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之夜

   风雨   之夜

                    （故事纯属虚构）

“爸爸，我怕！”坐在后排座的女儿，紧紧地依偎在妈妈的怀里，望着车窗外的暴风骤雨，聆听着雨打车棚的撕裂声，在黑暗之中，瞪着惊恐闪烁的一双大眼睛，簌簌发抖。

选择了台风季节这个时候行车，需要勇气。倾盆大雨，狂风怒号，不只是覆盖了大地，更加是势如破竹，横扫一切。黑夜过早地降临大地，即便是平整宽敞的快速大道，依然是困难重重，车行彳亍。

小志一边冷静地驾驶着车辆，把握着方向盘，将雨刮开到最大，大开着大灯、雾灯和示宽灯，透过车前窗，紧紧地注视着前方的道路，从一片暴雨敲击雾气蒙蒙之中，分辨着可行的道路，沿着模糊的行车线，缓缓行进；一边不时地通过后视镜，爱怜地查看着后排座上的母女俩，对惊慌不安女儿安慰到：“慧慧不怕！有爸爸妈妈在呢！慧慧勇敢！”

海滨的气候，遇到台风季节，真如大浪淘沙，好似摧枯拉朽。大海里惊涛骇浪，风卷浪击；海滨城狂风暴雨，铺天盖地；天空中乌云密布，席卷天际。大有黑云压顶，摧毁一切，倾盆大雨，绞杀万物，将红尘尽数洗涤，让人间变化的干干净净。

小志说不清，道不明，他这是多少次，在雨中奔驰了。但是，一家人一起经风历雨，在台风里驾车游历，特别是带着幼小的女儿，这还是第一次。

原本是周末，妻子提议，乘着天阴风拂，云涌天空，天气凉爽，带上女儿慧慧去市中心区游历一番，逛逛景点，浏览书城，玩玩娱乐场，也好让女儿长长见识。

“台风季节，要注意安全，还是待在家了好！”小志眺望着云峰堆积的东南方，计算着到大都市中心区的路程，担心地说。

“不怕，自驾游，正好经经风雨，见见世面！”妻子胸有成竹地说，她对老公的驾驶技术很自信，这样的风风雨雨，他经历过不止二回三回啦。

“爸爸！我要去！”6岁的女儿，听妈妈说出去玩，可开心了，她在幼儿园，常听老师介绍外面的世界，以前也出去过，可都是在爸爸妈妈的襁褓中，没有什么印象。她渴望出去游历！

“好吧！爸爸带你们去！”

风驰电掣，一路畅快。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来到了市中心区。因为公园泊车需要预约，小志只好把车开进了商业中心的停车场，一家人兜来转去，终于找到了一个车位。

也难怪公园景点要停车需要预约，这大都市里真的人多车多，真的是地尽其用，想方设法地规划开发了每一寸土地，还是显得土地不够用，这也说明了大都市的繁荣，大多民众的生活奔向了小康。现在不少的城市，为了城市的交通持续发展，在努力地挖掘寸金寸土的现有资源，根据道路、停车等等配套设施情况，规划车辆的数量，和预约进城的车辆开放制度，在尽力满足交通运输的城市发展需要，和民众工作生活的需要。

他们先是骑上家庭游览自行车，沿着海滨大道，浏览市容市貌，时而走马观花，时而下车揽胜，一路风清气爽，踏花车轮生香。满眼比比皆是的林荫大道，大块大块绿荫扶疏的绿化地带，让人清新悦目，气爽神清，海湾郁郁葱葱的红树林，海天相连，波浪翻动，涛声阵阵，一群群爽目的各种鸟儿，鸟飞凫翔，翩翩起舞，振翅翱翔，鸣声悦耳。

下了自行车，走进了闹市区。鳞次栉比的大都市里，大型综合性的商业中心，星罗棋布，里面品类齐全，金碧辉煌，霓虹璀璨。街道上，繁华的闹市区，商铺林立，琳琅满目；公园里，鸟语花香，各类项目的游乐场，游人如织，欢笑声声；书城内，满满堂堂的的书架，书韵飘香，人们手不释卷，处处琴韵书声，享受着精神食粮的愉悦。

