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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阳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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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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淘书乐

淘书乐:乐胜故人重逢;乐胜铮友交心;乐胜把盏临风……此间之乐,与您分享。

我出生农家,父母都不识字,到了要读书的年纪,家里找不到一本书。书,便成为我心中神往的“女神”。长大以后,一有机会,我便淘书。淘书之乐,其乐无穷。

羡而得之之乐。2010年正月里,我随省委主要领导到鹤峰出差,这里是写过《最后一只白虎》的著名作家李传锋的家乡。我在作县情资料准备时,发现清康熙四十三年(1704年),江苏无锡人顾彩到过鹤峰,游历容美山水之间,写有一本“多而不杂、广而不繁”的《容美纪行》,我很想得到一本。和鹤峰的朋友谈起这件事,没想到,朋友居然找到《容美纪行译注》的作者高润身先生帮我弄到一本,据说高先生把仅剩的两本让了一本给我。这么不容易得来的书,我当然认真拜读。顾彩之所以要到鹤峰,完全是出于友情。顾彩和《桃花扇》的作者孔尚任是“相钦”的文友,《桃花扇》演出后,轰动朝野。远在鹤峰的宣慰使、土司田舜年也组织排演了《桃花扇》。康熙三十八年(1769年),孔尚任因“耽诗酒、废政务”等罪而罢官,《桃花扇》也遭禁演。孔尚任的本家孔振兹在枝江当县令,写信告诉孔尚任:在山高皇帝远的鹤峰冒着禁令还在演出《桃花扇》。孔尚任感到“知音难觅”,便派朋友顾彩来探个究竟,便有了《容美纪行》一书,记下了民族文化交流和友好往来的动人乐章,也记下了容美的风土人情。《容美纪行》里记载“老虎作友”,且眼大“如鸡蛋”,和猫一样,虎眼夜间能“闪闪发光”,表明清代鹤峰是有老虎的,不知是不是传锋先生笔下的最后一只白虎。有趣的是,《容美纪行译注》所依据的版本之一,就是1942年湖北省图书馆的抄本。抄本出自潜江人、著名方志学家甘鹏云之手,由潜江人、新中国首任农业部长、一大代表李汉俊的哥哥李书城作序。两位李先生都是为潜江人长脸的人尖子。

2007年4月的一天,我读人民日报副刊上发表的马步升先生的散文《风也怜、月也怜》,作者在文中说:我的案头经常摆着三本书:一种是《红楼梦》,一种是《古文观止》,一种是《古代短简三百篇》。作者强调:对《古代短简三百篇》“我不但要堂而皇之搁在案头,还要读,读出声来,读之不足,还要抄。抄起来也不费什么劲,三五分钟就可抄一篇。”这段文字足以吊起我想拥有一本《古代短简三百篇》的胃口。上网一搜,武昌岁月书坊就有,我迫不及待地给店主打电话,一个小时不到,老板就把书送来了。1982年华工出版社出版,定价1.65元。老板说:书价5元,跑路费5元。这么高效,与我在有些书店受到爱理不理的待遇大不相同,我十分感激,连连称谢,立马付了10元钱。《古代短简三百篇》,由湖北大学张国光、毕敏、王易选注,收先秦至明清短文305篇,都在300字以内。领导同志倡导写短文、讲短话,《古代短简三百篇》真是好范本,值得一吟三叹。

失而复得之乐。1980年,我用月工资的四分之一,买了套上海文化出版社出版的内部发行版《金陵春梦》,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可惜上海的出版社只出了前5本,第6本在北京出版社出版,看完前5本,我写信给北京出版社,邮购了第6本。后来,堂弟借去看了又借给他姨爹看。还来的时候,堂弟说他姨爹弄丢了第一本,我当然有些不快。2009年搬家的时候,我盯着少了一本的《金陵春梦》,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希望找回“老朋友”,也找回青葱的岁月。我便上网搜索,江苏的一个朋友愿意转让上海文化出版社出版的《金陵春梦》第一本,我立即汇款过去,不几天,扉页上签有“刘先生”大名的《金陵春梦》第一卷飘然而至。历经28年,残缺不全的一套书又配齐了,真有老友重逢的感觉。立即开瓶,对书喝上一小杯。

