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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阳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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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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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留恋斗室

刚从乡下调到城里来,十九岁的半大男子汉,光杆一条,单位就安排我住在机关的单身汉宿舍里。单身宿舍十二平方米一间,门前有长溜溜的通道。宿舍楼几乎住着差不多年纪的小伙子或者大姑娘。不想在这斗室一住就是八年。渐渐地,混熟了,管他司机、厨师、打字员,一概称兄道弟,呼姐喊妹,日月打发得箭似的快。

新年前后,“小燕子”或者“小胡子”开始光临我们的单身汉宿舍了。不用说,丘比特神箭开始飘飞起来了。冬日的太阳下,大伙儿懒洋洋地坐在门口的通道上,一边数门前的冬青树还有几片叶子,一边谈起不曾向父母说过的话:“喂!那位怎么样?”“不怎么样,太矮!”“还可以,那眉眼多有神,怪俊的!”“听说张三正和某某书记的么囡子打得火热。”“哎!我不想谈什么书记的姑娘,怕今后打‘低把式’,找个工人的囡子,那才叫帅,人家把你当客待,宝贝似的……”“别吃不到葡萄就说酸……”

神吹海聊一阵子,各自亮起灯来:或者读电大、函大的课程;或者来盘“聂旋风”对“宇宙流”;或者拱卒跳马;或者亮开粗粗的喉咙喊上几句:“甜蜜的事业甜蜜的事业无限好啰喂……”偶尔有兴致,还可以聚在李四或王五家,来一阵“快三、慢四”……

过了一阵子,结婚进行曲开始了。第一对到北京旅游的夫妇回来了,说是把钥匙丢在了上香山的路上。小个头的张庆爬窗开门,先把新房检查一番。打开录音机,乖乖!新婚夫妇的第一夜情话在众人面前“曝光”。

又过了一阵子,做爸爸了,用小胡子扎扎小脸蛋似乎不习惯;做妈妈了,在光天化日之晾晒尿片,似乎有一丝羞涩。茶余饭后,大家聚在一起,看看“安琪儿”,欣赏名画似地专注。日月是个怪东西,人被打磨“光”了,也就无所谓了。在晾满花花绿绿“彩旗”的通道上行进,仿佛是检阅仪仗队的国王……

这家的锅里香了,萝卜煮鱼头,尝尝;那家的父母来了,看看,相识的不相识的,喊声“爷爷奶奶”,亲亲热热;偶尔有让“大男子汉主义”占据头脑的丈夫和妻子“打仗”,劝劝,什么年月了,男女平等,“女权万岁!”于是,啜泣声止了,干戈化为玉帛。

竞争也是有的,或明、或暗。你生儿子放两挂“浏阳造”,我生囡子偏放三挂“南宁电光”,外加天黑放个“孙悟空大闹天宫”的礼花;你当了小小单位的先进工作者,我当个市里劳模你看看;你的作品在地区文联获了奖,我到省报夺个魁你瞧瞧。细小的竞争就更多了,你给丈夫做套海军呢,我给丈夫来套将军服……

哦!斗室!门前有通道没有阻隔的斗室,我留恋你!虽然你那么小,那么小!在我搬进二室一厅的套间以后,这种情绪日甚。

不知为什么?!

(1989-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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