可爱的女儿慧慧，时时欢乐雀跃，时时惊喜异常，时时爱不释手，时时流连忘返，玩得可开心了！

当他们走出了商业区，走进停车场的时候，已经是华灯齐放。那风雨说来就来。山雨欲来风满楼，风鼓着豆大的雨珠，噼噼啪啪地劈头盖脑地砸下来，笼罩住了整个城市，拉起了一片巨大的雨帘。

一家人，急忙钻进车内，冒着风雨驱车返回，一阵阵的大雨落在车顶棚、车窗上，溅开了一朵朵晶莹的水花，一时间仿佛金鼓齐鸣。

车行道上，小志谨慎地握着方向盘，注视着模糊的道路。考驾照学习的时候，教练师傅告诫说，安全第一。遇到大雨瓢泼，一定要缓缓而行，打开雾灯，不要熄火，注意前后的车辆，保持车距。遇到积水，要一看二慢，等有车过去了，弄清楚水深路况以后，确定能够通过了，再慢慢行驶通过。

那位吴师傅是一位老司机，以前，是专跑长途大卡的，而且是自己买了一部十吨大卡，带了一位徒弟，走南闯北，跑遍了大半个中国，安全地运送了几十万吨的货物，可惜，因为一次事故，让他心惊肉跳，而又依依不舍地，告别了他经营了二十年的长途货运生涯。

回想起那次事故，每每在与小志谈起的时候，师傅依然心有余悸，一再提醒，特别是要守规不能开快车，安全第一。对于每一位手把手带过的徒弟，他都要把他的经历经验，仔仔细细地告诉他们，他要让徒弟们时刻提高警惕，注重安全，防止悲剧的发生。

师傅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司机了，学徒经历了三年的磨炼，从擦窗洗车到加油加冷却水，从雪夜给轮胎绑防滑链到学习驾驶，最后拿到驾驶证独立驾车。后来走南闯北地是多年的历练，那车技真是实实在在磨砺出来的。不像有些人开了几天车，拜了一下师傅，塞了一点好处，轻轻松松的考了一本驾驶证，便自以为能够手握方向盘，驾车行四方，是一个硬气老司机了。这和吴师傅相比，经验和技术不可一日而言。

过于自信，导致了自以为是。俗话说骄兵必败，淹死会水的。那是一年的秋天，也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台风季节，吴师傅带着一个徒弟，运送一车货物，追着台风尾巴驱车北上。

早上，霞光初露，东方太阳被云彩遮挡着渲染着光的色彩，西边堆积着离去的雨云，悠悠闲处作奇峰。

刚刚上路的时候，美丽的天空，这天气还只是阴沉沉的，刚刚下过了两天暴雨，地面上有一些积水，到处是湿漉漉的。空气中的水汽悬浮，上了高速公路以后，车飞驰在青山起伏之中，微风轻拂，充满了负离子的空气，追随着车子扑面而来，清新舒畅。

可是，行驶了几百公里以后，便开始下起了雨。那不是一般的雨，噼噼啪啪雨点由疏到密，渐渐地便是瓢泼的大雨。雨刮已经开到了最大，吱吱扭扭吃力地刮动着前挡风玻璃上的雨水，依旧是视线模糊不清，车子彳亍而行。

他没有让徒弟开车，这个徒弟才跟他学了半年多，还不能放手操作，只是在路况较好的情况下，才可以在师傅的指导下，让他握一握方向盘。这样风大雨骤的情况下，通常是只是让他打一打下手。

车子行驶了近十个小时，天色灰蒙欲晚，等雨势稍弱，师徒俩人便拐进了高速路旁的服务区，在一旁的饭店吃饱了喝足了以后，又开动马达，风雨兼程。

发动机有节奏地轰鸣着，吴师傅打开了收音机提提神，徒弟昏昏沉沉地打着盹。两人说好了在行驶两百公里，就在经常约定的小旅馆歇一夜，天亮再赶路。

天色越来越暗，雨还是下个不停，吴师傅手握着方向盘，轻松自在的随着车轮的颠簸，颤动着双手，一边收听着广播，一边吹起了口哨。这样的风雨兼程、披星戴月，他经历过多少次，现在他期盼的是，快一点赶到旅馆，好好地洗个热水澡，再泡上一壶好茶，美美地睡一觉。他没有想到喝酒，虽然他嗜酒，但是理性让他开车不能饮酒。

