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遮拦轶事

                        “无遮拦”轶事

                                    文/洪新

“无遮拦”大名叫吴哲贤，他吃完晚饭，趿拉着拖鞋，穿着半截袖，露着胸脯，滚圆的大肚子像怀孕九个月的妇女。踏着四方步，摇着小扇在屯中水泥街道溜达。他要去屯子中间李家小卖部扯会闲篇。

农闲时节，在家无聊，闲人就去小卖店聚会。老李家在屯子中间十字路口边上住，占了地利。小卖店三间房，两间是通着的，很宽敞。靠墙是一排货架，货架前面摆着柜台。各种商品摆的满满的，都是一些日常生活用品，食品，油盐酱醋。这个小卖店方便了屯中人们的生活，也是屯子的新闻中心。屋中摆放着两张麻将机，两伙人正在激战，旁边观战的也围着一圈。屋里面烟雾缭绕，麻将磕碰声，叫骂声，喝彩声交织在一起，就像冬天冷屋子开了锅的水热气腾腾。

吴哲贤开门进得屋来，人们一看是他都打招呼“吴队长来了！早点来就有位置了！”老吴习惯性的摆摆手，说:“你们玩，你们玩，今天又喝多了，玩不了。”

昨天屯子老王家给孩子办满月，办了几桌酒席，请吴队长当支客人。东北农村办酒席的时候都要有支客人。支客人负责安排、组织客人在哪里就座。支客人都是屯中一些能说会道，有点威望的人担当。一般是由大家公认的能人，大伙认可的人。落座后，店主老伴给老吴倒杯茶水，说:“吴队长喝点水，凉快凉快”老吴说:“还是我小姨子惦记我，姐夫是真渴啊！”店主老伴也回了一句:“狗嘴吐不出象牙来！”他们俩你来我往，一句一句开着玩笑，引得一阵阵哄堂大笑。似乎房盖都要掀开似的，半个屯子都能听到。这老吴很爱开玩笑，特别是有大姑娘，小媳妇在场时尤其兴奋，有时还夹杂些荤话。在屯中大伙也开他的玩笑，他也习惯了，也不急眼。

老吴家虽然地不多，这几年日子却越过越红火。他家五口人，老母亲和两个孩子。老吴是个孝子，每年的七月初七都要给老母亲过生日。七月初七这一天张灯结彩，吹打弹拉，高朋满座，热闹非凡。老吴在外面交往的宽，到他家祝寿的人络绎不绝。

屯中不知从何时起兴起了一股办事的风气。就是农闲时节，家家请客吃饭。理由很多，不单单是婚丧嫁娶，还有城里买楼的，孩子升学的、买车的、搬家的、小孩满月的、实在没有事由的，就一个“心情高兴”请上两桌，大伙也就明白。老吴家年年给母亲过寿，屯中人都记得这一天。今年又快到七月初七了，老吴盼望这一天。

自从农闲开始，老吴天天都忙。他带领自己的一套炊事班子，走家串户做饭。谁家办喜事，都是他主持的。屯子里都排上号了，排得满满的。每次服务都收取一定的费用，主家还要给他买好烟，最次的也是云烟。在事前主家邀请他吃一顿，并商议酒席事宜，事后还要有答谢宴。一年农闲时候几乎不在家吃上几顿饭，吃的他体重直线上升。走路摇头晃脑，大腹便便，满满的当官的形象。你还别说，他还真当上官了。他很有办事能力，又能张罗。村里面安排他为村民小组长，帮村民和组织办事，屯中人称吴队长。

“无遮拦”在小卖店聊得正起劲，门一开走进一个人，这个人瘦小枯干，五十多岁。高高的颧骨，大大的眼睛，门牙特长，总是露在嘴唇外面。这人叫郑老实，名如其人。进屋看见无遮拦忙打招呼，“无遮拦”眼皮抬了抬，用鼻子“哼”了一声。郑老实买了酱油刚要走，无遮拦叫着：“老实啊，别忙扯一会，你家孩子上学的钱凑到了吗？”郑老实说：“还差点，正在借哪”“无遮拦”说：“我有办法”“无遮拦”说：“你把你的两颗象牙做成筷子，卖的钱足够你花半辈子了”屋里的人们一阵哄笑。郑老实听了，红着脸，嘟嘟囔囔的走了。

“无遮拦”在小卖店呆够了，起身回家。今天他喝得有点多，头脑晕乎的，还沉浸在刚才的快乐中。哪知没有注意脚下，一只脚拌在门槛子上。只听“扑通”一声，他摔在门口了。人们围过来一看，“无遮拦”满嘴是血，已经昏迷过去。

店老板给他家人打电话，他老婆找了一辆车，急急忙忙去医院了。

“无遮拦”住了几天医院，身子一侧手脚不好使，走路总跑偏。门牙少了两颗，是名副其实的没遮拦了。

“支客人”失业了。

                                                                                    2021.3.22

2021.3.24发表在《北大荒文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