一个红红的樱桃小嘴,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怎么看怎么恰到好处。
厂长觉得心里一动。他手下有几百位工人,可是,没有一位像这样让他心动过。
“这个女孩似曾相识!”他情不自禁地思忖着。“在哪里见过呢?”哦!是的,那天在工厂车间的门口,他在检查进车间工人装备的时候,这就是那个用眼睛和自己打招呼的女孩。“也不对!眼前的这个女孩,一举一动整个人都像是认识的呀!”
厂长的心在颤抖,他想起了自己一直在思念的一个人!“是啊!太像了!”
厂长姓陈,来自宝岛台湾,投资并亲自管理着这家电子厂,他离开舒适的家园,来到大陆,不仅仅是因为这里的投资环境好,政策优惠,工人廉价,更是为了圆他逝去的妻子的一个梦。
宝岛台湾风景秀丽,气候宜人,岛美人美,“阿里山的姑娘美如画呀,阿里山的小伙壮如山”,那里是亚洲四小龙,那里的水果飘香,说不清道不明美丽,引人瞩目。
陈厂长生在台湾,长在台湾,经历着台湾的发展成长与繁荣昌盛。一直是一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中产阶层家庭。他爱好读书,关心时政,大学毕业以后,就一直任职一家知名工厂的高管。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二十五岁的时候,他和祖辈来自大陆的一家世交的姑娘喜结连理。妻子很美,俩人恩恩爱爱,相敬如宾,可是好景不长,结婚仅仅五年,妻子便患重病离他而去,临终托言,要丈夫一定要去大陆看一看,完成她未完成的祖辈遗愿。
于是,陈厂长便利用自己的专长,筹集资金,渡过海峡,来到大陆,开办了这家电子厂。
也许是逝去的妻子,冥冥之中的保佑吧,让他在这里遇见了琴。
“真的是太像了!”坐在对面的陈,喃喃自语道。
“什么?”琴看到陈厂长凝神看着自己,还在说着什么,不禁面色一红,不好意思地问。
娇羞的姑娘,更加美丽了!
“你就是那天用眼睛和我打招呼的那个女孩?”陈王顾左右而言他。
“是的,厂长还记得我!”琴很高兴,想不到厂长竟然能记得自己。他可是一厂之长哟!
“当然记得,你这样的漂亮!”陈没有违心地夸到。
“那里,厂长过奖了!”琴低头避开了陈的眼睛,她忽然没有了那天打招呼时的勇气。
“我请你喝啤酒吃撸串吧!”陈很爽快。
“不,不用了。我吃过饭了!”
琴推辞着,记住了临行的时候,村长的嘱托:“小心交友保护自己,特别是遇到了那些有钱人花花太岁,别把自己的贞洁搭进去了!”
“不用害怕,光天化日之下,我没有恶意!”陈招呼送上来二十多根撸串,两支啤酒。
“谢谢!真的不用!”琴推辞道。
耐不住厂长固执的邀请,琴只好吃了两串烧烤,但是没有喝啤酒。
陈还真的能喝,他喝完了两瓶,又要了两瓶,直喝的酩酊大醉。
“我今天想家了!你知道吗?你太像我过去的老婆啦!”陈的确醉了。
“厂长,您醉了!”琴一下子忐忑不安起来,她想赶快脱身。
“没有,就几瓶啤酒嘛!”陈看到琴站起身要走,也没有阻拦。“很高兴你今天陪了我,谢谢你!”
“拜拜!”琴对陈拜了拜手,打了个招呼,起身离去。
“喂!你——叫什么名字?”陈冲着离去的倩影说道。
“我叫琴——”
琴跌跌撞撞地跑回了宿舍,她的心有点乱了。说实话,只从那天在车间门口,用眼睛和厂长打过招呼以后,她就记住了这位年轻有为的企业家厂长了。但是她没有想到厂长竟然也记得她,还对她这样的上心。
夜深人静,宿舍暗着灯,婧姐和玥早就回来了,琴破例没有看月亮,悄悄地回到宿舍就上床睡觉了。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心心念念地回味着刚才的情景,特别是陈厂长热辣辣的目光。她想了很久很久,直到天明,头昏昏沉沉的,像是感冒了……
早晨,宿舍动了起来,叠被的,洗漱的,匆匆忙忙。琴没有起床,她似睡非睡,头上冒着虚汗!