在雨中，车大灯大开着远光，也是只能够迷迷糊糊地看清几十米的视野，而那垂帘一样的雨滴，却在灯光里，如同晶莹的宝石，闪闪发光。

路上的车辆不多，吴师傅驾驶着大卡车，马达轰鸣着，一路北上，很快地超越了几辆同样北上的大货车，风驰电掣一般，划开了雨帘，刺破了夜色，一路飞速，朝着远方的旅馆飞驰。

“师傅，悠着点！”徒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再打盹，坐直了身子，望着前方的雨帘，有点担忧地提醒师傅。

吴师傅笑了一下：“不用紧张，这样的路况，我遇到过很多次！”他满不在乎地，朝徒弟转过头去说。

“喂！有车！”徒弟惊呼！

就在吴师傅向徒弟转过头去的一刹那，一辆超车的小汽车，企图从右边超车，快速进入了大货车的盲区，而吴师傅正打着方向盘，企图从快车道进入慢车道，想放慢车速，喘一口气。

听到了徒弟的惊呼，他一低头，看见了右手车头旁边，有一束小汽车车灯射出的光线！

“糟糕！”做为老司机的吴师傅，知道这是有小汽车从左手边超车了！可是，此时此刻的他，想打方向盘躲避已经来不及了，紧急刹车加左打方向盘，——

说时迟那时快，在刺耳的刹车之中，只听得一声巨响，一大一小两车还是在飞速之中，相撞到了一起！

刹那间，吴师傅脑子里一片空白，冷汗索索地下来了。他知道，这个责任主要在超车的小汽车，但自己的一时疏忽，也是造成车祸的间接原因，孰是孰非还要由交警来认定。

吴师傅没有忘记第一时间熄火，他知道这样的事故，大货车的驾驶员一般不会严重受伤，而与大货车相撞的小汽车，就很难讲了。

果然，小汽车损坏严重，左侧与大货车相撞的部分，严重损毁，撞出的碎片洒了一地，油箱漏出的汽油滴滴答答的流动着，与漏出的机油掺杂在一起，挥发出浓烈的油气味道。司机位被撞烂挤压严重变形，防撞气囊高高地鼓起，沾满了司机和副驾位的鲜血，依旧不定地流淌着，渗透出血腥味。副驾位的人，眼睛还在转动着，口中吐出了血痕，她不能自己爬出车门，求救地哼哼着，从烂了的前挡风玻璃向外望着，等候救援。后排位上的两位稍稍年长的乘客，还能自己活动，正吃力地企图从车里爬出来。

司机被紧紧地挤在驾驶位上，脸色苍白，满身鲜血，变了形的身体可以看出，全身骨骼已经撞散了。他的眼睛向上泛着，已经失去了光泽，“哼哼”二声以后，便垂下头，气息全无，可怜的他，遇难了。

徒弟快速下车，在后方200米处放置好了三脚架警示，然后，拨打了报警电话，赶紧把师傅从驾驶室里搀扶下来，查看小汽车的情况，一起将还活着的三个伤员抢救出来，搀扶到应急车道外面，等候救援。

这场车祸，造成了小汽车严重损坏，驾驶员死亡，三名乘客受伤，属重大交通事故……

吴师傅办理完事故的保险理赔，接受了学习班的学习，他感到自己的双手一直在簌簌发抖，特别害怕遇见风雨交加的天气，一遇到风雨，那个车祸死亡的司机，就会血肉模糊地在眼前晃动，让他心惊肉跳。心理医生嘱咐他居家休息，暂时不要开车了。吴师傅也知道，他自己现在的状况，不能再继续驾驶了，甚至说以后都不能再跑长途拉货了。

徒弟来家里看望了几次，谈吐之余，吴师傅看他还是决定继续学徒，便为他介绍了几位优秀的老师傅，并一而再再而三地嘱咐徒弟，一定要以自己为例子，集中注意力，严守交规，小心驾驶，不要赶路，不要超速，不要疲劳，等等。徒弟一一答应，继续上路去了。

休息了两年多，心情渐渐地平复下来，精神也渐渐康复了。此时的他，又开始思念起驾驶的生活，虽然他已经将那辆陪伴了十来年的大卡车已经转手了，可那有着十多年的驾驶职业习惯，让吴师傅即使远离了跑长途拉货的开车行当，这心里依旧是难以承受这样的寂寞，他常常会想——不开车，自己还能干什么呢？

