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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阳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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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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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黄侃故里

  2011年11月到2012年4月,我和4位同事在蕲春县檀林镇参加“万名干部进万村挖万塘”活动,前前后后,在檀林镇呆了6个多月。从蕲春县城顺着蕲春的母亲河——蕲水河到檀林镇,必经青石镇,镇上悬一路牌——国学大师黄侃故里。每次路过青石镇,都有去黄侃故里看看的冲动。但工作在身,只好“按下暂且不表”。

 黄侃,字季刚,蕲春县青石镇大樟树村人,生于1886年,卒于1935年,是我国著名的音韵训诂学家、文学家。他师事章太炎,擅长音韵训诂,兼通文学。历任北京大学、东南大学、武昌高等师范学校、金陵大学教授。

 黄侃是著作等身之人。他与章太炎、刘师培一起,被称为“国学大师”,还被称为“乾嘉以来小学的集大成者”、“传统语言文字学的承前启后人”。他的主要著作有:《音略》、《说文略说》、《声韵略说》、《声韵通例》、《集韵声类表》、《尔雅略说》、《文心雕龙札记》、《反切解释》、《日知录校记》等;后人辑有《黄侃论学杂著》、《黄季刚先生遗书》等。治学之余,黄侃藏书3万余册,因南京沦陷大多散失,有些孤本还流入日本。1947年,他的夫人黄菊英将剩下的5000多册藏书捐给湖北省图书馆,其中黄侃批校本60多册,珍本百余册。由于他治学严谨,不肯轻易著书,若非定论,不予示人,并曾说:“年五十、当著书”,可惜在他年方五十时,未及撰成宏篇巨著就谢世了,留下大批未经整理的遗稿。

 黄侃是治学严谨之人。黄侃治学勤奋,以愚自处,主张“为学务精”、“宏通严谨”;他重视师承,但不墨守师说,常以“刻苦为人,殷勤传学”以自警;他对待著述十分谨慎、认真,所治经、史、语言文字诸书,皆反复数十遍,熟悉到能随口举出具体的篇、页、行数,几乎没有差误。即便如此,依然不轻易为文。他认为,学问之道有五:“一曰不欺人;二曰不知者不道;三曰不背所本;四曰为后世负责;五曰不窃。”黄侃还经常教育学生,中国学问“犹如仰山铸铜,煮海为盐,终无止境。”作为一个学者,当日日有所知,也当日日有所不知,不可动辄曰我今天有所发明,沾沾自喜,其实那所谓发明,未必是发明。

 黄侃是风趣幽默之人。他曾经在中央大学任教,学校规定师生进出校门需佩戴校徽,而黄侃偏偏不戴,门卫见此公不戴校徽,便索要名片,黄侃竟说:“我本人就是名片,你把我拿去吧!”争执中,校长出来调解、道歉,才算了事。在中央大学教课的名流颇多,大多西装革履,汽车进出,最起码也是包车。唯有黄侃进出学校,穿一件半新不旧的长衫,用一块青布包几本常读之书。一个雨天,黄侃穿一双“木屐”去上课,课后天晴,他换上便鞋,将 “木屐” 用报纸包上夹着出校门,新来的门卫不认识他,见他土里土气,又夹带一包东西,便上前盘问,还要检查纸包,黄侃放下纸包就走,从此不再去上课。系主任见黄教授连续几天未到校,以为生病,便登门探望。黄侃闭口不言,系主任不知所以然,急忙报告校长,校长亲自登门,再三询问,黄侃才说:“学校贵在尊师,连教师的一双‘木屐’也要检查,形同搜身,成何体统?”

 黄侃是事母至孝之人。1908年,黄侃生母周孺人病重,他还家侍侯六个月,生母去世,他悲痛万分,乃至吐血。当时清政府严捕革命党人,两江总督端方听说黄侃在家乡,即密电湖广总督陈夔龙迅速逮之。黄侃得知消息,辗转逃亡日本。思母不已,乃请苏曼殊绘一图,名“梦谒母坟图”,自为之记,还请章太炎写了题跋。这幅画也成了他的随身宝物,一刻不离。为生计所迫,黄侃经常四处奔波教学,随行都会带着一口棺材,成为时人谈资,黄侃却我行我素。这口棺材是黄父在四川做官时自制的,后因棺材太小留给了黄父正室田夫人。黄侃对田夫人视若生母。1922年夏,田夫人去世,黄侃专门在日记中撰写了慈母生平事略。文末云:“孤苦苍天,哀痛苍天!孤黄侃泣血谨述。”

