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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庆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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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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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崎岖的山路

题记:上得山高处,尤见困贫人!山路多崎岖,心路艰更难!——2015年8月下旬精准扶贫入户调查特记

到达水田坝已经是接近中餐的时间。

虽然时值初秋,阳光却依旧如夏日一般,酷热炙烤着山岭、河流和街市。我们和已到的其它被派来的人们都散站在街道的两旁,躲入树荫,借头顶的上方撑起的一小片树绿,聊且打发着候等分派任务的这段时间。

那树绿,原本是用来美化街道的,现在,已被烈日爆晒得蔫蔫的了;除了勉强予我们心理上的遮阴庇护外,反更增添了骄阳似火的感受。

树荫下,人们或在寒暄,或者,闲聊;我却无所事事。放眼闲看吧,看集镇所在的这偌大的河谷。

放眼,看集镇所在的这偌大的河谷。

青山夹着一湾水绿,静水熠熠,阳光冉冉。以往那惬意的漾泛清幽的波光粼粼,现今倒似乎只是在无声无息地消融去水面冉升起的水汽的清凉;谷底便没有能送来丝丝微微的河风,自然也就没有了那河风携来的清清的凉爽。

河上清风。

风,已然静于了止水之中。

层层叠叠的柑林,密植成另一种绿,郁郁葱葱的。绿意直延上山坡去;绿意映入我眼来。虽说是掩映去了些褐土被阳光烧炙出的干热对于视觉的难受,却依旧反射来那满坡的绿满披着的金光而腾腾弥散出的热意。

山上清风。

风,已然止于了静穆其里。

树绿,山绿,水绿。

在这罕见的酷热里,绿,已全不能再激起人心念里的对于清凉的感意。

匆匆而来、立在街道旁的人们旋即便散了开去,各自去寻求那遮阴或者略略能避避酷热的去处,彷如蒸发了一般。却在次日的清晨冒露在条条上山的路径上。

我们欲上山的这一条主路——村级公路虽然并不宽敞,扭且曲、蛇形、盘绕,可并没有能影响它作为村民们的经济命脉。然而,最近它却被暂时地禁止了汽车的通行;因为,得抓紧时间,要抢在脐橙成熟之前对路面加以平整、硬化、修缮,以确保柑农适季销售果实的顺畅;工程便自然不可因它故而略加延误!但这事实上也便间接地禁止了行人的通行。毕竟,有谁会为走一段平整的公路而浸浴自己在炎炎酷暑里、去舍近求远地绕行数公里的盘山公路呢?

很自然地,我们也选择了抄走近路,在本地干部的率领下,徒步在崎岖的羊肠小道上。

小路很窄,小路很陡,小路很蜿蜒,小路蛇行在柑林间。

初始的时候,小路的陡峭与崎岖并未让人心儿忐忑,我们都很随意似的沿着山路上行,仿佛闲走乡间一般;还把一些闲散、无拘的话语撂在了身后,散落在柑林的树梢枝桠;甚而便有人开玩笑地说“去柑林里选几棵柑树标记一下,以便今后来采摘果实”作为需要去方便一下的藉口。

偶尔,叉腰回望。俯瞰青山、绿水、柑林葱葱;看一看山谷对面的公路引数条灰白的线蜿蜒描绘山坡,间有白墙红砖点缀其间,颇有一番风景在眼前的趣味。

天气晴好,上午的太阳便已然光芒万射了,几乎就像无影灯般地普照着山岭。这使得我们渐行的脚步变得沉重了起来,移行中的轻快也慢慢转变成了跋涉的艰难。

陡峻的山路!一行人投影在阳光里的身形被浓缩得直如了一串省略符号,缓缓地向山上延去。

不知不觉中,话语都少了,笑声也不再爽朗,取而代之的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密集在耳旁。大伙儿都前倾了上身,登直着后腿,极尽地努力着欠身向前,不,是向上;很快,每一个人都汗如雨流,头发早已湿透。这情景,仿佛是要拼力用浑身都冲射出的蒸腾的热气去撑开阳光的火辣、使佝偻着的身躯能为自己的目光营造出一方凉荫、心念便能够稍稍地在这一小片的荫凉里躲藏一下似的。

这烈日的暴晒。这地热的熏烤。真是难耐!

