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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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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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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别苦夏

汗滴禾下土,盛夏最为苦。因此,盛夏也叫苦夏。虽然四十多年不曾亲历乡下的苦夏,可那艰辛与火热的场面,依然历历在目,鲜活如初。屈指,八日就要立秋,我们又要与相伴一程的苦夏依依惜别。

苦夏的味道多半弥漫在乡下。苦夏让绿植开花结果,五谷丰登。苦夏让文字开花,念想成真,苦夏是那样的美好。而那些白面小生,千金小姐是最畏惧盛夏的,他(她)们怕晒黑肌肤,怕汗水洗涮了胭脂与粉黛。而乡下人在酷暑里看见了金秋,听到了谷子的拔节声,看到了玉米扬花,瓜果压枝,所有的希望都要成真了。

大暑是夏天最后的一个节气,也是苦夏的标志。我们曾以隆重的仪式迎来了盛夏,再过三天,又要与盛夏依依作别,去做秋天里的事情。

乡下的苦夏,劳作虽然极尽辛苦,可场面那样的生动,像极了镌刻在心田的一副版画,在淡淡的时光里栩栩如生。进入伏天,正是除草松土保墒的好时候。要不干热持续,烈日当头,热风劲吹。乡亲们扛着锄头,置身于一块块排列无序的田野,望着一人高的秋庄稼,晒得有些枯蔫,对一场透雨,充满了期待。锄头一拉,便是尘土飞扬,汗滴禾下,留下一点点潮湿的痕迹。

要不就是上苍不忍心让万物那样的枯萎,连降几场大雨后,气温攀升到了极致,湿度也渐次饱和,上烤下蒸,真是一次身心的淬炼。“只闻说话声,不见说话人”一人高的庄稼,一块块,一垄垄。人们在希望的田野中耕,耕耘着酷暑,也耕耘着希望。偶尔一阵川风掠过,因庄稼的遮挡,也没有一丝凉意。

土黄色的野兔,也许不胜酷热,从这一棵树下跑到另一棵树下。花纹皮毛的田鼠,干脆趴在树枝上,咀嚼着青涩的果子,等待日落,等待一缕风儿吹过。那时,我常驻足地头思索:地里没有草,土壤也松软,何必锄了一遍又一遍?后来,终于在二叔那里找到了答案:伏天锄破皮,等于春天犁一犁。啊!中锄竟是如此重要。

乡下的苦夏,总会留下许多念想,让人不能释怀。暮色来临,丝丝凉风吹过,有些凉意。劳作了一天的人们,把饭菜端到房顶上,一边吃饭,一边乘凉。山脚下的人家,干脆把饭菜端到山坡的石板上,一边吃饭,一边望着远处一层层,一块块丰收在望的庄稼,瞬间,所有的疲劳都悄然而去。

苦夏夜晚的山坡上,偶有稍稍凉意。堂哥丢下饭碗,枕上一块光滑的石头,仰卧在宽敞的石板上,望着点点繁星,沐浴着习习晚风,为我们讲着孙悟空大闹天空的故事,讲着,讲着,他自己就进入梦乡了。

“冷在三九,热在三伏”每每黄昏,庄子里的男女老少,都会穿过村北那一条公路,赶往发源于尖脑山下的后桥河,河水深深浅浅,格外的清澈。借着月辉,洗衣的洗衣,戏水的戏水,洗去了一天的疲劳,也洗去了一天的暑热。立了秋伏天并未结束,一场连阴雨过后,催生了山坡上的地皮菜,地皮菜像极了上等的东北黑木耳,柔软肥厚,捡上一盆,即可美餐一顿。后来才知道,地皮菜富含蛋白质、多种维生素和磷、锌、钙等矿物质,适合做汤,饺子馅,也可凉拌或清烧。

后来入伍到北疆,那里是没有苦夏的影子的。再往后,定居于邢台这座小城,赶上改革开放好时光,生活环境改善,在苦夏依然的时光里,也不曾经历乡下那种苦夏的辛劳与快乐。

前些日子回乡下,乡邻说,因为劳动强度大,种植成本高,这几年,人们都不种小麦,面粉也像城里人一样买着吃。大秋作物只种些谷子和玉米,耕作也靠机械化,不像以前那样累的喘不过气。

记忆里的苦夏,正如冯骥才老先生所言:在快乐的童年里,根本不会感到蒸笼般夏天的难耐与难熬。惟有在此后艰难的人生里,才体会到苦夏的滋味。快乐把时光缩短,苦难把岁月拉长,一如这长长的苦夏。(2023年8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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