回想半生，他觉得自从学徒期满了以后，他就注定了要和方向盘打上一辈子的交道。即便是经历了这样的大事故以后，静下心来，暗自思忖，他觉得失败是教训，是人生旅途的磨难，他不能就这样消沉下去，在哪里跌倒了，就在哪里爬起来。他不能把方向盘舍弃放下，他命里注定就要一辈子当司机。

他下定了决心，再去进行理论学习，考一个驾校教练资格证，然后继续完成他的行车生涯，把他的经验教训传给更多的人，让安全驾驶的理念，成为每个驾车人必须重视的行规，让安全驾驶理念成为学习科目中的首要内容，没有之一，因为安全就是生命，没有了生命，就没有了一切。

经历了一年多的努力，吴师傅终于拿到了驾校教练资格证书，获得了进入驾校教授徒弟的入门机会。

他决定南下工作，一方面到发达的城市里去，那里的对车的需求多，收徒弟的机会更多；另一方面，过去他经常跑南方拉货，对那边的生活和工作习惯比较熟悉。

过了年，春风轻拂，冰雪消融，草木青翠，南来的大雁，书写着人字，不断地从空中路过，留下嘎嘎的歌声。

古老的城墙上，草色遥看近却无，护城河水闪烁着银光，河畔的柳树，一片鹅黄，随风摇曳，倒映在河水之中，呈现出勃勃的生机。

“你确定要去南方么？”好容易过了将近四年的团圆的日子，大家都依依难舍。妻子和儿女都对他的坚持，持着犹豫的态度。毕竟吴师傅是出过事故的，是否能够克服精神上的创伤，让他们很是担忧。毕竟，司机是属于有一定风险的技术职业。

“只有到发达的城市去，对汽车驾驶的需求才多。我才更容易找到工作。”吴师傅吃着妻子专门为他炒的菜，呷了一口烧酒。自从干上这一行当，他很少喝酒。特别是出了事故以后，他很长时间没有喝酒了。喝酒能解乏，但也能使人麻醉，特别是驾驶员，开车期间决不能饮酒。吴师傅还是喜欢饮酒的，他特别中意酒入肚肠，味上心脑的那种悠悠的晕眩，仿佛得道成仙在云海里的漂浮一般。但是，他不敢喝。因为要开车，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即使是不开车的时候，他也很少与酒打交道。他要在精神上战胜那来自酒精的欲望，坚强地克服自己的弱点，完成打工事业的生涯。

但是，在和妻儿团聚的时候，他还是会放松一下自己，毕竟出车的十多年里，一天到晚地在外面奔波，很少有和妻儿团聚的时候，比他喝酒的机会还要少很多。

头有些晕眩了，他停下了酒杯，不想舍弃清醒，他要清清楚楚地再多看一看妻儿，毕竟，还有几天又要出远门了，又要牵肠挂肚了。

院子里的迎春花，在灯光的照耀下，舒展嫩黄的花枝，那是梦幻的情景。他很喜欢自家的小院子，能种花养草接地气，花木茂盛，泥土芬芳；城市里的高楼大厦，在城市化发展进程中，面对人多地少的区域，更加经济，更容易管理，更加高大上，是发展的趋势，有着许多乡村难以做到的方便和舒畅，当然城市也有着一些做不到的不自由和快节奏。更重要的是高楼大厦的永久性，签约虽然明确表明使用权为70年，可是，现在这些大楼，有哪一座真正可以安全到70年以上呢？以后，随着年代的流逝，管理部门的安全监测安全维护，又将要忙的不亦乐乎了！但愿，这些雨后春笋般的鳞次栉比，都能够寿终正寝。

搬了一张躺椅在院子里躺下，吴师傅喝着女儿泡的茶汤，鼻息里充满着花草的芬芳，享受着春风的抚摸，仰望着碧落之上，那发出玉色的一弯月牙，和闪耀着宝石光芒的半天星星，一缕缕淡淡的飘浮过去的丝丝游云，城里很少看见这样的夜色，这是童话一般的天空，梦幻一般的情景，神仙一般的生活。

其实，在他看来，城乡差别正在不断地缩小，很多的乡村已经城市化了，很多的农业户口已经取消了。城乡的大不同，就在于生活节奏的快慢，和衣食住行好坏。鱼和熊掌，二者是不可以兼得的。有人说，性价比的最大化，就是在城里赚钱，到乡村里消费。