“琴!怎么啦?”大伙儿看到平时最准时的琴,竟然没有起床。
“没什么,可能,感冒了!”琴瓮声瓮气地说。
玥张罗着去小卖部买了感冒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个小卖部里也配备了几样常用药。
婧姐找小王帮忙请假。
“是不是还有一个没来?”陈厂长在车间门口没有看到那个用眼神打招呼的女孩,便问了小王。
“哦,琴请病假了!”
“哦,她怎么样了?”陈没有关心生产线谁顶班。
“厂长放心,小毛病。她的工,我顶班!”小王没有在意,因为陈厂长平时就很关心员工,无论那个员工病了,他都会过问一下的。
“你不用顶班了,找个员工顶班吧。你跟我去看望一下琴!”陈若有所思,他很关心琴,因为昨天晚上他一见到琴的真容,就开始牵肠挂肚的了。
琴懒懒地躺在了床上,她知道自己并没有多大的毛病,只是昨天晚上失眠导致。迷迷糊糊之中,忽然感觉到有人来了。琴睁开眼睛一看,竟然是陈和小王!
“躺下,别起来!”陈伸手示意要坐起来的琴。“药吃过了么?”
“我没事!谢谢您!”琴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根本没有想到陈会亲自专门来看望自己,看望一位普通员工,这使得她加深了对这位厂长的好感。
琴和陈互相有了来往,特别是在“月桂堂”。陈常常会去吃撸串喝啤酒,琴也常常去那儿看会电视。相遇以后,陈就慷慨地请客。
琴和陈频频接触,渐渐地由无意识地巧遇,变成了有意识地相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开始相互思念起来。
“你感觉我这个人怎么样?”陈忽然问琴。
“很好啊!体贴人,关心人,又是一个大老板!”琴笑嘻嘻地说,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她红着脸,低下了头。
“假如我不是老板,你会和我好么?”陈若有所思地问。
“我不知道。”琴的声音低的自己都听不见了。她的确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一个台湾来的老板,怎么会看上自己这样一个农村来的打工妹!但是,她确实喜欢却又不敢喜欢。
“你愿意嫁给我吗?”陈步步紧逼。
“你怎么会娶我?”琴觉得把事情摊开讲更好。“我们的地位差别太大了!”
“我不在乎地位!”陈靠近琴,抓住她的手。“你知道么,在这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的心就属于你了!”
“你周围的好女孩多得是!你别动歪心!”琴想抽回手。
“我没有歪心!”陈将这双嫩滑的小手抓的更紧了。“你知道吗?你和我去世的爱妻,太像了!”
“我只是一位替身?”琴明白了。她这次没有想抽回自己的双手。
“不是,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我发现已经爱上了你,而且不能自拔!”陈喃喃地说着,松开了紧紧抓握的手。
“我不想做这样替身!”琴平静地说。
“有一些专家大师不也是这样的么?这正说明用情专一,真情真爱!”陈趋前一步。“你好好想一想好么?我一定明媒正娶!”
这个夜晚,琴又是彻夜难眠。
婧姐知道了,玥她们也都知道了,大家吵得不可开交。
“老板玩你的吧!千万要小心!”婧姐阻拦道。
“他是说明媒正娶嘛?”玥羡慕地说。“我也愿意!”
“他说同意以后就去打结婚证!”琴红着脸低着头。
“他可是台湾人哟!你对他什么感觉,心里怎么想的?”听到这里,婧姐也开始松口了,但是对他的身份还有疑虑。
“他说台湾人和大陆人本来就是兄弟,不应该有歧视。他还说会正规地摆酒,请全厂员工作证!”
……
陈和琴开始交往了。婧姐她们密切监视着,生怕琴堕入圈套。正当陈和琴双双堕入爱河,感受爱情的甜蜜的时候,一场史无前例的新冠疫情袭击过来。台湾乱了,内地紧张了,全世界都乱套了!
“我妈妈阳了,家里让我立即回去!”陈对琴说。“虽然可能呆在大陆更安全一些,可是……”
“你回去吧,父母的身体要紧!”琴打断陈的话,立刻让他回去,琴也是一个孝顺的女孩。
“厂子就交给你了。我的那些伙伴都可以帮助你。”陈紧紧地握着琴的手不肯松开。“一定要等我回来!”
