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与某一种美擦肩而过,有时还会在另一个空间遇见。遇见的瞬间,总会升华为一种感动。
我喜欢凌霄花,给人一种不可抗拒的美。她没有牡丹的华贵,让千里迢迢的赏花人倾倒;她没有清荷般的孤傲,置身于泥而不染;她没有昙花那样娇艳,美得如此短暂。凌霄的名字,一如她的品性,足够励志。百花争艳过后,她便依附残垣断壁,枯木朽枝,开始了绚丽多姿的旅程。一簇簇花蕾,在一个安静的黎明,抑或静谧的午夜,不动声色地蜕变为一串串花朵,成为盛夏里一道绚丽的风景。
我与凌霄花的初见,是在一段传说的文字里。闽西有一个叫龙地的山村,那里住着一个姓董的财主,他的女儿叫凌霄。凌霄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爱上了长工柳明全,并且私定终身。他们的爱情被嫌贫爱富的家人反对。
为了彻底断绝这桩婚事,长工柳明全被地主活活打死后,他托梦于凌霄已变成一棵柳树,凌霄便一头撞死在柳树上,变成木质藤,缠绕在柳树枝干上执着地向上攀爬,与柳树相依而生。藤上开满了橘红色、浅红色,淡黄色金钟状花朵。生长在深山幽谷,残垣断壁间,民间传说的故事,孕育着人们朴素而美好的愿望,生不能同行,死亦要相依。
2016年,我在杭州西湖终于见到了凌霄花。断桥,白娘子与许仙在此相识,同舟归城,借伞定情。后来,白娘子唱道:“西湖山水还依旧……看到断桥桥未断,我寸肠断,一片深情付东流!”那种深情催人泪下,给游客以无尽的追思。穿越一段林荫,眼前一片浓艳成景的花儿绽放绚烂,让人瞬间走出对断桥的追思,陶醉在这花的世界。此刻,从导游的喇叭里传来,这就是断桥凌霄花海。
断桥边上的人造假山,孤石枯枝被密密匝匝的凌霄花覆盖。那种壮观的景致,让我情不自禁地呼唤,这不正是“凌湖花”吗?我俯下身专注欣赏,凌霄花太美了,美得热烈,美得奔放,美得不动声色。
传说中的初见,又在断桥相遇,相知,多么的美妙。那时起,凌霄花一直盛开在心田,时而可闻到花儿的芬芳。
随着园林城市的创建,花草与绿植的种类多了起来,我怀着一份寻找的心境,游园林,爬西山,漫步深谷却不见凌霄花的身影。三年前,贯穿邢台东西的主干道,建设大街动工,围绕着道路中轴,向两边拆迁。就在一个黎明,发现建设大街路基的北沿,冯家庄菜园子的地边,有一片盛开的凌霄花,她们依附一株干枯的老榆,一边向上攀爬,一边盛开。也许往年种子落地,几株凌霄花攀爬在拆迁的断壁上,不动声色地绽放。这是我在邢台第一次见到凌霄花。
今年的邢台市区,为了阻断新冠病毒的传播,以及创建全国文明城市的需要,建设大街那一段便道已经用深蓝色的挡板隔离,看不到凌霄花是否盛开。那是一个周末的黎明,凌霄花竟然爬到了老榆的腰部,还有几株也爬过断墙,沿着墙头向西攀爬绽放,让人驻足欣赏。遗憾的是,我问了几位遛早的人,这是什么花,却没有一人能说出她的名字。
夕阳落下,对面一群吃过面从面馆出来的人惊喜地大声说:你们看,老树还能开出这样绚丽的喇叭花。纷纷走近观赏,一位女子说,这就是凌霄花,花期很长,从六月起一直绽放到深秋,花儿慢慢枯萎。在风儿的呼唤下,才落地成尘。凌霄花是连云港市的市花,凤凰古城南城镇,便有“凌霄之乡”的美誉。
一场短暂的天气过程,凌霄花隔着深蓝色挡板,落在紫红色的便道上,依旧有着自身的温度,依旧不失鲜活。一位身着橘黄色工装的清扫员,小心翼翼把一朵朵花儿捡起,然后摆在小筐里,说凌霄花是药材,具有行血去瘀、凉血祛风之功效。
凌霄花开了,今年已过半了。我们不必背负着过往的缺憾不放下,也不必热恋盛夏的热烈与多彩,要站在三伏的中央,作别昨天的风景,惜别早谢的凌霄花。去深情地眺望晚秋,眺望晚秋里继续绽放的凌霄花。以见证人生的丰满,收获经年里的那一抹丰盈。
凌霄花开,是一种大气与芬芳。除了凌霄花,谁还能在这秋天的艳阳里兀自绚烂?除了凌霄花,谁还能在这晚秋的暮霭里,以饱满的热情等待一个轮回的薄凉?除了凌霄花,谁还能始终以绽放的姿态,给世人的奔放和热烈的情怀?
许多花,都绽放在辽阔的山川,而凌霄花却绽放在人们的心田。这并非对物种的偏爱与不公,因为,只有凌霄花的热烈才可与心脏一起跳动。
你折断她一个枝杈,她就会萌发出更多的新芽。你捻碎她一朵花,她就会开出更多的花。她生生不息的模样,醒示着我们,以足够饱满的情怀,做经年的强者。“人生何曾都如意,弱质未必不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