只是，即便是这样惬意的闲散日子，也不能坐吃山空呀，有妻儿需要养活，有乡下的老父老母们需要供养，生活的花销，依然是需要源头活水的呀。更何况，人生的意义在于劳动在于奉献。只有贡献多，才能收获多。

打工的日子可不是一般的人能够应付得了的，打工民众的出现，是持续发展不可或缺的因素，他们流出的是血汗，留下的是繁华，付出的是青春年华，获得的是微薄的薪金。你看那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耀目闪烁的灯红酒绿，哪一项缺少了打工族的劳动成果？可是，富贵荣华，很少是普通的劳动者所得，当然，除了自身因素之外，那就是市场和其他因素造成的，成事在天，谋事在人，愿苍天垂青打工人，垂青所有的劳动者。……

现实社会，对于普通民众来说，不管是什么样的生活，有付出就会有获得，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天上永远不会掉馅饼的，老天一般也不会饿死勤劳的人！

吴师傅没有太多的想法，只是关心是否能够找到一份好工作；他没有烟酒的嗜好，只是喜欢家乡的绿茶。那绿茶清爽甘冽，像天空一般的清澈，像秋天一般的爽快，最主要的是喝惯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一个地方有一种口味，更何况是有着一千几百年的悠久历史，芸芸众生，爱它的人们自然是乐此不疲。

呷了一口茶汤，他想，定的车票还有几日时间，明天该去拜望一下父母和岳父母，和他们道一下别，再和亲朋好友聚一聚，然后就收拾行囊出发南下打工去。

夜色阑珊，春雨簌簌，临行前的夜晚，天气和心情一样阴霾。夫妻俩人已经过半辈子了，为了生计，总是分多聚少。可是，以前跑大卡拉货，起码每周半个月的，就能团圆一次。而现在自己将要南下打工，恐怕起码要一年才能团聚一次，甚至更久。躺在床上，抚摸着妻子柔滑的肌肤，思想着这些年来，她操碎了心的霜鬓，过虑担忧的皱纹，常带红丝的眼睑，以及操劳过度睡眠不足的黑眼袋。

吴师傅的心在流血，他恨自己没有本事赚大钱，让妻儿老小都能够过上丰衣足食、不必劳累的日子。他并不羡慕“白富美”，只希望能够以自己的努力，顺顺利利地奔上小康大道，让亲爱的家人们都能够开心快乐，这是他为之奋斗真正目标。

他感觉到妻子的肩膀在发抖，他明白妻子的心。孩子们早已经进入了梦乡，妻子背对着丈夫，在夜色里低声啜泣。

“琳，别哭了。等挣到了钱，我立刻回家……”

“钱够花就行了，只是不要让人担惊受怕的！”妻子转过了身子，微光之中，腮边的泪珠在晶莹地闪烁。

吴师傅把妻子拥在了怀里，胸口紧紧地和她那柔软的酥胸贴在了一起。他最喜欢妻子的这对酥胸，那是他初恋时候最初性感心跳的地方。当年自己就是这样当了妻子的 “俘虏”，成就了这对苦命的鸳鸯，也是他的缠绵让这对令他神魂颠倒的酥胸，成为一双儿女出生时的粮仓。

夜雨缠缠绵绵，都说春雨贵如油，可是这冰凉的雨滴，渗进了夫妻俩人的心脏里……

春天又绿大地，万物复苏，生机勃勃，鸟鸣花开，山青水绿，东风拂煦，昼长日暖，鱼浮燕舞。

改革开放特有的举动——春运，已渐渐的远去，打工潮却依旧方兴未艾。

政府对春运的重视，可以体会到国家对打工族人们关爱，以及对打工族为祖国建设做出巨大贡献的肯定。当然，更重要的是对于打工族地位的提高、收入的增加、生活的改变和福利的优惠，等等诸多实实在在的举措。这是春运历经40年而经久不衰的真正原因。春运就是改革开放的浪潮红红火火，祖国建设事业蒸蒸日上，社会蓬勃发展与日俱增的缩影！

吴师傅背着换洗衣裳，告别了妻子和儿女，走进了火车站。

在南下的高铁上，他奇怪地发现，现在的打工旅客，人数不减以往，装束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们衣着光鲜，却多是运动系列、休闲系列，身背的行李都十分简单，大多数是一个小挎包，悠闲自在地掂着一部手机，一坐下就是“低头族”，看来他们的日子都过得不错。