陈绕道香港飞回台湾去了,琴每天都会在电话里和他相会,她没有再去“月桂堂”,而是在阳台上,眺望着天空的月色,寄托着自己的情思。
家里也知道了琴的事情,女儿要嫁给台湾来的大老板了!全村都轰动了,很快,琴的弟弟也有媒婆上门提亲了。但是,琴的父亲没有那么势利。
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谁是琴的事情,只要她过得好就行了,自己不会贪图他们的钱的。琴弟弟的婚姻,也只会按规矩来。
弟弟却很兴奋!因为未来的姐夫,听说弟弟想要一部手机,立马送给他一部最新款的苹果手机。
“他是他,我是我。我的钱是靠打工血汗挣的。”琴回答妈妈伸出的手,拒绝了她对未来女婿的利益要求。
银霜一般的月辉之下,琴感觉到了一丝寒冷,她思念家人,而家人频频来电,给予自己的不是亲人的温暖。她注目月色,观望着月桂树下的恋人,可恋人知不知道自己的苦衷?假如陈要是知道家人把自己当成了摇钱树,那将会是怎样的一场悲剧?
月色朦胧,如洒满一地的水银,碧落如洗,皎洁的月亮旁边,闪动着几颗微暗的星星,白云拂动,犹如一条条轻柔的纱巾。这浪漫的月桂树下,琴就是那一位相思之中的嫦娥,同样承受着广寒宫的寂寞。
“琴,你怎么样了?这边很紧张!我可能要待一段时间才能过去。”电话中的声音很紧迫。因为,媒体报道,世界抗疫四面楚歌,每天都有人感染,每天都有人去世。“要注意防疫,多备一些抗病毒药品,平时不要出门,更不要扎堆!”
“放心吧,这边还好,每天做核酸检测。”陈越是紧张,琴越是放心。因为她知道,陈在乎自己。只是那边未来的公公婆婆,态度不是很明朗。
夜色宁静如水,月光美丽似银,宿舍里静悄悄的,都是低头一族——大伙儿都在拨弄手机。科技发展飞快,来都市打工之前,都还是习惯于座机,来到都市以后,不到一年,大伙儿就都配备上了手机,一方面是为了与家人通信报平安,另一方面确实慰藉了寂寞。
疫情时松时紧,渐渐地趋于常态化了。琴又开始看月亮了,她觉得自己能够在月亮中,看到父母家人,看到天涯海角的恋人。此时此刻,她方才明白,古人们为什么那么爱吟诵月亮,合老师为什么那么在乎月亮。
陈回了宝岛台湾,他几乎每天都会来电问询琴的健康,问询内地抗疫的情况。而琴母亲的频繁来电则告一段落,许久也不见一次。也许,这就是家人和恋人的区别吧?
月色朗朗,白云飘飘,月明星稀,暗空如洗。琴钟情着玉盘之中的桂树平原,那就是千百年来,人们寄情的月桂树,吴刚让人怜悯,嫦娥令人爱恋,白兔使人喜欢。这凡是涉及月亮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浪漫!
琴,慢慢地开始将自己置身于圆月之中,她不想做玉兔,不想做嫦娥,更不想做吴刚,她只愿意做一名月球的旅行者,罗曼提克地去月亮上旅游。她崇拜那些伟大英勇的宇航员,他们迈出的一小步,却是人类迈出的一大步!
