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节气过了,依旧还是浅夏。浅夏很美,比春日多了一抹宽厚,比盛夏少了一份张扬。阳光落在溪水,比白银还耀眼。绿叶睡在黎明,已变得有些幽绿。这样的浅夏,最适合独坐一处老宅,一盏茶,一包烟,一经卷,与时光一起邂逅老日子里的小确幸。
老宅,一定是老旧的,但并不破败。你坐在花架下,敞开心扉,就会闻到那一抹古香,还可看到那一片古色。那一架紫藤,沿着墙头,依着那一棵容颜斑驳的老槐,爬满了一面墙。微风摇曳,紫藤轻轻作响。以往那些不经意的见闻,此刻,它们会升华为一片景致,帮我们唤醒一段记忆,去阅读经年留下的每一条皱纹。
池塘里原本只有几片荷,几日过去,便滋生成片,随着风儿的来袭,还会慢慢向另一个方向移动。它们汲取着池塘更多的养分,腰身也变得日益粗壮。在无人纷扰的黎明,开出一朵朵花儿,黄白相间,且荷香浓郁。时至晌午,一朵朵荷花隐藏于花蕾间,妩媚的肌肤免于暴晒之苦。
浅夏,暴风骤雨懒得张扬,更多的是浓积云营造而来的阵雨,或者绵绵细雨。这样的雨天,更有利于植物的休养生息,一场雨过去,它们都有了欣欣向荣、生机勃发的模样。正如欧阳修在《临江仙•柳外轻雷池上雨》所写:柳外轻雷池上雨,雨声滴碎荷声。小楼西角断虹明。阑干倚处,待得月华生。燕子飞来窥画栋,玉钩垂下帘旌。凉波不动簟纹平。水精双枕,傍有堕钗横。柳林外雷鸣轻且小,池上细雨朦胧。淅淅沥沥如针线,落在荷叶上,荡起碎碎的清脆,然后,索性素面朝天,让轻细的雨丝落在脸上,微微觉着痒,才觉欢喜。
浅夏,依旧属于小满时节。万物在时光里奔波,尚未抵达圆满。上周,听说故乡的杏儿黄了,一阵欣喜后便前往,不但可以尝到小满初杏的甘甜,而且可欣赏到浅夏里最美的山水。杏花庄依山傍水,三面环山,一面向阳。一条纤细的小路,从村口沿山西去,可抵达九龙庙沟著名的风景区。漫山遍野的杏树,硕果累累,枝条弯向地面。二月杏花不觉眠,五月初杏最鲜甜。二月与五月,会引来车水马龙,为浅夏的山村平添了一抹大气与热烈。一座座红石建造的小院,门前的红杏伴着绿柳,遮住了门窗。阳光打在上面,似乎会有微微作响。向远山望去,夏日浩瀚,山川正满。
夜宿浅夏的故园,是深读浅夏最好的时间。花木葱茏,微风绕屋,最是凉意拂人的时节。午梦方醒,一抹清辉透过红杏与翠柳,把斑驳的月光洒在窗前,清凉可人,让你浮想联翩。不知何时悄然入睡,梦境栩栩如生,想看的花儿,想见的人,都在眼前。你一定会断然有感:这浅夏的美,美在小满,美在心田。
忙忙碌碌的生活,有时会让人无所适从。其实,每一个时间的节点,都有一种惊艳了时光的美。只不过浅夏季节的美,总是那样熠熠生辉,让你联想到它的淡定与鲜活、张扬与静默、老成与谦卑等层层叠叠的画面。浅夏与春天相比,盛开的花儿已经不那么繁多,可每一种夏花都让人对时光的真谛有所领悟。小满刚过,紫薇花便开启了自己的花期,一直绽放到秋色就要来临。“晓迎秋露一枝新,不占园中最上春。桃李无言又何在,向风偏笑艳阳人”,杜牧在浅夏里写下了对紫薇花的赞美,紫薇花到了清秋依旧绽放,而不在早春与百花争艳。无言的桃花、李花现在不知在何处,只有紫薇花绽放在夏与秋的时光里。
夏花的美在于自身的热烈与奔放。每每浅夏,当听到故园的小麦开镰收割时,凌霄花就不急不速的绽放了。建设大街与与永强路交叉口,围墙里边有一株凌霄花,每年小满刚过,它便沿着断壁一旁的老榆,边攀爬边绽放,把那一面墙和老榆包装的严严实实,为建设大街的中段平添了一抹绚烂。清晨或傍晚,常有人举起相机,拍下凌霄花盛开美的瞬间。
心有多美,景色就有多娇艳。有心人会把浅夏摘下,封存坛中,不管光阴如何飞逝,浅夏的景致总在心灵深处涌动。林木渐次葱茏,思绪也渐次丰盈,光和影都恰好柔和,浅夏,就这样的宜人。能够入诗入画的人或者景致,必定有着让人心仪与神往之处。要知道,这撼动心扉的美,决非朝夕一蹴而就,而是历经了时光的淬炼与铭心的修行才会遇到的。所以,浅夏要慢慢过,景致要慢慢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