不过，远远望去，普通列车上的乘客，依旧是肩扛着大包小包，行色匆匆，挨挨挤挤，吵吵嚷嚷，热气腾腾。

乘坐高铁的和乘坐普快的人数差不多，高铁舒适便捷快速，环境更为优雅，而普快虽然要慢许多，但更经济实惠一些。

春运前后，所有的交通工具购票，都可以在网上提前预定，这就大大地减少了春运民众的许多麻烦。

吴师傅上车寻找着自己的座位，他不常乘坐高铁，一上车就喜欢上了，虽然也是列车，但高铁上的环境，堪比飞机的机舱，宽敞明亮，干净舒适，没有更多的旅客拥挤，更加没有小贩来回的叫卖，车厢过道清清亮亮的，令人一看就有一种春天般的感受。

他先是大概区域查看有没有空位，那空着的应该是自己的，然后按着车票，对号找位。

“先生，您坐错了位。”吴师傅奇怪地发现，靠窗自己的座位上，坐着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正闭着眼打盹。

“喂！先生，您坐在我的位上了！”见他没有反应，吴师傅又提高了声音。

“吵什么？哪儿是你的位？”那位先生翻了翻眼睛，头也不抬地说。

“这是我的车票，上面有座位号。您的票呢？”吴师傅耐心地解说。经历让他养成耐心的习惯。

“什么座位号？谁先坐到就是谁的位置嘛！”先生看也不看吴师傅伸过来的车票。

“先生，现在都是按号入座，您……”

“我不管，我先到的，这就是我的座位！”那位衣冠楚楚的先生，耍起了无赖。

周围一下子静了下来，四边的旅客纷纷站了起来，但他们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眼前的事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像是在津津有味地看笑话一样，没有谁挺身而出。

“怎么啦？怎么啦？”列车员终于被惊动了，她匆匆地从车厢一头走了过来。

“列车员，您好！他坐了我的座位了。”吴师傅递过了车票。

“谁坐了你的位？哪儿是你的位？”先生依旧坐在座位上耍横。

“先生，您是坐错了位子。”列车员查看了吴师傅的车票，然后，把票还给他。“先生您的车票呢？”

“在这。”座位上的那位先生，踌躇了一会，慢慢地掏出了自己的车票。

“您这是无位票，就是站票。请您将座位还给人家。”列车员依旧彬彬有礼。

“什么！高铁上还有无位票！”先生大声嚷嚷起来。

“没办法，春运压力太大有时会有少量的无位票。”列车员耐心地解释。“你可以早一点订票嘛。”

“我只顾买票，怎么知道还有无位票！你们也太不拿旅客当回事了！”

“对不起，先生！如果列车中间停靠站台有空位了，我们可以通知您，您也可以自己寻找空位。实在对不起！请您让位吧。”列车员轻轻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位先生极不情愿地站了起来……

北方春寒料峭，南方春暖莺飞。

一座国际大都市，昂首屹立在南海之滨。处处莺歌燕舞，时时门庭若市，白日游人如织，夜晚霓虹闪耀。南疆——这是一个热气腾腾的地方。

吴师傅脱掉了大衣，穿着毛衣依旧汗流浃背，举首街道，满目都是短袖过市，裙摆摇曳。琳琅满目的店铺，有些已经在“呼呼”地开启了电风扇。

找了一家最便宜的小旅馆，先安顿下来，等有了工作以后，再去租房。他四周打听了一下，城中村有廉租房，一间卧室带洗手间厨房，月租800元，还能承受得起。

洗了一个热水澡，换上了一套春夏装，刮了胡子，吹干了头发，要去面试了，心里一阵紧张，虽然是一位有着二十多年驾驶经验，大卡小车都手到擒来的老司机，不怕考技术，就担心问文化，毕竟他只有高中毕业。