“喂!琴,听到了么?”婧姐在手机里面激情澎湃地叫喊着。
“你见到了谁呀?这么激动!”琴将手机离耳朵远些,她觉得婧姐这样的激动,还真的少见。难道是她遇见了……!琴的心里一紧,她也开始有些控制不住了!“难道是遇见了……”
“是的,是的!是合老师!”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婧姐快活地叫到。
婧姐和小王恋爱以后,几乎每天下班以后,都会去街道闹市里逛一逛。不是为了购物,他俩面对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并不怎么动心,只是想俩人呆在一块,心心相印。宿舍里面熟悉的面孔太多了,他们在都市里面没有其他的地方好去,手里的钞票,更得为婚姻以后准备着。所以,他俩只好选择了在闹市区里游荡。
“逛街也是一种快乐!”小王拉着婧姐的手说。
“当然,还得看跟谁逛!”婧姐取笑道。忽然,一个高大的身影,从眼界里闪过。
“合老师!是您吗!”婧姐回头就追了过去。
他乡遇故知!真是人生的一大快事之一。合老师请他俩他们坐在了路旁大商业中心的一家糖水小店里,大伙儿一边喝着糖水,一边聊起了过往。现代的年轻人热衷于糖水,在这个不长的街道上,就开了好几家知名的糖水店。店员们多是小伙子和小姑娘,身着着干净的工作服,调制着各色各样美味的糖水,来回穿梭在坐满了人的店内外,热情地招呼着八方来客。
合老师虽然年近不惑,却仍然不改他的青春做派,他不喜欢抽烟,也不喜欢饮酒,却对糖水咖啡情有独钟,时不时地会光临这些小店。
在幽暗的微风灯影之中,承托着一弯冰清玉洁的月亮,月亮倒映在光滑的玻璃桌面上,花草摇曳着,暗香浮动着,朦胧的情景产生了朦胧的美景,这真的会让人联想到桨声灯影中的秦淮河,灯影之中,小店的摆设是美丽的,小店的服务生是美丽的,光临小店的年轻的人们是美丽的。让人不禁浮想联翩,就是大唐王朝沉醉于美酒的醉中八仙,也不会拒绝这美景美色美味的吸引吧?!灯光月影,让人怀念那位水中捞月亮的诗仙太白,何不邀请他,光顾这闪烁着月光华阴的小店之中,感受一下,这同他一样的浪漫去气息?!
“你们知道吗?在乡中的那些年,是我半生之中,最休闲,最自由,最快乐的一段日子!”半杯糖水下肚,合老师异常地兴奋起来。
合老师一边诉说着都市的匆忙,一边叙说着多方面的“压力山大”。他携爱人离开乡中,来到了这所大都市里,经过努力,双双进入了市直高中任教,现在,不仅是市直高中里的骨干教师,还担任了校领导。
合老师实现了进城的夙愿以后,并没有忘记乡中,他申请将市直中学对口扶持的目标定在了软件硬件都需要支持的乡中,一直在推进对乡中的扶持,联系着两校之间的交往,取长补短,互惠互利。
随着年龄的增长,生活之中的酸甜苦辣都尝过了,对人生意义的理解加深了,名利渐渐地淡薄了,回归了初心,人的一生一世,好比一尊酿制的老酒,越是老醇越是香味扑鼻。
夜静人稀之时,他开始思念起在年轻时代的往事,思念起乡中,思念起师友,思念起拉二胡的老农,思念起那几斤甘冽辣喉回味无穷的老白干,更加思念那月桂树下美丽朴实的村庄和校园。
身为一校之长,他亲自过问了学校与乡中,对口支教的事情。每当派驻前去乡中支教的教师的时候,他总会千叮咛万嘱咐;返回以后又会细致入微地询问过往,甚至问及每个人的交往,每节课的收效。以至于大伙儿觉得合校长有点淤叨了。
他开始策划一件事情,那就是进一步深化支教活动,不断地派驻青年教师,去乡中磨砺,让支教规模化制度化。现在青年,大都经过了正规的科班培训,知识储备,教学技法,绝无大碍。将下乡磨炼,丰富人生的经历,会使他们成长更快。他在学校里不断地鼓动不断地动员。将他们的户籍和工作关系保留在市直高中,经过几年甚至十年以上的支教,依旧回到市直高中。这样可以免除了他们的后顾之忧。
合校长还以身作则地申请提出,自己也下乡,担任长期进驻乡村支教总体主持人和联系人。
当初硬要将他拉扯进城的妻子,现在也开始支持他的计划了。她明白合老师那颗拳拳之心,两人已经年近不惑,早就在城里安顿下来,有了该有的一切,没有了后顾之忧,正是拼搏事业的时候。时不我待,时不再来。于是,妻子不仅同意了他的设想,并给予了积极鼓励。
“去吧,家里还有我呢!”
