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雨亦读人生

午夜，人们和这座小城都睡了，只有雨和路灯醒着。雨和灯火共同营造的场景，流泻在夜的深处。时紧时缓的雨声，犹如铿锵的旋律，渐渐复活着黎明的繁盛。

我想，喜欢听雨、看雨的人，一定喜欢热烈。因为，只有在热烈的夏，才可听到天籁般的雨声，才可领悟到夏雨的奔放与深情。

生活在北国的人，在往复的经年里，很少有湿润相伴。所以，一直殷殷期待一场雨，期待一场雨带来的湿润。有了雨，就有了生命，就有了生命的鲜活。有了雨，山川就会灵动。有了雨，万物便不再沉寂。

在更迭的经年里，听雨，看雨，已经是岁月的一部分，它像油盐酱醋茶一样，让生活富有味道。孩童时代，那么地期待一场雨。下雨天，孩童可以不上学，三五成伴，冒雨到山野摘果子，捉松鼠。大人们可不去种地，邻里三五，一边小饮，一边谈天说地，享受着难得的休闲。

夏雨，最是欢快，最有看头，最有听头，极具趣味。雷声越来越近，闪电一次次划破乌云密布的上空，大雨点噼噼啪啪落在地上，让路上的人躲闪不及。我们跪在炕头的窗前，隔窗张望，如注的大雨，好像出口太过狭小，堆积在半天空。四合院南北屋顶上的瓦口，彼此喷薄，将要相互融汇时又落在院子的正中央。雨后，蓝墙更加清新和瓦蓝，一道道纵横的白灰砖缝也越发的清晰，小院被雨水冲洗的一尘不染。

后来，远离故土，无论北国守边，还是在外打拼，听雨，看雨已成了一种期待与习惯。一场雨落下，日子多了一份舒坦，心里多了一份清宁。一场雨带来的满足感，一直相伴许久。雨，那么的柔软，又那么地强大。它可扭转一种乾坤，改变一个世界，成就一个自我。在纷繁的经年里，我亲眼目睹过因雨水而引发的滚滚洪流，排山倒海般的猛烈。我亲眼目睹过雨水给于的滋养，硕大的荷塘，几乎就在瞬间，满池荷花竟放。我亲眼目睹过雨水的慈悲，听到谷物的拔节与颗粒生长的声音。

九三年，我乔迁新居。楼前有一株纤细的槐树，随风摇摆，不引人注意。每当我伫立窗前，就不仅遐思，这样弱小的生命，何时会成长的茂盛与粗壮起来？时光不居，成长不止。二十多年后，这株柔弱的生命，已成长为一棵参天大树。炎炎夏日，常常因过度干旱，它的叶子刚刚长出又要枯黄。几场夏雨落下，它便逃脱了干旱的折磨，渐渐枝繁叶茂，一派生机，让一至五层的住户免于夏日的暴晒。

前两天，一场雨的落下，满足了人们的久久期待。大雨，小雨，中雨，暴雨交替降落。一夜间，这座灰蒙蒙的小城被冲刷一新，所有的绿植，也在一场雨中生机勃发，绿意盎然。开元路与龙泉大街的紫薇花、木槿花也尽情绽放，它们在一片幽深的绿植中显得分外艳丽。乡下也有消息，这场雨的落下，今秋又是五谷丰登，瓜果飘香的丰收年。

暮色苍茫，下了一天的雨更加的安静。我伫立窗前远望，密密的雨线，已经织成一副宽阔的雨帘，在灯火的映衬下，那一根根雨线已染成金黄色，闪着亮光，连接在天地间。橘黄色的路灯，依旧安卧在东西干道，与一条条闪着光亮的雨线交织，再现了一种别样阑珊的夜色。

雨的来临，是上苍的一种施舍，以自己的汁液成就了大地的生动；雨的降落，是上苍的一种慈悲，让万物得以滋润。我在想，尘粒般卑微的我们，也许可以读懂一部经卷，一篇诗章，一副版画，一尊雕像，而读懂一场雨则是一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