按照预约，吴师傅找到了其中的一家驾校。前来应聘的人员，络绎不绝，大多数是年轻人，像他这样40来岁的老司机几乎没有。招聘的管理人员笑容可掬，和蔼可亲。

他按指示牌排着队，心里忐忑不安。在年龄上他不占优势，只是希望能够在经验上得到老板的垂青，所谓倚老卖老。毕竟，自己拥有二十多年的长途驾车经验。

“师傅，您好！”听到叫号，吴师傅进了门，他即刻鞠了一个躬。

抬眼向上望去——三位面试官一女两男，都很年轻，跟自己带的徒弟年纪相仿。他稍稍平复了一下“乒乒”乱跳的心情。

“师傅，请坐！”台上的面试官，查看着他的简历，以及驾驶证、资格证等等文件，依旧是亲切动人。

面试过程很简单，应聘人复述了简历，回答了几个简单的问题，即被告知：回去等候公司的通知。

“师傅，我可以么？”吴师傅站起身来，急切地问招聘人员。

“合乎条件的有很多，要老板最后确定。”依然是微笑。“我们会尽快给您答复的！”

就这样，接连几天，他连续跑了几间驾校去应聘，情况几乎如出一辙。

接着是毫无信息的几天等待，他在都市里漫无目标的游荡着，满目的春光，繁华的闹市，车水马龙，人头簇拥，这些往日让他动心的景观，现在都不入他的眼，他只觉得自己就是那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

从早晨闲逛到傍晚，来到栖身的小旅馆附近，走进了一家排挡，买了一份快餐，一小瓶酒和一包花生米，蹒跚地上楼，打开房门——买醉，他要麻醉一下自己，排遣一下忧愁。

“先生，需要服务么？”一声嗲笑，敲进门来。

这是一位浓妆艳抹的，看不出年龄的，花枝招展的妙女郎。十多年的住店经验告诉他，大概是黄色服务上门了。

吴师傅也是个男人，没有不吃腥的猫，也没有见到女人不动心的男人。可是，他认为不能做对不起妻儿的事情，也不能做违法的事情。

“不用！”于是，他乒的一声关上了门。

“唉！先生，照顾一下生意嘛！”嗲声在门外延续。

“走开！*********”紧接着，门外是旅店服务员的一连串的叫骂声。

接着是服务员按了门铃。“先生，现在搜查的很严，请您小心。”

“是你们把门不严，管我什么事情？！”吴师傅没有好气地回复。

“对不起！对不起！打扰您了！”服务员急忙道歉……

就这样一边买醉，一边焦虑的等待。在他以为就业无望，沮丧之时，柳暗花明又一村，几天以后，他便连续有两家驾校，通知他即日就可以去上班了。试用期三个月，通过了即刻转正为长期员工。

吴师傅赶紧到条件比较好的一家驾校去报到，并回复了另一家，道了声“抱歉！”

大都市里考驾照的人真的很多！上班以后，整天忙得不亦乐乎，时间表都排得满满的，晚上加班也是正常的事情。

吴师傅尽心尽责地工作着。他驾车的经验丰富，常常会在指导学员驾车间歇，结合自己二十几年的经历，给学员讲解一些安全常识，所以，很受学员们的欢迎。

小志就是在这个时候认识他的。为了巴结师傅，得到他们的真传，小志特地准备了几包中华香烟，孝敬师傅。

可是，没有想到，吴师傅竟然不抽烟。

“您喝酒么？”小志又试探着问，他记得家里还有两瓶好酒。

“开车不能喝酒！”吴师傅严肃地说。“不是过年过节，平时最好也不要喝酒！”这不是为了安全检查，他给小志说了好几条酒后驾车的事故，并教导徒弟一定要铭记在心。

“水果、饮料总可以了吧？”小志喃喃地又问到。

“当然可以，不过你不要净想着这些，多注意怎样提高驾驶技术！”

这位师傅有着许多与众不同之处，他让小志真心喜欢，不仅仅是他高超的驾驶技术，还有他的人品。

一连几天加班，工作的繁忙，让小志好久没有上驾课了。南方夏季沿海的天气，台风说来就来，有时候还是接二连三地赶集而来。

暮色降临，灯火阑珊，天下着雨，在路灯下斜织着晶莹的雨帘。小志难得地有了一点空闲，看到妻子和女儿安静地在一起画图画，他想到了上驾课。

“下着雨，天又黑了，下回再去吧。而且，师傅怕是休息了吧？”妻子很懂得体贴人。

是啊，这个时候，师傅恐怕在就下班了吧？小志迟疑地握着手机，掂量着给不给师傅打电话。看着手机上显示的电话号码，小志下定了决心拨了过去。

“师傅在么？”小志不好意思轻声地问。

“小志啊！你好！你可是好久没来上课了！”师傅先提醒小志。

“是啊，师傅！最近太忙了！”小志抱歉地说。

“今晚有空吗？”

