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对于我而言是最难受的事情了。因之,在寻常里,我是很不乐意早起的,更何况每天都一路几个山乡地转下来、终日眩晕在弯弯山路上几天之后呢!
而来到这个山乡的第二天的清早,虽然不愿,我却还是顺应了自己这所不情愿的难受;毕竟今天得去好几个村卫生室、还得访视几例正在接受免费治疗的肺结核患者呢,绕山盘旋的任务很是艰巨!
早早地,我便起了床。
室内,空调调制出的郁闷的温暖已不再需要了。我匆匆拉开了湿淋淋满布水珠的玻璃窗,郁闷便在我无知觉里急急地逸逃了出去,冰凉寒冷的山风却从我的脸边、从我的脖颈旁挤了进来;也把一分氧气的清醒挤压着扩散入了我的颅内,大脑遂有了活力而活跃起脑细胞形成我于这里的第一个早晨的思路。
记得之前来到此地的某一次,曾经也是旅住在这里,仅此而已;倒是送医下乡的那一次,因为窗外的鸟语与翠竹让我对这个地方留存住了良好的印记。
梅家河,这里的地名。
对于掬惯了香溪河清悠悠溪水,戏惯了浩荡荡长江涌浪的激荡的我而言,最是不可理解的就是这儿地名里的那个“河”字。
放眼出去,空旷山谷,层叠山岚,绿影树木,都可收入眼来,惟独这用以冠名的“河”却难在眼中描下影迹,难在心里形成同路。
窗外,面对的山谷很空旷,因为我所在位置较高的缘故吧。
站于窗前,眼下是另外一座山的峰顶,再远过去应该是一个深深坠下去的山坡,在那坡底何许就该是“河”之所在了,可我只能是看见山谷;和山谷的对面,另一面向上伸展且已远高过了我之所在的山坡,坡顶触摸着灰蒙蒙的天际。
而近前窗下的那峰顶,从我所位处之地看去倒更象是一个山包。顺着其山势,三处山民建造的农居择地而立,显得错落有致,在今天的晨雾的弥漫里,因雾的飘曼而更有了韵意美哉的趣味。
谷底,已全为浓雾漫盖了,浓厚的拥涌之处当就是谷底,状若很深很深。对面的山脉,半山坡上,晨光已经散射在了雾中,晨雾若悬浮状漫溢浮飘在了整个的山谷里。荡荡漾漾地来去,闲闲悠悠的漫溢。也有如丝般离分着、轻悠悠升腾着的雾影,弥散向山坡的高处,终至无影于我。
山影迷蒙,我心仿佛也朦胧了若幻。
渐渐地,眼前清晰起来了,一切都明快了许多。近前的农舍清爽了,树影不再朦胧,一根电线也如一架悬索的桥从视野的右侧架向左侧,却又隐入淡薄的雾翳。
慢慢地,我眼见的窗下这山顶处的那农舍,门窗、瓦舍、还有墙裙也已经可以辨分得清楚了。那屋后,一蓬各自修直的树木纤纤地立在那里,树下方的枝叶已然不在,孤意的树干,是本就如此的树形么?却渐近着农历年的时光,我仿佛便嗅到了烟熏腊肉的香味。
隔了一段山间的便车道,是一栋预制结构的小楼。小楼的左右各有依稀可见的瓦屋屋舍,远近各有一处秋叶的红,那红朦胧地突兀在薄雾里,予我在这寒风的凛冽中感受了一份对秋意的回忆。
再隔了几方菜地的绿,便是位居最下方的农舍了,隐居在晨雾里而尤朦胧仿佛。在它与菜地与树木与杂草的空隙里,填塞了意形稍稍浓郁点儿的晨雾,好似山水画中轻描随意的写意里稍稍着力的浓笔。细细端详间,那一缕可见的电线(抑或电话线)便在悬过此处后化入了雾影里,却还是提醒了我这山乡里早已有存的现代的气息。
不会画作又苦于文字的笨拙,晨雾的山乡写意便只能借助现代的傻瓜相机了。匆匆地,我收下这图景,耳边已响起催请早餐的乡音……
饭后,为寻访几个肺结核患者,这一整日就全在匆匆中盘旋着山道。一天的时间在走看过一些村点之后就被车轮飞快地转丢在了山里、林间、草丛中了。
下午近5点,我们终于在匆匆中奔向了此行须得最后一去的村点。
汽车沿着沟壑、穿越树木间的窄道驱行,它总是扭摆着、颠簸着,犹如人行着的趔趄状。它可是也感觉到了疲惫?总算到了目的之地,我急急如逃离般窜下车来,踏上地面的双脚便好似有如踩在了松软的沙子上一般了。这如若是在清晨看雾时,那岂不更平添了若飘如仙的感觉!
幸好所要访见的人不在家,这一时半会我便有了坐着等的休息时机。
放眼而望,入眼的依然是一个很大的山谷,从整体看,这里或者正是与上午所见的山谷连成一体的,仅是视之的角度不同、方位有异了吧。
很显然,遍分布在山坡上这的房屋和条块分明的田亩已足以可以告诉着我,这山谷是一个人居密集的村落。
在其可见的三面山坡上,接近谷底的山坡被覆着密集的柏树林,再上,便是星布的农家。农舍周边的的山坡上,金色的橙子依旧可见,它们挂满在许多不大的柑树上。
农舍的周围,自留地里皆是郁郁的菜蔬,远一点的呈现着一抹抹不规则的淡绿;近前的则是一陇陇整齐的青幽。
此时,夕阳的余晖漫洒在对面的山坡上,阳光浸在山谷里依然弥散着的水汽里。氤氤水汽中,夕阳辉映出了柔柔的金辉,这使得远山倒显得明亮清晰得很多了,山影便不似向晚前的那般生硬,柔和了很多;一抹柔曼的青烟,徐徐地从近处山坳里冉冉升起……
是炊烟吗?
我更愿相信这正是夕阳晚炊的景境。
静静地看这山谷,看它的树绿,看它的菜青,看它的夕阳的金辉;再看这炊烟冉冉升腾,升腾在这夕阳的金色里,给寂静的山谷营造出娓娓动感的情趣。
我便仿佛还听到了远远地一声鸡鸣,在空谷里悠悠传来;又或有一声鸟的脆啼,婉转而逝……可我心知,这只是我的心想。不过,这已经够了,好一个人杰地灵的所在。
那谷底呢?何许真就是涓涓的溪流在源源地流淌着吧,一定吗?一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