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次吃到野菜与树叶做成的菜肴,你不仅会又一次惊叹野菜与树叶的华丽转身,也一定会想到舌尖上春天的模样。
许多事物,都在破与立的规律中绵延与更迭,而冬与春的交替却不是。漫长的冬季,它把蓄积了一季的能量,毫不吝啬地交给了春天。春天是感恩的季节,它把冬天的给予,作为一种反哺,去完成冬天没有完成的事情。
冬天的离去,春天的到来,并非在某月某日,甚至某一个时刻。冬与春的交接,是一个渐进的过程,不急不躁,总是那样注重细节,且有仪式见证,当彼此准备得水到渠成,冬天就成就了春天。春天款款而来,与山川,河流,田野契合得那样生动,鲜活,美不胜收。
其实,春天的看点多半在乡下,你若能静下心来,便可听到春的脚步,看见春天初来乍到的模样。一位农家院的大厨曾说:真正的春天是从舌尖上开始的。作为乡下的人,这句话感到那样的真切。因为,每一个春天的来临,都会在春天的餐桌上相遇。
餐桌上遇到春天,那是乡下人的专利。几场春风,几场春雨,万物苏醒,一些植物顶着松软的泥土,长出叶芽,全然一派生机勃发的模样。弥漫着泥土清香的春天里,一些冬日不曾见到的野菜,借着春光,迅速生长为片片绿意。乡下人从不冷漠春天,纷纷捷足于山坡,田野,以春天的情怀去接受大自然的馈赠。把采摘而来的新鲜嫩绿的野菜,经简单的汆水、加盐、泼油或煸炒等厨艺加工后,即能烹调出一盘盘色泽诱人、清香爽口的美味佳肴,堪称农家美食中的一绝,常常令食者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仲春后,野菜的种类虽然渐渐多起来,而每一种野菜都有着自己的时令,错过时令,便一味难求。乡下曾经的老宅,房前屋后有三棵香椿树,房前的那一棵枝繁叶茂,树冠覆盖了多半个庭院。清明前后,密密匝匝的枝杈,长出了紫红色的叶芽,三两日后,叶芽渐渐变绿,在阳光的照射下,每个嫩绿的叶片都闪闪发亮。母亲站在房顶上,摘下一把香椿叶芽,或凉拌,或做汤用。此时,来了亲戚,就用香椿芽炒上几个笨鸡蛋,黄绿相间,成为春日里最美的佳肴。叶片稍稍繁茂,邻里也来采摘嫩绿的香椿叶,可母亲总是护着房后的两棵幼树,不让采摘,怕影响它们的成长。香椿芽上了餐桌,春天的味道也就浓郁了。
暮春三月,一场春雨降临,故土的西坡树林,七顶山脚下,田间地头的蒲公英,马齿菜,猪耳朵等野菜,也长出三两个肥大的叶片,人们在春种的路上,随手采摘一把,回到家里简单烹调,就是一盘鲜嫩生香的美味。它们历经漫长的冬季,萌芽、生长,以牺牲自我的精神,为餐桌增色,为春天添彩。后来,我进城后,每当想起故土的春天,春天里的野菜,总会心生怀恋与莫名的喜欢。
那个粮菜匮乏的年代,乡下人采摘的野菜,主要是供自家吃,以填补早春口粮的不足。采摘的野菜,一时吃不完就晒成干菜,以备冬季食用。眼下,人们日子富足,野菜早已不是替代食品,身价也实现了“华丽”转身,变成了珍宝。去年,我到野三坡等景区旅游,看到农家人带着采摘的野菜,出售给附近的农家院,每天也有百十元上下的收入。我入座后点了两盘野菜,价格与肉蛋菜肴几乎接近。许多游客也会与我一样,不但观赏了山川的景色,也品尝到了舌尖上的春天。过一些时日,那些游客也许会淡忘某一处美景,可永远不会淡忘春天里独有的那一盘美味。
春天,除了种类较多的野菜外,鲜嫩的榆钱也像麦穗一样稠密,一支支,一串串。采摘回来的榆钱经过水汆,放少许作料搅拌,就是一盘可口的凉菜。还可与少许面粉拌在一起,做成一种叫苦累的美食,清热健胃,人人爱吃。槐花也盛开了,一朵朵,一簇簇,掩映在翠绿之中。白色的槐花,雪一般的纯洁,紫色的槐花分外娇艳,黄色的槐花那样的妩媚,村庄与山野弥漫着浓郁的槐香。我在去年槐花绽放时出游,农家院的老板上了一盘槐花拌粉丝,彩色的槐花与晶莹的粉丝交织在一起,简直就是一盘工艺品,且十分爽口。后来每每出游,总会因那盘彩色槐花拌粉丝的凉菜,而想起那一处农家院以及那里的景色。
春意已浓,餐桌上的春色也越发的美艳。平常的人们,以一份欣喜与珍重,把平常的野菜与树叶,做成了不平常的菜肴,不但享受着舌尖上的春天,也努力把一缕缕祈愿,在缤纷的春天里渐渐地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