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孙犁

孙犁先生是我极仰慕的作家。闲暇的时光里，我会读孙犁，读鲁迅，读沈从文，读汪曾祺，也读贾平凹。

妻子睡了，孩儿睡了，远远近近的灯火熄了，把俗事抛在一边，在氤氲的灯光下读孙犁，听老人教诲。

嗨！读不懂的孙犁，永远读不懂的孙犁。这张犁在北国的沃土里犁得太深、太深，无法从表层读懂他。

不急不躁的孙犁，距《荷花淀》走得太远、太远的孙犁，写出的文章不再那么浪漫而是那么老辣，那么简约，那么古朴，那么炉火纯青----师承鲁迅先生往前深犁的孙犁。仿佛中，孙犁就穿着他老式的对襟棉袄，就着火炉，一边饮茶品茗，一边和你娓娓地、不动声色地说着家常，一年便说一本散文集。这些散文，应该说是继鲁迅、巴金之后的第三座巅峰，当代散文史上的又一座巅峰。

没有说教，没有赶浪头，没有“花里胡哨”，在我搜集到的一千多篇孙犁散文中，他总那么始终如一地说着他想说的话，写着他想写的人，不管这些人是“乡里巴人”，还是做了某委副书记的“大官”。不溢美、不夸张，用极简省的文字，使白描的手法，在极短的篇幅，把深刻的道理说得明白了然，把极复杂的人生描得淡如清水。平实中见奇巧，朴拙中藏哲理。平平淡淡，如一泓清泉。

正是孙犁的真诚、真挚、真实，我便有毅力追踪孙犁的作品二十五年。每遇心境烦杂，便读孙犁的作品，便和这位远在天津大杂院孤独地、一人居住着的老人聊天。于是便心静、气顺。虽然我知道，该烦心时还得烦心，该浮躁时也便浮躁。

工余，我爱给父老乡亲来点“素描”，我便牢记孙犁作品给我的教诲：寓雄奇于平淡，不饰雕凿，不尚华丽，崇尚简洁朴实。作文如此，做人亦然。

于是，我便劝朋友也读孙犁。虽然读时不会给你武打之类的超强刺激，也不会给你爱情之类的缠绵哀怨。我敢打赌，他的作品是冷水泡茶——慢慢开，越品越有味。

真的，我的朋友！读孙犁可以医躁、医浮、医狂。

（1996-1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