缺而配齐之乐。1989年,仙桃新华书店出售半价书,我一口气买了120多本,回家细理,发现花6角钱购买的《文心雕龙译注》只有上卷,再到书店,怎么也找不到下卷。工作之余,我认真研读了古代系列经典文论:曹丕的《典论•论文》、陆机的《文赋》、刘勰的《文心雕龙》、王静安的《人间词话》。《文心雕龙》选读的是范文澜先生1958年9月在人民文学出版社印行的译注本。写作《文心雕龙译注》的陆侃如、牟世金先生是研究《文心雕龙》的权威,读完范文澜先生的译注本后,我又读了陆侃如、牟世金的《文心雕龙译注》上卷,总觉得有些“意犹未尽”。2012年6月,我便上网寻觅下卷。嗬!居然找到了。在广西池州市政府工作的唐先生可以转让下卷,我按网上留下的电话与唐先生联系。唐先生很快用挂号信把书给我寄了过来,花了4.8元的邮资。我马上给唐先生寄去20元,表示感谢。打开一看,唐先生的《文心雕龙译注》购于武汉古籍书店,也是半价——7角钱。我甚至怀疑我和唐先生是不是分别购买了上、下卷。素不相识朋友的至诚友谊,超过了得到爱书、阅读爱书的快乐。

以书交友之乐。2008年4月,我拜读了何兆武先生的大作《上学记》。何先生在书里说:“记得或许温德教授曾说过,真正能达到艺术的最高境界的只有雪莱、济慈的诗篇和肖邦的音乐,我以为,李商隐也应该是其中当之无愧的一人吧。”何先生又说:“温德先生说过,古往今来,真正达到纯粹的美的境界的,只有雪莱、济慈和肖邦三个人,其余的都不够。”何先生还在书里说:“《雪莱诗选》是天籁之音。”何先生是奔九望百之人,如此评价《雪莱诗选》,令我心动神往。利用双休日,我跑了10多家书店,但没有买到《雪莱诗选》。2008年4月29日,我在博客里发布了一则启事,希望有人能卖我一本《雪莱诗选》。5月2日,在京山马良监狱工作的胡洪泰先生留言,愿意把他的一套《雪莱诗选全集》送给我,5月10日,胡先生到武昌办事,背来了近两寸厚的《雪莱诗选全集》送我,一看,是湖南文艺出版社1989年出版的,70万字。5月1日,华师学生石舟留言:“在网上浏览到您的博客,被您的文章吸引。看到您想要一本《雪莱诗选》,正好我手上有此书。我也是个爱好文学的人,理解读书人对喜爱之书的渴求之心,决定把我手上的这本《雪莱诗选》送给您,算是一个粉丝对偶像的小小心意!”我因为出差,一时难以确定和石舟见面的时间。5月7日石舟留言:“今天下午4点钟,我把《雪莱诗选》送到了您单位的传达室,是李同志查收的。”出差归来,我收到了湖南文艺出版社1980年出版的《雪莱诗选》,当即在博客上留言:“谢谢石舟先生,《雪莱诗选》已收到!我的新书出版后,当寄你指正且聊作书费!”这两本诗集,都是翻译雪莱诗歌的权威专家江枫先生所译,江先生是彩虹文学翻译终身成就奖——外译中大奖的唯一得主,译得相当精彩。不久,我的两本作品集出版,我给两位热心人寄去了签名本。谁知不久,石舟先生给我寄来了他为我篆刻的8方藏书印,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在物欲横流的今天,以书为媒,演绎出如此拨动心弦的故事,岂止是真情两字了得。直到今天,我还没有机会和石舟先生谋面。

说到签名本,我还要提到我的藏书。粗略盘点,我已有作者签名本1800多册,一部分是我用自己的书交换来的,大部分是以文会友、文朋师友赠送的。华师博导刘守华、作家叶明山、老领导周年丰、老庚李城外……他们每出版一本书,都签名送我一本。在盛世的收藏者中,我应该算一个富翁:我收藏了1800多位老师和朋友的纯真友情。

淘书乐,乐在其中!

(2012—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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