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那个木窗是什么时候在那里的,在那里经历了多少油烟熏陶,至少我的注意力第一次集中到那里的时候,她已经满是黑漆漆的油渍,已完全没有了印象中的木窗的样子,若不是放在厨房,说是被泼出来的机油溅到了也不足为过,可就是这样一个木窗,连接起了我和木窗外的那个充斥着白茫茫的水汽房间,连接起了我和怎么也抑制不住的思念。
奶奶家在乡下,是一个还算敞亮的平房,因为开幼儿园的缘故,十几个大小相似的房间分布在长廊两侧,那时还都是水泥地和画着五颜六色卡通画的白墙,一条差不多15米左右的长廊,在漆黑的夜晚从一头开门,几乎看不到一丝光亮,儿时的我常把它当做勇士的考验,闭着眼睛、捂着耳朵跑到目的地,当然,天有不测风云,绊倒趴在地上的几率也达到了几十分之一,但那时稚气未脱的我却从来没有被上一次的跌倒,阻挡了这一次奔向远方,现在想想也很是羡慕。
平房后面有一个很大的院子,一排秋千和已经褪色、踩上去会发出吱呀声的组合滑梯放在那里,小小的我经常会在有微风的天坐在秋千上,用力把自己荡到最高,闭上眼,享受属于小小的我的“肆意飞翔”,也会在充满阳光的某天躺在滑梯上,尽情的享受暖阳、倾听院子里不知名的声响,这些是我有别于骑车、翻墙等等的惬意时光。
记忆飞回房子里,它带着我跑过长廊,在那间小屋门前停下,它似乎变换成一只手,做了一个“指”的动作,仿佛再说:“快看,是木窗”,我顺着它“手指”的方向望去,是她啊,许久未见的木窗,我推开门,早已是比昔日更大的声响,房间里没有木柴燃烧的声音,也不会有热乎乎、塞满了“熊熊火焰”的灶坑让当年那个小姑娘蹲在地上、歪着头静静观望,我看着周围熟悉的景象,木窗下的红色大塑料水缸还在,红色的盖子上布满了灰,抬头便是她在看着我,那么和蔼,那么慈祥,我常常从餐厅跑到这里,敲敲木窗,叫她吃饭,她也总会在听到声音后转过头冲我微笑,拄着炕沿缓缓起身,跟在我的身后慢慢地走,小小的我总觉得她走的太慢,常常一溜烟快步走到终点不曾回头,可现在再回头,她已早早的超过了我,早早的走向远方。
我参加了她的葬礼,小小的我跪在灵棚中不敢抬头,跪坐在旁边的老爸回头看看我,低声和我说如果跪的膝盖疼,就拿点什么东西垫在膝盖底下,我也不知道膝盖疼不疼,只知道那一天我几乎没有动,就那么呆呆的跪在那里,应该是傻了吧,听大人们是这么说的,那几个晚上我时常跑到院子外,扒着门柱偷偷看向放在桌子上的那张相片,又偷偷跑回去,强制自己坠入梦乡。
几天后,我和大人们手持着香走了好远,又坐着船到达另一个地方,我没来过这里,只听他们说这是太爷的埋葬地,我还是跪在地上,静静的看着,只是看着,看着一铁铲一铁铲的土倒在小土堆旁挖好的土坑里,看着里面的小盒子渐渐淹没,渐渐埋平。
后来我很久没有梦见她,后来我很久才能回去一趟,再后来,幼儿园不开了、秋千和滑梯也都拆了,家里人搬到后面的房子里去住了,我很久很久不再见过她了,我亲爱的木窗啊,远在他乡的我很想念你,想念你保护我甜美的梦,想念你身上倒映出来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