在妻子的支持鼓动下,合校长将自己的想法,已经写成报告,上呈领导研究讨论批准。
他在静静地期待,他期待着支教活动的开展,期待着和乡中师生们的重逢,期待着自己人生的第二个春天的到来。
合校长像作报告一般,口若悬河地叙说着自己的“宏伟计划”,陈诉着自己发自内心的理想,不停地挥舞着手臂,配合着自己的“演讲”,手舞足蹈,声情并茂。周围的食客们,莫名其妙地看着如此激动的他,他对周围的人们,置若罔闻,依旧高谈阔论。他的演讲,也真的打动了眼前这俩小伙伴,他们心脏也跟随着合校长举手投足而跳动着,他们的心情也被合校长的慷慨陈词深深地感化着。
婧姐了解乡中的状况,知道那里的软硬件匮乏的实际,要是真的能够这样得到名校的支持,那将是莫大的荣幸。
琴一直等到晚上十一点,婧姐才回到了宿舍,大伙儿又聚集在一起,聆听了婧姐的转诉,大家都觉得合校长了不起,有了他们这些这样心系欠发达地区的人,在党和政府的领导下,贫困的家乡一定会有更加兴旺的发展。
大伙儿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并且决定找时间登门去拜访一下老师和师母,教育之恩不能忘却。
“快熄灯睡觉了!马上过了在12点了!”管理宿舍楼的老婆婆走了过来,她理了理一头的白发,敲了敲房门,大声叫到。
“好的,婆婆。我们马上睡觉!”婧姐回答以后,招呼大家熄灯。很快,夜深人静,鼾声四起。
琴没有睡意,她刚刚收到了陈发来的一则信息。
“妈妈的病情已经好转,勿念!”
母亲病情好转是一件好事情,那是不是说,陈不久就可以过来了呢?陈为什么没有告诉自己他什么时候来?
琴本想发一条短信问一问,一看时间已经是凌晨1点钟了,决定先睡觉,明天再去问清楚……
琴担心的问题终于出现了。
“我本来想过几天妈妈的病彻底好了,就过去。可是,妈妈偏要叫我去相亲!”次日晚上,月亮缓缓升上了天幕,陈终于来电话了。
琴心里开始打鼓了!“你没有告诉母亲我俩的事情?”
“我刚刚告诉她我已经恋爱了!”陈的语气有点急促。
“她怎么说?”琴的语气也变得急促了。
“她认为隔着茫茫的海峡,这样的恋爱不大可靠!要求我实际一些,不要太浪漫!”陈等了半天,话机里传来了琴的哭泣声。
“不要哭泣么,事情还有转机。”陈一边安慰琴,一边缓缓地说。
“怎么说?”琴停住了抽泣。
“我给大家看了你的照片,说了你的为人,爸爸同意了,说隔海不成问题,只要人好!逝去妻子的父母也帮忙说话了!”陈告诉琴,他们都说亡妻你俩长得太像了,都说要见一见你。亡妻的父母还说要认你做女儿。
“其实,大陆台湾血脉相连是一家,我们的父母不就是来自内地的么?!”这是世交亡妻父母说的话。
陈叫琴冷静一下,做好准备,等会跟父母们通话。
琴的心脏开始砰砰地跳动动起来,她一下子就要面对陈的父母还有世交父母,不知道该怎么办!
“喂!等一下!我怎么跟老人们说?”
“不要紧张,礼貌一些,随便说!”陈安抚道。
“喂!你是琴么?”母亲的普通话,还真的能听得清楚。
“我是琴,妈妈您好!很高兴听到您的声音!”琴紧张的声音有点颤抖。
“琴,你好!听说你是在农村长大的,父母都是农民?你是什么学历?”
“是的。父母都还在农村。我高中毕业。”琴如实回答。
“哦!出身差了点。如果要你出来到大学进修,你愿意么?不过,我们家可不是大富翁哟。”
母亲突然提出的问题,让琴措不及防,她想了一想:“我听陈的意见。我不要您的破费,我自己能够工作!”
“琴啊!好孩子!我是丽丽的母亲!”
琴知道,丽丽是陈的亡妻,也是他们的世交。“阿姨,您好!”
“你好你好!别叫我阿姨,我就是你的亲妈!好孩子!我们什么时候能够见面呀?!”丽丽妈妈的语音之中,还带有一丝哭腔,听得出来,她面对着琴的照片,睹物思情。
家人一语,血脉相亲。毕竟台海隔不断世代相连的情亲。
琴知道,她和陈的事情已经通过了家人们的审核……
琴放下了手机,拿起了望远镜,凝神静气地望着那轮月亮,那白玉一般的明月,静静地俯瞰着大地,月亮的美,横贯古今,月桂树下,演绎着人世间的词话。
谢谢阅读
张巍
深圳市宝安区沙井盛芳园雨山书斋
2023/4/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