终于,又踏上了算得上是坦途的村级公路了;但这坦途偏偏却又并不能让我们省心。刚刚过去的那一场三十年一遇的大雨,随处都留下了它彰显稀客的印迹:小范围坍塌的山体随处可见,梭滑下的泥沙甚至就在我们身旁继续;还有那处堆满小的如脸盆、大的如磨盘的石块的山弯。据说,那石块全是这场大暴雨从山上裹挟冲下来而淤积在这里的,它们沿途砸毁了多处山体,击倒了多处沟旁的柑子树,自然免不了损毁这跨沟通过山弯的路段。

紧张着神经,被这些于村民而言已算不得险情的情景迫使着,我们惟有一路地快行。

过了那处山弯,带路人又放弃了盘山公路的坦途,重新又选择了抄近路,一行人相随着从一户农舍旁穿过;农家看似与带路干部很熟悉,笑着喊道:“吃了饭再上去吧。”

原来已经是十一点过了,近两个小时的跋涉!

屋后,好一段陡峭的高坡!它实际上就是一整块巨大的石质山岩。路,便浮行在这石岩上。一个又一个用人工凿出的坑洼,连成了一串,延上坡去,形成了一条浮在石坡表层的山径。那坡度,恐怕总也有五十至六十度吧。

石坑都小小的,浅浅的,有的甚至只是在石坡的表面凿出来的浅虚的印痕。或许是因为已经少有人走了吧,有些石坑已覆有了泥土和草茎;加之雨后初晴,有些地方便甚是湿滑难行。我们小心且吃力地登攀着;很多的时候,我那双得穿四十三码鞋的双脚,几乎只能用脚尖踮在浅的石坑处方可行走,此时便不得不借助身边的杂灌枝条或者粗大一点的草茎了。

随后的经历我才知道,这路还算不得艰难,更算不上险峻!

几天往复的跋涉,尽在上山下山的艰难之中。

此时所至,终又登爬到了又一家须待调查与核证的农户——此行的另一个目的地,虽然,上方犹有更高处,回望中却也已众山匍匐了。

这农舍,全是用夯实的土砖一块一块叠压着、堆码而成的。房屋所建的地方,山势陡峭,地势逼仄紧凑。四周零落地长着几棵柑橘树,或站在屋前,或立在屋侧屋后的杂草间,全没有了低处成片柑林的那般盎然的生机。

或许是为了尽可能地减少人力与财力的支出吧,砌房时,农家并没有在堆码的土砖间使用粘合的浆料,也许本就不需要?但外墙也没有用泥浆涂抹平则确实是被肯定地简略了工序的,那必定是权衡着为了省下材料与力工的支出。屋主经济的拮据也就略见一斑了。这种土砖垒砌的农舍,在山下已是不可见了,毕竟那一栋栋由柑橙换来的小洋楼要更加美观漂亮、方便舒适得多。

 只有在这山高之上,在这沿途迭上的行程之中,我们才也曾见到过类似的土坯房;但这一种不涂抹平外墙的情形却实属寥寥;就算是有,比如先前路过并在那儿歇脚的农家,也只是被用在了类似修建猪圈、旱厕所、储物间等等配属的杂屋上。乍然间,贫富的反差顿现于心。

上得山高处,尤见困贫人!

农舍内并不宽敞,光线还算明亮。与预想明显例外的是房屋内并非想象的那般低矮杂乱,且有着足够的高度,更在高处间隔出了半间阁楼状的去处。一把本地常见的木靠椅斜放在门边,黑黢黢的,不可见其木质的底色;沿室内两侧的墙壁,也散放着几把同样的木椅,同样的黢黢的黑;一张不大的矮桌,摆放在屋内近正中的地方,它应该也没有被刷染过漆或者用桐油打理过,桌面空无一物,但擦抹得很干净,暗的色泽下遂隐隐可见木的本来的纹路;很古老了的一台小的电视机,还是那种模拟信号的吧,置放在里面墙角边那貌似矮柜的台面上,落尘与油烟也已经满覆住了它原本的色泽;一盏电灯,悬挂于屋内稍偏正中处,它与那电视机就算是这农家仅有的家用电器了。

主人礼让着我们,迎我们一一坐定下来,又客气地要为我们泡茶。村干部说:“都带着茶,掺加点水就行了”。没有过多的寒暄和解释,在很家常的氛围中开始了工作,屋主人似乎已习惯了类似的情形。

虽然正午的太阳在室外依旧还在暴晒出炙热,但坐在这农家的堂屋里,我还是感觉到了气温随海拔高度增高的负向关联,穿堂的风凉爽地拂来,只一会儿它就让我清晰地觉出了山风携来的海拔增高的冷!

