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推开窗户,眼前那棵逾过四层楼的老槐,枝繁叶茂,繁花似雪,槐香馥郁,真让人赏心悦目。
九三年,我乔迁新居。楼前有一棵幼槐,葱绿的肌肤,纤细的枝条,东摇西摆,弱不禁风的样子。三十年后,这棵幼槐竟成了一棵老槐,成为楼宇间一片参天绿荫。
我刚乔迁新居,也正值血气方刚的青春年华,不经意间,在岁月的长河里,也已逾花甲之年。
起初,总习惯地俯瞰那棵幼槐,常常随风东摇西摆,担心会被折断。然而,生命都是顽强的。这棵幼槐不畏风雨,不惧干旱,生命得以淬炼,年复一年茁壮成长。十年过去,幼槐超过了一层楼的高度,枝条丰满,到了四月间,开出一簇簇,一串串洁白的槐花,散发着别样的清香。
任何一种生命,只要不负时光,心向阳光,都会成为人们喜欢的模样。二十年后,幼槐已经枝繁叶茂,树冠葳蕤。到了夏季,一二层楼的人家,开始享受槐树的一片绿荫,免受阳光的炙烤。站在建设大街的中段,向北眺望,就可看到一树盛开的槐花,甚至可闻到槐花的芳香。不知何时,这棵家槐已成为这栋楼的名片,不时有人说:我就住在大槐树后的小区。
三十年,弹指一挥间。一棵幼槐曾相伴岁月,变成了一棵老槐。家槐的生命可长达百年,而这棵家槐正值三十而立。它曾经的世界是那样的空旷,甚至有些孤独,可当下,已被一栋栋楼宇淹没,光滑葱绿的肌肤也变得粗糙与皱褶,彰显着生命之旅的坚强与悲壮。一场小雨的降落,也会沿着斑驳的纹路自上而下,流到根部,以滋养根深叶茂。
我一次次专注地欣赏着这棵家槐,它苍老的肌肤饱含着年轻态。每年三四月间,为了一场花事,它都会努力生长出新的叶芽,日渐繁茂。炎炎夏日的正午,人们都会拉下遮阳的窗帘,而这栋楼的十户人家却享受着家槐的一片绿荫,分外的凉爽。有风刮过,阵阵槐香穿堂而过,居室里流动着一抹清新。
五一前,我索性把南向的阳台升级改造,更加的宽敞与明亮,更适合闲坐与阅读,坐久了站起来伸伸懒腰,目睹家槐的繁茂与沉稳,那些生动的文字,感人的章节就会悄然于记忆的深处。偶尔想到:再过两三年,树冠更加的丰满,就会靠近楼的外墙,触手即可摘下一串盛开的槐花,放在案头,与书香相得益彰。甚至可多摘下几串,加工成一种可口的凉菜,小饮一杯。
家槐借着春夏两季的天时,努力演绎着生命的精彩,把全部的绿荫,把仅有的清香,给于相伴岁月的人家。
淡定与苍老无关,而是心性淬炼的产物。春暖花开了,可家槐从冬眠中刚刚苏醒,慢慢地吐出叶芽,慢慢地长出枝条,慢慢地花开,慢慢地成就绿荫。时至晚秋,几场秋雨,几场秋风来过,树的叶子落得净光,有些不胜寒,而家槐的叶子却坚守到寒彻的极致后,在一个黎明或者午夜,悄然落地。
没有叶子的树冠,是那样的简单与干练。起床后,习惯性地隔窗相望家槐,偶尔北风呼啸,而后面一栋栋楼宇却成了家槐的避风港湾,它不动声色地坚守着自己的领地,接受着寒彻的到来。
中天一轮圆月,楼前一棵家槐。月光穿越树冠,把婆娑的树影投放到窗子上,由影影绰绰慢慢变得真真切切。不经意间,家槐的风骨已镶嵌在楼壁,或者蜕变成一枝素雅的窗花,盛开在极寒的世界。
家槐,一定会慢慢衰老,而家槐的风骨则历久弥坚。(2023年5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