师傅的发问，出乎小志的意料之外。“当然！”

“在老地方？我这就过去！”吴师傅很是爽快。

“好的！谢谢师傅！”小志一边拿雨伞，一边欢快地回应。

“把刚买的这盒曲奇饼带上！下课别忘记再请师傅吃一餐夜宵！”妻子提着饼干走过来。

雨抽打着车棚，噼噼啪啪，冲刷着车窗，将车窗变成了毛玻璃。大道旁的树木，随风倒伏，如大海的波浪一般汹涌澎湃。

只要是有机会，吴师傅都会带着学员经历一二次雨夜，雨夜是最容易出事的时候，开车应付这样的环境，是每位司机都要面对的，学会了基本技能，在掌握了如何应对恶劣的环境，经验才算完美。他喜欢小志，这个学员聪明沉着冷静，是一个开车的好料子，有人说“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他可不这样想，教会徒弟，是他的责任。他愿意将自己的技术经验传授给学员，传授给小志。

小志看着车窗外的风扫雨打，道路上很少有机动车行驶，他便将车速提高到了65公里每小时，他觉得开车溅起的浪花很可爱。

“减速！你为什么开这样快！？”吴师傅严肃地呵斥道。

“这道路空旷，而且，水中行车，很好玩。”小志叽咕着回答。

“很好玩？！”吴师傅提高了声音。“雨夜是最易出事故的，你不按要求开车，出了事故就更加好玩了！况且，雨水中开车也要注意车况。”

“没有那么严重吧？”小志喃喃地说。

“不严重？掉以轻心是司机的大忌！”吴师傅耐心地，向小志说起了自己的故事……

从此，小志记住了师傅的话，时刻把安全守则牢记在心，经历了各种各样的恶劣环境，他都能够游刃有余地一路驰来。

车子在宽敞的大道上行驶着，几辆小汽车，冒着大雨，行色匆匆，风驰电掣，劈波斩浪，溅起着高高的水花，旁若无人地飞驰而过。

“这是干嘛！奔丧还是找死！”小志一边转动着方向盘，躲避着高高飞起的水浪，一边愤愤地骂道。“出了事，有你们好看的！”

“下这么大的雨，都想快点回家！你诅咒他们干嘛？”妻子向来是个老好人。

接二连三地，几辆车子，超车而过，飞舞着水波，扬长而去。小志依旧紧握着方向盘，稳坐钓鱼船。他记着当年学车的时候，师傅的再三叮嘱，安全第一，不能操之过急，冷静耐心，特别是在雨夜！

忽然，导航仪上面显示出前方路段一片红色——

“塞车？出车祸了？”小志大声地嚷到。这样的环境下，开这样的快车，不出事故还怪呢！小志不是幸灾乐祸，他是在惋惜那些车子，庆幸自己听了师傅的教导。

一辆交警车辆，警灯闪烁，警笛高鸣，披风迎雨，一路飞速而过。

“不会吧？真叫你说中了？！”妻子也吃惊地叫到。

女儿也从睡梦中惊醒，趴着车窗，向外窥探。

他们的车子缓缓地靠近了事故区间，现场一片狼藉。早到的交警，冒着风雨，指挥着车辆的运行。

大道中间，几辆大车小车追尾在了一起，闪烁着尾灯，七扭八转的拥挤着。好在车子损坏的并不算严重，几个瘪窝，几道刮痕，看样子没有人员伤亡。交警指挥着事故的车辆，一辆跟着一辆移动到右边的应急匝道上停靠。

只是在这样的雨夜，出了车祸，这么多的司机、乘客都被困在了这里，那可不是一件好事！

你看！十几个乘客们，举着雨伞，龟缩在应急匝道外，周身湿漉漉的瑟瑟发抖，都在心急火燎地拨打着保险公司的电话，希望快点处理好事故，好尽快地上路回家。这大概就叫“欲速而不达！”

很快，交通疏通了，拥挤在一起的十几辆车辆，慢慢地动了起来。

“这个风雨之夜！”小志缓缓地驶过事故现场，一家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轻松地驾车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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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巍  作于深圳市宝安区沙井盛芳园雨山书斋

                      2023/12/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