 黄侃更是辛亥革命的革命党人。1905年,凭借先父与张之洞的旧谊,黄侃以官费留学的名义,赴日本入早稻田大学学习。在早稻田大学,他遇到在武昌文华普通中学堂时的同学宋教仁。当年8月,同盟会于东京成立,黄侃列名会籍。1906年5月,章太炎抵达东京,入同盟会,任《民报》总编辑。章太炎的文辞渊雅,立论以经史为根据,具有很强的说服力。当时,中国留学生聚居东京逾万人,竞趋章太炎门下请业,黄侃也随众往谒。黄侃经常看《民报》,对章太炎的文章极为钦佩,也不断为《民报》撰稿。一天,章太炎看到黄侃写的一篇文章,大加赞赏,立即写信约见,赞之为“天下奇才”。 1914年2月,章太炎因反对袁世凯称帝,遭到软禁。黄侃此时正在北大担任教授,辗转打听到章太炎的下落,前往探视。见章太炎寂寞一人,主动留下侍奉老师,同时请章太炎讲文学史。一连数月,黄侃早出晚归,白天外出教书,晚上师生秉烛谈学。一天深夜,警察强行把黄侃驱逐出去,且不准其他客人来访。章太炎见黄侃被逼走,见客自由又被剥夺,愤而绝食。

  黄侃就是这样一个黄侃:他辛亥革命时是革命党人,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是守旧派;他学问很大,平生只推崇8部书,认为“8部书外皆狗屁”;他常常要求他的学生50岁前不要写书,可他刚过完50岁生日,却因饮酒吐血而亡;他才华出众,高足云集,喜欢旅游,喜欢饮酒,“是一个有山水胜情的人”;他性格乖僻,脾气暴躁,但又是有名的孝子……周作人评价黄侃说:“要想讲北大名人的故事,这似乎断不可缺少黄季刚,因为他不但是章太炎门下的大弟子,乃是我们的大师兄,他的国学是数一数二的;可是他的脾气乖僻和他的学问成正比例,说起有些事情来,着实令人不能恭维。”的确,黄侃的性格中有明显的南北两极,看似互相排斥,实则对立统一。正是这种“矛盾性格”,使黄侃成为了中国近代学术圈里一位传奇式的人物。

  2012年4月2日,我们结束“挖万塘”活动返汉,路经青石镇,决定去看看黄侃故里。顺着路边的两棵百年大樟树,很快找到了黄侃出生的村子。停下车,我们在路边采了一些野花,编成一个花环,在清明节前献给这位先贤,时机再好不过了。说是故里,黄侃在村里已没有什么直系亲属,只有黄侃和他妻子的墓还埋在村里。黄侃墓地在大樟树村仰山堂湾西南的笔架山前台,墓地座东北向西南,碑文“蕲春黄君墓”,篆书阴刻,下款“蕲春县人民政府1985年立”。 1992年12月,省政府公布为省文物保护单位。我们恭恭敬敬地把花环放在黄侃的墓前,坐在旁边的围栏上沉思良久……

 我不满足就这么离开诞生了一代国学大师的村庄,很想和黄侃的乡亲聊聊黄侃。在距黄侃墓地300米的路口,我看见小卖部里有一桌麻将正在酣战,五、六个人在围观。我给乡亲们发了一圈烟,说:“想和那位一起聊一聊黄侃。”一个高个汉子说:“什么黄侃白侃?!”讨了个没趣,我们一行逃也似地离开了大樟树村。

 老实说,我有些耿耿于怀……最近,我在读余秋雨先生的《中国文脉》时,该书第262页的一段话,好像解开了我心中的“纠结”。余先生说:“我的家乡浙江省余姚县出过王阳明、黄宗羲、朱舜水这样一些天下公认的‘大儒’,但到我出生时,方圆几十里地几乎没有什么人知道他们的名字,更没有人了解他们提出过一些什么主张,哪怕是片言只语。我的家乡如此,别的地方当然也差不多。我在长大后对这个现象反复咀嚼,消解了很多不切实际的文化梦想。高层思维再精深,如果总是与山河大地的文明程度基本脱节,最终意义又在何处?”

 好在我听说青石镇上的青石中学,有一所黄侃图书馆,相信高个汉子的孩子们在黄侃图书馆会念到黄侃的。

  雨纷纷的清明时节,带着惆怅,我们离开黄侃故里,耳边响起黄侃填写的一首采桑子:“今生未必重相见,遥计他生,谁信他生?飘渺缠绵一响情。当时留恋成何济?知有飘零,毕竟飘零,便是飘零也感卿。”

 (2013—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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