屋主人给我们再一次掺茶水的时候,我赶紧又走到屋外的阳光处。

此时,阳光照晒在身上,已不再让我觉得如先前登山时的那般酷热难耐了。寒噤的心更好像是被注入着新的活力,很有了一点暖升的惬意与劲力。

那一些在沿途粘附上库管、鞋面的草屑,那一些紧紧咬住库管的荆棘毛刺,也阳光下也彰显得醒目可见了。我用手挥拍着、清理着,欲摘下、抖落掉它们;心中则暗自庆幸,赞赏着自己的颇有远见,在这炎炎酷热的季节里选穿了这一条厚实过普通牛仔裤的休闲裤,而确保了适才的一路艰行中根本就没了裤破腿伤的顾虑。

正是从这个缺口处上来的,我们来时的山路。回望中,它已只是茫茫杂草野灌丛中的一条印痕了。这路,若仅仅用崎岖与蜿蜒来描述之,绝对是断难尽言的;因为,一路上颇多着的还有其间那高坎低洼、坎坎坷坷的滋味。数十分钟的行程,除了一小段是在坡田的田埂上穿过之外,余下的路(如还能说是路的话),一路登延上来,不是在穿过那种裸露在山脊石坡上的沟壑,便是穿行在陡峭得无以为田而杂草野灌丛生的陡坡岩壁上。此时回味,走在那几段裸露在山脊石坡上的沟壑处倒彷如有了行走在了坦途的感觉。

绕屋转了一圈,一个旱厕所肮脏地在房屋侧面的一角,臭气扑面,蚊蝇飞舞;一个简陋的猪圈,圈养着一头哼哼着的不大不肥的猪;没有蓄水的水池、也没有引水的管道;柴火也不很丰富,尽是枯柴碎枝,不像山下种柑橘的农家有那么多的剪枝下来的柑树枝被捆好了码放在屋前屋后。

再进得屋去掺茶水的时候,为验证我的猜测而对农家说:“你吃的水是挑来的吧。”

“是啊,是啊。吃水都是我用桶提来的沁(渗)水。”

类似的话语,那几天便一直响在耳畔。

下山的时候,我们走了这里通向外面的主路。这是一条始终都只有路形的路,除了一处须通过一条山沟的石板以外,全程都一直蜿蜒在田坎与山坡上。

之所以不用“小路”来称谓它,是因为到我们离开的时候乃至今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那条路将依旧是沿途几十户农家下山去的“大”路,不仅仅是人行须借它与外界连通,就算是那几户能有柑林的农户采摘的柑橙,也须得被人用背篓背负着,一摇篮一摇篮地背运到下面的村公路上去!

虽夸赞说它是主路,其实很窄,许多的地方几乎仅仅就只比一只脚的宽度略宽。行走之中,双眼就只能紧盯着脚下或前方的路,心,不敢有旁鹭。蜿蜒的路,有时曲折得都让人头晕目眩了;起伏的路,有时坑洼得都使人行如跳跃了。这样的路,一旦被雨水浸泡啮噬,行路难简直就是幻象,只能是无路可行!

走着这路,感受着别样的心情。我终于体会明白了上山来之前村书记的介绍,“我们村很多山上的农户一下雨就和外面隔绝了。山上面的下不来;山下面的上不去。”而这,还仅仅只是形式上的难,更大的难处则莫过于心路的艰难!至此,那老人的一番话便不再是让人觉得有点笑谈了——“我贷款搞song子(干什么)哦?给贷款我我搞song子呢?”

山路崎岖,心路艰难!

我们终于下山了,可他们呢?这崎岖的山路,他们还得继续走着?

不忍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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